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人最好騙啦?!薄嘧觽髡f在狂風大作的日子里,
只有心生悔意達到一定程度的人面向風口處會看到一座佇立在斷崖上的三層小樓,
小樓大門的招牌上赫然寫著“囈語量販”四個字,所有進去的授權人目的只有一個,
就是獲得一刻鐘時間,對過去某一刻鐘的自己囈語的機會。
換取機會的代價是囈語量販的老板枝箬——一個千年皂角樹精會收取顧客過去的一刻鐘記憶,
每樁生意一旦做定,永無反悔之機。第一章 城市邊際的三層小樓陳暮遠病了,
被老板強制要求回家休息,她已經一個半月都沒怎么好好休息,好好吃飯了,但她不想回家,
更不想一個人呆著,因為就在46天前,她唯一的親人,自己的母親,死于車禍。
陳暮遠從小就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是人民教師,對她十分嚴厲,動輒打罵,
經常在不分青紅皂白的情況下就會挨一頓毒打,
每次打完母親又會流著眼淚抱著陳暮遠不住地道歉。陳暮遠已經習慣了,也并不在乎,
因為她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會長大,就能逃離母親的控制,
擁有自己理想的生活——去地處海邊白濱城成為一名潛水教練。但天不遂人愿,
母親對她的未來也伸出了魔爪,母親動用人脈,為她找了一份工作,
在本地的出版公司做一名職員,每天坐在辦公室工作。那是陳暮遠第一次出言頂撞母親,
又是一頓毒打,打完母親又是抱著陳暮遠淚水漣漣,但這次不一樣的是,
母親嗚咽著說:“留在我身邊,小遠,起碼在你媽我活著的時候?!庇谑?,
陳暮遠第二天去公司面試了,結果自然是通過,
陳暮遠極不情愿地發了條短信給母親匯報結果,母親的回復馬上就發了過來,
內容是為了慶祝她有了工作,兩人去陳暮遠喜歡的餐廳吃飯,陳暮遠剛打出:“不用了,
我直接回家吧?!彼煊謩h去,想了想,又打出:“我騎車去接您吧。
”卻遲遲按不出發送的按鍵。最后發送的內容是:“那我們直接餐廳碰面吧。
”陳暮遠到了餐廳,找了位置坐下,餐廳里亂糟糟的,有人大聲講電話,
電視的聲音也非常大,陳暮遠抬起頭來看到了電視上播放的,白濱城的海上颶風警報,
她定定的望著電視屏幕,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母親,憤怒在這時積攢到頂峰,她掛了電話,
關機,想走出餐廳,卻不小心撞到了走來走去大聲講電話的人,她踉蹌了一下,
聽到手機摔落的聲音,后面有叫罵聲,但她的腦子里嗡嗡作響,便不理會,跑了出去,
此刻的她只想暫時逃避一下現實,哪怕只有一個晚上。第二天,
在麥當勞桌子上睡了一晚的陳暮遠回到家,等著被痛揍一頓的時候,她發現母親不在家,
忙不迭地開機,卻收到了派出所的電話,知道了母親遭遇車禍身亡的消息,據警察說,
出租車司機是為了躲避突然跑到馬路上的小孩子,車子直接撞向了馬路旁邊的花壇。
病懨懨的陳暮遠回到家,看到因為很久沒打掃滿是灰塵的家,實在無法繼續一個人呆在家中,
索性出了門買藥,順便透透氣,讓堵塞的鼻腔和大腦能清醒一些。從藥店出來,
陳暮遠也顧不上用水服用,干吃了兩粒消炎藥,走在十一月的冷風里。突然,
本不該有霓虹燈光的街道盡頭,出現了一座三層小樓,看著制式非常古老,
還隱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像陳暮遠在白濱城新聞里看到過的那些老漁船,
看起來破敗不堪,卻又穩穩當當地佇立。更吸引人注意的是那巨大的霓虹燈牌,
寫著“囈語量販”四個字,但不像是店里能做出來的樣式,
因為那四個字歪歪扭扭的像干枯老朽的藤蔓樹枝,
還發出一種不屬于電力支持的淡淡綠色光芒。
第二章 囈語量販陳暮遠快速向前跑去想一探究竟,就這樣進入了囈語量販。
一樓是個和酒吧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樣的地方,整個房間的墻壁都是布滿溝壑的木紋機理,
包括桌椅板凳都是木質的,這里的座位都是單獨的,光臨這里的人不多,
大家也都埋頭喝自己的酒,不怎么交流,這讓陳慕遠想起了高三的桌椅安排。屋內十分安靜,
只有木頭相碰、液體流動的聲音,再認真的聽,才能聽見幾聲竊竊私語。陳暮遠一抬頭,
看見房間的梁上掛著一塊匾,寫著:“枝水館”。服務人員一見陳暮遠進來,熱情的迎上去,
稱自己叫燕子,詢問她是要在枝水館坐坐,還是上二樓見枝箬先生,陳暮遠茫然地看著燕子,
燕子反而心領神會的笑了笑,帶著她上了二樓。陳暮遠上了二樓,見了枝箬先生,
枝箬告訴她只有心生悔意達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找到囈語量販的入口,進入入口后,
可以選擇是否和他枝箬做交易,一旦同意授權,授權人可以選擇過去任意一刻鐘的時間,
對過去某一刻鐘的自己進行囈語的機會。
而換取機會的代價是枝箬會在授權人進行囈語活動前,收取授權人過去任意一刻鐘的記憶,
并且一個人囈語的空間范圍限制在過去的自己的時空坐標方圓二里內,若有違反,后果自負,
每樁生意一旦做定,永無反悔之機。陳暮遠接受了條件,于是枝箬收回了她的一刻鐘記憶。
她想回到46天前,傍晚六點,勸自己去接母親,哪怕是別讓她來也可以。想到這里,
沉寂了一個多月的心臟終于又開始重新跳動,陳暮遠拿定了主意。
誰知道和枝箬先生做生意的不止她一個人,她目測了一下,大概能有三十來人,
所有要進行囈語的人都在服務員燕子的指引下,來到一棵巨大的皂角樹旁,
按照時空坐標順序排成棋盤隊形,皂角樹的樹枝會伸向你,
燕子又引導他們將樹枝上的一片葉子摘下含在嘴里,再進入皂角樹樹身上的一個樹洞,
就能回到過去進行囈語活動了。陳暮遠進入樹洞后感覺腳下一空,
陷入了黑暗......陳暮遠成功回到了46天前,傍晚六點的餐廳,
她一進門就看見過去的自己坐在那里,她急奔幾步到她身邊,
俯身對著耳朵勸自己快去接母親,但當時的自己不為所動,如同雕塑般怔怔地看著手機,
一刻鐘馬上就要到了,急的陳暮遠不停地沖過去的自己大喊,聲淚俱下,突然,
過去的陳暮遠張了張嘴,輕聲說:“死了就好了?!标惸哼h被雷擊中一般,怔在原地,
痛苦就像泄了閘的洪水一樣從心底蔓延開來,
這時一枝皂角樹樹枝伸出纏繞住了陳暮遠的腳踝,再回過神來已經是在那條沒什么人的路上,
冷風還在不停地嗚嗚作響。原來枝箬收走的,那一刻鐘最重要的記憶,是自己痛苦的根源,
不是母親的死,也不是自己沒能去接她,而是46天前,傍晚六點時那宣之于口的,
對母親的怨恨。第三章 胖子李川那天之后,陳暮遠常常過個幾天就能找到囈語量販的入口,
將自己的失敗日復一日的重演,每天陷在痛苦中無法自拔,人也逐漸因為消瘦變得病態。
這天,陳暮遠在一樓的枝水館坐著喝枝露,枝露有個好處,喝了以后能減少痛楚,麻痹神經。
陳暮遠發現枝水館的角落里常常坐著一個胖子,一人獨飲,樣子看起來十分眼熟,
有一天陳暮遠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和他聊起天來,胖子叫李川,李川說他是個畫畫的,
在李川的詢問下,再加上陳暮遠油然而生的同病相憐,終于向他傾吐了自己的故事。
講到餐廳的事時,李川的臉色明顯變得蒼白起來,但每當陳暮遠關心他時,他都稱沒事。
就這樣,兩人互相安慰,逐漸地每晚都能在囈語量販相聚。這一天,兩人在一段攀談過后,
李川重重地放下杯子,兩只手緊緊地抓著暮遠,一字一句地說:“小遠,你欠我一個大人情,
知道嗎?”,陳暮遠不明白他在說什么,李川把他那雙胖手在臉上不停地抓撓著,
像要把面皮扯下來似的。陳暮遠看著他,突然想起胖子這張熟悉的面孔不就是那天在餐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