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著血腥氣在鼻腔里炸開,我第無數次后悔沒換掉診室漏雨的頂棚。
雨水順著鐵皮屋檐往下砸,在玻璃門上敲出密集的鼓點。
無影燈在布偶貓染血的皮毛上投下冷光,監護儀發出的蜂鳴聲像根鋼絲勒在太陽穴上。
"凝血功能異常,準備輸..."我伸手去夠冷藏柜,指尖剛碰到血袋就被鉗住。
身后傳來西裝面料摩擦的窸窣聲,龍涎香混著雨水的潮氣漫過肩頭。
男人修長的手指扣著腕骨,力道大得要把我釘進地磚里,"你確定這是O型血?
"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鳴叫。布偶貓腹部滲出的血珠滴在手術巾上,綻開一朵顫巍巍的梅花。
"要么松手,要么給它收尸。"我掙開桎梏,血袋在掌心勒出深紅印子。
手術刀劃開皮下組織的瞬間,玻璃門外驟然劈過閃電,照亮男人眉骨下凝結的霜。
他倚著器械臺點燃香煙,猩紅光點映著領口松脫的鉑金鏈,"你最好祈禱手術成功。
"煙灰簌簌落在無菌布上,"畢竟弄臟高定西裝的代價,可比無證行醫判得重。
"輸血管在指尖輕輕震顫,我盯著貓咪胸廓微弱的起伏,"沈先生。
"沾血的鑷子指向監控屏幕,"您再靠近半步,我就讓您的寶貝得敗血癥。
"男人喉結上的小痣突然停住滾動。他碾滅煙頭時,我聽見定制皮鞋碾碎冰碴般的脆響。
手術燈在視網膜上灼出光斑。當縫合線穿過第七層筋膜時,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腰窩。
止血鉗突然打滑,我下意識去抓器械臺,卻撞進一片溫熱的雪松香里。
"抖成這樣還拿手術刀?"他不知何時繞到身后,戴著黑曜石戒指的手撐住操作臺。
腕表貼著我的脈搏震動,十二顆碎鉆剛好卡在靜脈上。我反手將持針器抵在他喉結,
"要不您來?"金屬冷意順著小痣蔓延,他睫毛忽然顫了顫,落下小片陰影像折翼的蝶。
凌晨三點十七分,監護儀終于響起平穩的滴答。我癱坐在轉椅上,
看著男人用方巾裹住貓咪掛水的爪子。暖黃壁燈下,他凌厲的下頜線忽然變得柔軟,
像是被蜂蜜浸潤的大理石。"它叫云吞。"他突然開口,食指輕撓布偶貓濕潤的鼻尖,
"母親臨終前..."鉑金鏈從松開的前襟滑出,鳶尾花紋章在鎖骨間一閃而過。
警報器猝然炸響。我撲向監護儀時眼前發黑,消毒水味道突然變成鐵銹味。
踉蹌著跌進某個懷抱的瞬間,聽見布料撕裂聲——他的阿瑪尼襯衫被我抓出五道血痕。
"低血糖還站八小時?"他把我按在椅子上,冰可樂罐"啵"地貼上臉頰。我瑟縮著躲開,
卻被他用膝蓋卡進轉椅縫隙,"林初夏。"他突然俯身,鉑金鏈垂下來掃過鼻尖,
"你縫針的樣子..."落地窗又閃過雷電,他眸色比夜色還濃,"很像護崽的母貓。
"我咬開葡萄糖安瓿瓶,玻璃碎屑混著藥液滑過喉管,"診金兩萬八,現金還是刷卡?
"他輕笑時胸腔震得我后背發麻。手機突然在兜里震動,
寵物救助站的緊急通知亮起:暴雨沖垮安置區,二十三只流浪犬急需轉移。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雨幕中亮起兩排車燈。五輛黑色奔馳堵住巷口,
穿燕尾服的老者撐著傘迎上來:"少爺,董事長請您...""去城南。
"沈昭陽把云吞塞給我,雨水順著喉結滾進鎖骨窩,"不是要救人嗎?"他扯開浸血的前襟,
露出心口猙獰的縫合疤,"順路教教我怎么包扎。"懷里的云吞突然發出呼嚕聲,
項圈鈴鐺在雨聲中輕響,內側刻著的"S.Z.Y"在閃電下泛著幽光。
消毒棉球滾進大理石磚縫時,我終于理解什么叫"有錢人的貓都比人矜貴"。
三百平的江景公寓里,中央空調把溫度精準控制在26.8℃,
云吞的恒溫貓窩比我的診室還寬敞。"它不肯進食。"沈昭陽扯松領帶,
水晶袖扣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暈。真絲睡袍領口下,喉結小痣像枚落在雪地的罌粟籽。
我蹲在貓爬架前敲開營養膏,云吞卻炸著毛縮進角落。落地窗倒映出男人逐漸繃緊的下頜線,
"昨晚它明明..."玻璃碗突然打翻的脆響打斷他的話。我轉頭看見他單膝跪在地毯上,
左手握著奶瓶,右手還保持著投喂的姿勢。昂貴的西裝褲料被羊奶浸出深色水痕,
在晨光里像片融化的銀河。"應激反應需要安全感。"我忍著笑抽出濕巾,
"沈先生不如試試..."話音卡在喉嚨里——他竟將奶瓶塞進襯衫,
用體溫焐熱后又貼上臉頰試溫。陽光從落地窗斜切進來,給他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
云吞忽然探出爪子,勾住他晃動的鉑金鏈。叮鈴聲中,
我看見他睫毛在臉頰投下柵欄般的陰影,仿佛暴戾的猛獸自囚于牢籠。"要像這樣。
"我鬼使神差地握住他的手,牽引奶嘴觸碰貓咪鼻尖,
"先讓它記住你的氣味..."他的腕骨在我掌心突跳,體溫透過真絲布料滲過來。
云吞粉舌卷上奶嘴的瞬間,我們同時長舒一口氣,交疊的手背驚起細小的戰栗。"林醫生。
"他突然反手扣住我指尖,"你指甲在抖。"抽回手的動作太急,診療箱撞翻在地。
泛黃的照片從夾層滑出,十二歲的我抱著金毛犬坐在秋千上。笑容在相紙折痕處戛然而止,
就像那個暴雨夜永遠停跳的心臟。"這是..."沈昭陽撿起照片時,
領口垂落的鉑金鏈掃過我的手背。鳶尾花紋章擦過虎口舊疤,激起細微的刺痛。
我奪回照片塞進背包,"診療費五千。"起身時撞到身后玻璃柜,
整面墻的相框突然如星子閃爍。三百六十五張云吞寫真,每張右下角都有個褪色的"宛"字,
像蝴蝶標本停在時光深處。沈昭陽猛地拽上絲絨簾,江景瞬間碎成萬點光斑。
他背對我調整領帶,后頸棘突在晨光中起伏如刀鋒,"廚房在哪?
"油煙機轟鳴聲蓋不住瓷器碎裂的脆響。我沖進廚房時,
正撞見沈昭陽舉著菜刀對三文魚如臨大敵。案板上躺著三條面目全非的魚尸,
藍鰭金槍魚的油脂正順著定制襯衫往下淌。"這是虐殺不是料理。"我奪過刀時,
他喉結上的小痣沁著薄汗,隨吞咽動作滑進陰影里。真絲布料被汁水洇透,
隱約透出腰腹肌肉的溝壑。當第七片魚腩飛濺到他鎖骨時,我終于笑出聲。
他扯開領帶纏住我握刀的手,雪松香混著血腥氣漫過來,"教學事故是不是該賠禮?
"呼吸掃過耳尖,我手一抖,刀尖挑開他第三顆紐扣。貓咪突然跳上料理臺,
撞翻的味淋淌進他袖口。云吞叼走魚腩的瞬間,我們同時去搶玻璃碗,
指尖在冰涼的瓷壁上相觸。晨光穿透琥珀色料酒,在他瞳孔里釀出蜂蜜般的光澤。
警報器驟然尖叫。焦糊味從烤箱涌出時,我看見他徒手去抓烤盤,虎口舊疤被燙得發紅。
"你瘋了?"我拽過他的手按進冰水,皮膚相貼處泛起細小的氣泡。
"母親以前..."他忽然頓住,喉結小痣抵在我顫抖的腕脈上。云吞蹭開虛掩的柜門,
掉出的鐵盒里散落著治療抑郁的藥瓶,生產日期停在五年前的梅雨季。江風掀起紗簾,
滿墻照片在光影中晃動。那些"宛"字突然連成星軌,指向床頭柜上的骨灰盒。
我假裝沒看見他泛紅的眼尾,將創可貼按在他燙傷的指尖,"明天開始,我教你怎么做貓飯。
"收拾診療箱時,發現最底層多了盒松露巧克力。
糖紙印著法文醫囑:每日劑量——親吻三次。抬頭正撞見他倚著門框拋車鑰匙,
晨光給他輪廓描上金邊,"順路送你去救助站?"電梯鏡面映出我們交疊的衣角,
他袖口還沾著我的護手霜香。當云吞的尾巴掃過我們相碰的手背,
顯示屏數字正從52層疾速下墜。狂風撕扯著鐵皮屋頂,我踮腳去夠搖搖欲墜的應急燈時,
積水已經漫過雨靴。二十三雙發亮的眼睛在籠中閃爍,流浪犬的嗚咽被雷鳴碾成碎片。
"后門堵死了!"我沖對講機大喊,腐臭味混著雨腥氣嗆進喉嚨。玻璃爆裂的脆響中,
沈昭陽踹開變形的柵欄,黑色風衣下擺揚起如鷹隼的翅。他徒手掰開卡死的籠栓,
血順著虎口舊疤淌進袖口,"帶幼犬先走。"閃電劈亮的瞬間,我看見他脖頸暴起的青筋,
像暗河在蒼白的皮膚下奔涌。老杜賓犬突然發狂般撞擊鐵籠。我撲過去解鎖扣時,
鐵銹劃破掌心。帶著體溫的西裝兜頭罩下,沈昭陽的呼吸擦過耳尖:"傷口沾到污水會感染。
"暴雨穿透坍塌的房梁砸在背上,他弓身為我撐起人形穹頂。懷中的奶狗舔著我滲血的虎口,
恍惚間與記憶里垂死的金毛重疊。那年我跪在寵物診所的瓷磚上,看著血從指縫溢出,
像握不住的沙漏。"呼吸!"沈昭陽突然扳過我肩膀,拇指按進鎖骨凹陷。
他的腕表硌得人生疼,秒針跳動與我的心跳共振。遠處傳來墻體開裂的呻吟,
我們拽著最后兩籠犬糧撞進更衣室。黑暗吞噬感官的剎那,應急燈突然熄滅。
我踉蹌著抓住什么溫熱的東西,指尖傳來布料撕裂聲——他的高領毛衣被我扯開,
喉結小痣在手機冷光下泛著水色。"林初夏。"他嗓音像砂紙擦過松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