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大婚第七日的雪夜。裴琰的劍尖挑著我染血的嫁衣,朱雀臺三千階長階結滿冰凌。
他金瞳里凝著我看不懂的痛楚,腕間紅線寸寸斷裂:"姜沉璧,
你又騙我......"我咳著血笑,簪頭的東珠滾進雪堆。遠處傳來新帝登基的禮炮聲,
謝明遠黃袍加身的模樣倒映在劍刃上,真真是好一場螳螂捕蟬。
"第三次了......"裴琰的手在抖,劍鋒卻穩穩抵住我咽喉,"你寧選他?
"我攥著半塊碎玉撲進他懷里,任劍鋒貫穿心口。血濺在他眼尾的瞬間,
天地忽然顛倒——"小姐,吉時到了。"睜眼是滿室紅燭,菱花鏡里十七歲的容顏嬌艷欲滴。
青杏捧著鳳冠的手有溫度,窗外的梨花開得正好。指尖觸及銅鏡的剎那,
血色幻象洶涌而至:父親的頭顱滾在刑場,幼弟被煉成毒人,
裴琰的官服在火海中燒出"璧"字圖騰......"這局棋,"我咬破舌尖咽下血淚,
"該換我執黑先行。"1 血色輪回我睜開眼時,滿目都是刺目的紅。
茜素紗帳被晨風掀起一角,青杏捧著鎏金銅鏡掀簾而入,鏡面反射的陽光晃得我眼眶發酸。
那抹赤色嫁衣還掛在檀木衣架上,金銀線繡的并蒂蓮在日光下淌著血似的流光。
"小姐該梳妝了,謝家的花轎……"銅鏡墜地的脆響打斷了她的話。我死死攥住青杏的手腕,
掌心全是冷汗。這丫頭左眼下有顆朱砂痣——分明是五年前被我親手葬在亂葬崗的人。
"小姐?"她吃痛地輕呼。我猛地松開手,指甲在掌心掐出四道月牙。
妝臺上菱花鏡里映出十七歲的容顏,眼角還沒有為復仇淬煉出的冷厲,倒影清晰得令人膽寒。
這不是陰曹地府。"現在是什么時辰?"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水底浮上來。"卯時三刻,
您方才說要看梨花開盡前最后一舞……"我赤著腳沖向后院,嫁衣逶迤掃過青磚。
晨霧里的梨樹簌簌落著雪,和記憶里那場焚盡姜府的大火重疊在一起。指尖觸到樹干的剎那,
血色幻象如毒蛇竄入眼底——父親被鐵鏈拖過朱雀大街,
謝崇的皂靴碾碎他跌落的白玉冠;青杏的尸身掛在城門示眾,
烏鴉啄食她眼下的朱砂痣;而我被鐵戟貫穿胸口時,
裴琰染血的指尖正拂過我眉間……"小姐!"青杏追來時,我正伏在樹根處干嘔。
喉嚨里泛著血腥氣,我攥住她的手腕:"帶我去見父親,現在。
""老爺在書房……"話音未落,前院傳來甲胄碰撞的聲響。我提著裙擺狂奔,
卻在月洞門撞上一具冰冷的鐵甲。
禁軍統領的玄鐵面具下傳來悶笑:"姜小姐這是急著投懷送抱?
""王統領擅闖朝廷命官府邸,可有圣旨?"我盯著他腰間鎏金錯銀的刀鞘。
這柄御賜的彎刀,三日后會架在新帝的脖子上。"姜氏通敵叛國,即刻收押。
"他揚手甩出明黃卷軸,絹帛擦過我臉頰時,我觸到了他戴著鐵護腕的手指。
幻象如潮水涌來:三更天的詔獄,父親被鐵鉤穿透琵琶骨,
謝明遠捧著鴆酒說"沉璧若能活到此刻……""放肆!"父親的怒喝驚散幻影。
他官服齊整地立在石階上,胸前補子的孔雀翎羽微微顫動:"欲加之罪,
可對得起你身上流著的裴氏血脈?"我渾身一震。前世竟不知這鷹犬與裴琰同宗。
"末將只認皇命。"王統領的刀鞘抵住父親咽喉,"姜小姐若不想喜事變喪事,
不如想想謝公子送您的聘禮里……""住口!"我劈手奪過圣旨,
絹帛上的朱砂印灼得掌心發燙,"通敵文書現在何處?"滿院寂靜。王統領的面具歪了一瞬,
這本該是半柱香后的對答。
在……書房暗格……"我冷笑出聲:"統領不如說是父親親手將叛國罪證藏在《論語》匣中?
"那是謝明遠昨日送來的"賀禮",紅木匣子底部有暗香,引得巡邏犬發了狂。
父親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忽然深深看我一眼,轉身對管家喝道:"帶小姐從密道走!
""父親!"我拽住他衣袖,
前世說不出口的話混著血淚往外涌:"東南角門第三塊磚下有先太子手書,
西廂房梁上……""走!"他掰開我手指的力道比幻象中更決絕,"活著才能翻案。
"青杏的眼淚砸在我手背上,她拽著我往后院跑時,我回頭看見父親在笑。
那是他教我下棋時的神情,當黑子陷入死局,他總說:"璧兒,輸半目也是輸。
"密道石門合攏的剎那,我聽見弓弦嗡鳴。貼著耳際飛過的箭矢將青杏釘在墻上,
血濺到我唇間,腥甜中泛著熟悉的苦——和裴琰喂我的那碗毒藥一個味道。
"小姐快走……"她脖頸處的朱砂痣被血污淹沒,
"奴婢收了謝公子二百兩……"我奪過她袖中匕首,在追兵踏入密道前削斷長發。
原來重活一世,該死的棋局早已落滿塵埃。2 商海弈棋青杏的血在我裙裾上凝成褐色的痂,
像極了那年燒焦的梨花瓣。我蹲在運河邊的蘆葦蕩里啃冷饅頭,
遠處漕幫的旗船正撞碎落日余暉,船頭那個掄酒壇子的玄衣少年,
讓我想起裴琰養的那條瘋狗。"小娘子,這碼頭可不是討飯的地界。"粗糲的男聲碾過耳膜,
三個漕工圍上來,汗臭味混著魚腥氣熏得人發暈。我把最后一口饅頭塞進嘴里,
舔了舔指尖的糖霜——這是昨日從謝家廚房順的桂花蜜,甜得發苦。"勞駕,
我要見你們少幫主。"男人們哄笑起來,
最壯的那個伸手來扯我發帶:"我們少主可是千金不換的浪蕩子,
就你這......"我反手將發簪戳進他虎口,在他嚎叫前摸出半塊玉玨。
這是前世從裴琰尸體上找到的,沾著血漬的"漕"字在暮色中泛著幽光。"告訴楚星河,
他要是再裝醉鬼,我就把三年前他在臨安睡了知府小妾的事刻成話本子,貼滿金陵城的茅廁。
"旗船二層飄來摔碎酒壇的脆響,雕花窗猛地推開,露出張活色生香的臉。
楚星河散著衣襟赤腳踩在窗欞上,腰間玉佩叮當亂響:"哪兒來的野狐貍?
小爺我潔身自好......""貞觀七年的波斯葡萄酒,摻了半錢牽機藥。
"我仰頭打斷他,看著那張比姑娘還艷三分的臉瞬間褪去血色,"少幫主現在肯見我了嗎?
"船艙里熏著濃烈的龍涎香,我蹲在船頭吐得昏天黑地。楚星河蹺著腿往江心扔花生米,
繡金線的褲腳掃過我發頂:"說吧,哪家派你來翻舊賬的?""我要買三條走黑貨的船。
"我掏出浸過香露的帕子捂鼻,"每月初七子時過燕子磯,運什么你別問。
"他忽然俯身逼近,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著我蒼白的臉:"官府最近在查私鹽,
小娘子該不會是謝家......""謝崇那條老狗配使喚我?"我嗤笑著扯開衣領,
露出鎖骨下的燙傷——這是前世被謝家私刑折磨的痕跡,"我要運的是棺材,
裝著能讓謝老賊跪著哭的棺材。"楚星河指尖的翡翠扳指突然裂了道縫。
他盯著我看了半柱香,突然拍著大腿狂笑:"夠瘋!小爺就喜歡和瘋子做生意!
不過......"他變戲法似的摸出把鑲寶石的匕首,"總得留個信物不是?
"我搶過匕首割下一縷頭發:"三個月后你會在龜山遭水匪,記得別穿那件騷包的紅氅。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抓起桌上的玫瑰酥跳下船舷。泡在江水里時才想起來,
這身衣裳還是用謝明遠的聘禮布料改的。夜雨砸在青石板上的時候,
我蹲在云霓閣的房梁上數金錠。前世這會兒我還在亂葬崗啃樹皮,
如今閣里綢緞的熏香卻熏得人眼睛疼。"東家,六皇子府的拜帖。
"掌柜老周在底下舉著琉璃燈,影子在賬冊堆里晃得像條胖頭魚。我差點從梁上栽下來。
蕭景明這個笑面虎,怎么比前世早來了半年?"就說我得了時疫,
會過病氣......""秦姑娘不是剛和楚少幫主游船賞月么?
"帶笑的男聲從門口飄進來,月白錦袍掃過門檻,
我聞見西域龍腦香混著血腥氣——他剛處決完戶部那個貪官。我把金錠塞進袖袋,
翻身落地時故意帶倒了博古架。羊脂玉瓶碎在他腳邊,
我揪著衣角裝出惶恐模樣:"民女參見......""別裝了。"他彎腰撿起碎片,
指尖被劃破也不在意,"能讓漕幫連夜改了航線的人,可不像尋常商婦。"血珠墜在碎玉上,
像極了前世他喂我喝毒酒時,簪頭墜著的東珠。我盯著那抹血色輕笑:"殿下漏夜前來,
總不是為看民女摔瓶子玩兒?"他忽然用染血的手指撫過我眼尾:"三年前中秋宮宴,
有只小野貓順走了本王荷包。
"我袖袋里的金錠變得滾燙——那里面藏著從他那偷來的皇宮密道圖。雨聲忽然大了起來,
他貼著我的耳畔呢喃:"貓兒可知,那荷包里的鮫人淚,能照出人心里最深的秘密?
"我后頸的寒毛根根直立,前世至死都沒看透的謎團在此刻露出獠牙。"殿下說笑了。
"我退后半步福了福身,"民女這就去取......""不必。"他甩了甩手上的血,
在賬冊上按出個鮮紅的指印,"三日后百花宴,本王要看到云霓閣的流光錦鋪滿御街。
"轉身時玉佩勾住我腰間香囊,扯落的瞬間,
我瞥見他中衣領口繡著的金蟒——和謝崇書房暗格里的那張密信圖案一模一樣。
更漏聲催得急,我摩挲著被拽斷的香囊穗子,
里頭楚星河塞的紙條已被汗水浸透:"小心皇覺寺的桃花。
"3 驚鴻照影楚星河送的那匣子南珠還在案頭晃眼,
六皇子非要云霓閣拿流光錦給他裁喪服——這話是今早蹲在茶樓屋頂聽來的。
說書先生正講到"紅蕖夫人一擲千金買兇宅",我咬著糖葫蘆直翻白眼,
那宅子地下埋著謝家八車私鹽,買兇宅?老娘買的是催命符!"讓讓!讓讓!
"底下人群突然炸了鍋。我探頭瞧見八抬大轎碾過青石板,
轎簾上金線繡的獬豸紋刺得人眼疼。裴琰那身玄色官服晃得我眼疼,
活像只黑烏鴉撲棱進百花叢里。"哎喲喂——"我故意把糖葫蘆簽子甩下去,準頭偏了三分,
正扎在他轎夫后脖頸。那漢子嗷嘮一嗓子,轎子斜斜撞上云霓閣的門柱。裴琰掀簾子那架勢,
活脫脫閻王掀棺材板。我趴在檐角看他彎腰撿起滾落的官帽,
后脖頸那顆朱砂痣紅得妖冶——和幼弟胎記生在同一處。"刑部辦案。
"他撣灰的姿勢都帶著殺氣,"今日拍賣的鎏金龜鈕印,涉三年前戶部虧空案。
"我噗嗤笑出聲,瓦片差點掀翻:"大人查案帶著胭脂味?"他袖口沾著醉仙樓的女兒紅,
那地方二樓第三個雅間藏著謝家賬房先生。他猛地抬頭,目光比詔獄烙鐵還燙人。
我沖他晃了晃糖葫蘆,
糖衣裂開的脆響像極前世掰斷他肋骨的聲音:"民女這兒有剛熬的梨膏糖,大人降降火?
"酉時三刻,珍瓏閣的琉璃燈晃得人發暈。我捏著六皇子的燙金帖子擠進雅間,
滿屋子香粉味兒嗆得想打噴嚏。隔壁謝家管事正跟人吹噓:"咱們今兒非要拍下那方古硯,
聽說能通陰陽......""能通謝尚書褲腰帶還差不多。"我嗑著瓜子嘀咕,
前頭楚星河回頭沖我拋媚眼,大紅錦袍上金線繡的并蒂蓮,活像只炸了毛的錦雞。
拍賣師捧出龜鈕印那刻,裴琰的刀鞘撞開了門。滿場抽氣聲中,我搶著喊價:"五百兩!
"這破印前世砸碎過謝明遠的腦殼,濺出來的血可比現在鮮亮。"六百兩。
"裴琰的聲線像浸了冰碴子。我踹翻凳子站起來:"八百兩!外加云霓閣三個月的流水!
"滿場嘩然里,我瞧見謝家管事在偷偷擦汗——這印里塞著他們賄賂淮陽知州的密信。
裴琰突然轉身,官服下擺掃過滿地瓜子殼:"一千兩,刑部要帶回去泡醋壇子。""成交!
"我一屁股坐回去,抓了把松子糖塞嘴里。楚星河湊過來咬耳朵:"姐姐這是唱哪出?
"我朝他領口吐糖渣:"等著看醋壇子炸了謝家祖墳。"交割時我故意蹭過裴琰的指尖,
他掌心那道疤還是我前世咬的。血色幻象突然漫上來:雪夜荒廟,裴琰蜷在供桌下嘔黑血,
腕間鐵鏈磨得見骨,喉頭嗬嗬響著"沉璧快走......""松手。
"他抽回手的力道像是被火燎了。我盯著他腰間晃動的雙魚佩,
玉料和幼弟的長命鎖分明是同一塊璞玉。外頭更夫敲梆子時,謝家后巷飄出焦糊味。
我蹲在墻頭看裴琰帶人挖出燒了一半的賬冊,火苗舔過他官服下擺。
這傻子果然把龜鈕印泡了醋,密信上的朱砂印化開,正巧污了謝崇親筆簽名。"好看嗎?
"裴琰突然仰頭,火星子在他眼里明明滅滅。
我拋給他半塊梨膏糖:"大人查案還缺個會翻墻的?"他沒接,糖塊砸在青磚上裂成八瓣,
像極了前世摔碎的合巹杯。打更聲遠了,我摸到謝家賬房窗外時,聞見熟悉的苦杏仁味。
正要捅窗紙,后頸突然貼上冰涼的劍鞘:"姑娘家少聞這些腌臜氣。
"裴琰的呼吸噴在我耳后,激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里頭傳來謝崇心腹的聲音:"......沉舟那小子還鎖在柴房?"我指甲掐進掌心,
轉頭沖裴琰齜牙:"裴大人若是來添亂的......"話沒說完就被他捂住嘴,
掌心帶著沉水香味道。他左手彈出一粒金瓜子,正打翻屋里的燭臺。"走水啦!
"尖叫聲炸開時,他拎著我后領子躍上房梁。我踹他膝蓋:"多管閑事!"他悶哼一聲,
袖中突然掉出塊帶血的襁褓布,上頭歪歪扭扭繡著"沉舟"二字。更漏滴答,
我攥著偷來的賬本蹲在護城河邊。
裴琰那殺千刀的留了張字條塞在我腰帶里:"明日午時三刻,刑部地牢第三個囚犯。
"背面畫著朵將謝未謝的梨花,正是我前世咽氣時簪的那支。
4 燼中棋裴琰那張破字條泡了整宿的雨水,墨跡暈得像謝崇的老臉。
我蹲在刑部地牢屋頂啃燒餅,油漬在紙上一蹭,第三個囚犯的名字糊成團墨疙瘩。"喂!
"底下獄卒拿刀鞘敲磚墻,"賣炊餅的,來兩個芝麻的!"我把笠帽往下壓了壓,
粗著嗓子喊:"今兒只有砒霜餡兒的,官爺要么?"趁他愣神的功夫,翻身滾進通風口。
霉味混著血腥氣直沖天靈蓋,這地兒我熟,前世被鎖在丙字七號房時,
墻上第三百八十二道刻痕還是我拿簪子劃的。第三個囚室關著個蓬頭垢面的老頭,
腳鐐上銹跡斑斑。我捏著嗓子學貓叫,老頭突然暴起撞墻:"別過來!
謝崇你個老王八不得好死!"這動靜把獄卒招來了。我縮在陰影里嚼薄荷葉,
冷不丁被人拎著后領拽進隔壁空牢房。裴琰的官服蹭著墻灰,
活像掉進面缸的黑無常:"姜姑娘改行當耗子了?""比不得裴大人。"我踹他小腿骨,
"裝神弄鬼的功夫越發精進了。"他反手扣住我腳踝,
掌心溫度燙得嚇人:"上次燒賬冊的傷沒好全,別亂動。"這話說得曖昧,
我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前世他替我擋箭時也是這副說教口吻。外頭突然響起鐵鏈聲,
謝崇那個癆病鬼心腹提著燈籠進來。我急中生智扯開裴琰的衣襟,
抓亂自己頭發往草垛里滾:"官人輕些......"裴琰的耳尖瞬間紅透,
喉結滾了滾竟真壓上來。溫熱的鼻息噴在頸側,我摸到他后腰匕首時,
聽見謝家走狗在嗤笑:"現在的獄卒真會找樂子。"等腳步聲遠了,
我抬膝頂他腹部:"摸夠沒?"他悶哼著翻身,袖中掉出半塊鎏金令牌,
刻著姜家暗衛獨有的云紋。"你從哪偷的?!"我掐住他脖子,
前世這令牌害我折了三個探子。裴琰任由我掐著,
慢悠悠從懷里掏出個褪色香囊:"那年上元節,有人拿它換了一盞兔子燈。
"香囊上的歪扭針腳刺得我眼疼,分明是十歲那年被阿娘罵哭后縫的。
牢房外突然傳來重物倒地聲。老頭囚室飄出焦糊味,
我沖過去時只抓到把灰燼——人已經化成灘黑水,連骨頭渣都沒剩。"滅口挺下血本啊。
"我用銀簪攪了攪毒水,"西域的化骨散,六皇子最愛的小玩意。"裴琰突然掰過我下巴,
拇指擦過唇角:"沾上毒粉了。"我反手給他一肘擊,他側身躲過時,
袖箭擦著我耳際釘入墻磚,正扎著條通體赤紅的毒蛇。"小心皇覺寺的桃花。
"他沒頭沒尾撂下這句,翻窗出去時官服下擺勾走我半截袖子。我盯著那道頎長背影磨牙,
這廝絕對記得前世我撕他官服的事!當夜我蹲在謝府祠堂房梁上啃雞腿,
供桌上的長生牌位突然自己轉了個圈。密道里涌出的血腥氣熏得人反胃,我摸黑往下爬,
正撞見裴琰舉著火折子研究墻上的春宮圖。"裴大人好雅興。"我捻起他肩頭落發,
"偷情偷到謝家祖墳里了?"他反手把我按在石壁上,
火光照亮壁畫角落的姜氏族徽:"令尊當年在這藏了什么?
"我抬腳踹他膝蓋:"藏了你祖宗十八代!"話音未落,機關轉動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裴琰攬著我滾進暗格時,我摸到他腕間凹凸的疤痕——是姜家暗衛的黥印。
箭雨擦著發梢飛過,他忽然悶哼一聲。血腥味漫開來,
我摸到他右臂傷口發黑:"讓你穿夜行衣偏要穿官服,中招了吧?
""毒鏢......在暗格里......"他聲音越來越弱。我撕開他衣袖,
黥印下蜿蜒的舊疤拼出個"璧"字,正是我及笄那年練壞的字帖。密道深處傳來腳步聲,
我咬牙灌他半壺解毒散:"裴琰你欠我條命!"背起他時摸到后心處陳年箭疤,
和前世替我擋的那箭位置分毫不差。七拐八繞逃到亂葬崗,
他燒得說胡話:"第三次了......你總不記得......"我扯下他腰帶綁傷口,
發現內襯縫著褪色的合婚庚帖,女方名字赫然是姜沉璧。野狗在遠處嚎叫,
我盯著他腰間的雙魚佩發呆。前世咽氣時,好像有人把這玉佩塞進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