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巴掌，顏錦書是掄圓了胳膊打的。
很響亮。
院子里的眾人都驚呆了，有的甚至張大了嘴，滿臉不可置信。
二姑娘竟然打了大公子！
顏雨禾下意識后退半步。
阿姊打了阿兄，不能再打她了吧？
顏景川被打的臉歪到一邊，緩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
“你，打我？”
聲音充滿驚愕。
顏錦書打完了還用錦帕擦手，一臉淡然，“顏大公子難道不知道，我這人最睚眥必報了嗎？”
“胡鬧！”
反應過來的顏將軍臉都綠了，怒聲道，“他是你阿兄，你怎能打他，你眼里還有沒有長幼尊卑？”
顏錦書迎上顏將軍的目光，懟道，“顏大公子打我時，顏將軍怎的不出聲？他能隨意冤枉我、掌摑我，就不許我還手？難道這將軍府的規矩，只約束我一人？”
顏將軍被噎得說不出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指著顏錦書，手都氣得微微顫抖：“你……你簡直目無尊長，無法無天！”
顏夫人捧著顏景川的臉查看傷勢，眼淚掉得更兇了，“錦書，你也太用力了……”
“行了，一人一巴掌，也算扯平了。”老太太拉著顏錦書的手，佯裝訓斥，“錦書，以后可不許再動手了，景川畢竟是你兄長，知道嗎？”
顏錦書乖乖點頭，“錦書知道了。”
“鬧了半天，我也累了，都散了吧?！崩咸冻銎v的神色。
顏錦書和李嬤嬤一左一右攙扶她離開芳瀾院。
如意和月瑤跟在后面。
兩人全須全尾，和院子外面還在受刑哀嚎的琳瑯形成鮮明對比。
如意眼神得意，低聲跟月瑤道，“看吧，常在河邊走，總有濕鞋的時候，看這小蹄子日后還敢不敢隨便冤枉姑娘?！?/p>
月瑤嘴角微揚，“日后只怕見了姑娘都要繞著走?！?/p>
“哼，活該?！?/p>
……
蘅蕪苑里。
老太太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顏錦書，微微皺眉道，“書兒，跪下。”
老太太沒有明說，顏錦書卻聽懂了。
她從榻上起身，雙腿跪到地上，“祖母，我錯了?！?/p>
“錯哪兒了？”
“不該給陸清歡下藥，讓她腹瀉不止。”
“為何如此做？”
“我不想讓她參加春日宴?！鳖佸\書沒有撒謊，她知道瞞不過祖母，畢竟祖母送與她的祛疤膏，就是當年師父親手制作的。
老太太眉頭皺得更深，“為何？”
顏錦書早就想好了說辭，“祖母，我在莊子上落水后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我夢見春日宴上，瑞王看上了陸清歡，陛下親自賜婚，爹娘他們為了不讓陸清歡嫁過去，與九皇子合謀換婚將我嫁與瑞王……后來，我被瑞王虐待致死?！?/p>
盡管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可此時想起，顏錦書還是控制不住恨意和恐懼，指甲用力地掐進手心。
“書兒，那只是夢。”老太太將她扶起來，語重心長道，“祖母不是心疼清歡，而是擔心你，你爹娘他們本就被豬油蒙了心，若是被抓住把柄，就是祖母也無法保你。”
顏錦書靠進老太太懷里，“書兒知道，可是那個夢太真實了，萬一是真的怎么辦，書兒害怕……”
“不怕，有祖母在，定不會讓任何人動你的婚事?！弊婺概牧伺乃募绨?，安撫道，“你若真的不放心，祖母會想辦法，在你和九皇子成婚前，不讓清歡有和瑞王見面的機會。”
“以后切不可再讓自己置身險地了，知道嗎？”
顏錦書內心感動，輕聲應道，“嗯，書兒謹記祖母教誨。”
“乖?！崩咸杰涢缴?，看她的眼神慈愛柔和，“祖母一定會為你的婚事保駕護航的?！?/p>
可是祖母，書兒不想嫁給九皇子。
這話顏錦書只在心里說。
她很清楚，天家賜婚能解除的概率太低，不想讓祖母為她煩心。
反正婚期還有幾個月，她總能想到辦法解除婚約的。
顏錦書面上微微一笑，點點頭，“書兒相信祖母。”
之后祖孫倆又聊了一會兒家常，直到老太太面露疲憊，顏錦書才回了棲梧院。
……
天氣晴好。
棲梧院時常曬不到陽光，顏錦書深感自己快發霉了，便趁著天氣不錯，與月瑤一道來了花園。
將軍府花園中央有一處荷花池，里面養了幾尾鯉魚。
她倚靠在護欄上，捏起幾顆魚食灑進水里，紅鯉慢悠悠游過來覓食。
“姑娘，你看那條胖乎乎的魚，都這么胖了，還搶食吃呢。”月瑤指著一條圓滾滾的紅鯉，笑得眼睛瞇成了縫。
顏錦書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也忍不住輕笑出聲，“是挺胖的。”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一邊喂魚一邊和月瑤閑聊，心情愉悅了不少。
過了片刻，有腳步聲傳來。
接著有人喚她，“錦書，在喂魚嗎？”
顏錦書身形微僵，緩緩回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微微欠身行禮，“顏將軍。”
“錦書，你我是父女，叫什么將軍?！彼桦x的稱呼讓顏齊光有些不高興。
顏錦書卻不說話，目光重新放到湖面上，繼續喂魚。
全然當顏齊光不存在似的。
顏齊光有些不悅，可想到前幾日差點冤枉了顏錦書，內心涌上幾分愧疚。
他刻意放柔了聲音，有意和女兒修復關系，“錦書，歸家后可有什么不習慣的，又或是缺了什么，盡管告訴爹，爹一定都給你置辦好。”
顏錦書余光瞥了他一眼，語氣似嘲似諷，“我已歸府一月有余，顏將軍今日才來關心，不覺得太晚了嗎？”
“爹不是不關心你?！鳖価R光神情尷尬，試圖找補，“只是政務繁忙，一直沒得空。”
顏錦書捏起一顆魚食，“是嗎？可我怎么聽聞，您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芳瀾院看望陸姑娘?！?/p>
“……”
被拆穿的顏齊光一時語塞，囁嚅著嘴唇卻不知如何解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開口：“清歡畢竟是你姨母家的孩子，父母雙亡，孤苦伶仃地來到咱們府里，爹身為長輩，多關心些也是應該的?！?/p>
顏錦書冷笑一聲，手中的魚食猛地撒進池塘，驚得魚兒四散逃竄：“所以在顏將軍心里，陸清歡這個外甥女，比親生女兒還要重要？我在莊子上受苦三年，您可曾關心過我？如今我回府，您又何時真正在意過我的感受？”
顏齊光的眼神閃躲：“錦書，你別這么說，爹心里是有你的，只是……”
“您不必解釋，我也沒興趣聽?！狈凑f來說去都是些蹩腳的理由，顏錦書冷漠道，“棲梧院甚少見到陽光，顏將軍請回吧，讓我能安靜點曬曬太陽?！?/p>
“……好吧?！?/p>
顏齊光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慢慢轉身。
“咚?！?/p>
有什么東西從顏齊光腰間掉了下來，他似乎沒注意到，還在往前走。
顏錦書皺了皺眉，彎腰拾起，是一只繡了雪花樣式的竹青色荷包，做工卻不怎么樣，挺粗糙的。
他一個將軍怎會佩戴這種劣質的荷包？
疑惑一閃而過，顏錦書沒再多想，喊道，“顏將軍，你的荷包掉了?！?/p>
這時，顏夫人也過來了，“錦書……”
此時顏錦書手里正捏著那只竹青色荷包，顏夫人看到后，臉色立馬就變了。
變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