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你知道破產(chǎn)的人不配活著。」林雅婷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手輕輕一推。
我從瑞信大廈32層墜落時,還聽見她對著藍牙耳機說:「明遠,處理干凈了。」
2023年9月15日,香港中環(huán)的霓虹在視線里扭曲成彩色流星。墜地前0.01秒,
我突然看懂了很多事。為什么每次投資決策都會被精準狙擊。
為什么林雅婷堅持要把資產(chǎn)交給她的青梅竹馬周明遠打理。
上個月體檢報告顯示我的維生素B12水平異常——那瓶助眠藥里摻了誘發(fā)神經(jīng)退化的毒素。
「如果有來世......」混凝土路面在眼前急速放大。1.「叮鈴鈴——」
刺耳鬧鐘聲撕裂黑暗。我猛地從床上彈起,冷汗浸透純棉睡衣。窗外傳來熟悉的豆?jié){叫賣聲,
晨光透過印著「福」字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線。「2008年3月12日,
周三」諾基亞1200的藍屏日歷刺得眼睛發(fā)疼。床頭柜上擺著我和林雅婷的婚紗照,
她嘴角的梨渦還像當年在港大讀書時那樣甜。「默哥,豆?jié){買回來了。」林雅婷推門進來,
馬尾辮隨著步伐輕晃,白色雪紡裙擺下小腿纖細勻稱。她把塑料袋放在桌上,
油條香氣混著廉價香水味飄過來。我死死掐住大腿。疼。不是夢。「你臉色好差。」
她伸手摸我額頭,冰涼的婚戒貼住皮膚,「是不是昨晚寫代碼又熬到三點?」
我盯著她無名指上的卡地亞Trinity——去年用我第一個百萬項目獎金買的。
現(xiàn)在這枚戒指應(yīng)該躺在周明遠公寓的首飾盒里。「今天...幾號?」
我的聲音嘶啞得像生銹的鋸子。「12號呀。」她歪頭的樣子純真如少女,
「不是說好今天去恒生銀行辦抵押貸款嗎?明遠哥幫我們約了信貸部王經(jīng)理...」
記憶碎片突然拼合。2008年3月,我們那間小IT公司接不到單,
林雅婷提議抵押深圳龍華的婚房,跟周明遠投資「穩(wěn)賺不賠」的澳元外匯理財。
三個月后雷曼兄弟暴雷,澳元單月暴跌23%。「我改主意了。」我掀開空調(diào)被下床,
老舊木地板發(fā)出呻吟,「不抵押房子。」林雅婷正在倒豆?jié){的手突然僵住。瓷勺「當啷」
撞在碗沿。「你說...什么?」「我說——」我套上褪色的Levi's牛仔褲,
從衣柜深處摸出工商銀行存折,「房子留著,用這50萬存款投資。」她的瞳孔劇烈收縮。
這本該是三個月后才會爆發(fā)的爭吵。「程默你瘋了?這點錢夠干什么!」
她突然拔高的聲線里有一絲不自然的顫抖,「明遠哥說現(xiàn)在正是加杠桿...」
「周明遠懂個屁!」存折摔在梳妝臺上,驚飛一群廉價化妝品。美寶蓮睫毛膏滾到地上,
管身裂開一道黑縫,像我們婚姻突然暴露的丑陋傷口。林雅婷后退半步,
左手無意識摸向手機。這個動作在前世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每次她要給周明遠發(fā)消息。
「你知道比特幣嗎?」我故意拋出這個2008年根本沒人聽過的詞。她的手指突然痙攣。
「什...什么幣?」「沒什么。」我彎腰撿起睫毛膏,指腹蹭到黑色膏體,
「突然想到的加密算法概念。」陽光突然變得鋒利。她雪紡裙領(lǐng)口下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處,
有一塊我從未見過的玫紅色痕跡。形狀像是牙印,又像被項鏈墜子硌出的紅痕。
但我知道林雅婷從不戴項鏈睡覺。「我去網(wǎng)吧查資料。」抓起存折沖出家門時,
我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音。豆?jié){在地磚上蜿蜒成渾濁的河,倒映著她扭曲的臉。
龍華城中村的巷子彌漫著腸粉和魚蛋的腥氣。「靚仔,包夜15塊。」
深藍網(wǎng)吧的老板娘嚼著檳榔,猩紅唾沫星子濺在登記簿上。我摸出身份證時,
她多看了我兩眼:「程序員?最近好多你們這行的來查什么...比特兔子?」
心臟停跳半拍。「比特幣?」「對對對!」她指著最里側(cè)的包廂,
「前天還有個港大教授模樣的來問呢。」我扔下二十元紙幣沖向包廂區(qū)。
腐壞的香蕉皮在腳下打滑。7號包廂門縫里飄出熟悉的香水味——林雅婷上個月生日,
周明遠送她的那瓶「午夜飛行」。「...關(guān)鍵時間節(jié)點都記清楚了?」
周明遠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港式普通話里帶著金融精英特有的傲慢。
「3月18日中本聰發(fā)布白皮書,7月交易平臺上線...」林雅婷的聲線甜得發(fā)膩,
「默哥剛才突然提到比特幣,他會不會也...」「不可能。」鍵盤敲擊聲中斷對話,
「重生概率小于0.00007%,我們只是運氣好。」我貼著墻根后退,
后頸滲出冰涼的汗。轉(zhuǎn)角鏡映出我蒼白的臉。二十六歲的程默,
眼角還沒有被債務(wù)壓出的皺紋,發(fā)際線尚未后移,T恤下是常年健身的緊實肌肉。
而此刻包廂里的兩個人,正用十五年后害死我的陰謀,籌劃著新的掠奪。
網(wǎng)吧廁所的鏡子上貼著「通下水道」的小廣告。我用小靈通撥通存折背面的號碼:「工行嗎?
我要預(yù)約大額取現(xiàn)。」2.「密碼是6個8。」我把存折拍在銀行柜臺時,手心里全是汗。
穿藏青色制服的柜員狐疑地打量我:「先生全部取現(xiàn)?」「對,50萬。」
我盯著她胸牌上的「周曉雯」,「現(xiàn)在就要。」點鈔機嘩嘩響到第三遍時,手機在褲兜震動。
林雅婷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背景還是我們在大梅沙的合影。「默哥,中午回來吃飯嗎?」
她聲音甜得像是蜜糖里泡過的刀片。「要見客戶。」我盯著銀行監(jiān)控攝像頭,
「晚上可能也晚回。」電話那頭停頓三秒。「好呀,正好我要陪阿芳去東門買衣服。」
阿芳是她前世閨蜜,2021年移民加拿大前告訴我,林雅婷和周明遠從高中就開始上床。
運鈔車押運員搬走最后一摞現(xiàn)金時,我指甲已經(jīng)掐進掌心。黑色手提袋比想象中沉得多,
五十疊萬元鈔票散發(fā)著油墨的腥氣。「需要安保服務(wù)嗎?」周曉雯遞來回單時壓低聲音,
「最近科技園那邊有搶包的...」「不用。」我把手提袋塞進雙肩包,
轉(zhuǎn)身時撞到個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他扶住我肩膀的手上,百達翡麗鸚鵡螺閃著冷光。
「小心點。」周明遠身上古龍水味熏得我想吐。他身后三米處,
林雅婷正在ATM機前佯裝取款,
香奈兒墨鏡滑到鼻尖——這副墨鏡本該是三年后我送她的三十歲生日禮物。
「程先生也來辦業(yè)務(wù)?」周明遠指關(guān)節(jié)敲擊大理石柜臺,「聽說你們要暫停房產(chǎn)抵押?」
陽光透過銀行落地窗,把他影子拉長成扭曲的十字架。我背包里的現(xiàn)金突然重若千鈞。
「改主意了。」我向后退半步,「準備投資點新鮮的。」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比如?」
「比特幣。」墨鏡從林雅婷手里掉落,鏡片在大理石地面裂成兩半。周明遠皮鞋碾過碎片時,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沒聽說過的幣種呢。」他掏出Vertu手機按了幾下,
「不如改天詳聊?」走出銀行時,梧桐山方向飄來烏云。我鉆進最近的網(wǎng)吧包廂,
登陸十五年前就該消失的「密碼朋克」論壇。頁面加載的三十秒里,
我搜了周明遠剛才的反應(yīng)。Vertu手機2008年售價最低28萬港幣。
而此刻他應(yīng)該剛進摩根士丹利當分析師,月薪不過3萬。包廂門突然被推開。「續(xù)費?」
網(wǎng)管探頭進來,「咦,你也在看這個比特幣?」他指著屏幕上的白皮書鏈接。「你知道?」
我猛地拽住他手腕。「上周有個老外來包夜,說要發(fā)明什么電子黃金...」網(wǎng)管撓撓頭,
「給了兩百小費讓我別清緩存。」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中本聰本人可能來過這家網(wǎng)吧。
「現(xiàn)在能買嗎?」我點開論壇私信界面,「用人民幣。」
網(wǎng)管像看瘋子似的瞅我:「那老外說只能用美元,而且...」他湊近顯示器。
「現(xiàn)在一萬個幣才值五百美元,傻子才買吧?」我抽出兩疊鈔票拍在鍵盤上。「幫我聯(lián)系他。
」回龍華村的巴士搖搖晃晃,背包里少了五十萬現(xiàn)金,多了張寫著私鑰的便簽紙。
手機顯示十七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老婆」。城中村口賣麻辣燙的攤子亮著燈,
林雅婷最愛的魚豆腐在紅油里翻滾。老板娘沖我使眼色:「你老婆下午拎著行李箱走的。」
我們的婚房彌漫著打翻的香水味。梳妝臺上壓著張字條:「公司外派三天,勿念。」
落款畫著愛心,和前世她跟周明遠去澳門偷情時留的便簽一模一樣。
衣柜里少了她放貴重物品的Lock&Lock盒子。我踹開床頭柜,
結(jié)婚證下面壓著的港澳通行證果然不見了。
但真正讓我血液結(jié)冰的是——抽屜深處多出個從未見過的U盤。插入筆記本時,
系統(tǒng)提示需要密碼。嘗試她生日、結(jié)婚紀念日甚至周明遠生日都失敗后,
我輸入「Bitcoin2008」。進度條開始蠕動。U盤里只有一個Excel文件,
標題是《做空時間表》。
第一條記錄赫然是:「2008.6.14 澳元/美元 杠桿200倍」。
這正是前世讓我破產(chǎn)的那次交易。鼠標滾輪繼續(xù)下滑,
最新添加的行寫著:「2009.10.31 比特幣 買入價位$0.08」。
文檔最后修改時間:今天上午9:27。正是我在銀行取錢的時候。窗外突然電閃雷鳴。
雨點砸在防盜網(wǎng)上,像極了瑞信大廈墜樓時耳邊呼嘯的風。我抓起雨傘沖出門,
攔下輛紅色出租車。「福田區(qū),星河國際。」
周明遠公寓的備用鑰匙一直藏在消防栓后面——這是2020年他醉酒后說漏嘴的秘密。
電梯鏡面映出我扭曲的臉。25樓走廊安靜得能聽見心跳。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
門內(nèi)傳來林雅婷帶著哭腔的聲音:「他絕對重生了!今天在銀行...」「冷靜點。」
周明遠的嗓音像毒蛇滑過皮膚,「就算他也回來,比特幣總量2100萬枚,我們還有機會。
」「可默哥已經(jīng)買了10000枚...」我握鑰匙的手突然僵住。
他們怎么知道我已完成交易?「叮——」背后電梯突然到達。我閃身躲進安全通道,
透過門縫看見快遞員捧著盒子走向2503室。「周先生,香港來的同城急件。」門開剎那,
我瞥見客廳茶幾上擺著三臺打開的筆記本。
最左邊那臺顯示的正是比特幣論壇私信界面——用戶名赫然是「中本聰(偽)」。「簽這里。
」快遞員遞上電子板,「話說您買的礦機芯片可真夠沉的。」安全通道聲控燈熄滅時,
一個瘋狂的猜想浮現(xiàn)在我腦中。
如果周明遠在冒充中本聰...那么今天賣我比特幣的「創(chuàng)始人」是誰?
雨水順著消防通道的鐵網(wǎng)漏進來,打濕了手機屏幕。論壇私信里,那個自稱「中本聰」
的用戶剛發(fā)來新消息:「再買5000枚,給你看證明比特幣價值的秘密。」
發(fā)送時間是兩分鐘前。我慢慢蹲下來,雨水在腳邊積成小小的潭。模糊的倒影里,
2008年的程默和2023年的程默終于重疊成同一個人。手機相冊里,
剛拍下的快遞單號清晰可見。發(fā)件地址:香港數(shù)碼港道100號3座。
那是瑞信銀行香港分行的所在地。3.「靚仔,去皇崗口岸拼車不?」
雨夜中穿透明雨衣的摩的司機探頭過來,水珠順著他安全帽往下滴。
我攥著記有快遞單號的紙條,牛仔褲口袋里的硬幣只夠買碗車仔面。「等會兒。」
我在便利店屋檐下?lián)芡ù髮W(xué)室友王志強的電話。前世2020年他肝癌去世時,
欠我的八萬塊醫(yī)藥費還沒還清。「喂,阿強?借我兩千塊急用。」
電話那頭傳來《魔獸世界》的技能音效。「我哪有錢啊,昨天剛交完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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