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替乳娘阿慈送他出城時,他才十三歲,攥著我衣角說“等我來娶你”。
如今他穿著玄色官服,袖角沾著墨香,卻要娶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昨夜他又來敲我后門,
月光漏進窗欞,他盯著我蒸的桂花糕皺眉:“和阿慈做的一樣苦。”我低頭擦蒸籠,
沒敢說——當年替他擋流寇時,我手背上的疤還在疼,可他塞給我的半塊糖,我含了一路,
甜到喉嚨里。今日喜轎臨門,我把最后一籠桂花糕塞進他懷里:“這籠不苦,是甜的。
”他攥著我帕子喊“跟我走”,我卻想起他書房那封“為顧家清譽,必娶蘇氏”的家書。
春深雨落,離人舟停在橋頭,我終究沒回頭。1第1章 舊夢重逢春日清晨,
陽光透過青陽縣桂花糕鋪的窗欞,暖洋洋地灑在林疏清的臉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一股桂花的甜香瞬間盈滿鼻腔,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也是支撐她在這小縣城里,
日復一日忙碌的動力?!敖駜簜€可得做仔細了,保不齊能碰上個識貨的主兒。
”林疏清一邊念叨著,一邊麻利地將糯米粉、桂花蜜等材料一一備齊。十年了,
她在這家小小的桂花糕鋪里,磨平了棱角,也藏起了心事。誰能想到,
新上任的縣令大人竟然是他!正想著,一陣喧囂聲由遠及近。林疏清探頭望去,
只見一隊人馬,簇擁著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輕男子,正緩緩行來。那男子身姿挺拔,劍眉星目,
只是神情冷峻,讓人不敢靠近。是顧承軾!林疏清的心猛地一顫,
手里的搟面杖差點掉在地上。十年光陰,當年那個青衫少年,
已然蛻變成了如今的“鐵面縣令”。她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想要裝作若無其事,
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顧承軾騎在馬上,目光如炬,掃視著街道兩旁的商鋪。
當他的視線與林疏清交匯時,他微微一怔,似乎也認出了她。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有驚訝,
有懷念,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但僅僅一瞬,他便恢復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繼續前行。“我去!這是什么偶像劇情節?
”林疏清心里的小鹿瘋狂亂撞,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十年都過去了,她又怎能奢望,
他還會記得當年那個替阿慈送他出城的鄉野丫頭?她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地回到案板前,
繼續揉著面。只是,那桂花糕的甜香,似乎也變得有些苦澀起來。夜幕悄然降臨,
青陽縣的街道也漸漸安靜下來。林疏清伸了個懶腰,正準備關門歇業,
卻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誰呀?”她疑惑地問道?!傲止媚?,是我,阿福。
”門外傳來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阿福?林疏清打開門,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書童,
正站在門外,手里還拿著一封信?!傲止媚?,這是我家大人親手寫的信,請您務必過目。
”阿福恭敬地將信遞給林疏清。林疏清接過信,只見信封上寫著“林疏清親啟”五個字,
字跡蒼勁有力,筆鋒卻帶著一絲溫柔。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
一行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疏清,展信佳。青陽縣積弊已久,民生凋敝。吾欲革除弊端,
造福一方百姓。聽聞姑娘在鄉鄰中頗有威望,特邀姑娘明日赴縣衙一敘,共商大計。
顧承軾?!薄安皇前??這是什么展開?”林疏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要邀請她去縣衙參加會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這封突如其來的邀請,
讓林疏清的心情更加復雜。她既驚訝,又猶豫,還有一絲隱隱的期待。她不知道,
如今的顧承軾,究竟是怎樣的人?他是否還記得十年前的承諾?她又該如何面對他?“阿福,
你回去告訴顧大人,明日我一定準時赴約?!绷质枨宥硕ㄉ?,將信收好,抬起頭,
對著阿福說道。阿福得了回復,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那小的就告退了?!闭f完,
他轉身離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林疏清關上門,靠在門板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明天,她就要去見顧承軾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是重逢的喜悅?
還是物是人非的惆悵?她打開窗戶,任憑春夜的微風吹拂著她的臉龐。天空中,
一輪彎月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青陽縣。她喃喃自語道:“顧承軾,十年不見,
你……變了嗎?”2第2章 難解心結好家伙,這可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孽緣啊孽緣!
第二天,日頭剛從東邊兒探出個腦袋,林疏清就揣著那封信,還有一顆七上八下的心,
踏進了青陽縣衙的大門。這縣衙可比她那小小的桂花糕鋪子氣派多了,威嚴的石獅子,
朱紅的大門,還有那“明鏡高懸”的匾額,都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冰冷。嘖,
當官的就是不一樣,連空氣都比外頭沉幾分。衙役引著她進了議事廳,
里面已經三三兩兩站了些人,看穿著打扮,多半是縣里的鄉紳名流。
林疏清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站定,心里琢磨著顧承軾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難不成,
他真要搞什么“青陽縣大發展,我與鄉親共致富”的戲碼?人群里,顧承軾一身青色官袍,
身姿挺拔,眉眼間依舊是她記憶里的清俊,只是多了幾分官場的沉穩與威嚴。
他正與幾位老者交談,神色專注。林疏清悄悄打量著,心想,這十年,他確實變了不少,
不再是那個只會跟在她身后,糯糯地喊“疏清姐姐”的小屁孩了。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
顧承軾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看到她時,眼睛里仿佛亮了一下,像夜空里劃過的星子。
趁著眾人相互寒暄的當口,他幾步走到她跟前,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謝謝你愿意來?!绷质枨逍睦锬屈c兒緊張,
瞬間被這話熨帖了不少。嘿,十年了,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她剛想客氣兩句,
比如“顧大人言重了,能為青陽縣盡一份力,是民女的榮幸”之類的場面話。
就在林疏清嘴角剛要勾起一抹釋然的笑意時,一道嬌滴滴、卻又帶著十足穿透力的聲音,
像一把淬了糖的匕首,直直插了過來。“夫君!”一個身著華麗錦緞、環佩叮當的女子,
柳眉杏眼,唇紅齒白,瞧著嬌俏可人,可那眼神兒,卻跟裝了雷達似的,
精準地鎖定了林疏清,還附贈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挑釁。下一秒,
她已經親昵地挽上了顧承軾的手臂,整個人幾乎要掛在他身上,聲音更是甜得發膩:“夫君,
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進去了吧?別讓各位大人等急了。
”“轟——”林疏清只覺得腦子里像炸開了一顆巨型竄天猴,炸得她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夫君?她沒聽錯吧?這小姐姐叫顧承軾……夫君?!周遭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連帶著那些低聲交談的官員們,也都齊刷刷地安靜下來,
目光在顧承軾、林疏清和這位不速之客之間來回打轉,那表情,嘖嘖,
精彩得能直接唱一臺大戲。顧承軾的臉色也有些微妙,他似乎想抽出手臂,
但蘇明儀纏得更緊了,還用一種“你是我的人,休想跑”的眼神警告他。林疏清僵在原地,
手腳冰涼,剛剛被顧承軾那句話捂熱的心,“咔嚓”一聲,碎得跟餃子餡兒似的??啵?/p>
真特么苦,比黃連還苦!她甚至能嘗到自己舌尖泛起的鐵銹味,那是心碎的聲音。
一場會議下來,林疏清全程神游天外,顧承軾說了啥,其他大人討論了啥,
她腦子里就跟塞了一團漿糊似的,啥也沒聽進去。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結束,趕緊回家,
這破地方,她一秒鐘都不想多待!好不容易熬到散會,林疏清剛想腳底抹油開溜,
就被顧承軾堵在了去路。他屏退了左右,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
聲音里透著一股子急切:“疏清,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蘇明儀她……我有我的責任,
有些事身不由己。但我從未忘記你,從未?!睆奈赐??林疏清聽著這話,鼻子一酸,
眼淚差點兒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下來。她深吸一口氣,
把那股洶涌的酸澀硬生生壓了下去,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按笕搜灾亓?。
”她微微垂下眼簾,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不起絲毫波瀾,“大人日理萬機,
能記得小女,已是小女的榮幸。您……好好照顧自己?!闭f完,她福了福身,
再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走。那背影,決絕得像一把出鞘的劍,不帶半分留戀。
顧承軾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撈到一片冰涼的空氣。他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
喉嚨里像是堵了塊石頭,澀得發疼。責任……責任……這兩個字,此刻在他嘴里,重逾千斤。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夜色漸濃,他獨自站在那兒,良久,
才從懷里摸出一塊帕子——那是當年她匆忙間塞給他的,上面還帶著淡淡的桂花香。
他攥緊了帕子,指尖微微泛白,
低聲呢喃:“疏清……”3第3章 心意難藏自打那天在縣衙“不歡而散”,
林疏清以為自個兒跟顧承軾那點兒破事兒,就算徹底翻篇兒了,老死不相往來那種。
誰知道呢,人生啊,它就愛跟你開玩笑,還是那種讓你哭笑不得的國際玩笑。那之后,
青陽縣新上任的“鐵面縣令”顧承軾大人,就跟林疏清的桂花糕鋪子杠上了似的。三天兩頭,
準時準點,哦不,是不準時也不準點,反正就是冷不丁地,
他那尊大佛就會出現在她那小小的鋪子門口。借口嘛,五花八門,千奇百怪,
但萬變不離其宗——品嘗桂花糕。今兒個說:“聽聞你這兒新出了核桃餡兒的?
本官公務繁忙,也得嘗嘗鮮,體察民情嘛!”明兒個又說:“昨日那批桂花糕,
甜度似乎略有不同,本官再來確認一下,事關民生,馬虎不得。”后兒個……得,
后兒個他直接不找借口了,長腿一邁就進來了,往那張熟得不能再熟的梨花木小凳上一坐,
眼巴巴瞅著你,那意思——“爺餓了,上點心!”林疏清簡直想翻白眼翻到天上去。
我說大人喂,您老人家日理萬機,全縣的雞毛蒜皮都等著您拍板呢,
用得著天天跑我這兒“體察”桂花糕的甜度嗎?再說了,您那張嘴,是鑲了金邊還是咋地,
就非得吃我做的?全青陽縣就我一家賣桂花糕???退一萬步講,就算只有我一家,
您老人家也不能逮著一只羊使勁薅羊毛??!可這話,她也就敢在心里嘀咕嘀咕。面上嘛,
還得擠出職業假笑:“大人來了,還是老樣子?”然后就看著顧承軾那張俊臉,
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點點卸下白日里的官威和疏離,變得……有點像當年那個穿著青衫,
會偷偷給她藏野果子的小屁孩。唉,孽緣啊孽緣!這天晚上,月亮跟個白玉盤似的掛在天上,
稀稀拉拉的幾顆星子,有氣無力地眨巴著眼。鋪子早就打了烊,林疏清剛把最后一盞燈吹熄,
準備上樓歇著,門板就“叩叩叩”響了。這動靜,她不用開門都知道是誰。
除了那位把她這兒當深夜食堂的顧大人,還能有誰?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那點兒小小的,
幾乎快要控制不住的煩躁,還有一絲絲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悸動?!爸ㄑ健币宦暲_門,
果不其然,顧承軾一身便服,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眉宇間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疲憊。
他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她,眼神里頭,情緒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林疏清被他看得有點兒發毛,側了側身,讓他進來?!按笕?,這么晚了,您……”她頓了頓,
終究還是沒忍住,那點兒憋了好些天的怨氣跟小火苗似的,蹭蹭往上冒,“您老人家,
到底圖個啥呀?我這小鋪子,廟小,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天天三更半夜地光臨。”她這話,
說得有點沖,甚至帶著點兒小姑娘家才有的嬌嗔,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顧承軾聞言,
身形微微一僵。他默默走到窗邊的小幾旁坐下,鋪子里只點了一盞油燈,豆大的火光跳躍著,
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斑駁的墻壁上,看著有那么點兒……蕭瑟。半晌,
他才低低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因為只有這時,我才能暫時拋開一切束縛,
做回真正的自己?!薄稗Z——”林疏清覺得自個兒的腦袋里,像是炸開了一朵絢爛的煙花。
那顆剛剛還硬得跟石頭似的心,瞬間就軟成了一灘春水。做回真正的自己……這話,
殺傷力也太大了點吧!犯規啊喂!她看著他疲憊的側臉,看著他緊抿的薄唇,
看著他眼底那抹揮之不去的郁色,突然就什么氣都生不起來了。只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從心底最深處,一點點漫上來,充斥著整個胸腔。又過了幾天,是個難得的晴朗傍晚。
夕陽的余暉把整個青陽縣都染上了一層暖洋洋的金色。林疏清的鋪子里,
顧承軾又雷打不動地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吃著桂花糕。今天的他,似乎心情不錯,
眉眼間都帶著幾分輕松。這時,隔壁的王婆拎著個菜籃子,樂呵呵地從門口經過,
一眼就瞅見了鋪子里的情景。她腳下一頓,促狹地沖著林疏清眨了眨眼,壓低了聲音,
卻又剛好能讓林疏清聽見的音量說:“我說疏清丫頭啊,老婆子我這雙老花眼雖然不大好使,
可看得真真的,那顧縣令看你時,眼里有星子呢!”林疏清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差點兒把手里的算盤珠子都給撥飛了。“王婆!
您……您又胡說什么呢!”她嗔怪道,心卻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怦”跳個不停。
眼里有星子……這句話,像是一顆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投進了她那本已漣漪陣陣的心湖,
激起了一圈又一圈更洶涌的波瀾。她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顧承軾。他正低頭喝茶,
夕陽的光線柔和地打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竟真有幾分……星光熠熠的錯覺。她趕緊低下頭,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嘴角卻不自覺地微微翹起。也許……也許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糟糕?也許他說的“責任”,
真的只是暫時的無奈?就在她心里小鹿亂撞,各種粉紅泡泡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時候,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刻的溫馨。“小姐!小姐!不好了!”是阿福,
他跑得氣喘吁吁,額頭上全是汗,手里還捏著個燙金的帖子,
神色慌張得像是天要塌下來一般。林疏清心里“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阿福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她面前,將手里的東西往她眼前一遞,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小姐!
蘇……蘇府派人送來的,說是……說是催……”4第4章 星子難掩阿福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