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軍搜過來了,離這里不到三里!他們帶著獵犬,循著氣味來的。蕭將軍,
你得立刻帶夫人轉移?!绷嗉贝俚卣f。蕭景珩搖頭:“獵犬能追蹤我的氣味。
我帶人往東引開他們,你帶沈昭往西走,去你上次說的那個山洞。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行!太危險了!”他轉身握住我的雙肩,目光灼灼:“沈昭,
聽我說。他們的目標是我,只有我現身,你才能安全。”“可——”我剛想開口,
卻被他打斷。“沒有可是!保護你和孩子,是我的責任!”他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柳青麻利地收拾好藥箱:“蕭將軍說得對,夫人現在不宜奔波。我帶夫人去更隱蔽的地方,
你引開追兵后再來會合?!笔捑扮顸c頭,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塞到我手中:“拿著這個,
若三日內我未回來,柳青會帶你去見我的舊部?!蔽疫o玉佩,上面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
這不是告別,絕不能是告別?!笆捑扮?,你發誓會回來。”我聲音發抖,
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手臂。他低頭不語,重重吻上我的唇。這個吻又急又狠,
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和深藏的不舍。分開時,我們都在微微喘息?!拔野l誓。
”他抵著我的額頭,聲音低啞,“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會回來?!闭f完,他決然轉身,
大步走向門口。在門檻處頓了頓,沒有回頭:“柳青,照顧好她?!彼г诔快F中,
背影挺拔如松,仿佛不是去赴險,而是去赴一場尋常的晨練。我站在原地,
手中的玉佩已被捂得溫熱。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我的不安,輕輕踢了一下。
柳青輕拍我的肩:“夫人,我們也該走了?!彼龓掖┻^茂密的竹林,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里面卻干燥整潔,顯然早有準備?!斑@里很安全,獵犬也嗅不到。
”柳青點燃一盞小油燈,“夫人先休息,我去洞口守著?!蔽易阡伜玫母刹荻焉?,
心卻跟著蕭景珩飛走了。他現在到哪了?遇到追兵了嗎?
他那未愈的肩傷會不會……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犬吠聲,接著是雜亂的馬蹄和喊叫聲。
我渾身一顫,猛地站起來:“他們找到他了!”柳青按住我的肩:“別出聲!”我咬住下唇,
直到嘗到血腥味。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隱約能聽到有人喊:“那邊!快追!
”然后是蕭景珩的聲音,刻意提高的:“北境的走狗們,來追我??!”他故意的,
他在引開他們!我的心揪成一團。柳青示意我躲到洞深處,自己則悄悄撥開藤蔓觀察外面。
“看到什么了?”我小聲問。柳青回頭,眼中閃過一絲贊嘆:“蕭將軍真是了不得。
”我忍不住湊到洞口,透過縫隙往外看。只見不遠處的小溪邊,蕭景珩一人一劍,
正與十余名北境士兵周旋。他身形如鬼魅,劍光如游龍,每一招都凌厲致命。溪水已被染紅,
地上倒了五六具尸體。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他戰斗的樣子——不再是那個為我熬藥梳發的溫柔男子,
而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鐵血將軍。他的每一個轉身,每一次揮劍,都帶著驚人的力量與精準,
仿佛一場死亡的舞蹈?!靶⌒?!”我差點喊出聲——一名弓箭手正悄悄瞄準他的后背。
但蕭景珩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一個側身避過冷箭,反手擲出佩劍,正中弓箭手咽喉。
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剩下的北境兵開始退縮,蕭景珩趁機躍入溪中,順流而下。
追兵們猶豫片刻,還是吹響號角追了上去。“他脫險了。”柳青松了口氣,
“蕭將軍熟悉這一帶地形,很快就能甩掉他們。
”我卻仍盯著溪水出神——剛才蕭景珩躍入水中,我看到他右肩的傷處又滲出了血,
將衣袖染紅了一片。日落西山,蕭景珩仍未歸來。柳青生起一小堆火,煮了些野菜粥。
我毫無胃口,卻為了腹中孩子勉強吃了幾口。“夫人不必太過憂心?!绷喟参康?,
“蕭將軍身經百戰,這點追兵奈何不了他?!蔽夷﹃种械挠衽澹骸八缟线€有傷!
”“那點傷對蕭將軍來說不算什么。”柳青笑了笑,“三年前他率軍平定南蠻,
胸口中了一箭,差點傷及心脈,還不是照樣帶兵殺出重圍?”我驚訝地抬頭:“三年前?
那不是……”“正是他剛被召回京城不久。”柳青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夫人可知他為何能這么快從流放地回來?”我搖頭。當年蕭景珩被發配邊疆,
我以為此生再難相見。誰知不到兩年,他就立下戰功被召回京,只是回來后,
我們已形同陌路。柳青壓低聲音:“因為他在邊疆日夜不輟地練兵,
主動請纓平定最兇險的南蠻之亂。所有人都說他是為了功名,只有我知道……”她頓了頓,
“他是為了能早日回京,保護一個人?!蔽倚念^一震,手中的粥碗差點打翻。深夜,
洞外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柳青立刻警覺地拿起藥鏟,示意我躲到暗處。“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沙啞疲憊。“蕭景珩!”我顧不得隱藏,沖向洞口。他踉蹌著走進來,
臉色慘白如紙。我這才發現他左肩上插著一支箭,周圍的衣服已被血浸透?!皼]事,小傷!
”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然后眼前一黑,向前栽倒。我一把抱住他,
卻被他沉重的身軀帶倒在地。柳青迅速檢查傷勢,臉色驟變:“箭上有毒!
”我這才看清那支箭的箭頭發黑,顯然淬了劇毒。蕭景珩的呼吸越來越弱,
嘴唇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紫色?!霸趺磿俊蔽翌澏吨州p撫他的臉,觸手冰涼。
柳青已經麻利地取出藥箱:“必須立刻拔箭解毒。夫人,按住他的手臂。
”我死死按住蕭景珩,看著柳青利落地折斷箭桿,拔出箭頭。黑血立刻涌出,
蕭景珩在昏迷中仍痛苦地痙攣了一下?!笆裁炊荆磕芙鈫??”我急切地問。
柳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迅速在傷口周圍劃開十字小口,用力擠出毒血,
然后敷上一種綠色藥膏?!氨本程赜械纳叨?,混合了幾種草藥。”她終于開口,聲音緊繃,
“我能解,但需要時間。他可能會高燒幾日。”我松了口氣,卻聽柳青又道:“問題是,
追兵發現箭上有血,知道射中了目標,一定會擴大搜索范圍。這里不安全了?!薄澳窃趺崔k?
”柳青沉思片刻:“我知道一個更隱蔽的地方,但……”她猶豫地看了我一眼,
“夫人必須完全信任我?!蔽液敛华q豫地點頭:“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柳青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好。等天亮我們就動身?!蹦且灰?,
我寸步不離地守著蕭景珩。他高燒不退,囈語不斷,痛苦地扭動。
我不斷用濕布為他擦拭額頭和身體,輕聲安撫?!吧蛘?,走,快走!
”他在昏迷中仍惦記著我的安全?!拔以谶@兒,我哪兒也不去?!蔽椅站o他的手,
貼在自己臉上。天蒙蒙亮,蕭景珩的燒稍退了些,呼吸也平穩不少。
柳青檢查后點頭:“可以移動了,但動作要輕?!蔽覀冏隽艘粋€簡易擔架,
小心翼翼地將蕭景珩抬出山洞。柳青帶路,穿過一片我從未見過的密林,
來到一處隱藏在瀑布后的石洞。我驚訝地看著洞內的陳設——不僅有床榻桌椅,
還有一整面墻的藥柜。柳青放下藥箱,神色突然變得肅穆:“夫人,事到如今,
我也不再隱瞞。我并非普通游醫,而是藥王谷第七代傳人?!薄八幫豕??”我震驚不已。
藥王谷是傳說中的神醫世家,能活死人肉白骨,但百年前就已隱世不出。
柳青點頭:“蕭家祖上對我師門有恩,蕭將軍少年曾救過我一命。我欠他一條命,
如今該還了?!彼f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
倒出一粒金色藥丸:“這是師門秘制的‘還魂丹’,能解百毒。本打算留給自己救命用!
”我感激得說不出話來。柳青卻擺擺手:“不必言謝。倒是夫人,為了蕭將軍不惜暴露身份,
這份情意……”昨日蕭景珩中毒昏迷后,追兵果然擴大了搜索范圍。
為了盡快找到安全的藏身處,我不得不現身向一隊路過的商旅求助。雖然喬裝改扮,
但仍有人認出了我,消息很快就會傳開。“我不后悔?!蔽铱粗缴厦嫔n白的蕭景珩,
輕聲道,“若換作是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柳青給蕭景珩服下還魂丹,又換了藥。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臉色也好轉了些?!八枰菹ⅲ蛉艘苍撔?。
”柳青遞給我一碗安神茶,“為了孩子著想?!蔽覔u頭:“我想守著他。”柳青嘆了口氣,
不再勉強。她走到藥柜前整理藥材,突然問:“夫人可知蕭將軍為何隨身帶著那塊玉佩?
”我低頭看著手中一直緊握的玉佩——質地溫潤,上面雕刻著松鶴圖案,
背面刻著“歲歲平安”四個小字。“這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绷噍p聲道,
“蕭夫人臨終前囑咐,這玉佩只能交給此生摯愛?!蔽倚念^一震,
想起蕭景珩臨別將它塞給我的情景。柳青繼續道:“三年前他平定南蠻回來,
本打算向先帝求娶一位姑娘。誰知那姑娘卻……”她突然住口,意識到說漏了嘴。
我卻明白了——那姑娘就是我。當年蕭景珩凱旋歸來,先帝確實提過要為他賜婚,
卻被我以“邊疆未定,不宜婚娶”為由拒絕了。
我那時還以為他是為了權勢……“他恨了我這么多年,也是應該的。”我苦笑道。
柳青搖頭:“蕭將軍從未恨過夫人。他書房里有個匣子,里面全是這十年來寫給夫人的信,
只是從未送出。”我眼眶發熱,俯身輕撫蕭景珩的臉頰。他眉頭微蹙,
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觸碰,無意識地偏頭蹭了蹭我的掌心。柳青識趣地退出內室,留我們獨處。
我小心地解開蕭景珩的衣襟,想看看除了箭傷還有沒有其他傷勢。當褪下他的里衣,
一個小油紙包從懷中掉出。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它——里面是一縷用紅線系著的青絲,
和一張折疊的紙。展開紙,上面是蕭景珩工整的字跡,
記錄著我們這十年來每一次相遇的日期和情景:“景和十二年三月初七,宮中設宴。
她穿明黃龍袍,威嚴天成,卻在我敬酒時指尖微顫?!薄熬昂褪昱D月廿三,雪夜。
我巡邏至御花園,見她獨自賞梅,背影孤寂。駐足良久,終未上前?!泵恳还P每一劃,
都浸透著隱忍的愛意。最后一頁寫著:“景和二十二年五月初八,荷塘泛舟。
她接了我摘的荷花,笑靨如花。十年等待,終得此刻?!蔽覍⑿偶堎N在心口,淚如雨下。
原來這十年,我們都在互相誤解,互相折磨,卻又互相思念?!吧底樱 蔽疫煅手┥恚?/p>
輕吻他干裂的唇,“我們都是傻子!”“誰是傻子?”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我猛地抬頭,
對上蕭景珩微微睜開的雙眼。雖然仍顯疲憊,但已有了神采。“你醒了!”我喜極而泣,
“感覺怎么樣?還疼嗎?”他輕輕搖頭,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信紙上,
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你,看到了?”“看到了?!蔽夷ㄈパ蹨I,“全都看到了。
蕭景珩,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他艱難地抬手,拭去我臉上的淚水:“告訴你什么?
告訴你我日日思你成狂?告訴你我夜夜夢回那個雨夜?”他苦笑,“沈昭,我是臣,你是君!
”“現在不是了?!蔽椅兆∷氖郑艾F在我只是沈昭,你只是蕭景珩?!彼曃伊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