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急診室的第 37 張票根消毒水像把生銹的針頭，扎得鼻腔發疼。我縮在塑料椅里，
左手輸液管冰涼，右手緊攥著發燙的保溫杯—— 蓋子沒擰嚴，南瓜粥的甜膩混著消毒水，
在舌尖結出一層苦殼。手機鎖屏亮起時，
去年生日和黃輝劍的合照刺得眼睛發痛：他皺著眉比耶，
西裝袖口還沾著我熬夜熨燙時留下的焦痕，而現在，這雙手正捏著個穿米色風衣姑娘的手腕。
“疼嗎？我給你吹吹。”他的聲音像塊烤化的奶油，黏糊糊地糊在急診室的白墻上。
姑娘手腕上的紅痕不過指甲蓋大小，他卻用指腹來回揉，
像當年在宿舍樓下給我揉腳踝那樣—— 只不過那時我的腳踝腫得發紫，
他說 “我會永遠接住你”，現在他接住的，是別人腕間晃蕩的銀手鏈。
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說 “太貴了沒必要”，轉頭就戴在這姑娘手上，
鏈扣處還留著我剪過的缺口—— 當時我怕他戴著松，蹲在地上剪了半小時，
指尖被金屬磨出紅印。此刻這銀鏈在日光燈下晃啊晃，晃得我想起抽屜里三十七張電影票根，
每張放映時間都是 19:14，都是他說 “加班” 的夜晚。
保溫杯 “當啷” 砸在地上，南瓜粥濺上穿了三年的舊毛衫。
袖口那道燙疤突然發燙—— 去年他打翻火鍋，滾燙的湯潑在我手上，
卻在醫院里對護士說“她自己不小心”。現在他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瞳孔縮成針尖，
盯著我手里的 A4 紙：離婚協議首頁貼著他和 “寶貝” 的開房記錄，
時間是我第二次流產住院的深夜，凌晨兩點十七分。“嘉美？
”他的聲音抖得像監護儀的弱信號，和上周騙我 “在開會” 時一模一樣。
米色風衣姑娘好奇地瞥向診斷書，我指尖戳向離婚協議的簽字欄，
紙角掃過她 “軟組織挫傷” 的病歷：“建議讓他買份意外險。”我說，
“畢竟他給老婆熬的粥，總能精準潑在自己手上。”急診室廣播突然響起來，
他口袋里的手機震動，鎖屏跳出 “寶貝” 的來電。他手忙腳亂按掉電話，
指腹在屏幕上蹭出幾道汗印，像大二那年偷改考試成績被我抓包時，
慌張地往抽屜里塞涂改液。但這次我沒遞紙巾，
而是摸出 U 盤—— 里面存著 18 筆轉賬，每筆 5200 元，
附言 “寶貝早安”，剛好是他 “加班” 時打車費的總和。帆布包里的票根沙沙作響，
像有人在耳邊翻舊賬。那些獨自坐在電影院的夜晚，散場后地鐵已停運，
我踩著路燈影子回家，手機里存著他發來的 “下次一定”。此刻他的手懸在半空，
像根被掐了頭的蒼蠅，而我聽見身后傳來紙張撕裂的聲音—— 不是離婚協議，
是他剛給姑娘買關東煮的小票，日期欄明明白白印著：2025.5.9，我的陽歷生日。
輸液管里的藥水滴答滴答，我盯著護士換吊瓶時的動作，突然想起自己對消毒水過敏。
以前每次陪他看病，我都會帶著抗過敏藥，現在他給姑娘揉手腕時，早忘了我會整夜打噴嚏。
摸出手機給陳律師發消息，相冊自動跳轉到票根拼圖：每張邊角的紅筆日期，
都是他在酒店開房的鐵證，紅墨水暈開的痕跡，像我流了又流的眼淚，終于結成了痂。
2 抽屜里的 18 張開房票鑰匙插進鎖孔時，金屬摩擦聲像根細針扎進太陽穴。
玄關燈忽明忽暗，像被人掐著脖子喘氣—— 黃輝劍的公文包正砸在沙發上，
帶倒了茶幾上攤開的證據：十八張不同酒店的房卡套歪七扭八躺著，
三十七筆轉賬記錄像排著隊的子彈，最上面是被他撕成兩半的離婚協議，
用透明膠帶粘成蝴蝶形狀，翅膀上貼著他和 “寶貝” 在浴缸里的自拍，
背景是我買的情侶款浴巾，藍白條紋被水汽泡得發皺。“你瘋了？
”他的皮鞋碾過銀行流水單，鏡片后的視線落在我腳邊的行李箱上。箱子拉鏈沒拉嚴，
露出他那只永遠調不準時間的機械手表，表帶內側刻著他的生日—— 上周我才發現，
這是 “寶貝” 送的二手貨，表冠上還沾著暗紅的指甲油，邊沿磨得發毛，
像被人摘戴過無數次。“瘋的是你把工資卡注銷在‘表妹’名下。
”我從衣柜深處拽出那件領口磨白的格子襯衫，布料摩擦聲里，
十八張開房票嘩啦啦掉在地上。每張入住人簽名都是 “黃輝劍”，
日期從我們結婚周年到我外婆葬禮當天，最上面一張的備注欄寫著 “寶貝怕黑”，
字跡潦草得像他凌晨回家時蹭在門框上的鞋印。“還是說，你想解釋下行車記錄儀里，
你給‘表妹’遞 byt 的畫面？”他的喉結狠狠滾了一下，
突然換上戀愛時的軟語調：“嘉美，我們三年感情……”“感情？”我拉開床頭柜抽屜，
維生素瓶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 那是我每天按他過敏藥劑量分好的藥盒，
365 天從未斷過。此刻藥盒里的白色藥片散在抽屜角落，像撒了一地的耳光。
“就像你帶我去小診所補牙時堅持 AA，卻給‘寶貝’買周大福手鏈？”我晃了晃手機，
行車記錄儀截圖里，副駕駛座上未拆封的 byt 包裝印著 “麗晶酒店專供”，
封口處還粘著根金色發絲。他突然沖過來搶 U 盤，西裝袖口掃落床頭的維生素瓶。
我后退半步，
撞在貼滿便利貼的衣柜上：“胃藥飯后吃”“過敏藥不能和咖啡同服”“周一記得換襯衫”，
這些用熒光筆標紅的字，此刻正隨著他的咒罵聲慢慢剝落。“房產證寫我媽名字，
你一分錢都拿不到。”他的聲音像塊凍硬的饅頭，硌得人嗓子疼。我低頭看著他發抖的手指，
點開相冊里的房產中介照片：他扶著 “寶貝” 走進門店，
玻璃窗上 “黃輝劍 單獨所有” 的學區房信息格外刺眼，
首付單上我爸媽湊的 15 萬匯款記錄，早就躺在陳律師的保險柜里。“還有這個。
”我按下錄音播放鍵，他和 “寶貝” 的私語從手機里滲出來：“等她簽了放棄房產聲明，
我們就結婚，那套學區房就當你的嫁妝。”他的后背猛地撞在鞋柜上，
鑰匙串 “叮鈴” 掉在地上，像一串嘲笑的音符。我看著他彎腰撿鑰匙時，
后頸露出的紅痕—— 大概是 “寶貝” 指甲掐的，就像去年我流產住院時，
他后頸也有這樣的紅痕，當時他說是 “加班撞在辦公桌角”。
行李箱滑輪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響，
我最后看了眼這個住了三年的出租屋：衣柜里我的衣服只剩兩件，
一件是袖口燙了洞的舊毛衫，一件是補了三次的格子襯衫，而他的高定西裝掛滿整面墻，
每件都散發著陌生的香水味。門關上的瞬間，
他的咒罵混著玻璃碎裂聲傳來—— 大概是那只永遠走不準的機械手表摔了，
就像我們的感情，從他第一次騙我 “在開會” 時，就已經停擺。手機震動，
陳律師發來消息：“銀行流水顯示，他給‘輝美投資’轉了 52000 元，
法人代表是他表弟。”我摸了摸包里的醫保卡，里面還剩 3700 元，
足夠付今晚的民宿費—— 就像他永遠算不清，我記了三年的賬，
每一筆 AA 都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包括他吃的 23 次外賣，
穿的 17 件我買的襯衫，還有他給 “寶貝” 花的每一分錢，都在我心里刻成了疤。
3 法庭上的 5200 元小數點法院調解室的空調冷得能凍住呼吸，
我盯著袖口未洗的南瓜粥漬發呆—— 那是今早故意沒換的舊毛衫，粥漬結的硬殼硌著小臂，
像塊燒紅的炭，提醒我急診室里他看第三者時的眼神。陳律師推來的銀行流水在桌上攤開，
三十七筆 5200 元轉賬排成整齊的隊列，
每筆附言 “寶貝早安” 后面跟著 “1314”，
像極了他給 “寶貝” 發消息時總愛加的波浪線。“原告堅持分割共同財產，
追究被告轉移資產。”陳律師指尖敲了敲透明文件袋，里面十八張開房票根壓得平整，
最上面一張貼著監控截圖：黃輝劍在酒店大堂往 “寶貝” 包里塞 byt，
手腕上戴著我買的情侶手鏈，
鏈扣的缺口在監控里格外清晰—— 那是我當年用指甲刀剪了二十分鐘的痕跡。
黃輝劍媽媽突然抹起眼淚，手帕上繡著的玉蘭花抖個不停：“小美啊，
輝劍就是一時糊涂……”“阿姨，您住院時說玉鐲丟了。”我打斷她，
點開手機里 “寶貝” 的小紅書截圖，姑娘手腕上的綠鐲子在燈光下泛著賊光，
“典當行的發票我都留著，當票日期是您兒子給‘寶貝’買包的第二天。
”看著她的哭聲卡在喉嚨里，我轉向法官，指尖劃過銀行流水上的小數點，
“哪家借貸會在 13:14 準時轉 5200 元？連小數點后四位都是‘1314’。
”調解桌對面，黃輝劍把鋼筆捏出了水痕，墨水滲在他指尖，像道洗不掉的臟印。
他的律師咳嗽兩聲剛要開口，我把行車記錄儀存儲卡推了過去：“4 月 15 日，
他帶第三者去私立醫院流產，記錄儀里錄著他說‘別怕，我會娶你’，
和當年騙我‘下次一定陪你產檢’的語氣，連停頓都一樣。”后排傳來吸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