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銹色黃昏（上）林綰第十三次用酒精濕巾擦拭指尖時，
落地窗外正掠過一只撞上玻璃幕墻的鴿子。白色羽毛黏在防爆涂層上，
像被時間卡住的標點符號。"林小姐似乎對肢體接觸很敏感？"坐在對面的男人忽然開口，
袖口鉑金袖扣折射的冷光刺進她瞳孔。陸沉，智穹科技最年輕的CEO，
此刻正用拆解機械般的目光審視她偽裝成采訪機的錄音筆——那其實是她祖母遺留的懷表，
表盤背面刻著家族徽章：斷裂的沙漏與纏繞的常春藤。"職業病。
"她將濕巾揉成團精準投入垃圾桶，"畢竟每天要傾聽幾十個陌生人的情感創傷。
"這句話半真半假。作為情感專欄作家，
她的確需要大量訪談素材；但那些洶涌而來的陌生人記憶，更多時候是詛咒而非饋贈。
比如今早地鐵上"不小心"碰到西裝男人的瞬間，
她被迫目睹了他三小時后因股票暴跌跳樓的場景——而此刻證券交易所尚未開盤。
陸沉忽然傾身向前，古龍水裹挾著雪松氣息侵入她的安全距離。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平板電腦，
調出一份檔案："2021年3月14日，你阻止了金茂大廈的自殺者；2022年七夕，
你在時代廣場音樂噴泉旁救下心臟病發作的老人...巧合的是，
監控顯示你都與當事人有過肢體接觸。"林綰后背滲出冷汗。
懷表秒針突然發出齒輪卡頓的嗡鳴，這是能力失控的前兆。
家族女性年過二十五歲就會逐漸被時空亂流吞噬，而她的生日就在下個月滿月夜。
"陸總對我也做過背調？"她佯裝整理裙擺，實則按住顫抖的膝蓋，
"不過是些..."話音未落，男人毫無征兆地抓住她的手腕。皮質手套隔絕了體溫，
但足以觸發能力——剎那間，無數記憶碎片如鋒利的彩色玻璃扎入腦海。反常的寂靜。
預知未來時特有的蜂鳴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海般的壓迫感。
她看見昨夜23:17分的實驗室：陸沉站在全息投影前，
藍色數據流在他臉上切割出陰郁的棱角。投影赫然是她的三維建模，
告框：【時序異常者L.W. 清除優先級A】"...不過是想確認林小姐是否值得信任。
"現實中的聲音與記憶重疊。昨夜的他按下銷毀鍵前，曾撫摸屏幕上她的臉，
這個動作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林綰猛地抽回手，鋼筆在采訪本劃出長長的墨痕。
能力第一次出現逆向回溯，而更可怕的是，在那些記憶碎片里，
她看見陸沉西裝內袋的銀色手槍輪廓。
---第一章 銹色黃昏（下）暮色透過智能調光玻璃滲進來，將會議室染成琥珀色。
林綰注意到陸沉在陰影中調整了一下左耳藍牙耳機，
這個動作讓他的側臉輪廓突然與某個記憶碎片重合——七歲那年她在閣樓發現的舊照片里，
那個站在祖母身后的年輕科學家也是這樣扶眼鏡。"林小姐聽說過'普魯斯特效應'嗎？
"陸沉突然轉換話題，指尖輕點太陽穴，"氣味能喚醒最原始的記憶。
就像現在..."他摘下右手手套，露出虎口處新月形疤痕，
"你身上有蜂蠟和矢車菊的味道，讓我想起母親去世前打翻的香薰蠟燭。
"懷表在她掌心發燙。矢車菊香是她今早特意噴的催眠噴霧，
本打算在必要時讓采訪對象放松警惕。這個男人在記憶領域的研究，恐怕比她想象的更危險。
"您母親的事我很遺憾。"她啟動錄音筆，真正的殺招藏在第三個問題，
"聽說智穹科技正在研發記憶移植技術，這是否涉及倫理..."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
陸沉臉色突變，一把扯開襯衫領口，露出鎖骨下方植入的微型裝置，
紅色警示燈正在瘋狂閃爍。林綰看清了芯片編號：ML-013，
與她在那些逆向記憶中看到的實驗體編號完全一致。"待在原地！"他厲聲喝止要起身的她，
自己卻踉蹌著撞翻座椅。汗水順著下頜線滴在鋼化玻璃桌面，
倒映出天花板上突然開始扭曲的通風口格柵。林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次不是能力預警，
而是真實存在的危機——十二個熱源信號正從通風管道快速逼近，
紅外成像顯示來者四肢關節都有不自然的機械轉動角度。"時序管理局的清潔工。
"陸沉扯下領帶纏住顫抖的右手，扔給她一張黑色門卡，"B2停車場D區，
銀色幻影有自動駕駛程序。"他突然露出慘白的笑容，"想知道我為什么必須殺你，
就活到明天。"第一枚麻醉彈擊碎落地窗的瞬間，林綰撲向他的懷抱。這不是出于信任，
而是她在觸碰他胸口時，再次看到了二十四小時前的關鍵畫面：深夜的實驗室里，
陸沉將槍口對準自己太陽穴，對著監控說："如果明天我沒能清除目標，
就啟動第13號協議。"而此刻他推開她時的眼神，與記憶中扣下扳機前的那個陸沉，
驚人地相似。第二章 記憶黑匣子（上）輪胎摩擦地庫環氧地坪的刺耳聲響中，
林綰攥著染血的門卡，在車載AI"阿爾法"的機械音里陷入回憶。
隱藏的暗門、加密日志里她嬰兒時期的照片、還有他每日凌晨準時出現在腦機接口艙的身影。
"檢測到追蹤信號，建議啟動記憶混淆模式。"AI突然發聲。后視鏡里，
三輛沒有牌照的黑色SUV如鬼魅般浮現。林綰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按下中控臺閃著幽藍光芒的按鈕。霎時間，車載全息投影在隧道墻壁投射出數百個虛擬岔道。
這是陸沉研究中的"記憶迷宮"技術，
利用人類大腦處理視覺信息的0.2秒延遲制造認知陷阱。追擊車輛接連撞上虛影的瞬間，
她看見其中某個司機脖頸后的管理局烙印——沙漏圖案與她家族徽章上的如出一轍。
疼痛在此時襲來。先前接觸時強行讀取過多記憶的反噬開始發作，
鼻腔涌出的血滴在門卡芯片上，突然激活了隱藏的全息投影。跳出的竟然是陸沉的身影，
看背景是在某個雨夜的車內錄制。"當你看到這段影像，說明我再次失敗了。
"他擦拭著鏡片上的霧氣，眼下青灰比現實中更甚，"我的記憶每天都會被重置，
所以這些話你要牢牢記著：不要相信日志里用紅筆寫的內容，小心戴著紫水晶耳釘的女人，
還有..."他忽然湊近鏡頭，瞳孔微微擴散，"每當聞到茉莉花香時，我可能是愛著你的。
"投影戛然而止。林綰抹去嘴角的血跡，發現車輛正自動駛向跨海大橋。
后座不知何時多了個鈦合金箱子，生物識別鎖顯示需要她的虹膜與陸沉的指紋雙重驗證。
海風裹著咸腥味卷入車窗時，她終于想起那種茉莉花香——今早陸沉抓住她手腕的剎那，
他領口殘留的，正是摻著龍涎香的茉莉尾調。
第二章 記憶黑匣子（下）鈦合金箱子彈開的瞬間，海風突然變得粘稠。
林綰的瞳孔被箱內冷光照亮——二十四個拇指大小的玻璃膠囊懸浮在磁場中，
每個膠囊里都封存著一片泛著藍光的腦組織切片。"這是他的記憶。
"車載AI突然切換成低沉的男聲，驚得她險些打翻箱子。
全息投影在擋風玻璃上展開腦區解析圖，標注著「海馬體-2023.09.15」
「杏仁核-2023.11.02」……最新一片標注的時間是昨天凌晨。
跨海大橋的燈光在膠囊表面折射出詭譎的星芒，林綰突然明白陸沉每日凌晨消失的真相。
那些被手術刀精準切割的記憶碎片，此刻正在她掌心隨著車輛顛簸輕輕震顫，
像裝在玻璃瓶里的螢火蟲。后方傳來子彈擊中防彈鋼板的悶響。
三輛SUV如附骨之疽沖破記憶迷宮，車頂探出的電磁脈沖槍正在蓄能。
林綰抓起膠囊箱撲向駕駛座，突然發現后視鏡里映出一抹詭異的紫光——追擊者副駕駛座上，
戴著紫水晶耳釘的女人正用口紅在車窗畫著什么符號。「不要相信紅筆寫的內容。」
陸沉的警告在耳邊炸響。她低頭看向懷中箱子，某個標注「危險協議」的膠囊內部，
竟有血絲狀的紅色物質在游動。"阿爾法，啟動記憶灌注程序！"她將膠囊插入中控臺接口。
這是場豪賭，但逆向記憶里陸沉反復操作的畫面給了她底氣。劇痛如高壓電貫穿脊椎。
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海：深夜實驗室的警報紅光，手術刀劃過腦膜的冰涼觸感，
還有……茉莉花叢中十指相扣的手。當她睜開眼時，
發現自己竟能預判追擊車輛的變道軌跡——這是陸沉經年訓練形成的肌肉記憶。
方向盤在她手中如活物般扭轉，車身擦著護欄完成近乎不可能的漂移。
紫色耳釘女人的咒罵被甩在身后，林綰卻渾身發冷：那些灌注的記憶里，
分明有陸沉親手將槍口抵住她太陽穴的畫面。第三章 悖論雛菊（上）黎明時分，
銀色幻影撞進郊區廢棄的植物園。林綰拖著滲血的左腿跌入溫室，
懷中的膠囊箱在撞擊中裂開縫隙。晨霧裹挾著腐殖土的氣息漫進來，
她驚覺那些散落的腦組織切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神經突觸。"你果然找到這里了。
"沙啞的女聲從龜背竹叢中傳來。穿白大褂的銀發女人彎腰撿起一枚膠囊，
紫水晶耳釘在晨曦中閃動，"二十年前，我也曾像你一樣抱著他的記憶逃亡。
"林綰握緊藏在袖口的電擊筆。
女人脖頸后的沙漏烙印證實了她的身份——前時序管理局首席科學家，陸沉的母親蘇瑛。
但逆向記憶里的葬禮照片與此刻活生生的人形成荒誕的悖論。
"他以為用記憶移植就能復活我？"蘇瑛輕笑著將膠囊按進太陽穴，
皮膚下頓時凸起蚯蚓狀的藍光，"可惜人類承受不住時空悖論的侵蝕。你看，
我的身體已經出現記憶癌變。"她掀開衣擺，腹部布滿正在增殖的肉瘤，
每個瘤體表面都浮現著不同的陸沉面容。林綰的胃部劇烈抽搐。
那些肉瘤分明是具象化的記憶腫瘤，有些是幼年陸沉哭泣的臉，
有些是他在實驗室自殘的畫面。最中央的瘤體上，竟浮現出她自己昨夜在車內的倒影。
"每當他違背管理局的清除指令，就會在體內催生新的悖論體。"蘇瑛的指尖突然刺入腹部，
扯出一串黏連著神經的膠囊，"想救他嗎？用你的時間核心里應外合，
管理局的防火墻……"玻璃穹頂突然爆裂。戴著機械義肢的清潔工如蜘蛛般垂降，
蘇瑛在最后一刻將膠囊塞進林綰手中。那是枚標注「原始記憶-7歲」的切片，
浸泡在淡金色液體里，隱約可見孩童陸沉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