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睜開眼的瞬間,舌尖還殘留著腐肉的腥臭。喪尸腐爛的指爪穿透胸腔的劇痛尚未消散,
視網膜上仍烙著江雪瑤最后的笑容——她涂著櫻花色唇膏的嘴角上揚,
發梢沾著不知是誰的血,在防空洞慘白的應急燈下凝成暗紅色冰晶。
那只他親吻過無數次的手,正抵在他后腰,將他推向如潮水般涌來的尸群。"深哥?
"溫熱的呼吸突然拂過后頸,林深猛地轉身,咖啡杯在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褐色液體順著指縫滴落,在橡木桌面暈開蜿蜒的痕跡。他死死盯著那灘水漬,
記憶中的畫面與現實重疊:七天后,同樣形狀的咖啡漬會浸透江雪瑤留下的遺書,
而那時他的血正從這張桌子邊緣滴落。"您沒事吧?"服務員慌張遞來紙巾,
胸牌上"實習生小雨"的字樣刺痛林深的眼睛。前世病毒爆發當天,
這個扎著丸子頭的女孩用身體堵住了安全通道的鐵門。電子表發出清脆的報時聲,
2024年6月12日9:17。落地窗外,穿著米色套裝的女士正牽著金毛犬走過,
寫字樓玻璃幕墻反射的陽光在他虹膜上切出細碎的金斑。
一切都和記憶中那個平凡的周三早晨別無二致,除了......林深緩緩攤開左手,
藏青色打火機安靜地躺在掌心。Zippo外殼上多了一道猙獰的腐蝕痕跡,
那是前世尸潮突圍時,被變異種噴濺的毒液灼傷的。
此刻這道本不該存在的傷痕正泛著詭異的幽綠,像條盤踞在金屬表面的毒蛇。"您的冰美式。
"江雪瑤將咖啡杯推到他面前,淡綠色雪紡袖口滑落,露出腕間他母親留下的羊脂玉鐲。
茉莉香波的味道混著拿鐵蒸汽撲面而來,林深突然想起防空洞里她也是這樣俯身靠近,
然后親手擰開了他防毒面具的卡扣。"深哥今天怪怪的。"她托腮歪頭時,
鎖骨處的月牙胎記若隱若現。這個曾讓他著迷的小動作,
此刻卻讓林深想起喪尸啃咬頸動脈時牙齒嵌入皮膚的弧度。落地窗外突然傳來刺耳的急剎聲。
外賣電動車撞翻垃圾桶,戴著兔耳頭盔的女孩踉蹌著爬起來,粉色保溫箱里的奶茶潑了一地。
林深瞳孔驟縮——前世相同時間地點,這個女孩會在七天后變成第一批變異體,
用掛著星巴克徽章的手臂撕開三個保安的喉嚨。"瑤瑤。"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像砂紙摩擦生銹的鐵管,"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江雪瑤攪拌咖啡的銀匙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當然是在圖書館呀,那天我的鋼筆漏墨,
把你的筆記都弄臟了。"她尾音帶著甜美的輕顫,睫毛在眼下投出新月形的陰影。謊言。
林深摩挲著打火機上的腐蝕痕,金屬棱角刺得掌心生疼。真正的初遇是在生物實驗室,
他撞見這個本該是文學院新生的女孩,正用移液槍往培養皿注入某種幽藍色液體。
當時她解釋說是幫導師做課題,而現在想來,那些培養皿標簽上的"C-714"編號,
正是后來軍方公布的原始毒株代號。落地窗外,LED巨幕突然切換成某奶茶廣告。
穿白大褂的專家舉著試管微笑:"全新納米膠原蛋白,讓您越喝越年輕!
"林深盯著廣告左下角的贊助商LOGO,
那朵銀色雪蓮圖案與江雪瑤鎖骨鏈墜的造型完美重合。"我去下洗手間。"江雪瑤起身時,
裙擺掃過他的膝蓋。林深凝視著她走向拐角的背影,
目光落在她新換的miumiu手包上——淺粉色鱷魚皮紋路間,
隱約露出半截針管形狀的凸起。當女士洗手間的磨砂玻璃門合攏瞬間,
林深迅速翻開她的手包。冷凍劑特有的白霧從夾層滲出,
三支裝著冰藍色液體的安瓿瓶用絲帶固定著,標簽上打印著:C-714α,
有效期至2024.6.18。電子表數字跳動到9:30,整面玻璃幕墻突然開始震顫。
街道對面在建的金融中心塔吊緩緩轉向,五十米高的鋼架陰影如死神鐮刀劃過星巴克落地窗。
林深記得很清楚,這個本該在三個月后竣工的地標建筑,
會在病毒爆發第六天被軍用直升機撞毀,燃燒的鋼筋如流星雨墜入江面。"深哥?
"江雪瑤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時,林深正將最后一支安瓿瓶放回原位。
她潮濕的指尖搭上他肩膀,茉莉香里混著淡淡的福爾馬林味,"下午陪我去迪士尼好嗎?
聽說新開了喪尸主題鬼屋呢。"林深轉頭望著她水霧氤氳的眸子,
忽然露出重生后的第一個微笑:"好啊。"他輕輕拂開她頸側的長發,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溫度比常人低0.5℃——這是后來幸存者用無數條人命換來的識別經驗。
窗外陽光正好,梧桐樹影在江雪瑤臉上織出細密的網。在她看不見的角度,
林深用腐蝕過的打火機灼燒著桌布,焦痕逐漸顯現出江城地圖的輪廓。
當火星蔓延到國際會展中心的位置時,他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不過出發前,
我想先去沃爾瑪買點東西。"沃爾瑪倉儲超市的冷氣吹不散林深后背的冷汗。
他盯著貨架編碼牌上反光的金屬邊,那里映出身后十五米處江雪瑤晃動的裙角。
這個距離剛好能讓她看清自己在采購什么,
又不會發現他正在觀察倒影——前世用三根手指換來的追蹤技巧,
此刻正在自動售貨機的鏡面上泛著冷光。"林先生,您要的柴油發電機在A-17區。
"倉庫管理員老周擦著汗遞來清單,圍裙口袋露出半截胰島素注射筆。
這個總把"馬上退休"掛在嘴邊的中年男人,
此刻正偷偷將兩盒抗生素塞進裝壓縮餅干的紙箱。林深接過清單時,
指尖拂過老周手腕內側的燙傷疤痕。這道月牙形的傷痕會在七天后潰爛感染,
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周叔,"他突然壓低聲音,"冷庫第三層最右側貨架,
有去年滯銷的暖寶寶。"老周渾濁的眼睛突然顫動,像被石子驚動的潭水。
林深知道他會明白——胰島素需要恒溫保存,而斷電后的冷庫會成為天然冰箱。
貨架后方傳來清脆的高跟鞋聲。江雪瑤舉著草莓甜筒從轉角蹦出來,
淡綠色裙擺掃過堆成小山的礦泉水箱。"深哥怎么買這么多東西呀?"她舔著融化的奶油,
目光掃過購物車里二十個軍用急救包,"公司要做慈善捐贈嗎?
"林深捏緊手中的藏青色打火機,金屬外殼上的腐蝕痕硌得掌心生疼。
前世她就是借著清點捐贈物資的名義,摸清了所有儲備點的位置。"市立兒童醫院缺物資。
"他面不改色地扯謊,同時將十包凈水片扔進推車。
余光瞥見江雪瑤的miumiu手包微微鼓起——那里應該藏著能干擾監控信號的微型裝置。
老周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胰島素注射筆從口袋滑落。林深搶先半步撿起,
指腹擦過筆帽上刻著的"平安"二字。這是老周女兒去年送的父親節禮物,
此刻距那個扎著藍絲帶的女孩變成喪尸還有167小時。"您該去冷庫看看溫度。
"林深將注射筆遞回去,指尖在對方掌心快速劃出"SOS"摩斯密碼。老周瞳孔驟縮,
抬頭時正撞見他用打火機點燃清單——躍動的火苗在金屬腐蝕痕上詭異地泛出藍光。
江雪瑤突然貼上來挽住他手臂:"人家也來幫忙嘛~"她發間的茉莉香混著冷庫飄來的霜氣,
左手無名指上的鉆戒冷得像塊冰。林深記得這枚戒指,在防空洞坍塌的前夜,
它曾劃破自己頸動脈的皮膚。推車經過生鮮區時,冷凍柜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
三條澳洲龍蝦在碎冰中劇烈抽搐,暗紅色血液從鰓部噴濺到價格牌上。
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快步跑來,
上"冷鏈質檢員"的字樣讓林深太陽穴突突直跳——前世第一批變異者中有四成是冷鏈工人。
"深哥你看!"江雪瑤突然指著天花板驚呼。監控攝像頭猩紅的指示燈正在規律閃爍,
每次熄滅的間隔都是精確的2.3秒。林深后頸汗毛豎起,這是王建軍手下慣用的信號頻率。
他猛地將推車轉向日用品區,貨架陰影里傳來金屬碰撞聲。
五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在往推車里裝登山繩,
其中一人后頸的蝎子紋身正滲著膿血——那是王建軍的貼身保鏢,
會在72小時后用這根繩子勒斷老周的脖子。"瑤瑤,"林深突然摟住江雪瑤的腰,
"去選些你喜歡的零食。"他感覺到懷中的身體瞬間僵硬,像條被捏住七寸的蛇。
當江雪瑤不情不愿地走向膨化食品區時,林深迅速掀開旁邊的大米包裝袋。
浸泡過尸血的記憶在視網膜上閃回:前世就是在這堆東北長粒香后面,
藏著王建軍派來安裝追蹤器的馬仔。果然,電子脈沖器的藍光正在米粒縫隙間閃爍。
林深將計就計按下開關,
把改裝后的裝置塞回原位——這個微型炸彈會在穿越跨江大橋時準時引爆。
"深哥~"江雪瑤抱著一堆薯片回來,最上方的燒烤味包裝袋微微鼓起。
林深用余光數著那些不自然的褶皺,十三道折痕對應著王建軍在江城的十三個倉庫坐標。
收銀臺掃描槍發出密集的"滴滴"聲時,林深突然按住江雪瑤掏信用卡的手:"用現金。
"他撒出大把百元鈔票,
紙幣編號全是連號的新鈔——這些會在三天后成為首批被病毒污染的廢紙。
貨車裝貨區飄來柴油的味道,老周正在指揮工人將五十桶汽油搬進廂式貨車。
當叉車第三次經過時,
林深注意到車胎上沾著可疑的暗綠色黏液——和前世襲擊防空洞的變異種分泌物一模一樣。
"林先生,您要的戶外凈水系統到貨了。"老周抹著汗遞來簽收單,
紙頁右下角有個用油性筆畫的雪花符號。林深瞳孔微縮,
這是他們年輕時在冷凍廠打工約定的暗號,代表"監控已處理"。突然,
江雪瑤的手機響起電話鈴聲。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嬌笑著跑到立柱后接電話。
林深借著貨車后視鏡調整角度,讀著她的唇語:"...沃爾瑪...柴油發電機...對,
還有冷鏈..."當"冷鏈"二字出現時,林深猛然想起冷凍卡車司機潰爛的右手。
他快步走向正在裝貨的工人,突然被灑水車清潔過的地板滑倒。手掌撐地瞬間,
他摸到排水溝蓋板下的微型定位器——正是前世導致避難所暴露的元兇。"小心!
"江雪瑤的驚呼和槍聲同時響起。子彈擦著林深耳畔飛過,擊碎了正在偷拍的狗仔隊相機。
穿連帽衫的男人轉身就跑,腰間露出半截警用制式皮帶——是王建軍買通的警局內鬼。
林深在追捕人群中悄然退后,將冷鏈司機的工牌塞進老周口袋。
照片上的男人正在腐爛——不是比喻,那張塑封證件照里,
司機的右眼已經變成喪尸特有的灰白色。暮色降臨時,最后一箱物資裝上貨車。
江雪瑤撒嬌要坐副駕駛,卻被林深以"要核對清單"為由趕去后座。當貨車駛出停車場時,
后視鏡里閃過三輛黑色SUV,車牌都被污泥刻意遮蓋。林深打開車載收音機,
交通頻道正在播報迪士尼樂園喪尸主題鬼屋提前開放的消息。他借著調頻旋鈕的掩護,
按下藏在遮陽板里的信號干擾器。后座傳來江雪瑤輕輕的鼾聲,
她假裝熟睡時睫毛顫抖的頻率和前世一模一樣。十字路口紅燈亮起的瞬間,
林深突然猛打方向盤拐進小巷。輪胎摩擦聲驚醒了后座的"睡美人",
江雪瑤揉著眼睛剛要開口,就被迎面而來的探照燈晃得睜不開眼。
十二輛印著"江城疾控中心"的廂式貨車正緩緩駛入冷鏈倉庫,
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搬運的藍色冷藏箱上,全都印著銀色雪蓮標志。
暴雨砸在國際會展中心的玻璃穹頂,發出萬千喪尸啃噬頭骨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