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高燒,帳暖春宵。我,大靖最尊貴的長公主李云翹,此刻卻像只待宰的羔羊。
蓋頭下的視線,只能瞥見一雙皂色軍靴,帶著沙場未盡的鐵銹與塵土氣息。
他就是那個傳說中能止小兒夜啼的鎮國大將軍,霍凜。傳聞他茹毛飲血,青面獠牙——好吧,
后面是我腦補的。但粗糙,是真的粗糙。一只骨節分明卻布滿薄繭的大手,掀開了我的蓋頭。
沒有想象中的兇神惡煞,反倒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劍眉星目,只是……胡子拉碴,
眼神像要吃了我。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公主,早些歇息。」然后,
他就真的自顧自去外間榻上躺下了!我:「???」這大將軍,怕不是個木頭樁子成精?
我咬著唇,心里的小鹿撞得七葷八素,又有點……不甘心。這男人,
身上有種讓人腿軟的野性。完了,我好像有點上頭了。1第二天一大早,
我被窗外操練的呼喝聲吵醒。「哈!嘿!殺!」震耳欲聾,堪比我宮里過年放的炮仗。
我頂著一頭亂發坐起來,看著空蕩蕩的內室,以及外間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一時有些恍惚。
霍凜那個糙漢,居然真的在外間睡了一夜。是嫌棄我?還是……他不行?
我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話本子里的狗血劇情。侍女錦書端著水盆進來,見我醒了,
忙道:「公主,將軍一早就去練兵了,吩咐膳房備了您愛吃的芙蓉糕和燕窩粥。」喲,
還挺細心?我撇撇嘴:「本宮乏了,不想吃。」錦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用過早膳,我決定去“視察”一下這位大將軍的府邸。與其說是府邸,
不如說是軍營的豪華版。處處透著一股子簡單粗暴的實用主義,
連花園里的花草都像是剛從野地里刨出來的,張牙舞爪,毫無美感。
跟我精致華美的公主府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我嘆了口氣,這日子,怕是不好過。
走到一處演武場,就見霍凜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汗濕的光澤,
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他正與一個副將模樣的人對打,拳拳到肉,看得我眼皮直跳。
「將軍威武!」「將軍好身手!」周圍的士兵們嗷嗷叫著,氣氛熱烈得像個大型追星現場。
霍凜一記干凈利落的過肩摔,將那副將撂倒在地,引來一片叫好。
他隨手接過旁邊小兵遞來的毛巾擦汗,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我這邊。四目相對。他愣了一下,
似乎沒想到我會在這里。我也有些不自在,畢竟偷窺人家“果體”被抓包,多少有點尷尬。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身上還帶著未散的汗味和……嗯,一股子濃烈的雄性氣息。
我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小步。「公主怎么來這兒了?這里塵土大,仔細臟了您的裙擺。」
他的聲音依舊粗嘎,但似乎比昨晚柔和了些。我清了清嗓子,
努力維持著長公主的儀態:「本宮……隨便走走。」「嗯。」他應了一聲,然后就沒下文了。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這男人,是真不懂怎么跟女人說話,還是故意給我難堪?
我正想找個借口開溜,他突然開口:「府中簡陋,委屈公主了。」我挑眉:「將軍知道就好。
」他黝黑的臉似乎紅了一下,又或許是太陽曬的:「若有不周之處,公主盡管吩咐下人去做。
」「比如?」我存心逗他。他想了想,認真道:「比如公主若覺得床榻太硬,
可以多鋪幾層褥子。」我:「……」這天聊的,比我宮里的冰窖還冷。
我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于是故作嬌弱道:「本宮昨夜沒睡好,許是認床。將軍府的床,
硬得很。」我特意加重了“硬得很”三個字,還朝他眨了眨眼。就不信這木頭還不開竅!
霍凜聞言,眉頭微微蹙起,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經地道:「是末將疏忽了。
一會兒我讓人去庫房多找幾床厚實的棉被來。」我:「…………」這簡直是雞同鴨講,
對牛彈琴!我氣得跺了跺腳,轉身就走:「不必了!本宮自己想辦法!」
看著我氣鼓鼓的背影,霍凜似乎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旁邊一個機靈的小兵湊上來:「將軍,
公主殿下好像生氣了。」霍凜皺眉:「為何生氣?本將不是說了給她加被子嗎?」
小兵:「……將軍,您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啊?公主殿下說床硬,那意思能是真嫌床硬嗎?」
霍凜瞪了他一眼:「那是什么意思?」小兵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小的斗膽猜測,
公主殿下是……是想您陪著睡,床就不硬了……」霍凜聞言,耳根瞬間爆紅,
一把將毛巾丟到小兵頭上:「滾蛋!胡說八道什么!」小兵抱著毛巾,連滾帶爬地溜了。
霍凜站在原地,看著我離開的方向,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這個嬌滴滴的長公主,比他想象中……難纏多了。但也……有點意思。2接下來的幾天,
我和霍凜的相處模式基本就是:他忙他的軍務,我忙我的“找茬”。不是嫌棄飯菜不合胃口,
就是抱怨院子里的花太丑,再不然就是說他手下的兵太吵。總之,怎么能讓他不痛快,
我就怎么來。但他每次都只是默默聽著,然后盡力滿足我的要求。飯菜不合胃口?
第二天御廚就被“請”進了將軍府。花太丑?
他居然連夜派人從京郊皇家園林移栽了一批名貴花卉,把那狗啃似的院子拾掇得像模像樣。
兵太吵?他直接把操練場挪到了府外三里地。我:「……」這男人,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他越是這樣“逆來順受”,我反而越覺得沒勁。一拳打在棉花上,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這天,我正百無聊賴地在花園里賞(挑)花(刺),錦書匆匆跑來:「公主,不好了!」
「怎么了?大驚小怪的。」我不以為意。「將軍……將軍在書房和一位姑娘家說話,
還關著門呢!」錦書壓低了聲音,一臉的八卦兮兮。我心里咯噔一下。姑娘家?關著門?
好你個霍凜,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學會金屋藏嬌了?我噌地一下站起來:「帶本宮去看看!」
皇兄把我嫁給他,可不是讓他給我戴綠帽子的!我們悄咪咪地摸到書房外,
果然聽到里面有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霍大哥,這次多虧了你,
不然我爹爹的冤屈就無處可申了。」「舉手之勞,秦姑娘不必客氣。」是霍凜那糙漢的聲音。
秦姑娘?聽著就像話本子里那種柔弱無依的白蓮花女主。我示意錦書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偷聽。
只聽那秦姑娘又道:「霍大哥,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唯有……」我心里警鈴大作!
唯有以身相許是不是!狗血劇情要上演了?!錦書也緊張地看著我,
做了個“要不要沖進去”的口型。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儀容,然后猛地推開書房的門,
擺出長公主的氣勢:「霍凜!你好大的膽子!」書房內,霍凜正襟危坐,
他對面確實坐著一位年輕女子,荊釵布裙,眉眼清秀,此刻正泫然欲泣地看著霍凜。
見我闖進來,兩人都是一愣。那秦姑娘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連忙起身行禮:「民女秦晚參見長公主殿下。」霍凜皺眉看著我:「公主,你這是做什么?」
我冷笑一聲,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本宮做什么?本宮倒要問問將軍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與一年輕女子在書房內私會,成何體統!」「公主誤會了。」
霍凜站起身,語氣有些無奈,「這位是秦校尉的女兒秦晚姑娘,秦校尉蒙冤入獄,
本將只是幫她查清了案情,還了秦校尉清白。」秦晚也連忙解釋:「是啊公主殿下,
將軍是民女一家的恩人,民女今日特來道謝的。」我狐疑地看著他們。就只是道謝?
「那她剛才說‘無以為報,唯有……’是什么意思?」我質問道。秦晚臉一紅,
小聲道:「民女是想說,唯有……唯有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將軍大恩。」我:「……」
好家伙,這大喘氣,差點閃了我的腰!氣氛一度十分尷尬。霍凜看著我,
眼神里帶著一絲戲謔:「公主可還有其他疑問?」我老臉一紅,
強撐著道:「本、本宮只是關心將軍的清譽!免得某些不懷好意之人,借機攀附!」說著,
我還意有所指地瞥了秦晚一眼。秦晚嚇得小臉煞白,連連擺手:「民女不敢,民女絕無此意!
」霍凜嘆了口氣,對秦晚道:「秦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令尊那邊,
本將會派人照應。」「多謝將軍!」秦晚如蒙大赦,又對我行了一禮,匆匆告退。
書房里只剩下我和霍凜。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我完全籠罩。
「公主這般緊張本將,莫不是……吃醋了?」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笑意。我心頭一跳,
嘴硬道:「誰、誰吃醋了!本宮只是……只是履行作為妻子的職責,
替將軍擋掉一些不必要的桃花!」「哦?是嗎?」他微微俯身,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耳畔,
「那本將……多謝公主費心了。」他的聲音低啞磁性,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這糙漢,什么時候學會撩人了?!我猛地推開他,
結結巴巴道:「你、你離我遠點!一身汗味!」說完,落荒而逃。身后傳來霍凜低沉的笑聲,
讓我腳下差點一個踉蹌。可惡!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回到房間,
我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錦書在一旁偷笑:「公主,您臉紅得像猴屁股似的。」
我瞪了她一眼:「胡說!本宮這是……熱的!」「是是是,熱的。」錦書強忍著笑意,
「不過奴婢瞧著,將軍對您,似乎也不是全然無意呢。」我心里一動。是嗎?那個木頭樁子,
真的對我有意思?3自從“書房捉奸”烏龍事件后,我和霍凜之間的氣氛似乎微妙了許多。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敬而遠之”,偶爾也會主動找我說幾句話。
雖然大部分時候還是在聊軍務或者天氣這種干巴巴的話題,但至少……有交流了不是?這天,
宮里傳來消息,說是西涼國派遣使臣前來朝貢,父皇要在宮中設宴款待,
命所有皇子公主及朝中重臣攜家眷出席。我自然也在此列。這意味著,我要和霍凜一起進宮,
以夫妻的名義。想到這里,我心里竟有幾分莫名的……期待?呸呸呸,李云翹,你清醒一點!
他可是個不解風情的糙漢!宴會當日,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襲流光溢彩的孔雀藍宮裝,
襯得我肌膚勝雪,眉眼如畫。錦書為我梳了時下最流行的飛仙髻,
點綴著幾支赤金點翠的步搖,行動間環佩叮當,搖曳生姿。當我出現在霍凜面前時,
他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明顯閃過一絲驚艷。雖然他很快就掩飾過去了,但我還是捕捉到了。哼,
男人。他今日也換上了一身玄色蟒袍,襯得他愈發挺拔英武,只是那張不茍言笑的臉,
還是讓人覺得有幾分距離感。「公主今日……很美。」他難得開口夸人,語氣卻有些生硬。
我心里甜滋滋的,面上卻故作矜持:「將軍過獎了。」馬車緩緩駛向皇宮。車廂內空間不大,
我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著他獨有的陽剛氣息,
讓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為了打破這有些曖昧的沉默,我主動開口:「將軍,
今日西涼使臣前來,你可知他們有何目的?」霍凜看了我一眼,
沉聲道:「西涼近年來國力漸強,野心勃勃,此次前來,名為朝貢,實為試探。」「試探?」
「嗯,試探我大靖的虛實,以及……是否有意與他們聯姻。」我心中一凜:「聯姻?」
霍凜點頭:「西涼有一位適齡的公主,名為阿古麗,據說性情彪悍,驍勇善戰,
在西涼軍中頗有威望。」我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那……父皇會答應嗎?」
霍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此事關乎兩國邦交,父皇自有考量。不過……」他頓了頓,
道:「我大靖好男兒眾多,未必需要犧牲公主的幸福來換取和平。」我聽著他這話,
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氣。到了宮門口,我們下了馬車,并肩向宴會大殿走去。一路上,
不少大臣命婦都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畢竟,長公主下嫁鎮國大將軍,
這可是京中近來最熱門的八卦。霍凜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注視,神色坦然。我卻有些不自在,
下意識地往他身邊靠了靠。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緊張,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與我并肩而行。他寬闊的肩膀,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安全感。4宴會之上,歌舞升平,
觥籌交錯。父皇高坐龍椅,滿面春風。西涼使臣團坐在下方,
為首的是一位蓄著絡腮胡的中年男子,目光銳利,不時與父皇寒暄幾句。在他身旁,
坐著一位身著異域服飾的年輕女子,想必就是那位阿古麗公主了。她果然如霍凜所說,
眉宇間帶著一股英氣,眼神大膽而直接,毫不避諱地打量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當她的目光落在霍凜身上時,明顯亮了一下,還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幾分欣賞和……勢在必得?
我心里頓時警鈴大作。這個阿古麗,怕不是看上霍凜了吧?!
雖然我和霍凜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但名義上他也是我的人!豈容她人覬覦!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端起酒杯,對霍凜露出了一個自認為最溫柔得體的笑容:「將軍,
本宮敬你一杯。」霍凜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發難”,微微一愣,
但還是端起酒杯與我輕碰了一下。「公主客氣。」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然后用眼角余光偷偷觀察阿古麗的反應。果然,她看到這一幕,眼神暗了暗,
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哼,小樣兒,跟我斗!宴會進行到一半,
阿古麗公主突然起身,對父皇行了一禮,
用略顯生硬的大靖官話說道:「尊敬的大靖皇帝陛下,聽聞貴國鎮國大將軍霍凜英勇無雙,
乃當世第一猛將。小女子不才,也略通武藝,斗膽想向霍將軍討教幾招,不知可否?」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父皇眉頭微蹙,顯然也沒想到這位西涼公主如此大膽直接。霍凜起身,
抱拳道:「公主殿下過獎了。末將一介武夫,怕是會唐突了公主。」
阿古麗卻笑道:「霍將軍不必過謙。我西涼女子,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嬌弱。若將軍不應,
便是看不起我阿古麗,看不起我西涼!」這話就有些嚴重了,直接上升到了兩國邦交的層面。
父皇沉吟片刻,道:「既然阿古麗公主有此雅興,霍愛卿,你便與公主切磋一二,
點到即止即可。」「臣,遵旨。」霍凜領命。我心里緊張得不行,手心都冒汗了。
這個阿古麗,一看就不是善茬,萬一霍凜不小心傷了她,豈不是給了西涼發難的借口?
但若霍凜輸了,豈不是墮了我大靖的威風?很快,大殿中央空出了一片場地。
阿古麗脫下外袍,露出一身勁裝,手持一柄彎刀,英姿颯爽。霍凜則空手而立,淵渟岳峙,
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霍將軍,請!」阿古麗率先出招,彎刀如電,直劈霍凜面門。
霍凜側身避過,不退反進,欺身而上。兩人你來我往,刀光拳影,看得人眼花繚亂。
阿古麗的刀法確實精妙,招招狠辣,毫不留情。但霍凜卻始終游刃有余,避重就輕,
并未真正出手傷她。我看得出來,他在讓著她。可阿古麗似乎并不領情,反而攻勢更猛,
大有不把霍凜打趴下誓不罷休的架勢。我氣得暗暗咬牙。這個女人,太不識好歹了!
就在我替霍凜捏把汗的時候,場上形勢突變。阿古麗一招虛晃,趁霍凜格擋之際,手腕一翻,
彎刀竟劃向霍凜的腰側!那一刀又快又急,眼看就要劃破霍凜的衣衫!
我嚇得驚呼出聲:「小心!」霍凜似乎也沒料到她會突然變招,眼神一凝,腰身猛地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