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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14 03:32:44

    雨水順著青灰色的瓦檐滴落,在石階上敲出綿密的聲響。蘇青禾站在藥鋪門廊下,

    望著被雨霧籠罩的街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那個褪色的香囊。

    香囊里裝著三粒朱砂色的藥丸,是母親臨終前塞進她手心的。"姑娘要抓藥還是問診?

    "藥鋪伙計撩開布簾,帶出一股混雜著當歸與黃連的氣味。青禾收回思緒,

    從袖中取出疊得方正的字條:"勞煩照這個方子配十副。"伙計接過藥方,目光在紙上一掃,

    突然變了臉色。他抬頭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穿著素色棉布衣裙的姑娘,

    聲音壓得極低:"這方子...姑娘從何處得來?""家中長輩舊疾所用。

    "青禾察覺到異常,卻不動聲色,"可是缺了哪味藥材?"布簾后傳來茶盞輕叩桌面的聲響。

    伙計像被驚醒般抖了下肩膀,匆忙將藥方塞回青禾手中:"對不住,

    這方子里有幾味藥小店沒有。姑娘不妨去城南的濟世堂問問。"青禾接過藥方時,

    指尖觸到伙計顫抖的手。她微微頷首,轉身撐開油紙傘走進雨幕。

    傘沿垂下的雨簾模糊了她的視線,卻遮不住藥鋪二樓那扇突然合攏的雕花木窗。

    轉過兩條街巷,青禾停在一株老槐樹下。她展開被攥出褶皺的藥方,

    目光落在最下方那行小字上——"夜交藤二錢"。這是母親教她辨認的第一味藥材,

    尋常藥鋪怎會沒有?雨勢漸大,青禾收起藥方,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她假裝整理傘骨,從傘面與衣袖的縫隙間瞥見兩個戴斗笠的身影閃進巷口。

    其中一人腰間掛著個黃銅鈴鐺,隨著步伐發出沉悶的聲響。青禾拐進一家綢緞莊,

    從后門穿過染坊,繞到臨河的茶樓。二樓雅間里,說書人正在講前朝御醫研制長生方的秘聞。

    她選了角落的位置,要了壺茉莉香片,余光始終盯著樓梯方向。

    "...那御醫最后被發現在藥廬里化作了一尊人形琥珀..."說書人醒木一拍,

    茶客們發出驚嘆。青禾端起茶盞的手突然頓住——銅鈴鐺的聲音從樓下傳來,越來越近。

    雅間的竹簾被掀開,進來的卻不是斗笠客,而是個穿靛藍長衫的年輕男子。

    他左手托著個烏木棋盒,右手指節輕叩門框:"這局殘棋缺個對手,姑娘可愿賜教?

    "男子說話時,樓下的銅鈴聲詭異地消失了。青禾注意到他腰間系著條暗紋織帶,

    正是三年前宮中賞賜給太醫院的那種料子。"我不擅弈棋。"青禾將茶盞往桌上一放,

    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男子不請自來地坐下,打開棋盒。盒中黑白子間躺著個青瓷小瓶,

    瓶身用朱砂畫著纏枝紋。"姑娘的藥方缺的不僅是夜交藤。"他推過小瓶,"令堂沒告訴你,

    這方子需用晨露送服?"青禾的指尖在桌下掐進掌心。母親臨終時確實說過"晨露為引",

    但這話絕不可能寫在任何藥方上。她注視著男子擺棋子的手——修長干凈,

    卻在無名指內側有道淡紫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細線勒出來的。

    窗外忽然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男子轉頭望向河面的瞬間,青禾迅速調換了茶壺的位置。

    當她假裝給客人斟茶時,袖中的藥方已經滑進了茶爐。"最近城里失蹤了不少懂藥理的人。

    "男子突然說道,將黑子落在天元位,"聽說有人在收集各種解毒的方子。

    "青禾看著棋盤上逐漸成形的星斗陣勢,后背滲出冷汗。這根本不是棋局,

    而是藥典里記載的"七星引"——一種用來測試用毒高手的布局。她捏起白子,

    故意落在死穴上。男子眉毛幾不可察地動了下。這時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先前那兩個斗笠客出現在門口。掛銅鈴的那人剛要開口,藍衫男子突然打翻棋盒,

    珠子滾落一地。"可惜了這局好棋。"他嘆息著起身,在斗笠客耳邊低語幾句。

    那兩人猶豫片刻,竟恭敬地退了出去。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透過云層,

    將棋桌上的水漬照得如同血跡。男子臨走前在門邊頓了頓:"三更天,藥王廟的匾額后面。

    "說完便消失在樓梯轉角。青禾在茶樓坐到掌燈時分。回家路上,她繞道去了趟濟世堂,

    卻發現藥鋪大門貼著封條,門楣上釘著個褪色的八卦鏡。鏡面朝內,這是民間驅邪的做法。

    戌時三刻,青禾點亮油燈,從床底拖出個樟木箱子。箱中整齊碼放著母親留下的醫書,

    最底下壓著本沒有封皮的冊子。她翻到中間某頁,泛黃的紙上畫著七顆連成勺狀的星點,

    旁邊批注:七星引,破之則顯。燈花爆響的瞬間,

    青禾突然明白那男子為何要打翻棋局——她故意落在死穴的那步棋,恰好破了這個局。

    窗外傳來打更聲。青禾摩挲著香囊里的藥丸,做了決定。她換上深色衣裙,

    將淬過藥的銀簪別進發髻,又往香囊里添了兩味藥材。當更夫敲過二更三點時,

    她的身影已融入夜色,朝著城西藥王廟的方向掠去。廟前古柏的陰影里,

    隱約可見那塊褪色的匾額。"仁心濟世"四個金字早已斑駁,

    此刻在月光下卻泛著詭異的光澤。青禾剛要上前,

    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利器破空的聲響——一根細如發絲的金針釘在她腳前的青磚上,

    針尾系著條靛藍色的絲線。金針釘入青磚的嗡鳴還在耳畔回蕩,青禾已經側身滾向石獅底座。

    第二根金針追著她的衣角,在青石板上擦出一串火星。她反手拔出銀簪,

    簪尖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澤。"出來。"青禾壓低聲音,

    指尖已經扣住香囊里那顆最小的藥丸。柏樹陰影里傳來衣料摩擦的細響。藍衫男子緩步走出,

    手中金線收束成束,在腕間繞了三圈。他左手托著個巴掌大的銅盤,盤中盛著層淺水,

    水面浮著片薄如蟬翼的冰片。"子時未到,蘇姑娘來得早了。"男子說話時,

    冰片在盤中無聲地融化。青禾瞇起眼睛。能在這秋夜里存住冰片的,

    只有太醫院地窖的千年寒玉匣。

    她不動聲色地將藥丸捏碎在掌心:"閣下邀人赴約的方式倒是別致。"男子忽然抬手,

    三根金針呈品字形封住青禾左右退路。她剛要擲出銀簪,

    卻發現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金線纏上了藥王廟的匾額,輕輕一拽。

    匾額后方露出個暗格,里面躺著本濕漉漉的賬冊。賬頁間夾著的藥材標本簌簌掉落,

    在月光下顯出詭異的熒光。"濟世堂上個月的進貨記錄。"男子用金線卷起賬冊,

    "第三頁被藥汁浸透的地方,寫著令堂的名字。"青禾后背抵上冰冷的石獅。母親去世兩年,

    名字怎會出現在新賬冊上?她突然想起白天藥鋪伙計驚恐的眼神,

    和那扇突然關上的雕花木窗。銅盤里的水突然泛起漣漪。男子猛地轉身,

    金線在空中織成密網。幾乎同時,廟墻陰影里竄出七八個黑衣人,腰間全都掛著黃銅鈴鐺。

    鈴聲卻不似先前沉悶,反而清脆得刺耳。"閉氣!"藍衫男子甩袖擲出銅盤。

    水珠在空中炸開,遇風化作淡紫色的煙霧。最前面的兩個黑衣人踉蹌幾步,

    鈴鐺里突然射出細如牛毛的銀針。青禾旋身避開,袖中銀簪脫手而出,正中為首者的咽喉。

    那人倒下時,斗笠脫落,露出張布滿紫色斑點的臉——就像被什么藥材的汁液浸泡過。

    金線在紫霧中穿梭,藍衫男子的身影忽隱忽現。青禾趁機掠向暗格,指尖剛觸到賬冊,

    突然被股大力拽向地面。原來匾額下方還連著條幾近透明的絲線,此刻正死死纏住她的腳踝。

    鈴鐺聲突然密集如雨。青禾摸向發髻,才發現另一根銀簪不知何時已經遺失。

    她咬牙扯開香囊,將三味藥材含在舌下,頓時滿口腥苦。這是母親教的保命法子,能抗百毒,

    但效力只有半刻鐘。紫霧中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藍衫男子半跪在地,左肩插著三根銀針,

    針尾的鈴鐺正以古怪的節奏顫動。剩余的黑衣人呈扇形圍攏,

    鈴鐺聲漸漸連成某種詭異的調子。青禾突然想起醫書上記載的"攝魂鈴"。

    據說用七種毒蟲的汁液浸泡過的銅鈴,按特定頻率搖動時可亂人心智。她強忍眩暈,

    將賬冊塞進懷中,猛地撲向最近的黑衣人。纏斗中對方的斗笠被掀飛。青禾驚愕地發現,

    這人眼角也有塊蝶形紫斑,與茶樓里那個斗笠客一模一樣。她本能地扣住對方手腕,

    脈象竟如滾水般翻騰——這是長期試毒才會出現的"沸血癥"。藍衫男子突然吹響枚骨哨。

    哨音刺破鈴鐺的合鳴,黑衣人們動作同時滯了滯。青禾趁機掙脫絲線,

    抓起地上散落的冰片甩向敵人。冰片沾膚即化,中招者頓時抓撓著皮膚慘叫起來。"走!

    "男子拽起青禾躍上廟墻。身后傳來鈴鐺瘋狂的搖晃聲,其中夾雜著利刃破空的尖嘯。

    兩人沿著屋脊奔出半里地,最終落在一間廢棄的染坊里。靛青色的染布垂掛在橫桿上,

    在月光中投下幽藍的陰影。青禾剛要開口,男子突然掐住她手腕:"吐出來。

    "原來舌底的藥材已經融化殆盡,滿嘴都是鐵銹味。青禾掙開他的手,吐出口發黑的淤血。

    染缸里的積水映出她慘白的臉色,眼下卻詭異地泛著淡紫。"鈴鐺里淬了'百日醉'。

    "男子撕開肩頭衣物,露出三道發黑的傷口,"你我如今是同命人了。"青禾這才注意到,

    他無名指上的紫痕正在向掌心蔓延。她從懷中掏出賬冊,

    發現浸濕的頁面果然記載著某位"蘇氏"提供的藥材清單,落款日期竟是上月十五。

    而母親墳頭的青草,已經長了兩個春秋。"這些是什么人?"青禾盯著對方正在潰爛的傷口。

    男子用金線挑出銀針,針尖帶著絲黏液:"藥人。用劇毒養出來的活傀儡。"他頓了頓,

    "他們找上你,是因為令堂留下的《九轉方》。"染坊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

    青禾剛要起身,男子卻按住她肩膀,從棋盒夾層取出個蠟丸。丸中藏著張微型地圖,

    標注著城中七處地點,連起來竟是個勺形——與七星引的布局一模一樣。"北斗主死。

    "男子在地圖某點畫了個圈,"明日午時,帶著你香囊里的朱砂丸來這個地方。

    "說完突然將地圖塞進青禾衣領,反手一掌將她推入染池。青禾墜入冰冷染液的瞬間,

    看見三個黑衣人破窗而入。最后映入眼簾的,是藍衫男子解開的衣襟下,

    那片蔓延至心口的紫色紋路——形狀正如展翅的毒蛾。水下出乎意料地連通著暗道。

    青禾憋著氣在黑暗中漂流,直到撞上某個堅硬的物體。浮出水面時,

    她發現自己身處護城河的支流,岸邊是片荒廢的義莊。懷中的賬冊已經濕透。

    青禾擰干衣角時,從里面掉出半張殘頁,上面畫著個奇怪的裝置:三層銅爐疊成塔狀,

    每層爐身都刻著星宿圖案。爐底小字標注著"三更火,七重煙"。義莊破敗的門板上,

    有人用炭筆畫了七個星點。青禾走近才發現,那些黑點其實是干涸的血跡。

    最末一顆星的位置,釘著根熟悉的銀簪——正是她遺失在藥王廟的那支。簪尖上挑著張字條,

    墨跡被水暈開大半:"朱砂丸非藥,乃鑰也。"義莊的腐木在青禾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捏著銀簪退后半步,檐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驚起幾只夜鴉。

    那些鳥的羽翼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就像藥王廟那些黑衣人臉上的斑痕。

    簪尖的字條突然自燃,青綠色火苗舔舐過墨跡,最后在"鑰也"二字上熄滅。

    青禾耳畔響起母親臨終的叮囑:"朱砂丸遇血則化,化則見真。

    "護城河的水流突然變得湍急。青禾警覺地回頭,

    發現上游漂來幾盞河燈——這個季節不該有放燈的習俗。最近的那盞燈芯竟是詭異的紫色,

    火光中浮沉著細小的顆粒,像是某種藥材的粉末。她涉水撈起河燈,

    燈罩上密密麻麻寫滿小字。借著火光辨認,竟是各種藥材的配伍禁忌。當翻到背面時,

    青禾的呼吸凝滯了——那里記錄著七種毒鈴鐺的煉制方法,

    與母親筆記中"七情煞"的記載分毫不差。"原來在這里。"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青禾轉身時,銀簪已經抵在來人喉間。那是個駝背老嫗,拄著根纏滿麻繩的拐杖,

    渾濁的眼白上蒙著層淡紫色薄膜。老嫗咧嘴笑了,

    露出染成靛藍的牙齒:"蘇家的丫頭都長這么大了。"她說話時,拐杖上的麻繩突然散開,

    露出里面暗藏的金線——與藍衫男子所用的一模一樣。

    青禾的簪尖又向前送了半寸:"你認識我母親?""何止認識。"老嫗用拐杖輕敲地面,

    義莊的門吱呀呀洞開,"那三粒朱砂丸,還是老身幫著封的蠟。"腐朽的棺木氣味撲面而來。

    青禾跟著老嫗走進義莊,發現正中停著具沒有蓋棺的薄皮棺材。棺內鋪著層曬干的藥草,

    上面擺著個熟悉的烏木棋盒——正是藍衫男子隨身攜帶的那個。老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吐出口帶著冰碴的淤血。青禾這才注意到她脖頸處也有紫斑,只是被高領遮了大半。

    "百日醉的毒,你解不了。"老嫗抹去唇邊血沫,"但《九轉方》可以。

    ""我沒有《九轉方》。"青禾盯著棋盒,盒縫間滲出淡藍色的液體。"傻丫頭。

    "老嫗突然扯開自己的衣襟,枯瘦的胸口赫然是片毒蛾展翅狀的紫痕,"朱砂丸就是方子!

    三粒合一,見火顯形。"棺中的棋盒突然發出咔噠輕響。老嫗臉色驟變,

    拐杖橫掃將青禾推出門外。幾乎同時,棋盒爆裂開來,數十根金針暴雨般射向四周。

    老嫗用身體擋住大部分金針,剩余的被拐杖攪碎在空中。"走!"老嫗的咆哮混著血沫,

    "去北斗位...銅爐..."她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膨脹,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小蟲在蠕動。

    青禾踉蹌著后退,眼睜睜看著老嫗的軀體像灌了水的皮囊般鼓脹起來。在爆裂前的最后一瞬,

    老人將拐杖擲向青禾,杖身在空中裂開,露出里面卷著的羊皮紙。

    巨大的沖擊波將青禾掀入河中。冰冷的水流中,她死死攥住羊皮紙,

    恍惚看見岸上站著個戴斗笠的身影。那人沒有追擊,

    只是彎腰拾起某樣東西——是青禾香囊里掉出的半粒朱砂丸。順流漂出兩里地,

    青禾爬上一處荒廢的碼頭。展開的羊皮紙上是用血繪制的精巧機關圖:三層銅爐的剖面結構,

    每層都標注著不同的藥材名稱。最下層寫著"朱砂為引,冰片為媒",

    旁邊畫著個香囊的圖案。遠處傳來打更聲。青禾摸向腰間,香囊還在,

    但三粒朱砂丸只剩兩粒半。她突然明白老嫗臨死前的話——三粒合一,見火顯形。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青禾找到了地圖上標注的"北斗位"。那是一家歇業的酒坊,

    門楣上掛著生銹的銅勺。推門進去,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藥酒氣。

    大堂正中擺著個兩人高的銅爐裝置,與賬冊殘頁上畫的一模一樣。

    銅爐旁的石碑刻著銘文:"七轉成丹,九轉成煞。"青禾繞著銅爐查看,

    在第二層爐身上發現了七個針眼大的孔洞,排列形狀正是北斗七星。

    懷中的羊皮紙突然開始發熱。青禾將其貼近爐身,

    上面的血繪圖案竟與銅爐上的紋路逐漸重合。當最后一道紋路接續時,

    底層爐門"咔"地彈開,露出里面黑漆漆的腔室。"需要幫忙嗎?

    "藍衫男子的聲音驚得青禾險些打翻油燈。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轉角,

    左肩包扎的布條已經被血浸透。更駭人的是,那些紫色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

    像蛛網般爬滿半邊臉頰。"你身上有毒蛾印記。"青禾握緊銀簪,"和那些黑衣人一樣。

    "男子苦笑著解開衣帶,露出心口完整的紫斑。那確實是只毒蛾,但翅膀處被金線縫合,

    形成個殘缺的八卦圖。"藥人分兩種。"他指尖輕撫縫合處,"活傀儡和守方人。

    我屬于后者。"晨光透過窗欞,照在銅爐第三層的星宿圖上。

    青禾突然發現那些凹刻的線條里嵌著細小的晶體,在光線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九轉方》到底是什么?"她轉向男子,"為什么所有人都為之瘋狂?

    "男子從袖中取出個琉璃瓶,瓶中漂浮著半片冰片:"不是《九轉方》,是九轉煞。

    當年太醫院研制的長生藥,

    后來發現服食者會在第九個月..."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鈴聲打斷。

    酒坊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透過門縫,青禾看見至少二十個戴斗笠的黑衣人正在逼近。

    這次他們腰間沒有鈴鐺,而是每人手持一盞紫燈——與護城河上漂來的一模一樣。

    "來不及解釋了。"男子突然抓住青禾的手按在銅爐上,"朱砂丸!

    "香囊中的藥丸不知何時變得滾燙。青禾剛取出它們,三粒朱砂丸就自動吸附在銅爐底層。

    男子咬破手指,將血滴在最上層的星宿圖上。"三更火,七重煙。"他念動口訣,

    "九轉之后見青天。"銅爐內部傳來機關轉動的轟鳴。黑衣人撞開大門的瞬間,

    青禾被男子推進爐膛。在黑暗吞噬視線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見男子轉身迎向敵人,

    手中金線織成一張璀璨的網。他無名指上的疤痕突然裂開,

    飛出一只閃著磷光的活物——那竟是只真正的毒蛾。爐門關閉的巨響淹沒了所有打斗聲。

    青禾在絕對的黑暗中下墜,手中緊攥的羊皮紙突然開始發光。

    展開后發現背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字跡,標題赫然是《九轉方·下卷》。

    "原來如此..."青禾的嘆息在密閉空間里回蕩。銅爐根本不是煉丹裝置,

    而是個精巧的藏書機關。朱砂丸確實是鑰匙——是用來解鎖這個致命秘密的鑰匙。

    不知下墜了多久,青禾終于落在堆柔軟的藥材上。黑暗中亮起七點幽藍的燈光,

    照出個圓形石室。正中的石案上擺著個琉璃匣,匣中靜靜躺著三樣東西:半片染血的冰片,

    一卷金線,和一只栩栩如生的毒蛾標本。匣底刻著兩行小字:"九轉煞成日,毒蛾破繭時。

    "石室的空氣凝滯如陳年藥酒,青禾指尖觸碰琉璃匣的瞬間,七盞幽燈同時暗了暗。

    那只毒蛾標本的翅膀突然無風自動,抖落細小的磷粉,在黑暗中劃出淡紫色的光痕。"活的?

    "青禾縮回手,磷粉卻像有生命般附著在她腕間,形成與藍衫男子相似的紫痕。

    石案突然下沉,露出下方隱藏的暗格。里面整齊碼放著十二卷絹冊,

    每卷封面都畫著不同的毒蟲。最上方那卷繪著毒蛾的絹冊自動展開,

    浮出幾行血字:"九轉煞,實為九種蟲毒。每轉解一毒,

    九轉之后..."后面的字跡被某種黏液模糊了。青禾翻開第二頁,

    上面詳細記載著毒蛾的培育方法——竟是要將蟲卵種在活人血脈中,以特定藥材喂養,

    待破體而出時收集第一縷磷粉。腕間紫痕突然灼痛起來。青禾掀開衣袖,

    驚恐地發現那些磷粉正在皮下形成細小的脈絡,如同正在生長的蟲卵。她急忙翻找解藥記載,

    卻在最后一頁看到母親的筆跡:"朱砂封脈,冰片鎮魂,金線鎖竅。三者缺一,必遭反噬。

    "暗格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咔嗒聲。青禾撥開絹冊,發現底層藏著個巴掌大的銅爐模型。

    當她將琉璃匣中的冰片放入爐頂凹槽時,模型各層開始旋轉,從縫隙間滲出淡藍色煙霧。

    煙霧中浮現出立體影像——正是酒坊里那個巨型銅爐的內部構造。

    影像顯示銅爐中層藏著個密封的暗艙。青禾對照羊皮紙上的機關圖,

    發現要打開暗艙必須集齊三樣東西:毒蛾磷粉、守方人血和金線。石室突然劇烈震動,

    頂部落下簌簌灰塵。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接著是液體流動的汩汩聲。青禾貼近石壁,

    聽見上方隱約傳來鈴鐺的脆響——比藥王廟那些更加尖銳,像是無數細針在銅面上刮擦。

    "還有人活著嗎?"一個嘶啞的聲音透過石壁傳來,"守方人已經廢了,

    交出《九轉方》饒你不死。"青禾屏住呼吸。琉璃匣中的金線突然自行飛出,

    在空中結成個復雜的繩結。繩結中心指向石室西北角,那里有塊松動的磚石。她剛移開磚石,

    就露出個狹窄的通道,里面涌出帶著腥味的氣流。通道四壁布滿黏液,

    摸上去像某種生物的分泌物。青禾蜷身爬行時,腕間紫痕越來越燙。轉過三個彎后,

    前方出現微光,同時傳來液體滴落的回聲。爬出通道的瞬間,

    青禾險些驚叫出聲——這是個半球形的地下洞穴,中央是個沸騰的血池。

    池邊七根石柱上各綁著個黑衣人,他們臉上的紫斑已經覆蓋全身,皮膚下明顯有東西在蠕動。

    池對面站著三個戴青銅面具的人,正將各種藥材投入血池。"最后半粒朱砂丸到了。

    "為首的面具人突然轉向青禾藏身的洞口,"不出來見見你的杰作嗎?"青禾剛要后退,

    腕間紫痕突然劇痛。那些脈絡已經蔓延到手肘,像無數細小的根須在皮下扎根。

    她咬牙沖出通道,銀簪直指最近的面具人:"我母親是怎么死的?

    "面具人發出金屬摩擦般的笑聲。他摘下面具,

    露出張布滿縫合痕跡的臉——每道傷疤都用金線縫著片冰片。"蘇娘子太聰明。

    "他撫摸著臉上融化的冰片,"發現我們用活人養蟲,就想毀掉所有毒種。

    "血池突然翻涌起浪花。一個黑衣人慘叫起來,他的胸口破開個小洞,鉆出只沾血的毒蛾。

    那蛾子振翅飛向青禾,卻被她袖中飛出的銀簪釘在石柱上。"可惜她不知道,

    "另一個面具人接話,"九轉煞本就是她祖上所創。"他掀開袍角,

    小腿上密密麻麻全是毒蛾咬噬的疤痕,"我們不過是用現代醫術改良了..."話音未落,

    洞穴頂部突然坍塌。藍衫男子從天而降,金線織成的網兜住落石。

    他比青禾上次見到時更加駭人——紫色紋路已經覆蓋全身,

    唯有心口那處八卦縫合還保持著皮膚本色。"改良?"男子冷笑,聲音里混著蟲鳴般的雜音,

    "把救人的方子變成控魂的毒藥,這也叫改良?"血池沸騰得更加劇烈。

    三個面具人同時后退,從袖中取出銅鈴。鈴聲響起時,

    柱子上綁著的黑衣人全部劇烈抽搐起來,

    他們皮膚下的蠕動之物破體而出——是上百只饑餓的毒蛾。藍衫男子扯開衣襟,

    心口的縫合線突然崩斷。一只拳頭大的毒蛾從他胸腔飛出,鱗翅上天然長著八卦紋路。

    它發出的嗡鳴竟壓過了銅鈴聲,那些小毒蛾紛紛墜入血池。"守方人養的本命蛾!

    "為首面具人驚呼,"快撤!"青禾趁機沖向最近的石柱,用銀簪割斷束縛黑衣人的繩索。

    那人軟倒在她肩上,嘶聲說了句"北斗勺柄",便咽了氣。他袖中滑出個玉盒,

    里面是半凝固的朱砂。洞穴再次震動,這次是整個穹頂都在崩塌。

    藍衫男子抓住青禾躍向通道,身后傳來面具人凄厲的慘叫。在墜落的碎石間,

    青禾看見血池中升起個巨大的繭,三個面具人被突然伸出的觸須卷入池中。

    通道在他們身后坍塌。男子帶著青禾在迷宮般的隧道里穿行,最終從口枯井爬出。夜色已深,

    遠處酒坊的位置冒著沖天的紫煙。"為什么救我?"青禾喘著氣問。

    她腕間的紫痕已經蔓延到肩膀。男子胸腔的傷口汩汩流血,但已經不見那只本命毒蛾的蹤影。

    "守方人的職責..."他咳出帶著磷粉的血沫,

    "就是確保《九轉方》不落入..."話沒說完便昏死過去。青禾翻找他的衣袋,

    發現個繡著藥草紋樣的錦囊。里面裝著三樣東西:片寫著生辰八字的桃木牌,

    縷用紅繩纏著的白發,和粒干癟的種子。桃木牌上的日期,正是母親去世那天。

    遠處傳來腳步聲。青禾拖著男子躲進荒草叢,看見七個舉著紫燈籠的黑衣人正在搜尋什么。

    他們這次沒戴斗笠,月光照出他們潰爛的面容——每個人額頭都有個毒蛾形狀的烙印。

    懷中的玉盒突然發燙。青禾打開發現朱砂已經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小塊青銅。

    上面刻著兩個字:"藥冢"。男子在昏迷中痙攣起來,紫色紋路開始向臉部回縮。

    青禾想起絹冊上的記載,連忙將琉璃匣中的金線穿入銀簪,刺入他心口的傷口。

    金線像活物般鉆入血管,所過之處紫痕消退。當最后一寸金線沒入體內時,男子突然睜眼。

    那雙眼睛已經變成琥珀色,瞳孔是細長的菱形。"藥冢..."他的聲音帶著重音,

    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

    "毒蛾的誕生地...也是你母親的..."夜空中突然掠過一道陰影。

    青禾抬頭看見那只八卦紋路的毒蛾正在盤旋,它投下的影子恰好指向北方山麓。更遠處,

    七盞紫燈籠正匯成北斗的形狀,朝同一方向移動。男子掙扎著站起來,撕下衣袖包扎傷口。

    月光下,青禾看清他背上浮現出幅完整的星圖——北斗七星的位置鑲嵌著七顆黑痣,

    勺柄末端連著處蛾形胎記。"九轉煞已經啟動。"他指向北方,

    "天亮前若不毀掉藥冢..."話未說完,突然將青禾推開。一根淬毒的銀針擦過她耳際,

    釘在身后的樹樁上。二十步外的土坡上,站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佝僂身影。這次只有一個人,

    但他手中提著盞用人皮制成的燈籠,燈罩上刺著熟悉的藥草紋樣。

    "師姐的女兒..."面具人掀開燈籠,露出里面跳動著的紫色火焰,

    "來參加你母親的復活儀式吧。"燈籠里的紫火突然暴漲,

    映出面具人脖頸處一道蜈蚣狀的疤痕。青禾瞳孔驟縮——那是母親用銀簪留下的傷口,

    她曾在五歲時親眼目睹這個人在雨夜闖進藥房。"韓季。"青禾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

    手中銀簪因握得太緊而刺破掌心,"你居然還活著。"血珠順著簪身滴落,

    在接觸到燈籠光的瞬間化作紫色煙霧。面具人——韓季發出沙啞的笑聲,人皮燈籠晃了晃,

    照出上面若隱若現的字跡:蘇氏藥鑒。藍衫男子突然暴起,金線從十指激射而出。

    但這次線芒黯淡,堪堪觸及燈籠便軟垂落地。他踉蹌著單膝跪地,

    胸口剛愈合的傷口再度崩裂,滲出帶著磷光的血液。"守方人的本命蛾離體太久。

    "韓季用腳尖挑起一根金線,"師弟,你連這個都告訴小姑娘了?"他突然掀開衣袍,

    露出腰間七個玻璃瓶——每個瓶中都泡著只毒蛾,其中一只正撲打著八卦紋路的翅膀。

    男子發出非人的嘶吼,皮膚下的紫痕瘋狂蠕動。青禾趁機將玉盒中的青銅塊擲向燈籠,

    金屬相撞迸發出刺目的火花。借著這剎那的混亂,她拖起男子沖向枯井后的灌木叢。

    "堅持住。"青禾撕下衣角包扎他流血的胸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漣漪:"宋...遺墨..."話音未落便劇烈咳嗽起來,

    吐出口帶著鱗粉的血。他顫抖的手指在地上畫出七個點,

    和第四點之間劃了道線:"藥冢...在開陽與搖光之間..."遠處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

    韓季的人皮燈籠在樹影間忽明忽暗,所照之處草木皆枯萎卷曲。青禾摸向腰間香囊,

    卻發現僅剩的兩粒朱砂丸正在發燙,隔著布料灼燒皮膚。宋遺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指尖蘸著自己的血,

    在青禾掌心畫了個古怪的符號:"朱砂...不是藥..."紫痕已經蔓延到他下頜,

    "是蟲卵的...克星..."燈籠光突然逼近。青禾來不及多想,

    將一粒朱砂丸塞進宋遺墨口中,另一粒壓碎抹在他胸口的傷處。朱砂遇血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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