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年前成為一名高級婚介員后，我在事業上混得風生水起，
平均一到兩月就能促成一對佳人喜結連理。然而，每個人命中必定有一劫，
在小孫總拒絕第二十個我介紹的優質女客戶后，我知道我的劫來了。1.“媚姐，你的咖啡。
”“謝謝。”我對著新來的員工禮貌一笑，對方的臉紅加眼神躲閃自然沒被我遺漏。
我這副天生風流多情的樣貌加上刻意練習而成的游刃有余的姿態，
使得全公司上上下下都對我“女海王”的事實深信不疑。這還是我的頂頭上司劉哥告訴我的，
當年他面試我時，一臉深情地感嘆道公司就需要我這樣的人才，擺那一放，便知是情場高手。
那時我對婚戀市場一無所知，劉哥手把手教著，自強如我，
好歹干到了逢人便夸劉哥慧眼識珠的地步。接觸到小孫總，也是劉哥給我的資源。
至今我還能想起劉哥的發言，“絕對頂級的優質男客戶！給他牽紅線易如反掌啊，小耿，
記得到時請我吃飯哈哈哈。”我怎么回答的，我已經忘了，但是我忘不了那個點開客戶資料，
仔細瀏覽了一番后嘴笑咧到太陽穴的自己。給兩嘴巴子都算少的程度。小孫總，全名孫正凜，
32歲，身高1米83。年少時和哥哥一起創業，現今收入十分可觀。重點是，人如其名，
長相正氣凜然，看電子證件照特別像電視劇里面香港督察會擁有的一張臉。按理說，
這么好的條件，不說來婚介公司了，私下底親朋好友介紹也能找到對象吧。
當時的我抱著占到便宜的心態，一心念著人家條件好，要求高也很正常。為了追求高效率，
我看完資料就聯系小孫總第二天下午在我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見面詳談。
初見面的談話非常順利，令人意外的是，小孫總整個過程都很坦誠，雖然話少，
但是能給出的信息都毫無保留。“孫先生，您過往的感情經歷可以聊聊嗎？
”“我沒有過類似體驗。”他直截了當的回答，語氣仿佛白開水一般的寡淡。
作為一名專業的婚介員，服務過的人上百，夸夸其談和遮遮掩掩的人不計其數，
當然也有品質純良的存在，但我依舊為小孫總自然而然的表達感到動容。
沒有過戀情這件事似乎會隨著年齡增長變得越來越難以啟齒，盡管我自己不敢茍同這種觀點，
但事實就是大部分體驗如此。婚戀公司，員工的感情生活在同事間聊八卦時必不可少。
我少有參與其中，面對比較直接的詢問，一般都是打馬虎眼混過去。同事雖然都是人精，
但我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女海王”的人設安在我身上，我比誰笑得都開心，
畢竟誰能愿意將自己的婚姻大事托付給一個母胎單身28年的服務人員身上呢？
我不覺得單身到現在有什么羞恥的，但是錢還是重要的，要是因為這事，我的事業完蛋，
那還是先隱瞞一下好了。小孫總零感情經歷，沒問題！年輕時忙于創業，精力分配不過來，
類似的緣由在我腦子里都過了好幾個版本，一段沒談的比談了二三十段的難度更低，
女客戶接受度也相對高點。“好的，了解了，那您對另一半有什么具體的要求嗎？
或者說理想型是什么樣的？”“我”，小孫總皺了皺眉頭，思考了兩秒繼續道，
“偏好生活習慣合得來，理解我的人。”聽到回答，我溫和一笑，“孫先生的要求很合理，
我會把這些考慮進來，如果還有別的點，在整個服務過程中隨時都可以告知我。
”表面笑嘻嘻，心里我的紅燈預警雷達飛速響起。不妙！越是模糊的理想型標準，
找對象的難度就越高，我就像大海撈針一般得給他都試一下。沒事，
我只能拿豐厚的回報安慰自己。小孫總人優秀，我這邊的女客戶優秀的也一大把，
有緣人自會相見相知相戀。然而，事實證明我錯的離譜。
小孫總的有緣人可能還在喜馬拉雅山，正徒步趕回來。二十個，整整二十個，
實際上真正約見面的只有五個，大多數在第一輪資料查看時就pass掉了，
見面的也沒有能達到二次接觸的條件。其中一個女士還反饋說，小孫總說話無趣，性格無趣，
毫無魅力。沒有魅力嗎？我想起每次和女方見面后會找上我表露歉意，
說不打算繼續接觸的男人，進退有禮，待人真誠，明明很有魅力啊。
小孫總確實對另一半年齡長相和家境都沒啥要求，
這些我們公司為優質VIP客戶提供的也不會差，
但他對生活習慣合得來這個要求實在很執著。他起初就給我發了一個文檔，里面內容詳盡，
覺、晨跑、遛狗、一周去看一次電影、喜歡烘焙、不在床上吃東西、不干涉對方事業等要求。
看到這個文檔我并沒覺得苛刻，很巧的是，基本上與我的風格相似，但我知道，
優質客戶往往都有自己的獨特的點，不愿意妥協，哪怕在這以上的要求中有一點，
女方感到不和諧，她也會不加考慮。早睡淘汰一批，晨跑淘汰一批，其他再淘汰一批，
烘焙其實不算硬性要求，但女客戶有些認定男方對廚藝有要求，多半沾點大男子主義。
“我喜歡吃甜品，偶爾自己會烘焙，我覺得兩個人能一起烘焙很浪漫。”說這話時，
我看到小孫總第一次露出笑容，很神奇，連耳朵都微紅，
就算感到害羞也要坦誠說出自己的想法嗎？真好啊。
我把他的回答原封不動地傳達給有點質疑的人，有笑納的，有婉拒的。兩個月來，
我都圍著小孫總這一個客戶轉，雖然VIP客戶一對一服務，兩三個月的情況非常普遍。
但我依舊感到挫敗，主要是一方面我對自己要求太高，三年來頭一次遇到坎兒，另一方面，
說不清道不明，可能是很想讓他找到自己的幸福。他和我手機上聯系不多，每一次交流，
都會感謝我，再發個大紅包過來，附上一句，我相信你，我不急迫，務必收下。我暗暗發誓，
賭上自己的尊嚴，就當是上天給我的一個小考驗，服務的客戶都這么包容了，
我一定給他找到好對象！2.“媽，知道了知道了，沒天天吃外賣，一有空我就自己做飯的，
你忘了我愛鼓搗鼓搗甜品這玩意兒。還有哇，你寄過來的枇杷我都有好好收著呢，拜拜啊，
我快到公司了。”掛完電話，我看著手中提著的南瓜吐司和抹茶拿鐵，加快腳步，
迫切想要享用它們。就在念頭閃過一瞬間，一大股水從我頭頂斜上空落下，我全身濕透。
剛好我走到了噴泉隔壁，又剛好它發生故障了，我知道不止我一個人被淋到了，
周圍的尖叫聲和怒罵聲此起彼伏。我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布料，被打濕后半透明，
尷尬到身材若隱若現，我應該馬上跑到廁所或者哪個封閉的空間，我知道我該這么做的。
但我動彈不了，頭暈目眩。“奶牛，你怎么不去喂奶啊？”“好惡心啊，她也不藏著點。
”“你說她是不是電影里演的狐媚子，你看她叫耿媚，名字就有這個字哦。”他們的眼神，
有嫌惡的、猥瑣的、冷漠的和興奮的，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夏季校服擋不住我已經發育良好的胸脯，我只能駝著背，彎著腰，妄圖藏起來。
他們每說一句，我的身子越弓一分，到最后，我渴求把自己整個人藏起來。
懦弱者只會更迎合施暴者的攻擊。他們對我的羞辱愈演愈烈，黑板報上繪畫著奶牛，
課桌上被刻上污言穢語，一到課間就圍繞我課桌肆意嘲笑。那是我對初一的所有記憶，
好在我的政治老師發現了這件事，她告訴了她的同事，也就是我的媽媽。我的爸媽都是老師，
一個教生物，一個教政治，得知我的事情后暴怒，但還具有一絲理性，
兩人商量出了最佳解決方案，分別調來我的班上，從生物角度上了一堂生理課，
從政治角度上了一節思想道德課。當然，這還不夠，他倆找到了那群學生的家長。效果顯著，
沒有人再敢頂風作案，那些加害者或旁觀者都來和我道了歉。時間真是奇妙的東西，到初三，
傷痕和痛苦好似被抹平，班里每個人都和諧相處，甚至有幾個人對我表過白。
我原以為這件事我也能和他們一樣慢慢遺忘，但是，就像被施下了一個惡毒的詛咒，
就算最后解開了，也對這詛咒的可怕心有余悸，陰影久繞不散。時至今日，人設在身，
也僅限于穿緊身露膚度不高衣服的程度。眼下，衣服濕的嚴重，我卻邁不出一步。暈倒也好，
我想，起碼不用再看到那些眼神。身體隨著回憶越加沉重，我感覺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你不要怕。”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被一件西裝外套裹住，擁著來到了一輛車上。
后知后覺，我意識到這是小孫總的車。很久以后，我問他為什么告訴我不要怕？他沉入思緒，
片刻輕聲回答道：“因為你看上去馬上就要哭了。”小孫總年少就失去了父親，
與相差兩歲的哥哥和母親互相依靠，本來以為世上再沒有什么事讓他變得慌張，
但那時的耿媚太過脆弱，濕透透的，一動不動，周圍人來人往卻孤助無援。
他從車上狂奔出來，只有一個念頭：把她從那種狀態拉回來。這些都是后話，
我暫時沒法緩過來，懵懵地看著詢問我公司有沒有備套衣服的小孫總，我搖了搖頭，
他丟下一句“等我一會”就離開了。他離開片刻，我才頭腦變得清晰。回想起整個事件始終，
我感覺我的雙頰發熱的不行，真是太狼狽了。我忍不住裹緊身上的外套，
竟然聞到淡淡的茉莉氣息，身體比腦子先一步運轉，我把頭埋進里面深吸一口，
做完這個動作才意識到這是誰的外套，手驟然松開。完了，臉都要燒開了。恰逢此時，
小孫總回來了，提了一袋衣服還有面包，看到我時，神情怔然，忙把東西遞給我，
“你應該發燒了，快把衣服換上，里面也有擦拭的毛巾。”“好，好，謝謝。
”我快速換了衣服，打開了車門。小孫總在外面等待著，見狀過來把打開的車門關上，
自己進到駕駛位上，安撫我道：“面包用來填下肚子，你看起來狀態不太好，
我現在帶你去醫院一趟，好嗎？”我剛想說沒問題，他就先一步看著我，無奈道：“真的，
你的臉紅的不正常。”你怎么知道我想拒絕去醫院？我心底默默疑惑著。
“你表情告訴我了”，他笑了笑。我看著他的笑，神游天外，果然平時不咋笑的人，
一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不對，我把腦子里這個念頭甩開，迷迷糊糊地讓人一眼就看穿想法，
耿媚啊，耿媚，怎么還越活越回去了。思緒流轉間，車子已經開到了醫院門口。
我真的發燒了，燒得還挺嚴重，39.2℃。打上了吊針，我看著身邊的男人，
忍不住感激之情，“孫先生，您真是太好了，我當時差點都要暈過去了，感謝您及時出現，
不然我真的沒法設想后果。”“沒事的，我本來今早也是來找你的。”“嗯？
是要討論婚介的事嗎？”“對，但我們現在先不說這個，你是病人，要放松點。
”或許是男人包容的態度，也或許是自己緊繃之后的松懈，又或許是輕松和諧的氣氛。
我沒壓制自己的情緒，將早上異常的緣由全數交代，甚至情到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