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梔子少年七歲的許星辰蹲在院子角落，數著螞蟻搬家。初夏的風裹著梔子花的香氣，
把她白色連衣裙的裙擺輕輕掀起。"你在干什么？"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許星辰抬頭，刺眼的陽光里站著個清瘦的男孩，比她高半個頭，眼睛像黑曜石般發亮。
他手里攥著半塊巧克力，包裝紙在風里嘩啦作響。"數螞蟻。"她擦了擦沾著泥土的手，
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笑容，"媽媽說螞蟻搬家要下雨。"男孩蹲下來，
掰開巧克力遞給她一半："我叫陸霽，霽是雨過天晴的意思。今天剛搬來隔壁。
"許星辰接過巧克力，甜味在舌尖化開。她喜歡這個字，像她總在圖畫書里看到的，
雨后掛著水珠的晴天。"我叫星辰，許星辰。"她指著天空，"媽媽說我是夜里出生的，
那時候滿天都是星星。"陸霽的眼睛亮起來："我爸爸說，晴天夜里用望遠鏡能看到火星！
"兩個孩子的友誼開始得自然而然。那天之后，陸霽總在放學后來找星辰，
有時帶一塊巧克力，有時是一本皺巴巴的星空圖冊。星辰則分享媽媽烤的小餅干，
和院子里那棵最老的梔子花樹下屬于她的秘密角落。"霽霽，你看！"某個夏夜，
星辰拉著陸霽躲在花樹下，指著漫天繁星，"那是北斗七星！"陸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卻只看到模糊的光點。他近視了，但不敢告訴嚴厲的父親。星辰似乎察覺到什么，
突然湊近他，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畔。"看不清也沒關系，"她小聲說，"我當你的眼睛。
"那一刻，陸霽的心臟像被星星撞了一下。
他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工項鏈——用藍色玻璃珠和鐵絲彎成的拙劣工藝品。"送給你。
"他耳朵發燙，"我做了好久...像不像星空？"星辰在月光下端詳那條歪歪扭扭的項鏈，
突然撲進陸霽懷里。梔子花瓣紛紛揚揚落在他們身上，像一場溫柔的雪。
"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她問，聲音悶在陸霽肩頭。陸霽鄭重地點頭，
像立下什么神圣誓言："等長大，我帶你去冰島看極光。那里整片天空都是星星。
"十二歲那年，梔子花開得特別早。星辰放學回家，發現陸霽家門前停著兩輛陌生黑車。
她本能地躲進自家院子，透過籬笆縫隙看見幾個穿西裝的男人在拍打陸家大門。"陸工，
我們知道你在里面！"為首的男人聲音陰沉，"你以為舉報我們公司排污就沒事了？
"星辰捂住嘴。她知道陸霽父親是環境工程師，最近在為某條被污染的河流奔走。
籬笆外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接著是陸母的尖叫和重物倒地的悶響。"爸爸！
"陸霽的喊聲撕裂了黃昏的寧靜。星辰渾身發抖，正要沖出去，
卻被買菜回來的母親死死拽住。許母臉色慘白，一把將她拖進屋里。"媽！
陸霽他們——""噓！"許母顫抖著鎖上門，
"別出聲...那些人我們惹不起..."那晚，星辰蜷縮在窗前，
看著陸家燈火通明到深夜。凌晨時分，黑車終于離開。天蒙蒙亮時，
她看見陸霽一家拖著行李箱匆匆上了一輛出租車。"霽霽！"星辰光著腳追出去，
卻只吃到一嘴汽車尾氣。柏油路上靜靜躺著她認得的物件——那條星空項鏈，
此刻沾著暗紅血跡，玻璃珠碎了一顆。出租車后窗，陸霽的臉貼在玻璃上，
眼淚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秒，然后永遠錯開。
第二章 星空重逢二十四歲的許星辰站在美術館《星月夜》復制品前發呆。今天是她生日，
也是她成為兒童插畫師后第一個不用趕稿的周末。"梵高畫這幅畫時，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其實是在精神病院的鐵窗后看到的星空。"星辰渾身一顫。
這聲音即使過了十二年，她也能在千萬人中認出來。她慢慢轉身，
正對上那雙記憶中的黑曜石眼睛。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
輪廓比少年時期更加鋒利。他左眉骨有道淺淺的疤痕，是十二歲那晚留下的。"陸...霽？
"星辰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男人目光落在她頸間——那里戴著那條修復過的星空項鏈，
缺失的玻璃珠被一顆藍寶石替代。"你還留著。"他伸手觸碰那顆寶石，指尖微涼，
"我找了你們家很久，但聽說你們也搬走了。"星辰鼻子發酸。當年陸家離開后，
父親擔心報復，很快帶著全家遷往南方。直到她上大學才回到這座城市。
"你爸爸...還好嗎？"她輕聲問。陸霽眼神一暗："三年前去世了。
鉛中毒引起的器官衰竭。"他頓了頓，"就是當年那家化工廠的'禮物'。
"美術館咖啡廳里，陸霽講述了他這十二年——被迫輾轉多個城市，父親健康每況愈下，
最終促使他走上環保律師的道路。"上個月剛贏了個案子，"他攪動著咖啡，
"就是當年那家化工廠的母公司。他們終于要為那條河負責了。
"星辰看著他指節上的繭和眼下疲憊的青黑，心臟揪緊。她講述自己如何成為插畫師，
如何在每個失眠的夜晚畫星空，如何在大學里談過兩段無疾而終的戀愛。"你呢？"她問，
"有...女朋友嗎？"陸霽搖頭，
從錢包夾層取出張泛黃照片——十二歲的他們站在梔子花樹下，笑得沒心沒肺。
"我答應過帶某人去看極光。"他輕聲說，"承諾還沒兌現呢。"星辰的眼淚終于落下來，
砸在咖啡杯里。陸霽伸手擦去她的淚水，指腹粗糙卻溫柔。"生日快樂，星辰。
"他變魔術般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巧克力，"這次是瑞士的，比小時候的高級。
"第三章 花期如舊重逢后的日子像被按下加速鍵。陸霽帶星辰去郊外看流星雨，
彌補她十二年來錯過的所有星空；星辰則教陸霽做巧克力曲奇，
把廚房搞得一團糟后相擁大笑。某個周末，陸霽神秘地蒙住星辰眼睛，開車帶她去某個地方。
當眼罩取下，星辰發現自己站在一棟熟悉的老房子前——他們童年居住的街道，
那棵梔子花樹依然枝繁葉茂。"我買下來了。"陸霽從背后環住她，
"以后我們的孩子可以在這里長大，數螞蟻，看星星。"星辰轉身，看見他單膝跪地，
手中是一枚鑲嵌著藍鉆的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星空般的光芒。"許星辰，
我錯過了你十二年。"他聲音哽咽，"不想再錯過余生的每一天。你愿意...""我愿意！
"星辰撲進他懷里，吻住那雙說了她最愛聽的話的唇。婚禮定在來年梔子花開時。
星辰設計請柬，陸霽挑選場地，他們甚至找到了當年拍照的相機，
準備在同樣的位置復刻婚紗照。直到那個雨夜。星辰被手機鈴聲驚醒時是凌晨三點。
電話那頭是醫院，說陸霽被送來急診，原因不明的手部震顫和暫時性失語。
她跌跌撞撞趕到醫院，看見陸霽坐在病床上，臉色比床單還白。醫生遞給她一疊檢查報告，
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中，"神經退行性病變"和"重金屬沉積"幾個詞刺痛她的眼睛。
"什么意思？"她聲音發抖。"類似帕金森，但更復雜。"醫生推了推眼鏡，
"陸先生體內鉛、汞含量嚴重超標，應該是長期接觸污染物導致的神經系統損傷。
"星辰想起陸霽這些年經手的環保案件，那些他親自取證的污染現場。她抓住陸霽的手，
發現那修長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能治好嗎？"她問，更像是在乞求。
醫生欲言又止："我們會盡力...但這類損傷通常是不可逆的。"陸霽始終沉默。
回家路上，他緊握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星辰看見他咬破的下唇滲出血絲。
"霽霽...""我沒事。"他打斷她，聲音嘶啞，"只是...婚禮可能要推遲了。
"第四章 碎星之海接下來的日子，陸霽開始頻繁"出差"。
星辰常常半夜醒來發現他不在床上，書房亮著燈，里面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有時她假裝不經意提起醫院復診，陸霽就會轉移話題，或者突然出門。更奇怪的是，
星辰開始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照片——陸霽和不同女性在餐廳、酒店的合影，
時間都是他聲稱在加班或出差的日子。照片里，陸霽或舉杯微笑，或親密耳語，
與在家時的陰郁判若兩人。"這是怎么回事？"某個深夜，星辰將打印出的照片摔在茶幾上。
陸霽掃了一眼，表情平靜得可怕："如你所見。""什么叫如我所見？"星辰聲音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