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光透過窗簾灑在桌上的離婚協議書上，我盯著那兩個簽字欄發呆。一欄寫著曹宇，
一欄寫著張莉。我是張莉，而曹宇是我認識了不到三個月就倉促結婚的丈夫。"再考慮一下？
"男人推過來一杯熱茶，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詢問今天的晚餐。
我搖搖頭："離婚事宜都安排好了，下周一簽字。""那最后七天，
就當做完成我們的婚姻義務？"他坐在對面，那雙讓我當初一見鐘情的眼睛里不帶一絲波瀾。
"什么義務？"他將一張紙推到我面前："完成這份遺愿清單。當初你答應過我的。
"紙上寫著七個項目，
上、5.教我煮你的招牌面條、6.和我一起去你的夢想地、7.寫一封一年后才能拆的信。
"我不記得答應過你這些。""在民政局外面，你說過'婚姻里我會尊重你的每一個愿望'。
"曹宇的目光平靜，"一人一天，七天后我們干凈利落地分手。"微信提示音響起，
打斷了我的思緒。是曹宇：【今天開始遺愿清單第一項，三點鐘在樓下等你，帶好外套。
】這就是我曾經瘋狂愛過的男人，現在卻像個陌生人。我和曹宇的相識完全是場意外。那天，
我在玉春茶社談一個重要客戶，對方突然中風倒地。混亂中，一個男人冷靜地指揮現場，
撥打急救電話，甚至做了急救措施。那個男人就是曹宇。客戶被送走后，
茶社老板請他喝茶贈券表示感謝。
他卻指著我桌上的合同說："不如這位女士請我喝杯茶就行。"從那一刻起，
似乎所有事情都變得順理成章。他的沉穩、細心和不經意流露的溫柔迅速瓦解了我的防線。
短短三周后，他向我求婚，再過兩周，我們就領了證。
自認為精明的我居然沒有做過任何背景調查，
就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這個除了名字和職業外一無所知的男人。
婚后我才發現問題：他常常消失數天不聯系，電話永遠是語音信箱。家中沒有他的私人物品，
沒有朋友來訪，甚至連一張合影都沒有。他總說自己在出差，工作忙，
可連具體做什么都閃爍其詞。我以為他有外遇，雇了私家偵探，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最可怕的是，我發現戶口本上他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證不符，公司地址也是空號。那天，
我在他外套里發現了一疊照片——全是我獨自一人的生活照，從五年前開始。
有我在老家小區的，有我剛到這座城市找工作時的，甚至還有我和前男友在校園散步的。
心底的恐懼如潮水般涌來。我不敢詢問，但我想我嫁給了一個騙子，
一個或許還有精神問題的危險人物。更詭異的是，我開始頻繁夢見一個陌生女孩，
大約七八歲，穿著紅色裙子，總是哭著問我："阿姨，你見到我爸爸了嗎？
"我知道我必須離開這段婚姻。車停在了城郊的一處山坡上。夜色已深，山上空無一人。
"你不會是想害我吧？"我半開玩笑地問，實則暗自握緊了口袋里的防狼噴霧。
曹宇點燃了一支煙，火光照亮了他消瘦的輪廓："如果想害你，何必等到現在？"寒風中，
我們并排坐在引擎蓋上，等待日出。曹宇遞給我一個保溫杯："熱牛奶，
加了你喜歡的肉桂粉。"我沒接："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肉桂？""你說過啊，第三次約會，
在星巴克。""我從不喝星巴克。"他愣了一下，隨即掩飾性地笑了："可能記錯了。
"沉默蔓延，直到天際泛起微光。"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一張照片上。"他突然開口，
"那時你大四，參加學校的志愿者活動，去山區支教。照片上，你蹲在一群孩子中間，
笑得那么燦爛。"我的心一沉："所以你確實跟蹤我？""不，
那是我女兒的照片墻上的照片。"他深吸一口氣，"她叫小雨，應該和你一起合過影。
"太陽躍出地平線，將山谷染成金色。我卻如墜冰窟："你...有孩子？""有過。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被風吹散，"八歲那年，小雨被確診腦瘤。她的愿望是去那個支教點，
見到照片上的'笑得像天使一樣'的姐姐。我們約好等她康復后去找你，但她沒等到那一天。
"我想起那個夢中的紅裙女孩，毛骨悚然："你找我就為報復？因為我沒去看她？""不！
"他猛地轉頭，眼中帶著不可思議，"我找你是因為她的遺言。她說，'爸爸，
你去找那個姐姐吧，她能治好你的心病'。"他停頓了一下："我曾經是個心理醫生，
但小雨走后，我崩潰了，無法工作，也無法正常生活。醫生說我患上了PTSD和抑郁癥。
兩年里，我靠藥物維持，直到看到你在玉春茶社。你和照片上一樣美好，
我想也許命運給了我一個治愈的機會。""所以你騙我結婚？""我本想正常追求你，
但那天你說你厭倦了拖沓的戀愛，想要一個直接穩定的關系。我害怕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撒了謊，說我也這么想。"日光灑在他臉上，我第一次看清他眼角的細紋和眼底的疲憊。
"我知道這樣做很自私，我也為此感到羞愧。但請相信我，我從未想過傷害你。
""那些照片呢？""我雇了偵探調查你的背景，只是想了解你，確保你不會受到傷害。
"他苦笑，"真諷刺，最終傷害你的人是我自己。"我無法言語，只感到一陣荒謬。
這個騙了我的男人，此刻卻顯得如此真實而脆弱。"我理解你的選擇，"他說，
"但請答應我完成這份遺愿清單吧，就當是對你的一點補償。七天后，我會簽字，
然后永遠離開。"回程的路上，我們一言不發。在小區門口，我終于開口："為什么是七項？
""小雨生前有七個愿望，只完成了六個。最后一個是找到你，而我想用我們的七天，
來完成她的七個心愿。"我點點頭，默許了這個安排，卻不知道這七天將如何改變我的人生。
第二天，曹宇帶我去了城南的一條老街。這里的小吃攤位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勾起我的回憶。
"黃師傅的糖油粑粑還在！"我驚呼。這是我童年的最愛，據說已經有五十年歷史了。
"我查到你微博上提過這家店，"曹宇解釋，"說這是你兒時的記憶。
"我看著他熟練地和老板娘打招呼，疑惑道："你來過？""來踩過點，"他不好意思地說，
"怕帶你來時找不到或者已經關門了。"這種細心讓我內心復雜。吃完糖油粑粑，
我們又嘗了牛肉面、臭豆腐、糖炒栗子...最后在一家奶茶店坐下休息。"你知道嗎？
"我啜飲著奶茶，"我上大學前從沒離開過這座城市，每個周末都會和爸媽來這條街。
后來我去了外地上學，再回來時，這里已經不一樣了。"曹宇認真聽著，
仿佛我說的每個字都很重要。"你呢？你的童年是什么樣的？"我突然好奇。他放下杯子，
眼神飄向遠處："我父母在我十歲時離婚了，之后我跟著媽媽生活。她工作很忙，
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所以第三天的安排是拜訪你父母？""對，
我已經五年沒見過他們了。"他的目光回到我身上，"小雨去世后，我把所有人都推開了，
包括最親近的家人。"我輕輕點頭，心中的疑慮逐漸融化。
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用錯誤的方式尋找治愈。第三天，
我們驅車兩小時來到郊區的一個小鎮。曹宇的父母住在一棟普通的兩層樓房里，
院子里種著各種蔬菜。曹母見到兒子時先是一愣，隨即紅了眼眶。曹父則板著臉，
但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激動。"這是我妻子，張莉。"曹宇介紹道。我有些尷尬，
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對即將成為"前公婆"的老人。午飯是曹母精心準備的家常菜。席間，
老兩口不斷給我夾菜，眼中滿是慈愛。飯后，曹父悄悄塞給曹宇一個紅包，被他婉拒了。
"上次我們見面還是在小雨的葬禮上。"離開時，曹母緊握著我的手說，"五年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兒子笑。謝謝你，姑娘。"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尷尬地點頭。
回程路上，曹宇的情緒明顯低落。"你還好嗎？"我問。"五年前，我和父親大吵一架，
說他們對小雨的病不夠關心。實際上，是我無法接受現實，遷怒于所有人。"他的聲音哽咽，
"今天看到他們，我才發現他們已經老了那么多。"我遞給他一張紙巾："不管怎樣，
你邁出了第一步。"他擦了擦眼角："謝謝你陪我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為難。
"車內陷入沉默，直到我開口："我小時候也和父親鬧過矛盾。高中時，我執意要學藝術，
他卻堅持要我學醫。我們整整三年沒說過話，直到我媽突發心臟病。在醫院里，
我看到他憔悴的樣子，才明白有些事比固執更重要。"曹宇認真聽著，目光專注而溫柔。
這一刻，我從未感覺如此被理解。第四天，我們去照相館拍了一張正式的合影。
看著樣片上的我們，親密自然得仿佛真正的恩愛夫妻，我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為什么要留這張照片？我們馬上就要離婚了。"我問。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結婚，我想留下一些證明，證明我曾經擁有過。
"他誠實地回答。照片沖洗好后，曹宇將它裝裱起來，掛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第五項是教我做你的招牌面條，對嗎？"我看著遺愿清單問道。"是的，"他微笑，
"聽說你的番茄牛肉面很有名。"我挑眉："誰告訴你的？""你大學室友，王麗。
我在調查你背景時聯系過她。"我哭笑不得："你這人真是...算了，反正最后一次了，
我就破例教你吧。"在廚房里，我手把手教他切牛肉、熬高湯、調味料的比例。
他學得很認真，眉頭緊鎖的樣子讓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