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邂逅雨水像被撕碎的銀簾,傾瀉而下。季瑤第三次嘗試發動汽車,
引擎只是發出幾聲無力的咳嗽,然后徹底沉默。她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
昂貴的真皮手套與皮革相觸發出悶響。車窗外,
雨點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如同千萬面小鼓同時敲擊,淹沒了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臟話。
"見鬼的臺風天。"她喃喃自語,手指劃過手機屏幕,
叫車軟件上顯示"附近暫無可用車輛",紅色感嘆號刺眼得像是某種嘲諷。季瑤看了看腕表,
晚上十點四十五分。金融中心大樓的燈光早已熄滅,她是最后一個離開的分析師。
連續三天的高強度工作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現在還要面對車子拋錨和暴雨的雙重打擊。
"需要幫忙嗎?"一個低沉的男聲穿透雨幕傳來。季瑤轉頭,透過被雨水模糊的車窗,
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車旁。他撐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傘面被風吹得幾乎翻折過去,
雨水順著他的防水外套不斷流下。季瑤猶豫了一秒,降下車窗一條縫隙。
冷風夾著雨水立刻鉆了進來,打在她精心護理的臉上。"我的車拋錨了,
"她不得不提高音量才能壓過雨聲,"已經叫了拖車,但至少要等一小時。"男人彎下腰,
雨水從他的發梢滴落。路燈的光線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在暗處依然明亮的眼睛。"這天氣拖車也來不了。我的店就在前面拐角,
不如先去那里避一避?"季瑤本能地警覺起來。二十七歲,單身女性,暴雨夜,
陌生男人——每個元素都符合都市危險故事的標配。但當她再次看向那個男人時,
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沒有戒指,右手虎口處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鋒利物品劃傷過。這些細節莫名讓她覺得真實。"什么店?"她問,
手指悄悄移到手機緊急呼叫鍵上。"清吧,叫'墨色'。"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戒備,
后退半步拉開距離,"你可以用手機查一下,有大眾點評頁面。"季瑤快速搜索,
確實找到一家評分4.8的清吧,最新評論是今天下午的。
照片里昏暗的燈光和復古裝潢看起來很有格調。"好吧,"她終于說,"但我得先拿些東西。
"季瑤從后備箱取出筆記本電腦包和一個小型行李箱——她習慣在辦公室放一套換洗衣物,
以備不時之需。當她關上后備箱轉身時,發現男人已經接過她的行李箱,
同時將傘完全傾斜到她這邊,自己的半邊肩膀已經被雨水浸透。"我叫程墨,"他說,
"'墨色'的老板兼調酒師。"2 墨色清吧"季瑤。"她簡短地回答,
沒有提及自己在摩根大通的職位。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太大,
兩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才能聽見對方說話。季瑤聞到程墨身上混合著雨水的氣息,
有一種木質調香水的后調,還有淡淡的酒精味。轉過兩個街角,一棟老式洋房出現在眼前,
門口掛著木質招牌"墨色",在風中輕微搖晃。程墨掏出鑰匙打開門,
溫暖的燈光和爵士樂聲立刻流瀉而出。"今天本來營業的,但天氣太差,
我讓員工都提前回去了。"程墨解釋道,接過季瑤濕透的外套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
季瑤環顧四周,清吧內部比照片上更有味道。深棕色的木質家具,復古的黃銅吊燈,
一整面墻的酒柜在柔和的燈光下閃爍著琥珀色的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架三角鋼琴,琴蓋上放著幾個空酒杯,
像是有人剛剛在那里演奏過。"坐吧臺吧,那里暖和。"程墨指了指角落里的壁爐,
雖然只是裝飾用的電子壁爐,但確實散發著令人舒適的熱度。季瑤坐上高腳凳,
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程墨。脫掉防水外套后,他穿著一件深灰色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處,
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的動作干脆利落,從酒柜取酒瓶的姿態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喝點什么?"程墨問,"算我請客。""隨便什么熱的。"季瑤的手指仍然冰涼,
她搓了搓手,"我不太懂酒。"程墨挑了挑眉,這個表情讓他眼角的細紋更加明顯。
"金融區的精英女士不懂酒?我以為你們的商務應酬都少不了這個。
"季瑤驚訝于他的觀察力——她并沒有透露自己的工作。"你怎么知道我在金融區工作?
""行李箱上的摩根大通標志,還有,"程墨指了指她的左手腕,
"那種特定款式的女士手表只在高盛和摩根的年終酒會上作為禮品發放。我猜你是分析師?
VP還不會加班到這么晚。"季瑤下意識地遮住手表,感到一絲被看透的不適。
"你倒是很了解投行。""前女友是你們同行。"程墨簡短地回答,轉身開始調制飲品。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搖酒壺在他手中如同玩具般靈活轉動。片刻后,
一杯冒著熱氣的飲品被推到季瑤面前。"嘗嘗,熱托迪,威士忌加蜂蜜、檸檬和香料,
蘇格蘭人的感冒藥。"季瑤小心地抿了一口,甜中帶辣的液體滑過喉嚨,
立刻在胸口燃起一團溫暖的火。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感覺冰冷的指尖開始回暖。"好喝。
"她誠實地評價,突然注意到程墨正在看她,目光專注得讓她有些不自在。"你的妝花了。
"他突然說。"什么?"季瑤慌忙摸向自己的臉。程墨從吧臺下拿出一面小鏡子遞給她。
鏡中的季瑤確實狼狽不堪——精心打理的卷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上,
眼線在下眼瞼暈開一片,口紅也蹭掉了大半。"洗手間在那邊,
里面有干凈的毛巾和一些基本化妝品,前員工留下的。"程墨指了指后方的一扇門,
"如果你需要換衣服,我樓上有一套公寓,可以借你用。"3 燭光對話季瑤猶豫了一下,
但濕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謝謝,我帶了換洗衣物。
"她拎著行李箱走進洗手間,鎖上門后長舒一口氣。鏡子里的自己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季瑤用溫水洗了臉,從行李箱拿出備用衣物和簡易化妝包。十五分鐘后,
她重新出現在吧臺前,穿著舒適的米色針織衫和黑色休閑褲,臉上只化了淡妝,
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程墨正在擦拭酒杯,抬頭時明顯愣了一下。
"你看起來...""像個普通人?"季瑤自嘲地接話,坐上高腳凳。
她注意到程墨已經換了一件干爽的黑色T恤,頭發也不再滴水,
應該是趁她換衣服時簡單整理過自己。"像個不需要用妝容武裝自己的人。"程墨糾正道,
遞給她一杯新的飲品,"姜茶,不含酒精。考慮到你可能還要工作。
"這個體貼的舉動讓季瑤心頭一暖。她接過杯子,兩人的手指短暫相觸,
程墨的指尖有常年接觸冰塊留下的微涼溫度。就在這時,整條街的燈光突然熄滅,
只剩下吧臺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程墨輪廓分明的側臉。
"停電了,"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看來臺風比預報的更嚴重。
"季瑤聽到打火機的聲音,接著幾支蠟燭被點燃,
跳動的火焰在程墨深邃的眼窩中投下晃動的陰影。燭光下的清吧突然變得私密而曖昧,
爵士樂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只剩下雨聲和偶爾的雷聲作為背景音。"害怕嗎?"程墨問,
將一支蠟燭移到她面前。季瑤搖頭:"我小時候最喜歡停電了,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寫作業。
"程墨輕笑出聲,這個笑容讓他整個人柔和了許多。"華爾街精英也有不想寫作業的時候?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華爾街是什么。"季瑤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我爸爸是大學物理教授,
媽媽是鋼琴老師,他們希望我學音樂或者科學。""然后你選擇了最不藝術的行業。
"程墨評論道,從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開始做三明治。"叛逆期來得晚。"季瑤聳聳肩,
突然注意到程墨切番茄的姿勢異常優雅,刀刃與砧板接觸的節奏幾乎帶著韻律感。
"你的刀工很好。""職業習慣。"程墨將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她,"餓了吧?
加班的人通常忘記吃飯。"季瑤確實餓了,她接過食物咬了一口,
驚訝于簡單的食材能組合出如此美味。"你以前是廚師?""小提琴手。
"程墨的回答出乎意料,"國家交響樂團,五年。刀工是在切水果擺盤時練的。
"季瑤瞪大眼睛:"你從國家交響樂團轉行開酒吧?"程墨的表情在燭光下晦暗不明。
"人生有時候需要急轉彎。"他簡短地說,明顯不愿多談。
4 宿命留宿季瑤識趣地沒有追問,轉而問道:"為什么叫'墨色'?""我父親是書法家,
"程墨的聲音柔和下來,"小時候我總在旁邊磨墨,喜歡看黑色如何在水中慢慢暈開,
變成各種深淺不一的灰。那種變化很迷人,就像..."他頓了頓,
"就像一杯好酒在冰塊融化過程中的風味變化。
"季瑤發現自己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程墨說話時滾動的喉結和隨著呼吸起伏的鎖骨線條。
這個發現讓她有些慌亂,趕緊低頭喝了一口姜茶。"你呢?"程墨反問,"為什么選擇金融?
""數字比人可靠。"季瑤下意識回答,隨即意識到這話聽起來多么憤世嫉俗,"我是說,
數字有明確的規則,不會突然改變或者欺騙你。"程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有人傷害過你。
"這不是疑問句。季瑤驚訝于他的敏銳,同時感到一絲被冒犯。"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小時,
程先生。""調酒師的本能,"程墨不以為意,"人們喝醉后總會說真話。
我聽過足夠多的故事,能分辨哪些傷痕還在流血。"季瑤沒有回應,
轉而問道:"有充電寶嗎?我手機快沒電了。"程墨從抽屜拿出一個遞給她,
兩人的手指再次相觸,這次季瑤確定自己感受到了微弱的電流——或者那只是靜電?
"樓上信號更好,"程墨說,"如果你需要聯系誰的話。"季瑤搖搖頭:"只是查看郵件,
確保明天的工作安排。"她頓了頓,"拖車公司有回復嗎?
"程墨看了看窗外依然肆虐的暴雨:"這種天氣,我懷疑他們要等到明天早上了。
如果你不介意,樓上有間客房。"季瑤本該感到警惕,但奇怪的是,
她對這個認識不到兩小時的男人有種莫名的信任感。也許是燭光的作用,或者是那兩杯酒,
又或者是程墨身上那種沉穩的氣質,讓她覺得安心。"謝謝,我會付房費。
"她公事公辦地說。程墨笑了:"就當是暴雨夜的特殊服務。來吧,我帶你看房間。
"他拿起一支蠟燭,示意季瑤跟上。樓梯很窄,程墨走在前面,
燭光在他身后投下長長的影子,籠罩著季瑤。她注意到程墨的背影挺拔如軍人,
走路時幾乎沒有聲音,像是習慣了不打擾別人。二樓是一套簡約的公寓,
客廳里散落著幾本音樂理論書籍和幾張黑膠唱片。程墨推開一扇門:"客房,有獨立浴室。
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季瑤走進房間,
蠟燭的光線照亮了簡潔的北歐風格家具和一張看起來非常舒適的床。"很漂亮,謝謝。
""我就住在對面,"程墨指了指另一扇門,"有任何需要就敲門。晚安,季小姐。
""季瑤,"她糾正道,"既然我都住進你家了,再叫季小姐就太奇怪了。
"程墨嘴角微微上揚:"晚安,季瑤。"他輕輕帶上門離開。季瑤坐在床邊,
聽著窗外的雨聲和偶爾傳來的雷聲,
突然意識到這是她近半年來第一次在非工作場合與異**談超過十分鐘。更奇怪的是,
她竟然期待著明天的早餐時間。季瑤從行李箱拿出筆記本電腦,借著燭光查看郵件。
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臉上,與溫暖的燭光形成鮮明對比。處理完幾封緊急郵件后,她關上電腦,
走到窗前。暴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街道已經變成了小河。季瑤拉上窗簾,
突然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兩片阿司匹林,旁邊是一張便條:"預防加班后的頭痛。
——程"這個細心的舉動讓季瑤心頭泛起一陣暖意。她吞下藥片,換上睡衣躺在床上。
陌生的環境本該讓她難以入睡,但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許是雨聲的白噪音,
她很快沉入夢鄉。5 晨光微醺夢中,她看見程墨站在吧臺后,不是調酒,
而是拿著小提琴演奏一首她從未聽過卻莫名熟悉的旋律。季瑤被陽光喚醒時,
一時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米色的亞麻窗簾被晨風吹得輕輕飄動,
將柔和的光線過濾后灑在木地板上。她眨了眨眼,
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暴雨、拋錨的車、那個叫程墨的男人和他的清吧。
她伸手摸到手機,屏幕顯示上午八點二十,有七個未接來電和十幾條未讀消息,
大部分來自同事和助理。季瑤快速回復了幾條關鍵信息,說明自己遇到車輛故障但很安全,
會晚些到辦公室。床尾的椅子上整齊地疊放著她昨晚換下的衣物,已經干了,
還帶著陽光的味道。季瑤換上職業裝,簡單整理了一下頭發,涂上口紅。
鏡中的自己看起來精神不錯,完全不像是在陌生人家過夜的樣子。她輕輕打開房門,
咖啡的香氣立刻鉆入鼻腔。順著香味,季瑤來到開放式廚房,看到程墨背對著她站在灶臺前。
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休閑褲,陽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線條。
季瑤注意到他的站姿挺拔,像是受過某種專業訓練。"早上好。"她開口道。程墨轉過身,
手里拿著木鏟,"睡得好嗎?"他的聲音比昨晚更加放松,下巴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凈凈,
整個人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爽。"出乎意料的好。"季瑤微笑,"你在做什么?好香。
""法式吐司,馬上就好。"程墨指了指餐桌,"咖啡在那邊,牛奶和糖自己加。
"季瑤倒了杯黑咖啡,走到窗前。外面的世界已經恢復了平靜,
陽光明媚得仿佛昨晚的暴風雨從未發生過。街道上有工人在清理斷枝和積水,
她的車還停在原地,車窗上貼著一張拖車公司的通知單。"我幫你聯系了相熟的修車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