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六天,林深在診療日志上畫下第十七個叉。窗外的雨簾將城市切割成模糊的色塊,
診室里的檀香混著水汽,在空調出風口凝成灰白的霧。"林醫生?
"玻璃門被推開時帶進咸腥的水汽,年輕女孩的聲音像是從深水里浮上來。林深抬頭,
蕾絲傘尖不斷滴落的水珠在地毯上暈開暗紅痕跡——那顏色讓他想起上周解剖室看到的淤血。
"程小姐?"他合上鋼筆。預約單顯示這位患者是程氏集團的千金,
但眼前人穿著洗白的棉布裙,濕漉漉的長發間別著褪色的絹花,
更像是從老照片里走出來的民國女學生。程雪坐在天鵝絨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膝頭。
林深注意到她手腕內側有細密的傷痕,像被水草勒過的印記。
"他們說你能治...治那些..."她忽然偏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墻角,"別吵。
"診室里響起細碎的腳步聲。林深的后頸泛起涼意。作為創傷后應激障礙的"贈品",
他從小就能看見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此刻診療室東南角,
穿青布衫的老婦人正用長滿尸斑的手撫摸程雪的頭發。"程小姐最近睡眠不好?
"他翻開病歷本,鋼筆尖在紙面洇開墨點。老婦人渾濁的眼球轉向他,嘴角咧到耳根。
"總夢見自己在水里。"程雪解開珍珠紐扣,蒼白的脖頸上赫然浮現青紫指痕,
"這些...醒來就在了。"她的指甲縫里沾著暗綠色藻類,隨著動作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
林深打開錄音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搬回祖宅那天。"她突然用戲腔念白,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尾音化作劇烈的咳嗽,
林深遞水杯時碰到她的手,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竄上脊椎。墻角的老婦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個穿猩紅戲服的女子。水袖垂地,繡鞋上的珍珠浸在血泊里,
女子沒有瞳孔的眼睛透過潮濕的發簾盯著程雪。"林大夫可聽過《牡丹亭》的魂歸段?
"程雪的聲音突然變得婉轉柔媚,蔥白的手指撫上他的腕表,"戌時三刻,
井臺西..."警報器突然尖嘯。林深猛地起身,發現程雪帶來的黑傘正在融化,
傘骨變成森白指骨,傘面化作青絲編織的羅網。再看時,不過是把普通竹柄油紙傘。
"今天就到這里。"他在診療單上潦草簽字,"下次請監護人陪同。
"程雪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瞳仁閃過詭異的青灰色:"大夫方才看見了吧?
那個穿紅嫁衣的姐姐。"她笑得天真,"她說您身上有故人的味道。
"雨幕吞沒她纖細的身影。林深掀開窗簾,看見程雪站在馬路對面朝他揮手,
柏油路面映出的倒影卻穿著鳳冠霞帔,懷里抱著個濕漉漉的襁褓。子時的月光像把生銹的刀,
將程家祖宅劈成明暗兩半。林深踩著滿地槐花走向西廂房時,管家老周的手電筒突然熄滅。
"又來了。"老周的聲音發顫,青灰色中山裝泛著汗漬,
"小姐每到丑時就在井臺唱《游園驚夢》,上個月把廚房李嬸嚇得中了風。
"林深摸出打火機,火苗騰起的瞬間,檐角銅鈴無風自鳴。他看見回廊盡頭閃過一抹水紅色,
緞面繡鞋踏過青磚的聲音清脆如碎玉。"監控錄像帶了嗎?"老周從袖袋掏出U盤時,
林深聞到淡淡的尸臭味。插進筆記本電腦的剎那,屏幕泛起綠瑩瑩的光。
監控時間顯示凌晨1:17,畫面里的程雪穿著月白睡衣,赤足穿過庭院。她的姿勢很怪異,
像是有人從背后提著木偶線,每一步都踮著腳尖。"停!"林深按住暫停鍵。
程雪經過石燈籠時,水面倒映出的竟是雙著胭脂紅繡鞋的腳。視頻繼續播放。
程雪突然轉向鏡頭微笑,瞳孔擴散成兩個黑洞。
她抬手理鬢角的動作讓林深渾身發冷——那分明是戲曲中的蘭花指法。
更詭異的是她哼唱的調子,明明是昆曲《牡丹亭》,尾音卻摻著閩南哭喪的顫音。
"帶我去她房間。"老周掏鑰匙的手抖得厲害,銅鑰匙三次才插進鎖孔。門開的剎那,
濃重的腥氣撲面而來,林深摸到墻上的開關,吊燈滋啦閃爍,最終定格在昏黃的亮度。
梳妝臺的西洋鏡蒙著黑布,程雪的雕花拔步床上鋪著鴛鴦錦被,
枕邊整齊疊著件褪成茶褐色的戲服水袖。林深用鑷子夾起水袖對著光,
金線刺繡的并蒂蓮圖案里藏著暗紅血漬。"這是小姐從舊物庫翻出來的。"老周退到門邊,
"說是民國時期戲班子留下的。"林深正要開口,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月光把樹影投在窗紙上,分明是個梳著墮馬髻的人影。他猛地推開窗戶,
卻只看到被驚飛的烏鴉,廊下青磚上留著串濕漉漉的腳印。"去井臺。
"老周突然跪下抱住他的腿:"林醫生,使不得!那口井..."他咽了口唾沫,"會吃人。
"三更的梆子聲刺破寂靜。林深甩開老周沖向中庭,槐樹葉在風中發出簌簌的哭聲。
八角井臺邊,程雪正對著井口梳頭,象牙梳齒間纏著幾縷泛紅的長發。"程小姐?
"林深在五步外站定。井欄上的符咒被撕去大半,青苔覆蓋的"鎖龍井"三字若隱若現。
程雪緩緩轉頭,月光照出她半邊腐爛的臉:"林賬房,欠戲班的銀錢該還了。
"她的聲音像是兩把生銹的剪刀在摩擦,左手小指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折斷。
林深摸出隨身攜帶的犀角香點燃,青煙升騰的剎那,
他看見程雪背后趴著個渾身滴水的紅衣女人。女人的腳踝鎖著銹跡斑斑的鐵鏈,
發間插著支斷裂的翡翠簪子。"云霓姑娘,冤有頭債有主。
"他想起祖父臨終前念叨的戲班禁忌,"程三少爺的債不該算在后人身上。"井水突然沸騰,
數十只蒼白的手扒住井沿。程雪發出非人的尖嘯,縱身跳向井口。林深撲過去拽住她的衣帶,
布料撕裂聲里,一枚羊脂玉佩從她領口滑落。"這是...程夫人的遺物!
"追來的老周癱坐在地。玉佩墜入井中的瞬間,井底傳來嬰兒啼哭,
那些蒼白的手突然縮回黑暗。程雪軟倒在林深懷里,臉上的尸斑迅速消退。
她睜眼時又變回那個惶惑的富家千金:"林醫生?我怎么會在這里?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稠。當打撈隊從井底吊起纏滿水藻的麻袋時,
林深在惡臭中辨認出半截戲服殘片。褪色的綢緞上,"云霓"二字被血漬染得發黑,
旁邊還粘著片貝殼狀的指甲。"要報警嗎?"打撈隊員臉色慘白。麻袋里滾出個青花瓷壇,
封口的朱砂符紙寫著生辰八字——正是程雪出生的年月日時。
林深用鑷子夾起壇中物:一對珍珠繡鞋,鞋尖綴著的金鈴鐺刻著細小的卍字符。
在他觸碰的剎那,鈴鐺突然炸裂,飛濺的銅片劃過程雪手腕,血珠滴在繡鞋上竟被盡數吸收。
"立即準備黑狗血和朱砂。"林深扯開領帶扎住程雪傷口,"通知程先生,
祖宅所有人午時前必須撤離。"晨霧中傳來嗩吶聲,像是從地底滲出的哀樂。
當林深回頭望向古井時,水面浮出張泡脹的女人臉,嘴角掛著詭異的笑紋。
藏書閣的木門在身后轟然關閉時,林深聞到了陳年符紙燃燒的焦苦味。
手電筒光束掃過積灰的樟木書架,成群的蠹蟲從《程氏族譜》中簌簌掉落,
在地面拼出扭曲的"冤"字。"民國十六年..."他踮腳抽出最上層鐵皮匣,
銅鎖早已銹成翠綠色。
頭版頭條刺入眼簾:"永樂戲院突發離奇火災 名角云霓葬身火海"配圖是燒焦的戲臺殘骸,
焦黑梁柱間垂落半幅猩紅水袖。報道日期是1927年6月15日,
恰好是程雪出生前七十七年。"當晚演出《鎖麟囊》時突發大火,戲班三十二人僅五人幸存。
"林深的手指在泛黃紙面上移動,突然僵住——幸存者名單第三個赫然寫著"林鶴年",
正是他從未謀面的曾祖父。閣樓某處傳來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響。他繼續翻閱匣內文件,
發現夾在報紙里的戲單被血跡浸透,出演名單上"云霓"的名字被人用朱砂筆反復圈畫。
翻到背面時,幾行潦草鋼筆字映入眼簾:"程三少爺應承的二百大洋未兌現,班主咯血三日,
云霓被迫赴程府夜宴。是夜暴雨,歸時衣不蔽體,脖頸有掐痕。
"字跡突然變得狂亂:"程家送來五十塊封口費,班主拒收,當夜暴斃。云霓失蹤七日,
井中傳來嬰啼..."碎紙片從夾層飄落,
林深撿起時觸電般縮回手——那是半張泛著尸蠟的戲班賬簿殘頁。
收入欄記載著程家支付的五百大洋定金,支出欄卻被墨汁污損,
唯有"林鶴年支取貳佰圓整"的記載清晰可辨。"原來如此。"他摸出手機拍攝證據,
鏡頭突然捕捉到身后黑影。轉身剎那,整排書架轟然倒塌,
泛黃的紙張如同招魂幡鋪天蓋地墜落。"誰?!"手電筒滾落墻角,
光束中浮現雙濕漉漉的繡花鞋。林深抓起桃木鎮紙后退,
聽見頭頂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林賬房的后人,倒是生得俊俏。
"泛著磷光的戲服水袖纏住他的腳踝,林深摸出衣袋里的犀角粉撒向空中。鬼影尖叫著消散,
留下滿室腥臭的黑霧。他趁機沖向門口,卻發現門閂上纏著密密麻麻的頭發。
"咚——"銅匣砸碎玻璃窗的聲響驚動了宅院。當管家老周帶人撞開房門時,
林深正攥著殘破的戲單蜷縮在窗臺,脖頸留著烏青指痕。"立即帶我去看程家宗祠的牌位。
"子時的祠堂燭火搖曳,林深舉著戲單跪在祖宗龕前。程氏先祖畫像在穿堂風中簌簌作響,
當他找到"程文遠"的牌位時,背后滲出冷汗——這正是程三少爺的名諱,
卒年標注著1927年農歷七月十五。"林醫生!"程雪突然出現在門檻,
睡衣下擺滴著井水,"你找到答案了對嗎?"她的瞳孔在燭光下呈現貓科動物般的豎線,
右手不自然地扭曲成蘭花指。林深將桃木簪橫在胸前:"云霓姑娘,程文遠欠你的債,
不該讓無辜者償還。"程雪發出凄厲的笑聲,祠堂內所有牌位開始劇烈震顫。
她踏著臺步逼近,唱詞混著井水的咕嘟聲:"原來這姹紫嫣紅,
俱是吃人血肉澆灌——"供桌上的青銅鈴突然自鳴,程雪抱頭慘叫。
林深趁機用浸過黑狗血的麻繩捆住她,繩結觸碰到皮膚的瞬間騰起青煙。
他在程雪后頸發現枚朱砂痣,位置與戲單背面的血指印完全重合。當第一縷晨光穿透窗欞,
程雪在祠堂角落悠悠轉醒。她茫然地看著滿地狼藉:"我昨晚...是不是又夢游了?
"林深遞過那張泛黃的戲單。程雪讀到云霓的名字時突然嘔吐,
穢物中混著半消化狀態的水藻和珍珠扣子。最駭人的是扣面刻著細小的"林鶴年贈"字樣,
與賬簿殘頁的筆跡如出一轍。"我需要回診所取些東西。"林深將犀角粉撒在祠堂四周,
"在我回來前,所有人不得靠近西廂房。"出租車后視鏡里,程家祖宅在晨霧中扭曲變形。
林深摩挲著從藏書閣帶出的銅匣夾層照片——那是1927年程府夜宴合影,
穿長衫的曾祖父林鶴年站在程三少爺身側,手中攥著串青銅鈴鐺。
照片背面用血寫著:"輪回不止,血債血償"程雪開始用螺子黛畫遠山眉的那天,
祖宅所有的鏡面都蒙上了水霧。林深用絨布擦拭梳妝鏡時,銅制鏡框突然滲出冰涼的井水,
鏡中映出的程雪穿著胭脂紅肚兜,正在對鏡貼花黃。"林醫生覺得這耳墜可配我?
"現實中的程雪舉起翡翠耳墜,鏡中人卻捏著支斷裂的銀簪。當林深轉頭看向真人時,
鏡里的"程雪"突然咧嘴一笑,嘴角咧到耳根。"別動!"他抓住程雪手腕。
耳墜內側刻著生辰八字,翻到背面時呼吸一滯——"丁未年五月廿七",
正是云霓在戲班賬簿登記的出生日期。程雪突然劇烈顫抖,梳妝臺抽屜自動彈開。
成團的青絲涌出,夾雜著泡發的胭脂紙。林深用鑷子夾起最底層的繡帕,
展開是幅褪色的春宮圖:穿長衫的男人背影壓著戲服女子,案頭鎮紙刻著"鶴年"二字。
"這是我曾祖父的..."他話音未落,鏡面泛起漣漪。
程雪的身影在鏡中扭曲成穿血衣的孕婦,腹部裂口處伸出青紫的嬰兒手臂。
"救..."現實中的程雪剛發出氣音,鏡中鬼影突然轉頭。林深抄起桃木鏡砸向梳妝臺,
飛濺的玻璃碎片里,
每個碎片都映出不同時期的云霓:被扯破衣襟的、捆著浸豬籠的、抱著襁褓跳井的。
程雪發出非人的尖嘯,指甲暴長三寸抓向林深。他閃身躲避時撞翻妝奩,
滾落的珍珠在地面拼出"亥時井臺"四字。更恐怖的是那些珍珠都在滲血,
仿佛被看不見的嘴吮吸著。"得罪了!"林深用浸泡過香灰的麻繩捆住程雪,
在她眉心點朱砂時觸到冰冷的皮膚下有什么在蠕動。掀開衣領的瞬間,
他看見程雪鎖骨下方浮現暗紅掌印——與1927年戲單背面的血手印完全吻合。
子時的梆子聲像是催命符。林深將犀角粉撒在鏡框四周,咬破指尖在鏡面畫下血符。
當第一滴血珠墜入鏡中,整個梳妝臺開始劇烈震顫,鏡面化作泛著漣漪的水幕。
"你要找的真相在這里。"心底有個聲音引誘著。林深將程雪的玉鐲套在腕上,
縱身躍入鏡中。刺骨的寒意浸透骨髓。他跌坐在青磚地面,抬頭看見雕梁畫棟的民國程府。
穿陰丹士林旗袍的丫鬟們捧著龍鳳燭臺匆匆走過,全然不覺他這個闖入者。
循著嬰啼聲來到西偏院,林深透過漏窗看見曾祖父林鶴年正在與程三少爺密談。
八仙桌上的青花瓷壇如此眼熟,正是從井中打撈出的那個。"那戲子產下的孽種已封入壇中。
"程三少爺將一袋銀元推過去,
"待法師做完鎮魂法事..."林鶴年諂笑著收起錢袋:"少爺放心,
云霓姑娘的尸身永遠沉在鎖龍井底。"他忽然轉頭看向漏窗,"誰在那兒?!
"林深慌忙躲進假山,后背撞到冰涼的軀體。轉頭對上一張泡脹的臉——正是井中女鬼云霓!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臍帶纏著個發黑的死胎。
"林賬房害得我好苦啊..."女鬼的指甲刺入他肩頭。林深摸出懷中的青銅鈴鐺搖晃,
這是今早從祠堂供桌偷拿的鎮魂鈴。鈴聲激起的漣漪中,幻象開始崩塌。
重新跌回現實世界時,梳妝鏡已碎成蛛網。程雪昏倒在滿地血珍珠中,
中攥著片發黃的紙頁——竟是從鏡中世界帶出的程三少爺日記殘頁:"民國十六年六月廿三,
戌時。霓產妖胎,法師言其怨氣太重,需以青銅鈴鎮之。鶴年獻策,將其琵琶骨釘于井底,
又取死胎置于青花壇..."閣樓傳來重物墜地聲。林深沖上樓梯時,
發現程夫人的遺物箱被人撬開。箱內整整齊齊疊著二十年前的衣服,最底下是雙珍珠繡鞋,
與他從井中打撈出的那雙正好配對。"這不可能..."他翻開程夫人死亡現場照片。
女尸脖頸的掐痕處,隱約可見半枚指紋——與云霓戲服腰帶上的血指紋完全一致。
更驚悚的是程夫人入殮時穿的正是這雙繡鞋,鞋底沾著鎖龍井的青苔。暴雨傾盆而至。
當林深準備帶著證據離開時,整座祖宅的門窗突然自動封死。程雪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好狠的心——""媽媽的水袖怎么破了——""爹爹為何要燒死我——"青銅鈴在掌中發燙,
林深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積水中扭曲成林鶴年的模樣。他終于明白,這場延續百年的詛咒里,
林家從來不是局外人。地窖鐵門開啟的剎那,腐爛的合歡花香嗆得人作嘔。
林深舉著應急燈的手微微顫抖,
光束掃過墻面時照出密密麻麻的符咒——不是朱砂繪制的道家符文,
而是用經血書寫的苗疆情蠱咒。"這里..."程雪突然捂住小腹,冷汗浸透真絲襯衫。
她隆起的腹部在昏暗中泛著青灰色,皮膚下凸起的手掌輪廓正有規律地拍打。
林深用桃木釘劃開蛛網,
二十年前的程夫人顯然經常潛入地窖——鐵架上的煤油燈燈芯還是濕潤的,
玻璃罩內壁凝結著新鮮的水珠。當他點燃燈芯時,竄起的火苗竟是妖異的幽綠色。
"別碰那個!"程雪尖叫著打翻煤油燈。流淌的火焰在地面燒出焦黑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