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遠將那塊暗紅色的絨布揭開時,古董店里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燈,皺了皺眉。
這棟位于老城區(qū)的二層小樓已經有八十多年歷史,電路老化是常有的事。"就是它了。
"站在柜臺對面的老趙搓著手,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明代的銅鏡,
保存這么完好的可不多見。"溫明遠沒有立即回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古鏡吸引。
鏡面呈橢圓形,直徑約二十厘米,邊緣是一圈精雕細琢的銅框,上面纏繞著繁復的藤蔓花紋,
其間點綴著幾朵盛開的牡丹。鏡面本身卻出奇地清晰,不像一般古鏡那樣氧化模糊,
反而像剛拋光過一般,能清晰地映出溫明遠那張三十歲出頭的臉。
"這鏡子..."溫明遠伸手輕輕撫摸鏡框,指尖傳來一陣異常的冰涼,"從哪里來的?
"老趙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上周鄉(xiāng)下收來的,聽說是在一座老宅的地板下發(fā)現(xiàn)的。
那家人說祖上有人做過官,可能是那時候的陪葬品。
"溫明遠是這家"明遠齋"古董店的老板,從祖父那里繼承了鑒別古董的眼力和這家小店。
他見過不少古鏡,但這一面給他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鏡面太過清晰,
仿佛能看透人心;而鏡框上的花紋在燈光下似乎會微微變化,那些藤蔓像是活物般蠕動。
"多少錢?"他聽見自己問。老趙伸出五根手指:"五萬,不還價。
"溫明遠知道這個價格對于明代銅鏡來說偏高,但鏡子的品相確實罕見。更重要的是,
他無法抗拒那種詭異的吸引力。最終,他以四萬八的價格成交,
老趙歡天喜地地拿著錢離開了。當天晚上,溫明遠將古鏡帶回了家。
他的公寓就在古董店樓上,一間兩室一廳的老房子,裝修簡單但整潔。
他把鏡子放在書房的書桌上,對著臺燈仔細研究。鏡面在燈光下泛著幽幽的青光,
溫明遠注意到鏡框內側刻著一圈細小的文字,像是某種咒文。他拿出放大鏡,
勉強辨認出幾個字:"照...魂...不散...""大概是古人的迷信吧。
"他自言自語道,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夜深了,溫明遠決定休息。
他最后看了一眼古鏡,鏡中的自己似乎比平時蒼白了些。他搖搖頭,關上臺燈離開了書房。
那天晚上,溫明遠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站在一片迷霧里,
前方隱約可見一個穿紅衣的女子背對著他。女子長發(fā)及腰,發(fā)間插著一支金釵。
當溫明遠想走近時,女子突然轉身——她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慘白。溫明遠猛地驚醒,
發(fā)現(xiàn)已是凌晨三點。他渾身冷汗,心跳如鼓。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在抓撓玻璃。他起身去廚房倒水,經過書房時,
隱約看見門縫下透出一絲微光。溫明遠記得自己關掉了臺燈,他輕輕推開門,
發(fā)現(xiàn)古鏡在黑暗中散發(fā)著淡淡的綠光,鏡面如同水面般微微波動。
"這不可能..."溫明遠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鏡子已經恢復正常。他走近書桌,
猶豫片刻后伸手觸碰鏡面,指尖傳來刺痛,一滴血珠滲了出來,落在鏡面上。血珠沒有滑落,
而是被鏡面吸收了。溫明遠倒吸一口冷氣,急忙用絨布蓋住鏡子,逃也似地離開了書房。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照進臥室,溫明遠幾乎要以為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覺。他走進書房,
小心翼翼地掀開絨布——鏡子靜靜地躺在那里,看起來再普通不過。"大概是太累了。
"他安慰自己,決定把鏡子拿到店里展示。接下來的幾天,
古鏡在店里吸引了不少顧客的目光,但每當有人表現(xiàn)出購買意向時,
溫明遠總會找各種理由推脫。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抗拒賣掉它,
就像鏡子在無形中控制著他的決定。第五天晚上,溫明遠再次做了那個夢。
這次紅衣女子離他更近了,他能聞到她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香氣,像是某種古老的花香。
女子緩緩抬起手,指向他的胸口。溫明遠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臟位置是空的,
一個漆黑的洞貫穿了他的身體。他尖叫著醒來,發(fā)現(xiàn)書房方向傳來輕微的響聲,
像是有人在低聲細語。溫明遠鼓起勇氣,拿起棒球棍走向書房。推開門的一瞬間,
聲音戛然而止。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書桌上,古鏡反射出冷冽的光芒。溫明遠走近鏡子,
驚恐地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竟然在微笑——而他明明緊繃著臉。更可怕的是,
鏡中影像的動作比他慢了半拍,當他轉頭時,鏡中人才緩緩跟著轉動。
"這不可能..."溫明遠的聲音顫抖著。鏡中的"他"突然開口了,
聲音卻是一個女人的:"終于...找到你了..."溫明遠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沖回臥室,鎖上門,用被子蒙住頭,整晚不敢合眼。天亮后,
溫明遠決定調查這面鏡子的來歷。他給幾個收藏界的朋友打了電話,
又去圖書館查閱了明代古董的相關資料。經過三天搜尋,他在一本地方志中找到了線索。
據(jù)記載,明萬歷年間,當?shù)赜幸晃唤辛鐭煹呐樱歉簧讨琶搽p全。
她愛上了一個窮書生,卻被迫嫁給一個年邁的官員做續(xù)弦。婚后不久,官員暴斃,
柳如煙被指控謀殺親夫和與人通奸。在嚴刑拷打下,她始終不認罪。最終,在一個雨夜,
柳如煙用一面銅鏡的碎片割腕自盡,死前詛咒所有冤枉她的人不得好死。地方志中還提到,
柳如煙生前最愛的就是一面銅鏡,那是她的嫁妝之一,鏡框上雕刻著牡丹和藤蔓花紋。
溫明遠的手開始發(fā)抖。他翻到下一頁,看到一段更可怕的記載:柳如煙死后,
接觸過那面鏡子的人相繼離奇死亡,有的發(fā)瘋,有的自殺,
有的則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般枯萎而死。最后鏡子被一位道士封印,下落不明。
"所以那面鏡子..."溫明遠喃喃自語,"就是柳如煙的..."回到店里,
溫明遠發(fā)現(xiàn)古鏡不見了。他驚慌地詢問店員小林,小林說今天有位老先生來看過鏡子,
表現(xiàn)出濃厚興趣,但沒買就走了。"什么樣的老先生?"溫明遠急切地問。"六十多歲吧,
穿灰色中山裝,說話有點奇怪,老是念叨著什么'終于找到了'。"小林回憶道,"對了,
他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溫明遠立刻想到了一個人——陳教授,本地大學的歷史系教授,
也是古鏡收藏愛好者。他們有過幾次交易,陳教授確實少了一根小指。
他立刻撥通陳教授的電話,卻無人接聽。溫明遠決定親自去陳教授家看看。
陳教授住在城東的一棟老式公寓里。溫明遠按了半天門鈴無人應答,正當他準備離開時,
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陳教授?"他推開門,屋內一片漆黑,
窗簾全部拉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味。溫明遠摸索著打開燈,
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痙攣——陳教授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雙手捧著那面古鏡,
眼睛大睜著,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灰白色,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血液和生命力。"陳教授!"溫明遠沖過去,
顫抖著伸手探他的鼻息——沒有呼吸,身體已經冰涼。而陳教授手中的鏡子卻異常溫暖,
幾乎燙手。溫明遠強忍恐懼拿起鏡子,鏡面突然變得血紅一片,
然后浮現(xiàn)出一行字:"下一個就是你"。他驚叫一聲,鏡子掉在地上,卻奇跡般地沒有破碎。
溫明遠轉身就跑,背后傳來一陣女人的輕笑。回到店里,溫明遠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
他接到警方電話,說陳教授死于心臟病發(fā)作,問他為何會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他的指紋。
溫明遠勉強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接下來的日子,溫明遠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
他開始頻繁地夢見紅衣女子,
白天則會在各種反光表面看到她的影子——車窗、櫥窗、甚至是水龍頭滴下的水珠。
更可怕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緩慢地"變化":皮膚越來越蒼白,黑眼圈越來越重,
而鏡子里的自己卻越來越鮮活,有時甚至會在他不注意時自己移動。一周后的深夜,
溫明遠被書房的異響驚醒。他走進書房,發(fā)現(xiàn)古鏡懸浮在半空中,鏡面如同水面般波動。
一個紅衣女子的輪廓逐漸清晰,最終,柳如煙的臉完全浮現(xiàn)出來。她的面容美麗卻慘白,
雙眼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三百年了..."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宿主..."溫明遠想逃,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
"你的祖先...是那個狗官的幫兇..."柳如煙的聲音充滿怨恨,"現(xiàn)在,
該償還了..."溫明遠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侵入他的身體,
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血管里爬行。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仿佛被推到了自己大腦的角落,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控制身體。"不..."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掙扎,
"這不公平...我不是他..."鏡子里的柳如煙似乎愣了一下。
"我研究過你的故事..."溫明遠艱難地說,
"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可以幫你...""幫我?"柳如煙冷笑,"怎么幫?
訴我真相...告訴我誰真正害了你...我可以為你正名..."鏡中的女子沉默了片刻,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溫明遠感到那股控制他的力量稍有松動。
"那個書生..."柳如煙的聲音突然變得悲傷,
"我愛的那個書生...他收了錢...作偽證..."溫明遠感到一陣心痛,
不僅因為身體的痛苦,更因為柳如煙話語中透出的絕望。三百年的怨恨,源于最深愛的背叛。
"我可以寫文章...發(fā)表研究...讓世人知道真相..."溫明遠艱難地承諾,
"但請你...放過無辜的人..."鏡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柳如煙的面容扭曲變形,
時而美麗時而猙獰。溫明遠感到兩股力量在自己體內拉扯,一方要完全占據(jù)他,
另一方則在猶豫。最終,
柳如煙的臉恢復了平靜:"太遲了...詛咒已經開始...要么你死,
."溫明遠突然明白了什么:"不...還有第三種選擇..."他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鏡子,
在柳如煙的尖叫聲中,將鏡子狠狠摔在地上。銅鏡破裂的瞬間,一道刺目的紅光爆發(fā)出來,
整個房間被映照得如同血海。溫明遠感到一陣劇痛貫穿全身,仿佛靈魂被撕裂,
然后是無盡的黑暗。當溫明遠再次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病床上。護士告訴他,
鄰居聽到巨響后報警,發(fā)現(xiàn)他昏迷在滿是鏡子碎片的房間里。"奇跡的是,那么多玻璃碎片,
你身上竟然只有幾處輕微割傷。"護士感嘆道。溫明遠虛弱地笑了笑,
他知道那不是奇跡——是柳如煙最后的選擇。在鏡子破碎的瞬間,
他感受到了她的猶豫和最終釋然。三百年的怨恨,終于隨著鏡子的破碎而消散。出院后,
溫明遠將收集到的關于柳如煙的史料整理成文發(fā)表,還她一個清白。他的古董店依然營業(yè),
只是再也不收鏡子類的古董。然而,某個雨夜,當溫明遠整理倉庫時,
在一個舊木箱的角落里,他發(fā)現(xiàn)了一塊銅鏡的碎片——那熟悉的藤蔓花紋,
在燈光下微微閃爍...溫明遠的手指在觸碰到那塊銅鏡碎片的瞬間縮了回來,
仿佛被火燙到一般。倉庫昏黃的燈光下,那片只有拇指大小的銅片靜靜地躺在木箱角落,
邊緣的藤蔓花紋清晰可見。"不可能..."溫明遠的聲音在空蕩的倉庫里顯得格外干澀。
他明明記得自己把所有的鏡子碎片都收集起來,交給了那位從北京來的民俗學家處理。
窗外的雨聲漸大,雨滴敲打著倉庫的鐵皮屋頂,形成一種令人不安的節(jié)奏。
溫明遠深吸一口氣,再次伸手捏起那塊碎片。這次,沒有想象中的灼熱,
只有金屬特有的冰涼觸感。然而,當他把碎片舉到燈光下時,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碎片表面浮現(xiàn)出一抹暗紅色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
又像是某種古老的銹蝕。"你還在那里,對嗎?"溫明遠低聲問道,明知不會得到回應,
卻還是忍不住開口。碎片突然變得滾燙,溫明遠驚叫一聲松開手。銅片落地的瞬間,
倉庫的燈光閃爍了幾下,然后徹底熄滅。黑暗如潮水般涌來,
只剩下窗外偶爾閃過的閃電提供短暫的光明。溫明遠摸索著掏出手機,剛打開手電筒功能,
一道刺眼的白光就從倉庫門口射來。"溫先生?您在里面嗎?"是店員小林的聲音。
"在這兒!電路好像出了問題!"溫明遠喊道,同時低頭尋找那塊碎片,
卻發(fā)現(xiàn)它消失得無影無蹤。小林拿著強光手電走進倉庫:"整個街區(qū)都停電了,
氣象局說今晚有雷暴。您要不要先回店里?"溫明遠最后掃了一眼地面,點點頭:"好,
走吧。"回到古董店二樓的生活區(qū),溫明遠給自己泡了杯熱茶,
站在窗前望著被雨水洗刷的街道。三個月前那場噩夢般的經歷似乎已經遠去,
但今晚這塊突然出現(xiàn)的碎片提醒他,有些事情永遠不會真正結束。茶杯突然從手中滑落,
摔在地上碎成幾片。溫明遠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陶瓷碎片,它們詭異地排列成一個箭頭形狀,
指向書房方向。他的心跳加速,慢慢走向書房。推開門,書桌上的臺燈不知何時亮了起來,
而在燈光正下方,赫然躺著那塊銅鏡碎片。"你到底想干什么?"溫明遠對著空氣發(fā)問。
這一次,他得到了回應。書桌上的紙張無風自動,一張白紙飄到他面前,
上面慢慢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字跡,
像是有人用看不見的筆蘸血書寫:"找...到...她...""她是誰?"溫明遠追問,
但紙張上的字跡開始模糊,最終消失不見。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整個書房。
在那一瞬的強光中,溫明遠清楚地看到,一個紅衣女子站在他身后,
蒼白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他猛地轉身,卻只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墻上,
姿勢卻與他的動作不符——影子正緩緩抬起手,指向書桌上的日歷。溫明遠順著看去,
發(fā)現(xiàn)日歷不知何時翻到了明天,9月17日,上面被人用紅筆畫了個圈。第二天早晨,
溫明遠頂著黑眼圈開門營業(yè)。昨晚的詭異經歷讓他幾乎沒合眼,
那塊碎片在黎明時分再次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溫先生,您臉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林關切地問。溫明遠搖搖頭:"沒事,只是沒睡好。今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十點有個預約,說是要看那套清代茶具。"小林翻看記錄本,"對了,
剛才有個女孩在門口轉悠,說等您來了有話跟您說。"正說著,店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素雅旗袍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她約莫十八九歲,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起,
面容清秀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您好,溫先生。"女孩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
"我叫柳夢。"溫明遠心頭一震:"柳?"女孩微微一笑:"柳如煙的柳。
"店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小林困惑地看著兩人,
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我...我去后面整理貨品。"等小林離開,
柳夢從隨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個綢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片銅鏡碎片,
花紋與溫明遠昨晚見到的一模一樣。"這是我祖母傳給我的,"柳夢說,
"她說當另一塊碎片出現(xiàn)時,就該來找您了。"溫明遠的手微微發(fā)抖:"你到底是誰?
""柳如煙是我先祖的姐姐,"柳夢直視著溫明遠的眼睛,"三百年來,
我們家族的女性一直守護著這個秘密,等待詛咒徹底解除的時機。
""我以為詛咒已經解除了,"溫明遠聲音干澀,
"我摔碎了鏡子..."柳夢搖搖頭:"您只是打破了一個容器,但怨恨還在。
要徹底解除詛咒,必須找到當年真正陷害柳如煙的人的后代。""那個書生?""不,
"柳夢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書生只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當時的縣令李崇德,
他垂涎柳家的財產和柳如煙的美貌。"溫明遠感到一陣眩暈,
住柜臺才沒有跌倒:"李崇德...我的高祖母姓李..."柳夢的表情變得復雜:"是的,
我們查過了。您的祖先確實與李縣令有血緣關系,但您這一支是旁系,并非直系后代。
柳如煙找錯了復仇對象。""那她為什么還要纏著我?""因為您能看見她,
"柳夢向前一步,"三百年來,您是第一個能與她溝通的活人。
她需要您的幫助找到李崇德的直系后代——那個人才是她真正的復仇目標。
"溫明遠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消化這些信息。他盯著柳夢手中的碎片,
突然發(fā)現(xiàn)它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奇異的光澤,像是液體般流動。"為什么是你來告訴我這些?
為什么是現(xiàn)在?"柳夢將碎片重新包好:"因為時機到了。
李崇德的最后一位直系后代上周剛剛回國,就住在城西的翡翠山莊。
而且..."她猶豫了一下,"鏡子碎片開始活躍,意味著柳如煙的力量正在增強。
如果不盡快解決,詛咒可能會波及更多無辜的人。
想起昨晚見到的紅衣身影和紙上的血字:"'找到她'...柳如煙是要我?guī)湍阏业侥莻€人?
"柳夢點點頭:"不僅如此。根據(jù)家族記載,解除詛咒需要一個儀式,
需要李家人的血和柳家人的淚。我是柳家最后的血脈,而您...雖然只是旁系,
但您的血可能也能起作用。"溫明遠突然意識到什么:"等等,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你才多大?"柳夢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波動,她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蒼老:"我今年十八歲,
但從我能記事起,就一直在為這一天做準備。柳家的女子,生來就帶著這份記憶。
"她解開領口的盤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奇特的紅色印記——那是一朵微小的牡丹花紋,
與古鏡邊緣的雕刻一模一樣。"這是'鏡印',每一代守護者都有。"柳夢說,
"現(xiàn)在您相信了嗎?"溫明遠無言以對。理智告訴他這一切荒謬至極,但心底有個聲音在說,
這女孩講的都是真的。更奇怪的是,看著柳夢,他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認識她。"我需要時間考慮,"最終他說,"這太突然了。
"柳夢沒有強求:"明天我還會來。但請記住,時間不多了。碎片已經開始互相召喚,
當所有碎片重聚時,如果詛咒還未解除..."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她轉身離開,
旗袍下擺輕輕擺動,像是一朵在風中搖曳的花。溫明遠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柳夢走路時幾乎沒有聲音,而且她的影子在陽光下淡得幾乎看不見。
當天晚上,溫明遠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他站在一片荷塘邊,
遠處有個紅衣女子背對著他梳頭。當他走近時,女子轉過頭來,
這次她的臉清晰可見——那是一張與柳夢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卻帶著歷經滄桑的哀愁。
"幫我..."女子開口,聲音如同風中嘆息,
"找到真正的仇人...結束這無盡的怨恨..."溫明遠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發(fā)不出聲音。
女子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他的額頭,一陣刺骨的寒意瞬間貫穿全身。他猛地驚醒,
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書房里,手中握著那塊銅鏡碎片,鏡面正對著窗戶。月光透過鏡片,
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個扭曲的影子——那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個長發(fā)女子的輪廓。
"我明白了..."溫明遠喃喃自語,"明天我會答應她。"碎片突然變得溫暖,
像是某種回應。溫明遠驚訝地發(fā)現(xiàn),鏡中的女子似乎笑了,那笑容中不再有怨恨,
只有淡淡的哀傷和感激。第二天一早,柳夢如約而至。這次她換了一身現(xiàn)代裝束,
白T恤牛仔褲,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大學生,只有那雙過于沉靜的眼睛透露出她的不同尋常。
"我答應幫你,"溫明遠開門見山,"但有幾個條件。"柳夢點點頭:"您說。""第一,
不能傷害無辜;第二,結束后所有碎片必須永久封印;第三..."他猶豫了一下,
"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你不是普通的柳家后人,對嗎?"柳夢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隨即恢復平靜:"您比我想象的敏銳。是的,我不完全是柳夢。"她抬起手,
輕輕撫摸鎖骨下的牡丹印記,"我是柳如煙的一部分,寄宿在柳家血脈中等待復仇的機會。
每一代'柳夢'都承載著她的部分記憶和力量。
"溫明遠倒吸一口冷氣:"所以你是...鬼魂附體?""不完全是。"柳夢搖頭,
"更像是...一個延續(xù)的夢境。真正的柳夢確實存在,但當她十八歲時,
先祖的記憶就會蘇醒。這是柳家女子的宿命。"溫明遠想起昨晚的夢,
突然明白了為何會覺得柳夢如此熟悉——她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柳如煙。
"那么...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柳夢從包里取出一張照片:"這是李崇德的直系后代,
李慕華,六十二歲,剛從加拿大回國。他繼承了李家的全部財產,
包括..."她的聲音變得冰冷,"當年那面鏡子的另一半碎片。""什么?
""鏡子當年被一分為二,"柳夢解釋,"柳如煙的部分帶著怨恨,而李崇德為了鎮(zhèn)壓她,
將另一部分帶在身邊作為護身符。三百年來,兩半鏡子一直在互相尋找。
"溫明遠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李家人有另一半碎片,為什么他們沒被詛咒影響?
""因為他們用鮮血封印了它,"柳夢的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每一代李家人成年時都要滴血在碎片上,延續(xù)封印。但李慕華沒有子女,
他是李家最后的血脈。一旦他死亡,封印就會解除。
"溫明遠恍然大悟:"所以柳如煙要在他死前復仇,否則就永遠失去機會了。""是的。
"柳夢點頭,"但復仇不是目的,解除詛咒才是。我們需要兩半碎片和兩個血脈的參與,
才能徹底結束這一切。"溫明遠思索片刻:"翡翠山莊戒備森嚴,我們怎么接近李慕華?
"柳夢微微一笑:"明天晚上,李慕華會在山莊舉辦古董鑒賞會。以您的身份,
拿到邀請函不難。至于剩下的..."她摸了摸鎖骨下的印記,"交給我。
"溫明遠看著這個看似柔弱實則神秘的女孩,心中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
他既害怕即將面對的一切,又莫名地感到一種使命感——仿佛三百年前的那場悲劇,
注定要由他來畫上句號。"還有一個問題,"他輕聲問,"儀式結束后...你會怎樣?
"柳夢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動搖,她垂下眼睛:"柳夢會繼續(xù)她的生活,
而柳如煙...將得到安息。"她沒有說的是,作為媒介的她,很可能會在儀式中消失。
溫明遠從她閃爍的眼神中似乎讀懂了什么,但沒有點破。"明天見。
"最終他只說了這么一句。柳夢點點頭,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回頭:"溫先生,
無論發(fā)生什么,請記住——鏡子里的不都是虛假的,而鏡子外的也不全是真實。
"這句謎一般的話語在溫明遠心頭回蕩,直到柳夢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窗外,
一片烏云遮住了太陽,古董店內的光線驟然變暗。溫明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銅鏡碎片,
發(fā)現(xiàn)它正微微發(fā)熱,仿佛在預示著一場風暴的來臨。翡翠山莊的鐵門在溫明遠面前緩緩打開,
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像是多年未曾使用。他整了整西裝領口,
手指不自覺地摸向內側口袋里的銅鏡碎片——它今天異常安靜,幾乎感覺不到溫度。
"請出示邀請函。"門口的保安機械地說道,眼神卻警惕地打量著溫明遠和他身旁的柳夢。
溫明遠遞上昨天通過古董圈朋友弄到的邀請卡,心跳加速。柳夢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旗袍,
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只是她過于蒼白的臉色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依然與周圍珠光寶氣的賓客格格不入。"溫先生,明遠齋古董店?"保安核對著名單,
"這位是?""我的助手,柳小姐。"溫明遠自然地回答,手心卻在冒汗。保安猶豫片刻,
最終還是放行了。當他們穿過前庭花園時,柳夢突然抓住溫明遠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
"怎么了?"溫明遠低聲問。柳夢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擴大:"這里有東西...不對。
"她松開手,指向不遠處的主樓,"你看那些窗戶。"溫明遠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翡翠山莊的主樓燈火通明,哥特式的尖頂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而更詭異的是,
所有的窗戶都掛著紅色的窗簾,在燈光映照下如同浸血一般。"李家世代鎮(zhèn)壓邪祟,
"柳夢的聲音輕得像風,"紅色是為了阻擋不干凈的東西進入。
"溫明遠咽了口唾沫:"那我們...""我們帶著鏡子碎片,等于帶著邀請函。
"柳夢從手包里取出她那塊碎片,此刻它正散發(fā)著微弱的青光,"它們感應到了彼此。
"果然,當他們走近主樓大門時,溫明遠口袋里的碎片突然變得滾燙。他差點叫出聲來,
強忍著灼痛跟隨侍者進入大廳。大廳內人頭攢動,香檳和香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
溫明遠認出幾位本地古董界的名人,還有幾個省級博物館的研究員。
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展示柜里的一面銅鏡上——那鏡子的形狀與柳如煙的那面驚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