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尸體,卡在欄桿底下,骨頭錯位,血泊蔓延,臉朝著我所在的方向。而那張臉,和我,
一模一樣。我在高架橋邊站了足足五分鐘,直到警車、救護車將現場圍得密不透風。
冷風從橋下灌上來,吹亂了我還未干透的頭發,我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我本該死去,但沒死。第一次是墜樓。公司舉辦團建,
我被指派檢查頂樓廣告架是否松動。腳一滑,整個人直接從五樓的平臺翻落。
可當我閉上眼、等待劇痛降臨的時候,
我卻砸在了厚厚的安全氣墊上——而我從未見過有人布置它。第二次是爆炸。
出租屋燃氣泄漏,半夜三點,我驚醒,發現廚房飄著煤氣味。下一秒門鈴響了,是送快遞的?
凌晨三點?我打開門逃了出去,僅幾秒后,整個屋子化作火球。而走廊拐角處,
有一個陌生女人躺在地上,臉燒得模糊不清,但衣服與我完全一樣。
那時我以為是命運厚待我。直到今天,車禍。我記得那個瞬間:我正走在斑馬線上,
一輛失控的貨車朝我沖過來,我當時完全躲不過。但世界仿佛突然閃了一下,
我耳邊“嗡”地一聲——然后我已經站在路邊,身后是一具女尸,撞得面目全非,
卻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風衣,連胸前掛著的工作證都寫著我的名字。——林漾。
我第一次感覺到“活著”,是那樣的不真實。“小姐,你還好嗎?” 警察遞來一瓶礦泉水,
聲音溫和,“你看起來有點……臉色不好。”我機械地接過瓶子,卻沒喝一口。“我沒事。
”我說。怎么會沒事?我不再停留,快步穿過圍觀人群,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公司。
我必須確認,那是不是我的錯覺——會不會是新聞里的“換臉AI”惡作劇?
會不會只是巧合?結果當然不是。坐在辦公室里,我盯著桌上自己留下的手機,
它正安靜地躺在我的桌墊上,鎖屏顯示時間:14:05,比我出門早整整一個小時。
我翻開通話記錄和相冊,什么都沒有。最近的一條微信,
是昨晚十一點發給“秦臨”的一句:【別等我,我今晚不回來。】他沒回。我的男友,
三天未見。我和秦臨在一起四年,他是那種不說情話但事事為你安排妥帖的男人。
理智、克制、極其聰明。我們倆像極了一對程序匹配成功的同類,穩定、清醒、缺乏熱情,
卻也不會輕易分離。這也是為什么,我從沒和他說起這三次“死里逃生”的事。不是不信任,
而是我不想聽到他那種半認真半調侃的分析:“你可能有幸存者偏差。又或者,
是潛意識察覺到了危險信號,身體自動反應。”如果他說出那樣的話,我大概,
會開始懷疑自己真的瘋了。可現在,我想見他。哪怕只是為了找個更聰明的人,
一起分析一下——我是不是,被人……替死了?“秦臨不在。”同事抬頭看我,
眼神透著一絲好奇,“他前天請了假,聽說是家里出事了。你不知道?”我搖了搖頭,
心臟開始亂跳。這不正常。他從不無故請假,更不會連續兩天聯系不上我。
我們之間雖然不是黏人的戀人,但也不會徹底失聯。我走出辦公室,給他撥了十幾個電話,
全都無人接聽。那一瞬間,某種本能攫住了我。——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或者,
他也是……某種“實驗”的一環?當天晚上,我再次做夢。夢中,我站在一片雪原上,
天空飄著細小的冰粒,像是鹽撒在風中。她站在我面前。那張臉,和我一模一樣,
只是比我更瘦、更沉靜,眼睛里沒有我常有的急躁和防備。她說:“你還不知道吧,
每次穿越,我都在替你死。”我試圖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她慢慢走過來,
將手輕輕放在我胸口,低聲說:“你沒有珍惜的命,我來承受了。可現在,輪到你了。
”我驚醒時,枕邊全是冷汗,心口一陣陣發悶,像是有人按住了我的呼吸。我打起燈,
躺了整整一夜,始終不敢合眼。第二天一早,我做了一個決定:去找那個“替死者”。
或者說,我要找到她到底是誰。我聯系了那天的事故警察,借口“事后留下心理陰影”,
請求查看事故現場記錄。幸運的是,對方認出了我,說我“當時太震驚”,
愿意配合我的追查。可等到尸檢報告一出來,我的手指開始微微發涼。死者:未知女性,
年齡約28歲,體貌特征高度模糊,DNA檢測顯示身份不詳,指紋庫未匹配成功。
最詭異的是——她的心臟并非正常人類心臟,而是植入過“神經反饋器”的變種體。
這是……非人?我想起夢中她說的那句話:“每次穿越,我都在替你死。”穿越?
可我從未穿越過,我一直活在這個世界、這條時間線里。還是說——我活下來的這幾次,
并不是巧合?而我所處的現實,也許只是眾多“副本”之一?
我仿佛聽到了腦中某個遙遠而機械的聲音,正在倒計時:候選人編號A-1127,
評估結束。 保留目標:林漾 替代目標編號B-1127已完成任務,抹除中。我捂住頭,
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我想起第一次事故時的那個氣墊——那分明不是我自己跳下來的,
那是被什么“規則”刻意托住了我。我想起夢中的雪地,那不像是夢,
更像是某種“潛意識”被喚醒的真實場景。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根本不是活下來的那個。
我是——被系統“選中活下來”的那個。可每次選擇的代價,是她去死。她是誰?
她為什么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她甘愿去死的動機是什么?又是誰在操作這一切?我不知道。
但我必須知道。因為如果我不找出真相,下一次,她也許不會再來。那我——就真的死了。
我開始頻繁做夢。不是那種夢與現實割裂的、荒誕的、無意義的夢,
而是有邏輯、有影像、有時間線的真實場景。甚至連冷空氣劃過臉頰的溫度,都纖毫畢現。
她總是站在我面前,穿著我曾穿過的衣服,重復著幾句話:“這不是第一次了。
”“系統會一直選出活下來的人。”“你得記得我,不然下一次,我就不會來了。
”我開始做筆記。每次夢醒后第一時間記錄下細節,用不同顏色的筆劃出關鍵詞。
我的桌面貼滿便簽,手機備忘錄里全是“替身”的描述。
我甚至試圖畫出她的臉——后來發現,畫的就是我自己。她不是“長得像我”。她就是我。
一個月過去了,我沒再遇到“致命事件”。反而是周圍開始變得不對勁。公司突然查崗頻繁,
陌生人開始盯梢我家門口,手機接連收到莫名驗證碼。我的網絡銀行密碼被嘗試登陸過三次,
每次都是凌晨三點整。這一切,都像是一種試探。更詭異的是,
我居然收到了“那一天”她的死亡報告。寄件人不詳,文件放在牛皮紙袋里,
沒有郵戳、沒有寄件信息,只有一張紙條:【她替你死了三次,你能活下來的理由是什么?
】我開始瘋狂調查。我申請調閱當時那起車禍的所有監控。
每一條我能找到的道路攝像、路邊小賣部的店內記錄,我都拷貝下來。連續熬了三天三夜,
我終于從某個轉角監控里,看到了她。事故發生的前兩分鐘,她就站在我即將走到的路口。
安安靜靜,仿佛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她看著我,等我靠近,然后慢慢邁步,
替我走上那條斑馬線。她看著疾馳而來的貨車,沒有跑。她沒有掙扎,沒有驚慌。
她只是——替我死了。我第一次感到恐懼不是因為死亡,而是因為她的平靜。
那不是恐懼中獻身的無奈,而是,早就知道命運已定的接受。
我將所有線索交給了一個我能信任的人。陸笙,大學時期的學弟,
如今是一家人工智能實驗室的技術員。我們一直保持聯系,
他是唯一知道我這段時間所有變化的人。“你確定她不是你?” 陸笙皺著眉,
盯著我的眼睛,“基因、外貌、舉止……連虹膜特征都一樣,
你確定她不是你從其他時間線過來的投影?”“我不知道。”我靠在椅子里,
“但我每一次逃過死劫,現場都出現了她的尸體。她確實替我死了。
”“這像是某種‘量子替身’實驗……” 他打開電腦,開始在他的黑客渠道里檢索關鍵詞,
“你還記得你大學畢業那年參與的那個腦科學問卷項目嗎?”我一愣,
“你說那個找我們填完問卷、掃描腦電波的……小項目?”“它不小。
”他將一份加密文檔甩給我,“那個項目叫做【MNPR-鏡像人格備份實驗】。
”我打開文件,
眼前跳出一排排術語:人格映射、神經意志同步、條件死亡替換機制……“什么意思?
”陸笙咽了口口水,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錘子敲在我腦門上:“你是被選中的樣本之一。
你曾授權他們掃描你大腦全息圖譜,構建‘潛意識鏡像’,這個鏡像人格,
在必要時刻可以被激活,替代你承受不可逆創傷,完成死亡體驗。
”“簡單說……”他看著我:“你有一個‘你’,為你而死。而你,從來沒真正意識到,
你已經死過幾次了。”我顫抖著往后靠,差點摔下椅子。“那她是虛擬的嗎?”“不完全是。
”陸笙說,“她的意識來自你,
她的身體則是某種實驗型‘生物體’——具有你全部生理特征,
甚至在你活著的時間段中共存。”我腦海里瘋狂閃過那幾次意外:火災前的倒計時聲,
車禍前鏡子里詭異的重影,樓頂掉落時耳邊那聲“暫停”……——那不是我的直覺。
——那是她,正在為我承擔一次次死亡模擬。我低聲問:“她知道嗎?”陸笙:“知道。
她一開始是純備份,沒有意識。可在你‘瀕死’的第N次后,她逐漸獲得了‘自我’。
”我抬起頭,腦子里嗡嗡作響。她……是我制造出來的“替身”。
是我簽了實驗知情同意的產物,是我一開始就“默認”的工具。而她,替我死了三次,
才擁有了意識。我開始喘不上氣。那一夜,我再次夢到她。她站在我夢中雪原上,
眼睛里終于有了情緒。她說:“你終于開始記得了。”我走近她,聲音發顫:“你恨我嗎?
”她搖頭,“你是我,我怎么會恨你。”我喉頭一緊,想說些什么,她卻轉身離去。
“等等——你不能再替我死了。”她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系統不是你能決定的。
它會一直評估誰更值得活。林漾,如果下次我沒出現,那就說明……”“我,比你更值得。
”我驚醒。這一次,我哭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羞恥。我曾為自己死里逃生慶幸,
卻不知那是她一次次走進死亡。我曾以為這世界遵循邏輯,
卻沒想到背后隱藏著這樣殘忍的篩選。我活下來的原因,不是幸運,
而是我比她更合格——在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系統眼中,我的“生存價值”更高。
可誰來評估她的價值?她的人生就因為我“同意”過一個實驗,就必須成為棄子?
我不能接受。我必須找到她,和她面對面談一次。我要告訴她:我不想再活下來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替她死一次。她終于出現了。不是夢里,不是幻覺,
不是監控畫面里模糊的剪影。而是,在我身后,在電梯門關閉的一瞬。“你不該追查的。
”她的聲音低緩,卻透著無法違抗的堅定。我一震,猛地回頭。——她,穿著我的風衣,
站在我身后兩步之外。電梯內只有我們兩個人,光線冷白,沉默密閉。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