顏錦書在棲梧院里休養了許久，老太太總念叨著她現在太瘦了，時不時就叫她去蘅蕪苑吃飯。
平時也常送些滋補的湯類過來。
加上幾個丫鬟對她的身子很上心，半個月過去，她總算是胖了些，臉頰有肉了，不再是面黃肌瘦皮包骨的模樣。
“姑娘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看。”如意在身后幫她梳頭，眼里滿是歡喜，“再好好養一養，姑娘又是安都城里最水靈的女娘。”
顏錦書眼神卻是一暗。
顏夫人和顏將軍都生得好，她更是挑了二人所有的優點長，容貌濃艷，萬中無二。
可也是因為這張臉，惹來無盡的痛苦。
嫁與瑞王后，府里最受疼愛的侍妾嫉妒她貌美，用匕首一刀一刀劃破她的臉，鮮血糊了滿臉，她痛不欲生。
滿臉疤痕丑陋的她，更加不得瑞王喜歡。
顏錦書抬手撫摸臉龐，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深入骨髓的痛苦，眼里迸射出強烈的恨意。
這一世若有機會，她定不會放過瑞王和那狠毒的侍妾。
“姑娘，夫人派了人來報，叫一會兒去前廳吃飯。”月瑤補了一句，“說是家宴。”
顏錦書壓下眼里的情緒，淡淡回應，“知道了。”
如意忍不住道，“這些日子也就老太太關心姑娘的身子，隔三差五就送好東西來，夫人她們連個人影都沒瞧著。”
在旁邊擦桌子的花琴陰陽道，“據說芳瀾院那位身體又不爽快了，都忙著在那邊關心呢，哪還記得咱們，不知道的還以為那位才是將軍府的嫡千金呢。”
對此，顏錦書表示早就習慣了。
只要不期望顏家人的親情，就永遠不會失望。
梳好妝后，她起身道，“忘了我怎么跟你們說的了？不要議論芳瀾院的任何人和事。”
花琴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這不是在自個房里嘛，姑娘放心，在外面我們都謹記著的。”
今日陽光不錯，顏錦書去了院子外面散步，曬曬太陽。
走著走著來了花園，看著爭相斗艷的花朵，她問，“今兒是什么日子？”
如意道，“三月初五。”
顏錦書了然，難怪顏夫人要她去前廳吃飯，原來今日是宮里遞來請帖的日子。
楊貴妃舉辦了春日宴，邀請安都城內的官員夫人和千金進宮赴宴。
到了晌午，她帶著如意來到前廳。
顏家人包括陸清歡都在，坐了一桌子的人，席上擺著精致的飯菜，香味撲鼻。
卻沒人動。
顏夫人神情凝重，緩緩道，“貴妃娘娘遞了帖子，叫三日后帶著幾個姑娘進宮赴宴。”
顏雨禾年紀最小什么也不懂，好奇問，“這不是好事嗎？娘親為何看起來不高興。”
“名義上是邀大家去宮里賞花，可實際……”顏將軍臉色也不太好看，“卻是為了給瑞王重新選正妃。”
大魏皇室一向會在皇子成婚后封王，二皇子娶過妻，封號便是瑞王。
這話一出，席上眾人皆變了臉色。
顏雨禾脫口而出，“半年前瑞王妃不明原因暴斃，坊間都傳是府里的侍妾陷害瑞王妃害其落胎，瑞王不分青紅皂白便將人打死謊稱是突發惡疾，這等寵妾滅妻之人，誰敢嫁他？”
“雨禾！”顏將軍冷斥道，“休得妄議皇子。”
顏雨禾撇撇嘴，“本來就是嘛。”
“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該怎么應對貴妃的邀請。”老太太中氣十足地開了口，“錦書已有婚約倒是無礙，只有雨禾和清歡，雨禾雖小，但也存在被賜婚的可能。”
就像當初的顏錦書，雖未及笄但也被許給了九皇子，只待成年便成婚。
顏雨禾又急了，“是啊，我可不想被瑞王看上，咱們將軍府支持的可是九皇子，要是嫁給了瑞王，能有什么好下場？”
陸清歡臉上浮現害怕，握住顏夫人的手弱弱出聲，“姨母……”
席上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顏錦書掃了他們一眼，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看啊，他們都知道嫁給瑞王會是什么下場，她的親爹娘和好阿兄卻親手將她推進火坑。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她真的是親生的嗎？世上真有愛外甥女勝過親女兒的爹娘嗎？
顏錦書不知道答案，她垂眸斂去情緒，自顧拿了筷子，開始吃飯。
“爹娘，我們就不能推病不去嗎？”顏雨禾問。
顏夫人嘆氣道，“從前也有人稱病不赴貴妃娘娘的宴會，貴妃娘娘直接派了太醫前去府里查看……”
言下之意，裝病是不行的。
何況除了顏錦書，顏家還有兩個姑娘，總不能都裝病吧，那不是明晃晃駁貴妃的面子。
老太太沉聲道，“罷了，赴宴那日你們都打扮得低調些，不要叫貴妃娘娘和瑞王注意就好。”
“是了，也只能這般了。”顏夫人拉著陸清歡的手，“清歡體弱，皇家最看重開枝散葉，想來貴妃和瑞王不會看上清歡吧。”
顏錦書挑魚刺的動作微微一頓，心里冷笑。
錯了。
瑞王選妃只有一個標準，挑性子最軟最容易拿捏的。
瑞王最寵愛的侍妾雖是宮婢出身，卻同他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為人跋扈善妒，并且還未有正妃便共同誕育了長子，所以，他要挑個性子軟的，不能欺負了他的心肝。
前世春日宴上，陸清歡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入了瑞王的眼。
一頓家宴在凝重的氣氛中結束。
顏錦書率先起身，微微欠身，“祖母，孫兒先回房了。”
沒理會其余的人。
顏將軍看向她，眼神有些復雜，“錦書，你身子可好些了？”
顏錦書嗯了一聲，便沒言語。
“還在怪爹當初送你去莊子上？”顏將軍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可爹都是為你好，你的性子再不磨一磨，以后當了天家兒媳定會闖禍。”
顏錦書很清楚，無論她怎么否認三年前沒有給陸清歡下毒，都不會有人信。
她抿唇，沒有說話。
沉默的樣子看在顏景川眼里分明是不服，皺眉道，“爹同你好好說話，你這是什么態度？”
顏錦書不太耐煩，“難道要我頂撞，你才覺得對嗎？”
顏景川臉色微沉，“你！”
“好了，吵什么。”老太太瞪了顏景川一眼，“你是做阿兄的，該讓著你妹妹。”
顏雨禾嘟了嘟嘴，“祖母，您就偏心阿姊。”
老太太哼了一聲，在李嬤嬤的攙扶下起身，“在這個府里，我不護著些錦書，不知道會受多少委屈。”
顏將軍不太贊同，“娘，誰給錦書委屈受了，分明是她……”
“行了，我有眼睛，用不著你給我說。”老太太懶得再理會他們，招了招手，顏錦書乖巧走到她身邊，扶住了她。
“錦書，咱們回去。”
人走后，顏雨禾埋怨道，“阿姊就會惡人先告狀。”
顏夫人輕輕嘆氣，“好了，都少說兩句。”
隨后，眾人各自散去。
顏錦書在老太太那兒待了半炷香的時間，便回了棲梧院。
一回來她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陷入了沉思。
“姑娘，你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如意拿來一件披風蓋到她身上。
顏錦書微微回神，“在想該怎么阻止陸清歡去宮里赴宴。”
她和九皇子的婚約一時半會兒解除不了，倘若陸清歡還是如同前世那樣被瑞王看上。
那換婚的命運……還是注定無法逃脫，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何況，她也不想嫁給九皇子。
在她解除婚約之前，陸清歡不能和瑞王有任何交集。
所以，她得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