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啟事上的薪資數字讓我停下了滑動的手指。“夜班遺體整容師,月薪2.8萬,包食宿,
無經驗要求。”我盯著手機屏幕,反復確認自己沒有多數一個零。程錦,22歲,
普通二本應屆生,投了三十份簡歷只收到五份拒絕信的loser,
此刻感覺命運終于向我露出了微笑。手指比大腦先一步行動,等我回過神來,
簡歷已經發(fā)了出去。三天后,我站在城郊長青殯儀館的銹鐵門前,
仰頭看著這座灰白色的三層建筑。明明是盛夏午后,我卻莫名打了個寒顫。“程錦?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轉身,看到一個約莫五十歲的男人,佝僂著背,
左眼渾濁發(fā)白,右眼卻異常明亮。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工作服,
胸口別著“張明遠 - 主管”的名牌。“是我,您好張主管。”我擠出一個笑容,伸出手。
張明遠沒有握手的打算,只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上下打量我,然后轉身推開鐵門。“跟我來。
”穿過雜草叢生的前院,殯儀館內部出乎意料地整潔。米色瓷磚反射著冷白的燈光,
消毒水的氣味中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
張明遠帶我來到一間標著“人事科”的小辦公室。“合同。”他推過來一疊紙,
“簽完就開始培訓。”我匆匆掃過條款,在薪資那欄確實寫著28,000元/月。
翻到最后一頁時,一行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乙方自愿接受甲方全部工作規(guī)則,
合同期內不得單方面解除協(xié)議。”“合同期是多久?”我問道。張明遠嘴角抽動了一下,
“直到找到接替你的人。”這個回答有點奇怪,但高薪的誘惑讓我忽略了不安。我簽下名字,
張明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掌冰涼得不似活人。“記住,在這里工作,
規(guī)則就是你的命。”他的獨眼直視著我,“第一條:午夜12點到凌晨4點,
必須有人在停尸間;第二條:給遺體化妝時,如果鏡子里的倒影眨眼,
立即離開化妝室;第三條...”“等等,”我打斷他,“能不能寫下來?這么多記不住。
”張明遠松開手,從抽屜里取出一本薄冊子遞給我。《長青殯儀館員工守則》,
封面上印著這幾個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請隨身攜帶,切勿遺失。
“今晚你先跟著我熟悉工作流程。”他說,“明天開始你值夜班。”培訓比我想象的簡單。
張明遠帶我參觀了化妝間、停尸間和告別廳。停尸間的冷柜上標著數字,
7號柜被特別標記了紅色。“7號柜的尸體,每次經過都要對它說‘晚上好’。
”張明遠敲了敲金屬柜門,里面?zhèn)鱽砜斩吹幕仨憽!盀槭裁矗俊蔽覇枴埫鬟h沒有回答,
只是繼續(xù)向前走。在化妝間,三面大鏡子環(huán)繞著中央的工作臺。
他指著角落里的一個舊收音機:“化妝時必須開著它,調到FM87.5,
如果聽到其他聲音,立刻關掉。”傍晚六點,
張明遠帶我到員工宿舍——殯儀館后院的一排平房。我的房間在最盡頭,狹小但干凈。
二“七點半到食堂吃飯,十一點四十五分在停尸間門口等我。”臨走前,他再次強調,
“守則必須背熟。”關上門,我翻開那本守則。前幾頁是常規(guī)的儀容儀表要求,
從第五頁開始,內容變得詭異:“第四條:如果聽到停尸間有哭聲,不要進去,
立即聯(lián)系主管;第五條:化妝時遺體突然坐起,請繼續(xù)完成工作,
假裝沒看見;第六條:夜班期間如遇穿紅衣服的訪客,
稱設備故障拒絕服務;......”越往后讀,我的后背越發(fā)涼。
最后一條用加粗字體寫著:“絕對不要嘗試辭職,除非找到接替者。”這簡直像個惡作劇。
我合上冊子,決定先吃晚飯再說。食堂里除了我和張明遠,還有兩個中年女員工。
她們沉默地吃飯,偶爾交換眼神。飯菜意外地可口,但我注意到張明遠面前只放著一碗白粥,
他用勺子慢慢攪動,卻不吃。“她們是白班的化妝師,”張明遠注意到我的視線,
“你基本不會和她們打交道。”晚上11:30,我被鬧鐘驚醒。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殯儀館主樓亮著幾盞慘白的燈。穿好工作服,我揣上守則,向主樓走去。
張明遠已經在停尸間門口等待,手里拎著一個老式馬燈。“記住,”他遞給我一串鑰匙,
“凌晨1點到3點之間,
必須完成所有化妝工作;3點15分準時巡視停尸間;4點整如果我沒來接班,
你就...”“就怎樣?”我追問。張明遠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就等到我來為止。
”停尸間的溫度比白天更低。冷柜發(fā)出輕微的嗡鳴,空氣中彌漫著防腐劑的味道。
張明遠開始講解夜班流程,我的注意力卻被7號柜吸引——柜門邊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
正緩緩滴落。“那個...”我指向7號柜。張明遠看都沒看就掏出一塊抹布擦掉液體,
“老毛病了,不用管。”他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講解,“化妝間在隔壁,
今晚有三具遺體需要處理。”第一具是個老年男性,面容安詳。張明遠示范了基本化妝步驟,
收音機調到了指定的頻率,播放著沙沙的白噪音。工作進行到一半,
鏡子里的“張明遠”突然停下動作,直勾勾地盯著我。我猛地轉頭,
現實中的張明遠仍在專注工作。“別看鏡子。”他頭也不抬地說,“繼續(xù)干活。”凌晨2點,
我們處理完兩具遺體。第三具是個年輕女性,車禍致死,面部嚴重受損。
張明遠讓我獨自完成這個“簡單的測試”。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始工作。當縫合到左臉頰時,
收音機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雜音,然后傳出一個女人的啜泣。我僵在原地,想起守則上的內容,
伸手關掉了收音機。寂靜中,我聽到背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鏡子里,
女尸的右手正緩緩抬起。“別看,繼續(xù)。”張明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死死盯著尸體的臉,
假裝沒注意到任何異常。十分鐘后,工作完成,女尸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原位。“不錯,
”張明遠檢查后點點頭,“你有點天分。”3點15分的巡視平靜無波,
除了經過7號柜時我忘了說“晚上好”,柜門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嚇得我差點叫出聲。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張明遠責備地看我一眼,對著7號柜鞠躬說了句“晚上好”,
震動立刻停止了。4點整,張明遠準時出現在停尸間門口。我長舒一口氣,
交接完工作準備離開,他突然叫住我。“明天你一個人值夜班,
”他的獨眼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遵守守則就能活命。
”回到宿舍,我精疲力盡卻無法入睡。窗外,殯儀館的輪廓在月光下如同蟄伏的巨獸。
我再次翻開守則,發(fā)現最后一頁多了一行之前沒注意到的字:“如果你讀到這行字,
已經太遲了。歡迎來到長青殯儀館。”第二天晚上11:50,我獨自站在停尸間門口,
鑰匙在手中冰涼刺骨。為了測試規(guī)則的真實性,我決定做一個實驗——故意不對7號柜說話。
推開停尸間的門,冷氣撲面而來。我徑直走過7號柜,假裝沒看見柜門縫里滲出的暗紅液體。
三步之后,身后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我強忍著回頭的沖動,繼續(xù)向前走。
更多撞擊聲接踵而至,整個7號柜開始劇烈搖晃,金屬扭曲的吱嘎聲在空曠的停尸間回蕩。
突然,所有聲音戛然而止。一滴液體落在我后頸上,冰涼黏膩。天花板的縫隙中,
暗紅色的液體正慢慢滲出,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漩渦中心,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緩緩睜開,
與我對視。“晚上好!”我尖叫著轉向7號柜,深深鞠躬,“晚上好!晚上好!
”寂靜重新降臨。我顫抖著抬頭,天花板干凈如新,7號柜也恢復了平靜,
只有柜門上一道新鮮的凹痕證明剛才并非幻覺。我癱坐在地上,終于確信這本守則不是玩笑。
手機顯示凌晨12:15,漫長的一夜才剛剛開始。化妝間的三具遺體等待處理。
我打開收音機調到FM87.5,白噪音填滿了房間。第一具是個溺水兒童,
慘白的皮膚上布滿青紫斑痕。當我為他涂抹粉底時,
收音機突然清晰地說出一句話:“媽媽為什么不要我了?”我手一抖,粉撲掉在地上。
鏡子里,孩子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正直勾勾地看著我。想起守則第五條,
我強迫自己繼續(xù)工作,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設備故障,無法服務。”我機械地重復著,
關掉收音機。鏡中的孩子慢慢閉上了眼睛。凌晨2:30,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停尸間做例行巡視。冷柜排列如沉默的士兵,7號柜安靜得反常。
就在我即將完成巡視時,最末端的15號柜突然彈開一條縫。按照守則,
我應該立即離開并報告。但某種詭異的好奇心驅使我向前走去。透過縫隙,
我看到柜內空空如也,只有底部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穿著工作服的張明遠,
與現在相比年輕許多。他站在殯儀館門前微笑,身邊圍著五個同樣穿工作服的人。
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最后一張全體合影,攝于1999年7月”。1999年?
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照片上的張明遠看起來三十出頭,現在應該五十多歲,年齡對得上。
但為什么說是“最后一張”?其他人去哪了?“不該看的別看。
”張明遠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嚇得照片脫手。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停尸間,
彎腰撿起照片塞進口袋。“你不是4點才來接班嗎?”我聲音發(fā)顫。
張明遠的獨眼盯著我:“聽到動靜就過來看看。”他指向15號柜,
“這里面的尸體今早已經火化了,柜子應該是空的。”“那照片...”“前員工的。
”他打斷我,“在這里工作久了,總會留下些痕跡。”他頓了頓,“你做得不錯,
現在回去休息吧。”離開停尸間時,我回頭看了一眼。張明遠站在15號柜前,
手里拿著那張照片,嘴唇蠕動著似乎在和誰說話。但整個停尸間,除了我們兩個“活人”,
只有沉默的尸體。三第三天清晨,我在宿舍醒來,
發(fā)現枕邊放著一把銹跡斑斑的小刀和一張紙條:“隨身攜帶,遇到穿紅衣服的訪客時使用。
”翻開守則,我找到了關于紅衣訪客的條款:“穿紅衣服的訪客不是活人,必須拒絕服務。
如果它堅持進入,用小刀劃開自己的手掌,將血滴在門檻上。
”白天我試圖尋找其他員工打聽情況,但殯儀館空無一人,
只有主樓前臺的電話偶爾響起無人接聽的鈴聲。食堂冰箱里放著做好的飯菜,
標簽上寫著“夜班員餐”。下午我檢查了員工公告欄,
發(fā)現一張1999年的發(fā)黃通告:“因張明遠同志在事故中英勇保護同事,
特提拔為夜班主管。”旁邊貼著幾張模糊的照片,像是某種紀念儀式,
背景中的殯儀館與現在幾乎一模一樣。二十多年,這里的時光仿佛凝固了。當晚夜班,
我格外警惕。凌晨1點,化妝間的鏡子開始滲出黑色液體,我按照守則用鹽撒在鏡子邊緣,
液體立刻停止了滲出。2點左右,停尸間的溫度突然升高,冷柜表面凝結出水珠,
我打開所有柜門散熱(守則第23條),十分鐘后恢復正常。3:15的巡視中,
我發(fā)現7號柜門微微敞開。想起前天的恐怖經歷,我正準備說“晚上好”,
卻聽到柜內傳出微弱的呼吸聲。守則上沒有提到這種情況。我猶豫著靠近,
聞到一股腐臭混合著廉價香水的味道。透過縫隙,我看到一具穿著紅色壽衣的女尸,
她的胸口——竟然在緩緩起伏!“設備故障,無法服務。”我后退幾步,聲音發(fā)抖。
女尸的眼睛猛地睜開,漆黑沒有眼白。柜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她緩緩坐起,
頭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轉過來對著我微笑。我掏出小刀劃破手掌,鮮血滴在停尸間的地磚上。
女尸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迅速縮回柜中,7號柜門“砰”地自動關上。4點交接時,
張明遠聞到了我手上的血腥味。“遇到紅衣的了?”他見怪不怪地問,遞給我一卷繃帶。
“7號柜里的尸體...是活的?”我包扎著傷口問道。張明遠搖搖頭:“不是活的,
只是不甘心。”他點燃一支煙,煙霧在慘白的燈光中繚繞,“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時7號柜還是個新來的化妝師。”“她...是怎么死的?”“違反規(guī)則。
”張明遠深深吸了口煙,“在這里,規(guī)矩比命重要。記住這點,你就能活得久一些。
”他遞給我一個鐵盒:“明天開始你單獨值一周夜班,這里面有些東西可能用得上。
”鐵盒里裝著一包鹽、三根白蠟燭、一把銅錢和一疊黃符。最下面壓著一張紙條,
寫著一段不在守則上的話:“如果天亮前我沒來接班,點燃蠟燭和符紙,面向東方跪拜三次,
然后去展品區(qū)等待。不要看展品,不要回應任何聲音,直到真正的日出。”“展品區(qū)是哪里?
”我問。張明遠吐出一個煙圈:“你最好永遠不用知道的地方。
”第五夜:消失的時間我數了數鐵盒里的白蠟燭,只有三根。按照張明遠的說法,
這意味著我最長只能應付三次“他沒來接班”的緊急情況。第四天的夜班前,
我把鐵盒里的物品小心地裝進工作服口袋。鹽和銅錢在左,蠟燭和符紙在右,
小刀則貼身放在襯衫內側。準備妥當后,我提前二十分鐘到達停尸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