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們在花園里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閑聊賞花。
顏錦書原本也是有些交情不錯的朋友的，只是后來因為陸清歡，她的名聲逐漸變差，貴女們便漸漸與她疏遠。
她倒也不覺得孤單，自個帶著如意在角落里賞花。
不遠處的八角亭里站著楊貴妃和瑞王。
楊貴妃看了一圈赴宴的貴女，目光最終還是落到顏錦書身上，“先前便聽聞顏將軍的二女容貌傾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只是可惜……已被許給了九皇子，不然倒是不錯的選擇。”
蕭玉安循著貴妃的視線看過去，眼里劃過一抹驚艷，但想到顏錦書剛剛和趙語恩針鋒相對的模樣，微微皺眉，“母妃，顏二姑娘的確貌美，可性子強勢，不適合當瑞王妃，否則定會讓嬌嬌受委屈。”
“嬌嬌，嬌嬌。”楊貴妃不悅地睨了兒子一眼，“我看你心里就只有那賤婢，我可警告你，先前你為了那賤婢打死王妃，你父皇已經對你產生不滿，此后新王妃進府，你若是再任性妄為惹你父皇動怒，我可不會給你求情。”
蕭玉安露出笑容，用哄人的語氣道，“母妃，兒臣一定謹記您的教誨，日后再不會了。”
楊貴妃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
賞花宴過了一半，不少人都去席上吃喝聊天了。
原本都是貴婦們和眾位千金，因瑞王邀請了九皇子和一些朝臣過來，現下席上的人多了不少。
年輕的朝臣們都還未婚，借著這個難得的機會，也與貴女們攀談起來。
席間熱鬧，顏錦書只覺無聊，尤其是對面的蕭行舟一直在看著她。
她更煩了，于是起身往外走。
蕭行舟本也想起身，卻被身旁的男子拉住攀談，他只能看著顏錦書離開，耐著性子與人交際。
永壽宮很大。
顏錦書漫無目的地在花園走著，不曾想轉角處險些撞上人。
她忙穩住身形，隨即后退一步。
然后才抬眸看向來人，這一眼，她呼之欲出的那句“抱歉”被堵回了嘴里。
臉色瞬間煞白。
前世被架在火上生烤，那種撕心裂肺的灼燒似乎就在昨日，生理性的恐懼讓她瞳孔狠狠地擴散。
蕭玉安看著她似乎被驚嚇了的模樣，挑眉一笑，“顏二姑娘這是怎么了，本王很嚇人嗎？”
“……”
顏錦書藏在廣袖里的手指驀地攥緊，指甲用力掐進了肉里，疼痛迫使她尋回了神志。
她不動聲色地深呼吸，勉強壓住內心翻涌的恐懼，和滔天的恨意。
而后裝作無事盈盈一拜，“瑞王殿下金安。”
蕭玉安虛虛一扶，“二姑娘不必多禮。”
“謝殿下。”顏錦書直起身體，眼眸始終微垂。
“本王生得可怖么。”蕭玉安似是開玩笑道，“二姑娘怎的看都不看我？”
“……”
那是因為她怕看見他的臉，就會忍不住想殺人。
面上顏錦書神情平靜，掀眸道，“殿下說笑了。”
平心而論，她這張臉的確美艷。
只是可惜是蕭行舟的女人，身后的將軍府也不為他所用。
瑞王心中暗自嗟嘆，卻忍不住想與她多說話，“二姑娘……”
“殿下若是沒有其他事，臣女先行告退。”
顏錦書轉身便走。
一點要留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并且說話時臉上的神情與語氣都十分冷漠。
蕭玉安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不由心生疑惑。
他何時得罪了顏錦書？
態度竟然這般冷漠，明明幾年前在宮里偶然遇見時，還是十分溫和的。
還會隨蕭行舟叫他一聲二皇兄。
蕭玉安想了一會兒，沒想通，便沒理會了，轉身離開花園。
未時，春日宴到了尾聲。
貴婦們攜貴女陸續向楊貴妃告別。
顏錦書也隨顏夫人離開，到了宮門口，她正要上馬車。
后面有人喊她，“顏二姑娘。”
顏錦書回頭，只見清俊的年輕男子朝她走來，修長的指間捏著一把牛骨折扇。
“顏二姑娘，你的手帕掉了。”
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掌心托著繡了海棠花的白色錦帕。
顏錦書微微一愣。
先前她就發覺手帕丟了，想來應該是在花園里碰上蕭玉安后心神不寧丟的，不曾想會被人撿了。
這人還是裴度。
“多謝小裴大人。”她抬眸，不期然撞進帶著笑意的眸子里。
裴度仍舊捏著那把牛骨折扇，眼里笑意不減，“二姑娘不必客氣。”
顏錦書看著他，有些想問為何在花園里會幫她說話，在她的記憶里，與這位天之驕子似乎并無交情。
可現下的情況顯然不適合多聊。
她便壓下了滿腹疑問，輕聲道，“小裴大人若無別事，小女便上車了。”
“嗯，二姑娘請便。”
說完，裴度便轉身朝裴府的馬車走去，并未多留。
顏錦書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目光微微一沉，若有若思。
盡管裴度幫了她，但她遭受過的惡意太多，心里始終保持著一絲警惕。
上了馬車，顏雨禾好奇地問，“阿姊，你和小裴大人很熟嗎？”
顏錦書閉眼，淡淡道，“不熟。”
“那他為什么要幫你……”顏雨禾小聲嘀咕，“該不會心悅你吧。”
顏錦書聽見了，掀眸斜了她一眼，“一個無甚交情的人都能為我說話，有些人與我血脈相連，卻冷眼旁觀。”
“趙語恩說的是實話啊。”顏雨禾義正言辭道，“夫子說過，做人要正直，不可撒謊包庇。”
顏錦書淡淡道，“夫子還教過，人不能忘恩負義，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顏雨禾瞪眼，“你說誰忘恩負義呢？”
她一直都記得阿姊從前的好，可是一碼歸一碼，不能抵消阿姊對陸姊姊的惡毒。
夫子說過，人要嫉惡如仇，她不覺得她做錯了！
顏錦書緩緩闔眸，懶得理她。
顏雨禾伸手要拉扯顏錦書，被顏夫人阻止了，“好了，少說兩句。”
然后轉移話題，打趣道，“今日宴上的幾名朝臣，都是年輕有為的好男兒，雨禾可有相中的？”
顏雨禾立馬紅了臉頰，“哎呀，娘親，人家還小呢，怎么問這種問題，多羞人啊……其實，我覺得小裴大人就很好。”
“小裴大人啊。”顏夫人面露難色，“小裴大人才貌雙全，安都城內愛慕他的女子多如牛毛，陛下又十分看重，你二人歲數還相差過大。”
太傅之子，戶部侍郎，就是尚公主也是綽綽有余，何況昭德帝看重，婚姻大事必然是要賜婚的。
而顏雨禾在那一眾貴女中，連年齡都不占優勢。
顏雨禾自己也知道機會渺茫，絞了絞手帕，有些失落，“女兒明白，只是欣賞小裴大人，未必就非小裴大人不可的。”
顏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急，左右還有五年時光，清歡眼光好，倒時讓她幫著娘挑選，定會為你擇一樁好婚事。”
“嗯嗯，陸姊姊一定會幫我挑到最好的婚事的！”顏雨禾露出笑顏。
聞言，顏錦書嘴角卻勾出一抹似嘲似諷的弧度。
最好的婚事？
她沒記錯的話，前世陸清歡嫁與蕭行舟后，為了拉攏朝臣鞏固蕭行舟的勢力，可是不顧顏雨禾的意愿，強行讓顏雨禾嫁給了年近古稀的吏部尚書做填房。
還被酒醉已有家室的繼子強迫……
丑聞傳到坊間，顏雨禾不堪受辱，吞金自盡。
顏錦書忍不住想，如果顏雨禾知曉她日后的凄慘下場，還會像現在這樣，
一口一個陸姊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