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歸京雪下得很大。我裹著破舊的棉襖,赤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
每一步都艱難無比。手指早已凍得發紫,殘廢的雙手連握拳都做不到。
京城的城門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冷漠。守城的士兵打著哈欠,看都沒看我一眼就放行了。
大概是覺得這樣的殘廢乞丐,不值得多費心思。三年了,我終于回來了。
街道兩旁掛滿了紅燈籠,喜慶的紅紙貼在家家戶戶的門上。有人在辦喜事。我低著頭往前走,
忽然聽到一陣歡聲笑語。"恭喜莫小姐出閣!" "兵部尚書家的公子,真是好姻緣啊!
" "聽說明日就是大婚之日,十里紅妝都備好了。"莫清月。我停下腳步,
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她要嫁人了,嫁給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而我,
禮部侍郎的嫡女沈傾雪,卻成了人人唾棄的罪犯。一陣寒風吹過,我打了個寒顫。
毒藥的后遺癥讓我的身體格外怕冷,每到深夜就會發作。我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終于在一條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破舊的客棧。"住店。"我掏出僅有的幾文銅錢。
掌柜打量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嫌棄:"就你一個?"我點頭。"后院柴房,一晚五文。
"他接過銅錢,隨手扔給我一把鑰匙。柴房里堆滿了劈好的木柴,勉強有個能容身的角落。
我蜷縮在稻草堆里,雙手抱膝,努力讓自己暖和一些。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寒風透過破損的窗紙呼呼作響。我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三年前那個夜晚。"傾雪,
清月是莫家獨女,莫家不能斷了香火。"父親冷漠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你去頂罪吧,
反正你已經毀容了,活著也沒什么意思。"那一夜,我被押送出京,開始了三年的流放生涯。
西北的礦場,日日采石,夜夜受凍。毒藥侵蝕著我的身體,讓我的容貌盡毀,雙手殘廢。
可我活下來了。不是為了別的,只是想親眼看看,那些害我的人如今過得如何。
第二章 客棧偶遇清晨的陽光透過破窗照進柴房,我被凍醒了。昨夜的雪停了,
外面傳來掃雪的聲音。我裹緊破襖走出柴房,準備去尋些吃的。"傾雪?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我猛地回頭。面前站著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眉清目秀,
手里拿著一把油紙傘。是陸明軒,我在書院時的同窗。"你……真的是傾雪?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別過臉,不想讓他看清我現在的模樣。三年前的我,
雖算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如今卻是滿臉疤痕,形容枯槁。"你認錯人了。
"我低聲說道。陸明軒上前一步:"不,我不會認錯。你的聲音我記得。
"他眼中滿是震驚和心疼:"這些年,你都經歷了什么?"我苦笑:"沒什么,
只是活著而已。"陸明軒沉默片刻,突然握住我的手腕:"跟我來。"我掙扎了一下,
他的手勁卻很大:"去哪?""我在前面有間茶樓,先去吃點東西。"他拉著我往前走,
"你這樣子,再不好好調養,恐怕撐不了多久。"茶樓在繁華的東市,二樓雅間里暖意融融。
陸明軒吩咐小二上了一桌熱騰騰的早點。"慢點吃。"他給我倒了杯熱茶。
我已經很久沒吃過這樣精致的點心了。在礦場的日子,每天只有硬邦邦的窩頭和稀薄的米湯。
"京城里都說你死了。"陸明軒突然開口,"三年前你被流放后,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我放下筷子:"他們當然希望我死。""莫清月明天大婚,你知道嗎?""知道。
"我淡淡道,"昨晚就聽說了。"陸明軒看著我:"你回來,是為了……""為了看看故人。
"我打斷他,"僅此而已。"他顯然不信,但也沒有追問。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我透過窗戶往下看,只見一頂八抬大轎正從街上經過,轎簾上繡著莫府的家徽。
是莫清月的嫁妝。十里紅妝,錦繡滿街。圍觀的百姓紛紛稱贊,說莫家小姐好福氣。
我靜靜地看著,直到隊伍消失在街角。第三章 舊夢難尋離開茶樓后,
我婉拒了陸明軒的挽留,獨自來到城西。欽天監監正府的舊址就在這里,如今已是一片廢墟。
三年前的大火燒毀了整座府邸,監正大人和夫人都葬身火海。官府草草結案,
說是我因為求親被拒,懷恨在心縱火行兇。可真相并非如此。我小心地踩過斷壁殘垣,
來到后院。這里曾經是夫人的藥房,她最擅長制作青梅煮酒,據說配方是祖上傳下來的秘方。
莫清月就是為了這個秘方才下的毒手。廢墟中還能看到燒焦的藥柜,我蹲下身,
在灰燼中仔細翻找。忽然,手指觸到一個硬物。是一個小巧的銅盒,因為埋在廢墟深處,
竟然保存完好。我打開盒子,里面是幾張泛黃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是夫人的筆跡。
"青梅煮酒方:青梅七斤,冰糖三斤……"我的心跳加快了。這就是莫清月夢寐以求的秘方。
繼續翻看,我發現了更重要的東西——一封信。"傾雪,若你看到此信,想必我已不在人世。
清月那丫頭心思深沉,我早有察覺。她多次詢問煮酒配方,我都推說不知。
此番她若對我下手,必是為了此方。我將真正的配方藏在……"信到這里就斷了,
后面的內容被火燒毀。但這已經足夠了。這封信證明了夫人早就察覺到莫清月的意圖,
也間接證明了我的清白。"什么人在那里?"一個粗暴的聲音響起。我回頭一看,
是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手里拿著棍子。"這里是私人領地,不許閑人進入!
"我趕緊將信件藏進懷里,慌忙起身:"對不起,我這就走。"男人卻不依不饒,
揮著棍子就要打過來。我轉身就跑,卻因為腿腳不便摔倒在地。眼看棍子就要落下,
突然一個人影閃過,架住了那根棍子。"住手!"是陸明軒。他不知何時跟了過來。
"陸公子?"那男人認出了他,態度立刻軟了下來,
"小的不知道這是您的朋友……"陸明軒冷著臉:"這里什么時候成了私人領地?
"男人支支吾吾:"是……是莫大人買下了這塊地,說要建新宅子……"莫家?我心中一凜。
第四章 藥鋪風波陸明軒帶我離開廢墟后,堅持要送我去看大夫。"你的身體狀況很糟糕。
"他擔憂地說,"必須盡快調理。"盛仁堂是京城最大的藥鋪,坐診的王大夫醫術高明。
他給我把了脈,眉頭皺得很深。"姑娘體內有慢性毒素,已經深入骨髓。"王大夫嘆氣,
"這種毒很罕見,叫'銷骨散',專門用來折磨人的。"我并不意外。在流放地,
他們給我下的就是這種毒。"可有解藥?"陸明軒急切地問。"有是有,
但需要幾味罕見的藥材。"王大夫開了方子,
"百年人參、雪蓮子、紫靈芝……這些藥材可遇不可求。"正說著,藥鋪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都是些什么破藥!我家小姐用了之后,臉上的疹子更嚴重了!
"一個丫鬟氣勢洶洶地闖進來,身后跟著幾個家丁。掌柜連忙迎上去:"姑娘息怒,
我們盛仁堂的藥都是上等……""上等?"丫鬟冷笑,"我看是假藥吧!
我家小姐明天就要出嫁了,你們負擔得起嗎?"我聽出來了,
這是莫清月身邊的貼身丫鬟小翠。陸明軒拉著我躲到屏風后面。透過縫隙,
我看到小翠正在大發脾氣,把藥鋪砸得一片狼藉。"賠錢!必須賠錢!"她尖聲叫道。
王大夫無奈地說:"姑娘,令小姐用的是美白方子,
本就需要時間調理……""誰要聽你廢話!"小翠一把推開他,
"明天我家小姐就要嫁入尚書府了,要是因為你們的破藥毀了容,看我不拆了你們這破店!
"就在這時,一個藥罐子被打翻,滾到了屏風邊。我下意識地彎腰去撿,
卻不小心碰倒了屏風。"什么人?"小翠立刻看了過來。當她看清我的臉時,愣了一下,
隨即露出嫌惡的表情:"哪來的丑八怪?"陸明軒立刻擋在我身前:"這是我朋友,
與你無關。"小翠打量著陸明軒,認出了他的身份:"原來是陸公子。
不過您這朋友可真夠寒酸的,該不會是哪個要飯的吧?"其他人都笑了起來。我低著頭,
雙手握成拳。"你們夠了!"陸明軒怒道。這時,小翠突然盯著我看:"等等,
你這身形……怎么有點像……"她的話還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小翠,
怎么這么久?"莫清月進來了。她一襲白裙,面容姣好,正是京城貴女的標準模樣。
當她看到滿地狼藉時,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歉意的笑容。"實在對不住,是我管教不嚴。
"她對掌柜說,"損壞的東西,我照價賠償。"掌柜連忙道:"莫小姐客氣了。
"莫清月這才注意到我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今日打擾了,
改日再來賠罪。"她帶著人離開了。臨走時,我看到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她認出我了嗎?第五章 茶樓聽戲藥鋪的風波過后,陸明軒執意要我搬到他的住處。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他說,"莫清月可能已經起了疑心。
"我婉言謝絕:"我有自己的打算。"傍晚時分,我來到了望月樓。這是京城最熱鬧的茶樓,
每日都有說書唱戲的。我找了個角落坐下,要了壺最便宜的茶。臺上正在唱著一出戲,
說的是三年前監正府失火的事。不過在戲文里,我成了十惡不赦的惡人,
而莫清月則是見義勇為的英雄。"那沈傾雪本是個刁鉆潑辣的主兒,仗著自己是侍郎千金,
處處欺負人。""她看上了監正府的公子,死纏爛打,卻被人家拒絕了。
""這一下可把她氣壞了,竟然買通下人,在府中放火……"臺下的聽客聽得入神,
時不時還要罵上幾句。我靜靜地聽著,心中毫無波瀾。這時,鄰桌傳來竊竊私語聲。
"聽說了嗎?莫家小姐明天大婚,請了全京城的權貴。""可不是嘛,兵部尚書的獨子,
前途無量啊。""要我說,這莫小姐也是好福氣。當年她可是被那個沈傾雪害得不輕。
""怎么說?""你不知道?當年沈傾雪放火的時候,莫小姐正好在監正府做客。
要不是她機靈,恐怕也要葬身火海了。"我握緊茶杯。這些都是莫清月編造的謊言。
"不過說來也奇怪,"另一個人壓低聲音,"我聽說當年的案子有些蹊蹺。""噓!
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就是覺得奇怪。堂堂侍郎千金,怎么會為了個男人就縱火殺人?
""誰知道呢,可能是瘋了吧。"正說著,茶樓里突然安靜下來。我抬頭一看,
門口走進一群人。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官服華貴,正是禮部侍郎沈大人——我的父親。
他身后跟著幾個官員,正在談論明天的婚事。"莫賢侄的婚事,老夫自然要操心。
"父親笑著說,"畢竟清月也算是我半個女兒。"旁邊的人附和:"沈大人真是慈父心腸。
""哪里哪里。"父親謙虛道,"只是那個逆女讓我蒙羞,如今清月孝順懂事,
我自然要多疼愛幾分。"我低下頭,將自己藏在陰影里。父親他們坐在了樓上雅間,
但聲音還是隱約傳來。"說起來,當年若不是沈大人大義滅親,恐怕整個沈家都要受牽連。
""是啊,沈大人舍棄親女,保全家族,實在是大智慧。"我站起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
臺上的戲子唱到了高潮:"可憐監正一家人,死于非命實可嘆。若非惡女心腸毒,
怎會落得這下場。"第六章 廟會重逢第二天是正月十五,正好趕上廟會。
雖然是莫清月的大婚之日,但廟會依舊熱鬧非凡。我裹著斗篷,混在人群中。
護國寺的香火很旺,善男信女絡繹不絕。我隨著人流進了寺廟,在大雄寶殿前跪下。
"阿彌陀佛。"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我抬頭,看到一位老和尚站在身旁。他慈眉善目,
身著褐色僧袍。"施主面相有異,可是心中有事?"我苦笑:"大師慧眼。
"老和尚在我身邊坐下:"老衲法號智慧,在此修行多年。施主若不嫌棄,可以說說心事。
"也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慈祥,我竟不由自主地開口:"大師,若一個人蒙受不白之冤,
該如何自處?"智慧大師沉吟片刻:"冤有頭,債有主。真相總會大白,只是時機未到。
""若是等不到那一天呢?""施主為何覺得等不到?"我沉默了。
因為我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智慧大師似乎看出了什么:"施主,生死有命,
但公道自在人心。有時候,真相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正說著,外面傳來喧嘩聲。
"快看!是莫家的花轎!""新娘子出來了!"我起身向外看去,
只見一頂大紅花轎正從寺門前經過。莫清月坐在轎中,鳳冠霞帔,美艷動人。隊伍浩浩蕩蕩,
鑼鼓喧天。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不知從哪里竄出一條黑狗,正好撞在轎夫身上。
轎子一歪,莫清月從里面跌了出來。"小姐!"丫鬟們驚呼。莫清月狼狽地爬起來,
鳳冠歪斜,妝容花了。她氣急敗壞地罵道:"哪來的畜生!"圍觀的人群開始議論紛紛,
都說這是不吉利的兆頭。我正要離開,突然感覺有人在看我。一回頭,
正對上繼母錢氏的目光。她站在人群中,身穿華服,正死死地盯著我。我們對視了幾秒,
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傾……傾雪?"她失聲道。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我立刻轉身,
快步離開。"站住!"錢氏在身后喊道。我沒有停留,徑直沖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七章 暗巷追逐我在人群中穿梭,身后傳來追趕的腳步聲。"抓住她!"錢氏的聲音響起。
幾個家丁追了上來。我拐進一條小巷,卻發現是死路。"跑啊,怎么不跑了?
"為首的家丁冷笑。我靠在墻上,大口喘氣。毒藥的副作用讓我體力不支。"把她帶回去,
夫人有話要問。"就在他們逼近時,巷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住手!
"一個身影擋在了我面前。月光下,我看清了來人的臉。竟然是趙云章,兵部尚書的公子,
莫清月今天的新郎。"趙公子?"家丁們愣住了。"放了她。"趙云章冷冷地說。
"可是夫人說……""我說放了她!"趙云章聲音一沉。家丁們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退了出去。等他們走遠,趙云章才轉過身:"你是沈傾雪?
"我警惕地看著他:"是又如何?"他打量著我,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三年不見,
你變了很多。""拜你夫人所賜。"我冷笑。趙云章沉默片刻:"當年的事,
我一直覺得疑點重重。""哦?""監正大人為人正直,不可能因為女兒的婚事就與人結怨。
而且……"他頓了頓,"清月對那場大火的說法,前后有很多矛盾。
"我心中一動:"你懷疑她?""我只是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趙云章說,
"今天在婚禮上,她提起當年的事,神色很不自然。""那你為什么還要娶她?
"他苦笑:"這是家族的安排,我無法拒絕。
但是……"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這是我在清月房中發現的,也許對你有用。
"我接過錦囊,里面是一封信。"小心些,清月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說完,他轉身離開。
我打開信件,借著月光細看。這是莫清月寫給一個神秘人的信:"事情已經辦妥,
沈傾雪永遠不會回來了。至于那個秘方,我會想辦法拿到手。你放心,
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頭上。"信的落款是三年前,正是我被流放的時候。終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