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繡勾魂·笛聲中的亡妻臉中元夜,城隍廟的燭火被陰風揉成碎金。
韓湘子執笛而立,朱唇微啟間,《往生咒》的旋律如流水漫過青磚。
本該平靜往生的亡魂們卻突然抱頭蜷縮,他們的影子從地面剝離,
在墻壁上扭曲成繡繃的形狀——繃架是人的肋骨,繡線是猩紅的血絲,而繡品中央,
是張腐爛與清秀參半的女人臉。“清玄,你終于來了。”女尸破土而出時,
湘子的度魂笛險些脫手。她身著褪色婚服,裙擺處繡著被撕碎的《和離書》殘片,
脖頸纏繞的紅蓋頭滴落污水,露出左臉未腐的梨渦——那是他前世發妻阿箬的標志。
更駭人的是,她指尖的繡針正穿透他的行云靴,在腳背刻下“負心”二字血咒,
而靴底“天道無私”的鎏金銘文下,滲出的血珠竟顯影出字跡:“清玄親啟,
我已繡好婚服第三十二針……”仙衣下的凡人補丁“大膽厲鬼,竟敢玷污度魂仙使!
”白鶴仙童揮袖間,清凈拂塵掃出五道仙光。阿箬卻不閃不避,任由仙光穿透魂體,
崩解的血繡碎片竟在空中拼出一幅幅畫面:破廟中,少年湘子用竹筷敲著瓦罐為阿箬伴奏,
她飛針走線繡著嫁衣,絲線不夠時,便扯下自己的長發續上;市集上,
湘子賣掉心愛的竹笛換了半塊桂花糕,碎屑落在嫁衣上,被她繡成永恒的星芒。“看清楚了,
白鶴仙童。”阿箬的骨繃突然伸長,勾住湘子的廣袖,“他的仙衣下藏著什么?
”綢緞撕裂聲中,湘子的內襯暴露無遺——那是用碎布拼成的百家衣,
每塊補丁都繡著不同的紋樣:有阿箬的閨名“阿箬”,有她未完成的并蒂蓮,
還有用他賣笛錢買來的粗布針腳。白鶴仙童的拂塵轟然落地,因為他看見,
那些針腳竟連成《度人經》的反文,每個字都在灼燒仙界的戒律。
笛聲里的心跳共振湘子踉蹌后退,后腰抵在城隍廟的香案上。阿箬逼近時,
他聞到她身上混合著腐氣與茜草的味道——那是她染繡線的香料,曾讓他在苦讀時昏昏欲睡。
度魂笛響起《忘情咒》,卻在笛孔處漏出異樣的顫音,那是他前世為她作的《鳳求凰》片段,
笛聲中夾雜著心跳般的低頻震動,竟與阿箬魂核里的并蒂蓮共鳴。“你的笛膜,
是用我的壽衣做的吧?”阿箬的指尖掠過笛身,湘子這才發現,
笛膜上的紋路竟與她壽衣的織錦完全一致,“你看,這上面的‘度’字,是我用血淚繡的。
”話音未落,湘子額間的“度”字胎記突然裂開,
露出底下一道月牙形疤痕——那是他替阿箬修補《女戒》時,被她的繡針刺傷的痕跡。
疤痕滲出的不是仙氣,而是茜草染的緋紅,在地面繪出兩人前世的婚書,
卻被仙界追兵的劍光劈成齏粉。碎紙片化作血色蝴蝶,每只翅膀都寫著“騙子”。
天道下的凡人骸骨阿箬的血繡飄向圍觀的凡人,一位老婦觸到繡品的瞬間,
突然痛哭流涕——她看見被仙界“度化”的兒子藏在心底的遺憾:“娘,我不想成仙,
我想娶鄰村的阿桃。”更多凡人觸碰繡品,市集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原來每個被度化者的記憶都被封存在繡線里,化作永不褪色的控訴。白鶴仙童臉色鐵青,
再度揮起拂塵:“韓湘子,速速拿下這厲鬼!莫要誤了仙界的度魂指標!”“指標?
”阿箬冷笑,骨繃突然纏住湘子的手腕,“你可知他度化的第一百個亡魂是誰?是我!
是他為了‘鐵石仙心’親手度化的發妻!”她的魂核劇烈震顫,
并蒂蓮的白蓮部分竟透出湘子前世的倒影,“清玄,你摸摸這骨繃,
這是用你親手殺死的‘克妻命’丈夫的肋骨做的。”湘子如遭雷擊。他終于想起,
那個被他判定為“命中帶煞”的男子,
臨死前眼中的恐懼與當年他撕碎婚書時阿箬的眼神如出一轍。度魂笛從手中滑落,
摔在香案上,裂縫中漏出微弱的心跳聲——那是被他度化的亡魂們未被完全抹除的生命余響,
是仙界用“清凈”掩蓋的真相。此時,阿箬的紅蓋頭突然飛起,纏住湘子的云陽巾。
頭巾落地時,他額間的“度”字胎記已變成“囚”字,周圍血管呈竹葉狀蔓延,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他的仙體里破土而出。廟外傳來竹節生長的爆響,湘子驚恐地發現,
自己的倒刺勾住了阿箬的一縷亡魂發,而那發絲落地之處,竟長出了湘妃竹的嫩芽。“清玄,
你聽。”阿箬的聲音突然溫柔,像他們初遇時的春風,“這笛聲里,有我死時的心跳。
”湘子渾身顫抖,終于聽見了——那被《往生咒》掩蓋的,是阿箬懸梁時,
房梁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是她腳尖踢翻繡繃的脆響,
是她喉間未說出的“為什么”。這些聲音匯集成暗流,正在沖垮他仙心的最后一道防線。
白鶴仙童的劍光劈來之際,湘子本能地抬手阻擋。他的袖口裂開,
露出內側用阿箬斷發繡的“不忘”二字。劍光擦過斷發,竟發出金屬相擊的清鳴,
而阿箬的魂核并蒂蓮,此刻已完全染紅,花瓣上的“恨”字與湘子眼中的“悔”字重疊,
在中元節的月光下,凝成一枚帶血的蓮子。廟外,湘妃竹已長成竹林,竹葉摩擦聲如泣如訴。
湘子終于明白,他度化的不是亡魂,而是仙界對人間情感的屠殺。
當白鶴仙童的拂塵再次掃來時,他沒有躲避,任由拂塵毛劃過臉龐,
露出凡人的淚痕——那是千年來,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罪孽哭泣。阿箬的骨繃纏上他的脖頸,
卻不是為了復仇。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清玄,碎了這笛吧。讓他們看看,
仙骨里究竟藏著多少凡人的血。”度魂笛在掌心碎成齏粉的瞬間,
湘子聽見了千萬個聲音的共鳴。那是被度化的母親對孩子的呢喃,是被抹去的戀人的誓言,
是他自己被仙界篡改的心跳。鮮血從掌心涌出,在地面畫出巨大的“情”字,而阿箬的魂核,
正順著他的血管,向他的心臟緩緩靠近。城隍廟外,凡人舉起火把,照亮了湘妃竹上的血痕。
那些痕跡不是淚痕,而是阿箬用一生血淚繡成的“愛”字。當第一縷陽光穿透竹林時,
湘子看見阿箬的魂體逐漸透明,而她嘴角的梨渦里,竟含著一滴他的凡人淚。“原來,
仙人的淚,和凡人一樣咸。”她輕笑,魂核化作流光,沒入他的胸口。此刻,
白鶴仙童驚恐地指著湘子的胸口——那里正綻開一朵并蒂蓮,白蓮與紅蓮共生,
花蕊處寫著“渡人者自渡”。而湘子的行云靴下,凡人的血正在浸透青磚,長出帶刺的藤蔓,
向仙界的方向蔓延而去。第一滴竹葉血,從湘子的眼角墜落。那是他作為仙人的最后一滴淚,
也是他作為人的第一聲啼哭。
第二章 魂核裂變·并蒂蓮中的天道謊言阿箬的骨繃如活物般纏住行云靴,
湘子眼前突然陷入一片猩紅。再睜眼時,已置身于金碧輝煌的司命殿,無數青銅齒輪轉動著,
將凡人的“天命”刻在玉簡上。他下意識摸向胸口,發現并蒂蓮正在皮膚下緩緩生長,
白蓮與紅蓮的光影在瞳孔里明滅不定。“歡迎來到天道工廠,我的度魂仙使。
”阿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湘子這才驚覺,殿內林立的玉柱竟是用凡人脊椎砌成,
齒輪縫隙間漏下的“仙霧”,實則是提煉后的凡人情感。
脊椎笛身的真相一尊青銅像突然轉動,
露出背面的流水線:無數仙人正在操作“凡心過濾機”,將剛咽氣的凡人推入機器,
齒輪碾壓間,七情六欲被分離成彩霧與黑煤——彩霧裝入琉璃瓶供仙宮享用,
黑煤則投入熔爐,驅動刻著“天命”的齒輪。“看這里。”阿箬的魂體在過濾機前顯形,
湘子看見自己的前世被綁在操作臺上,仙人用金刀剖出他的脊椎,磨成度魂笛的笛身。
笛孔處,無數細小的“情絲蟲”正啃食著他對阿箬的記憶,
蟲群振翅聲竟合成她的哭聲:“清玄,你說考取功名就娶我,
可功名不過是仙界的誘餌……”湘子踉蹌著扶住玉柱,指尖陷入脊椎骨的凹處,
竟觸到一枚銀簪——那是他賣笛換錢為阿箬買的定情物,簪頭還刻著“白首”二字。
“這是你我的婚誓,”阿箬的聲音從骨縫里滲出,“卻被仙界熔了,做成了度魂笛的簧片。
”魂核分裂的情感審判并蒂蓮在胸口劇烈震動,湘子眼前浮現雙重畫面:白蓮中,
繡娘阿箬坐在月下,用他的斷發繡著并蒂蓮,一針一線都染著茜草汁;紅蓮中,
厲鬼阿箬將丈夫的肋骨磨成繃架,怨血在繡品上綻開“殺”字。“你以為我是因恨成鬼?
”紅蓮逼近,骨繃上的血繡突然活過來,化作鎖鏈纏住他的仙骨,
“我是被仙界的‘克夫天命’逼死的!他們讓你以為我是阻礙你成仙的劫數,
卻不知你的‘仙緣’,是用我的命換來的!”白蓮同時開口,聲音溫柔卻帶著鋒芒:“清玄,
你看這過濾機,我的愛被抽成仙霧,用來粉刷仙宮的墻壁;我的恨被壓成黑煤,
用來灼燒凡人的執念。仙界說‘情是魔障’,可他們自己,卻靠吸食情魄而活。
”湘子望向琉璃瓶中的彩霧,看見無數細小的人臉在霧中沉浮——那是被剝離情感的凡人,
他們的眼睛空洞如死魚,嘴角卻被仙界用金線縫出“極樂”的微笑。他的胃里翻涌著劇痛,
低頭一看,倒刺正在脫落,露出底下凡人的皮膚,上面爬滿阿箬繡品的紋樣。
情劫音波的秩序崩塌司命殿的穹頂突然裂開,白鶴仙童持劍闖入,清凈拂塵掃過之處,
湘子的凡人皮膚竟開始剝落。“韓湘子,你已被厲鬼污染,速速返回仙界接受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