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個月給爸寄酒,所有人都說我孝順。沒人知道,我在等他喝死。
【一】破碎的童年我從小就生活在恐懼之中。那種恐懼不是靠大喊大叫就能發泄出來的。
而是只能捂住嘴,瑟縮在角落里,連哭都不敢出聲。那種恐懼會讓我在深夜里,
猛然驚醒、一下子全身僵硬。而帶來這種恐懼的人,是我爸。我爸只要喝醉了,
就會動手打人。他打人不挑時間,也不管對象是誰。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五歲那年。
我爸喝了半斤白酒踉蹌著回來,眼睛紅得像兔子。一進門就大聲吼叫:“飯呢?你是死人嗎?
不知道做飯?”我媽輕聲回了句:“你回來太晚,菜都涼了。” 結果話剛出口,
他就抄起凳子砸在了我媽的肩膀上。我媽倒在地上痛哭。我嚇得渾身發抖,
跑過去抱住我爸的腿,邊哭邊說“爸爸,別打了!”。誰知,我爸不但沒停手,
反而還沖我惡狠狠地說“哭哭哭,就TM知道哭,跟你媽一樣,喪門星!”那天,
我被我爸從廚房踢到陽臺,鼻血直流。那股血腥味,直到今天我都記得。晚上,我媽摟著我,
渾身顫抖地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早就離婚了。”我雖然年幼,但也聽懂了她對我的責怪。
我以為我媽是受害者,而我是拖累她的罪魁禍首。于是我拼命想做個“乖孩子”,
不惹她生氣,不讓她操心。家里的家務我全包,掃地、擦地、洗衣服。我媽一咳嗽,
我立刻遞水;她眉頭一皺,我馬上去干活。只要她心情不好,我就會覺得是自己哪里做錯了。
她時常跟我抱怨:“媽受不了了,真不想活了。”聽我媽這么說,我一下子就慌了,
我哭著摟住她:“別死,媽,你別死……等我長大,我帶你走。”她哽咽著點點頭,
說:“等你長大了,媽就解脫了。”我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我相信她是受害者,
相信她終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家,和我一起過好日子。但事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
我錯得太離譜了。【二】母親的兩副面孔高一那年,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我對我媽說:“媽,
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家。我能打工掙錢,供你生活。你別再受這種罪了。”她先是怔住了,
半天沒說話,隨后便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像是要把這十幾年的委屈全都宣泄出來。
我以為她是喜極而泣,下定決心要和我一起離開了。我很高興,總算能帶她走出這個地獄了。
可誰知,過了沒兩天,我爸就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打倒在地。他說我挑撥他們離婚,
罵我是“白眼狼”。我掙扎著看向門口,我媽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著我被打,
一句話都沒說,像看個陌生人。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恨我媽。不是因為她不幫我,
而是因為她出賣了我,把我推回了火坑。我躺在地上,血順著額頭往下滴,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她根本不想離開,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甚至從中找到了某種“安全感”——只要她乖乖聽話、不反抗,她就還是“妻子”,
還有一個“家”。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跑去樓下藥店,買了瓶碘酒,
蹲在路燈下給自己處理傷口。風吹得我打哆嗦,我抱著膝蓋,一直坐到半夜。我想通了,
我不欠我媽什么,我沒有義務拯救她。她不想逃離,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我沒辦法把她拖出泥潭。我能拯救的只有我自己。從那以后,我變了。我變得沉默、謹慎,
冷眼看待這一切。媽被打的時候,我再也不沖出去阻攔。而是默默轉身回房間,把門反鎖。
她喊我:“欣欣,快來,你爸瘋了!” 我聽著,卻不回應。我告訴自己:“她不想走,
那就得承受留下來的后果。這是她自己選擇的命運。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
也救不了一個自甘沉淪、不想自救的人。”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越來越清楚,
不能陪她一起困在這個泥潭里。這個家,早就不是家了,我再留在這兒,
只會被拖得越來越深。我該怎么辦?我能去哪兒?我的腦子里清晰地浮出兩個字:逃跑。
我只能靠我自己,走出去,才有活路。【三】我要逃走可問題是,我該怎么逃?逃到哪里去?
我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兜里沒幾個錢,連身份證都在爸媽手里,光是跑出去就難如登天。
更別說以后的生活,我根本撐不起來。我反反復復想,琢磨每一條可能的路。
我想過離家出走,想過報警,想過去投靠遠房親戚。
但細想之下又覺得全都行不通——沒人會真的管我,親戚早就和我爸斷了聯系,根本靠不上。
最后,我盯著書桌上的課本,忽然有了一個念頭:只有一個辦法——考出去,考到國外去。
我要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去一個他們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地方,讓他們再也找不到我,
再也無法傷害我。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越是不可能,我越覺得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機上網搜索:“如何申請出國留學”“如何拿到全額獎學金”“貧困家庭留學生成功案例”。
最后,我看上了德國一所藝術大學,學校能提供全額獎學金。選擇藝術大學,
是因為我畫畫還挺不錯。這些年也在全國比賽中得過不少獎。這當然不是我爸媽教出來的,
全靠我自己一點點琢磨出來的。畫畫這些年一直是我排解心里苦悶的唯一辦法,
沒想到現在竟然成了我唯一的出路。但第一步,我得先攢錢。我開始打零工。
每天下了晚自習去打印店做兼職,幫人打字、復印、裝訂。周末我去做家教,教小學生畫畫。
有一次鄰居阿姨讓我給她女兒修改畫稿,我說不要錢,她硬塞了個紅包給我,
我回家后把錢數了三遍,小心翼翼塞進衣服夾層。就這樣,只要能掙錢的活,我都接。
洗碗、端盤子、鐘點工,我不挑。慢慢地,我開始有了一點積蓄。
但我不敢把錢放在家里的任何地方。因為我爸喝醉了經常翻箱倒柜,
說什么“你們都藏私房錢”,甚至有一次連馬桶的水箱都翻開檢查了。
我偷偷辦了一張銀行卡。第一次把掙的錢存進去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像是要干什么天大的壞事似的。柜臺的小姑娘看了我一眼,笑著說:“別緊張,
不就是存個錢嘛。”我笑了笑,心里卻想:這可是我的逃命錢,當然緊張。
那張銀行卡我藏得很隱秘,貼身存放,生怕被他們翻出來。每次往里存錢后,
我都會把卡貼在胸口,閉上眼,默念一遍存款數字。我每次存的數字都不大,
只有幾百、幾千,但每次看到卡里的金額變多一點,
我心里就會升起一點希望——這點希望雖小,卻足夠支撐我熬過一個個黑夜。除了攢錢,
我還得準備出國的考試。我英語不行,于是每天晚上,
我都在被窩里偷偷練習聽力、背GRE單詞到凌晨,我用被子蒙住手機,不敢發出一點亮光,
生怕爸媽發現。就這樣,我白天上課,晚上打工。有時候實在困得不行,
就在圖書館桌上趴五分鐘。一醒來立馬繼續背單詞。申請留學的過程也特別麻煩。
我一個人摸索著填表、查學校、翻譯材料、填申請表。有些詞我看不懂,
就用詞典一個一個查。沒有打印機,就厚著臉皮跑去教導處蹭機器。我快累瘋了,
卻從不覺得苦。我告訴自己:只要熬過去,我就能活出一個全新的自我。
申請表寄出的那一天,我在郵局門口站了十分鐘。我捏著薄薄的信封,緊張地心里全是汗。
我把信小心地塞進郵筒口,看著它慢慢地滑進郵筒,我的眼睛酸酸的。那不是一封普通的信,
那是我人生的求救信。我不知道它會不會成功,但我已經別無選擇。當天晚上我爸又喝醉了,
把桌子掀了,說我媽做飯像豬食,自己吃不進去,隨后摔門離開了。我走過去,
聽到我媽邊哭邊罵我“你長這么大,一點用都沒有。你就不會攔著你爸?!
我還能指望你干什么。”我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收拾摔在地上的碗筷。
我在心里跟自己說:再忍忍,就快要結束了。一個月后,我收到了郵件:我被錄取了,
還有全額獎學金。我看著郵件,捂著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獄了。
那天下午,我給自己買了一塊小蛋糕,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慢慢吃掉。我第一次覺得,
甜的東西原來也能屬于我。【四】后門的離別逃走的那天夜里,我借口身體不舒服,
早早地回到房間。我再次清點了要帶的物品:護照、錄取通知書、銀行卡、現金,
還有一套換洗的衣服。我看了看表,已經11點了。只等爸媽睡著,我就可以悄悄逃走了。
窗外的風呼呼作響,似乎要沖破一切阻礙。我盯著時鐘,指針每走一格,我的焦急便添一分。
突然,我聽到了爸在客廳摔杯子的聲音,我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他發現我的計劃了!
我走不了了!我呆呆地坐著,等著爸推門進來,將我暴打一頓。但他并沒有進來,
我只聽到媽的哭聲響起“欣欣!你快來啊……你爸要打死我了!”我站在房間門口,
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那一刻我差點又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沖上去護住她,擋下那一拳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