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合離書上的落款,是她親手寫的沈清芷坐在王府書房的檀木椅上,
手指輕顫地握著毛筆,眼前那一紙冷冰冰的合離書,像一張訃告,宣判了她三年的婚姻死刑。
“把名字簽了吧。”對面?zhèn)鱽砟腥说统晾淠穆曇簦Z氣沒有一絲波瀾,
就像他不是在和一個陪伴自己三年的妻子講話,
而是在命令一個過路的仆人完成最后一項差事。她抬起眼,顧景琛一身朝服,墨發(fā)整潔,
輪廓俊朗得無可挑剔。可那張曾讓她一見傾心的臉,如今卻像一把鈍刀,
在她心口上緩慢割著。桌案上攤開的紙上,“顧景琛”、“沈清芷”兩個名字已寫下一半,
只待她提筆落款?!昂想x理由:性情不合,無子無嗣?!鄙蚯遘浦S刺地笑了下,眼眶卻紅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她確實無子——直到三個月前。她那時剛懷上孩子,偷偷藏著不敢說,
生怕他會像處置掉不合適的衣物一樣,輕飄飄地讓她“解決”。她一向溫順,不爭不搶,
不與白月光較勁,不與王府上下斗心眼。他讓她撐著貴婦的架子,
她就乖乖撐著;他讓她避著周氏,她就永遠坐在偏院??涩F(xiàn)在,他竟也嫌她不合適?
“沈清芷,”顧景琛眉頭皺了皺,顯然不耐,“你不是一直想走嗎?今天我給你機會。
你若不想簽,大可以……”“我簽?!彼財嗨脑?,聲音穩(wěn)得出奇。她提起筆,
在“沈清芷”三個字下方,一筆一劃地寫上落款。落款后,還蓋了印。她把筆放下,
退了一步,鞠了一躬,像是在對一個死去的身份告別:“王爺從此自由。”顧景琛怔了一瞬。
她笑著補了一句:“我也終于,自由了?!闭f完,她轉(zhuǎn)身離開。外面早已聚了不少人,
白月光周婉清站在走廊盡頭,一身淡粉紗裙,正巧落淚:“姐姐,別怪王爺,
是我太不識趣……”沈清芷抬頭與她四目相對,輕聲道:“周小姐,你不必再演了。
你得償所愿,王妃的位置如今空出來了,你盡管坐。”周婉清臉色一白。
沈清芷走過她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眼神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輕聲一句:“你若是有了,
就好好護著。別像我一樣,連說出口的資格都沒有。”那一瞬,周婉清徹底變了臉色。
她怎么會……“送沈氏出府。”顧景琛背著手走了出來,語氣依舊冷淡。兩個嬤嬤從旁上前,
試圖扶住沈清芷。她揮開手:“我自己會走?!比展鉃⒙洌徊讲阶叱鐾醺?,
身后是重重高墻,是三年青春,是深埋心底的情意,也是她錯認的愛情。
她手中只有一個小包袱,里頭不過幾件換洗衣裳和一本她繡了半年卻從未完成的香囊冊子。
無嫁妝、無庇護、無去處。她站在街頭,風(fēng)吹亂她的鬢發(fā),有行人經(jīng)過,
竊竊私語:“那不是前王妃么?聽說是合離,被趕出來了?”“嘖,沒孩子就是硬傷。
白月光才是正宮命?!鄙蚯遘拼鬼?,沒有反駁,也不再解釋。——她懷孕了,只是這個孩子,
她不會讓顧景琛知道。這不是賭氣,是她最后的尊嚴。?當(dāng)晚,她回到娘家,
卻被母親冷著臉罵了兩個時辰。“你從小就倔,非要嫁那顧景琛,如今吃了虧才知道悔?
”“爹在世時說他不是好人你不聽,如今我們家沒權(quán)沒勢了,他還會認你?”她跪在廳前,
一言不發(fā)。半夜,她被安排去偏院歇息。夜深時,肚子一陣隱隱作痛。
她悄悄扶著墻去灶房熱水,腳下一滑,差點跌倒。就在她即將摔倒的一瞬,
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澳悻F(xiàn)在這個身子,還敢亂跑?”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她抬頭,
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她面前。是謝云知——父親舊友之子,也是她年少時的竹馬。
“謝哥哥……”她一時哽住?!拔襾硭忘c藥材給伯母,沒想到你也在。
”謝云知看著她憔悴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你瘦了?!彼龘u頭:“我沒事。
”謝云知沒有揭破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也沒追問她為何會在娘家。
他只輕聲道:“若有什么需要,記得告訴我?!鄙蚯遘仆谋秤埃?/p>
心頭泛起難以名狀的情緒。?而此刻,王府內(nèi),顧景琛獨自坐在書房,
看著桌案上空蕩蕩的位置,腦中卻不斷浮現(xiàn)她剛才寫下名字的模樣。一字一劃,干凈利落。
仿佛她不是被拋棄的妻子,而是終于下定決心放棄他的女人。他本該高興,
周婉清已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妃,王府上下重整旗鼓,未來一片光明??蔀楹未丝?,
他竟有些心慌。這合離書,落款雖是她親手寫的——可那一筆一劃,像是剜在他心口上,
血痕未干。?第2章:被羞辱凈身出戶,她沒哭王府正門大開,侍從手執(zhí)紅漆匾牌,
上書四字:“合離休棄”。那一瞬,街坊轟動,議論聲四起?!斑@是……王府的沈氏?
她不是王妃嗎,怎么成被休之人了?”“聽說是白月光回來了,王爺親手寫的休書,
凈身出戶,連陪嫁都不許帶走?!薄皣K,可憐。”沈清芷站在門口,聽著這些話,
一個字都未反駁。她低頭看了眼身旁的包袱,沉重得發(fā)笑——那是她全部的身家,
里面除了兩件舊衣,便只剩一包草藥,和一枚藏在繡囊里的胎息丸。她曾是王妃,
是整個王府唯一的正室。可如今,她卻像被掃地出門的賤妾,連仆人都敢在她背后竊笑。
“沈氏,快些走吧,別堵了王府的門?!眿邒卟荒蜔┑卮叽伲抗廨p蔑,
“周姑娘今日要入府,別耽誤了時辰。”周婉清站在門內(nèi),披著繡金霞披,一副柔弱姿態(tài),
緩緩道:“姐姐若是有什么不舍的東西,我可以幫你求王爺一聲……”沈清芷望了她一眼,
眼神淡漠得如同寒潭。“周姑娘?!彼曇糨p緩,“你只管做你未來的王妃,
不必在我面前演‘體貼’。”周婉清臉色微僵。沈清芷轉(zhuǎn)身離開,走得端正而穩(wěn)重,
裙擺在風(fēng)中翻飛,像是在告別昔日的一切。?離開王府,她并未直接回娘家,
而是去了落霞觀。她在那兒求了一炷香,求的不是富貴平安,也不是寬恕怨仇。
她只是跪在佛像前,輕聲呢喃:“求我腹中之子,得安然生長?!闭朴^的女尼將她扶起,
悄聲道:“你眉心郁重,需避風(fēng)避禍,休再回頭?!彼c頭,
捧著佛前賜下的安胎符小心地收進貼身內(nèi)袋。等她再回娘家時,天已黑了。
沈母氣得險些暈厥,拉著她的手質(zhì)問:“你怎么就合離了?你知不知道這合離書一出,
咱們沈家以后誰還敢上門提親?”沈清芷低頭不語。她無法解釋,也不想解釋。
“你是不是做錯了事?是不是你配不上王爺?”沈母說著說著就哭了,“你爹去得早,
我撐著家已不易,你又……”“娘?!彼K于抬頭,神情前所未有的平靜,“我若再不離開,
命都要沒了?!鄙蚰敢汇?,終是沒再說話。這夜,她被安排睡在后院柴房里。
仆婦們議論紛紛,說她“落魄歸來,還懷著個不知誰的種”。她坐在床榻邊,輕輕撫著小腹,
低聲道:“寶寶,不怕。娘會護你到大。”?次日清晨,沈清芷便起身前往城南繡坊。
她曾隨母學(xué)過繡藝,因婚后被王府嫌“女主不應(yīng)操勞”,便停了針線。如今重拾舊技,
卻也迅速找回手感。她做的是最辛苦的活,繡帕、繡鞋、描邊畫稿,工價低,卻勝在量大。
工頭嫌她動作慢,時常指著她罵:“看你這體格,不會真有身子吧?想騙工錢?
”她咬牙沒說話,額頭冒汗,指尖被針扎出血,也只是悄悄地含了下指。
她不敢讓人知道她懷孕,更不想讓娘家知道。她想靠自己,把孩子生下來,養(yǎng)大成人,
不必靠任何人。?王府此時卻一片歡喜熱鬧。周婉清正式以王妃之位入門,紅帳高掛,
滿城張燈結(jié)彩。而顧景琛卻始終不喜不悲,甚至連喜宴中都沉默寡言。敬酒時,
周婉清拿著杯子含羞看他:“王爺可還記得,昔年春獵時你許我一生?”他垂眼輕笑,
抿了一口酒,卻未回應(yīng)。夜深人靜時,他回到寢殿,卻不自覺走進了昔日沈清芷所住的偏院。
院子里空無一人,桌上卻還殘留著她繡著一半的香囊,針腳整齊,繡的是梅花。
他伸手摸了摸那半成品,指尖微涼。那年冬夜,
她靠在他懷里笑著說:“若來年你還不許我見春雪,那我便在香囊里繡一場梅花雪,
自自己懷里種滿冬天?!彼麤]答,只說:“婦人心性,莫提這些?!彼恢币詾椋?/p>
她不過是個貪圖王妃身份的市井女,后來才知道,沈清芷做的事,從不為自己爭寵,
都是在討他歡喜。只是那時,他并不領(lǐng)情。?而沈清芷正在破舊繡棚里加班到深夜,
月光從屋檐灑下,她點著燈,輕輕彎腰描線,肚子里傳來一陣動靜,像是胎兒在輕輕蹬腿。
她放下針線,摸了摸腹部,低聲笑了?!澳銊恿?,是不是覺得……我們終于自由了?
”她輕輕地對肚子說,“從今往后,我們只為彼此而活?!蓖忸^風(fēng)起,月華如洗,
她的眼里卻沒有一點淚。她沒哭。她只是,把所有心碎都縫進了指尖的針腳里。
?第3章:重回娘家,她藏住肚子沈清芷在繡坊熬了一夜,天剛亮便提著包裹趕回娘家。
她得回去拿些舊衣?lián)Q洗,也要將那些躲不過的目光,提前習(xí)慣。沈府的大門并不寬敞,
門房小廝見她回來,眼里閃過一絲嘲諷,“喲,大小姐回來了?這回是……被王爺休了吧?
”沈清芷神色未變,只說:“我來取些舊物?!薄翱烊タ旎匕?,老太太說了,
你現(xiàn)在不住在府里,就別在門口礙眼。”她沒理他,徑直穿過前院,走進昔日閨房。
屋內(nèi)積灰,床榻已被當(dāng)作儲物之地,堆滿了箱籠與布料。她默默收拾,挑了幾件舊衣,
又從墻角的暗柜里取出一個包裹。那是她出嫁前繡的嫁衣碎料與藥方筆記,
還有父親留下的幾株曬干的草藥根須。她小心把它們藏進包袱深處,然后坐在榻前,
捧著腹部輕聲呢喃:“乖,我們再忍一忍,很快娘就能帶你過上好日子了。
”她刻意穿著寬大的衣裙,腰間用帶子系得松松垮垮,勉強遮住腹部的隆起。
可回程路上天氣酷熱,她額頭直冒冷汗,腳步虛浮。正走到街角,一陣眩暈涌來,
她身子一晃,險些跌倒?!扒遘?!”一只穩(wěn)健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沈清芷怔了一下,
抬頭望去,只見眼前男子一襲月青長衫,氣質(zhì)儒雅,眉眼溫潤,
正是謝云知——她父親舊友之子,也是她少年時的竹馬?!爸x哥哥……”她張了張口,
聲音微啞。“你怎么一個人走路都不看路?”謝云知皺眉,眼中滿是擔(dān)憂,“你臉色很差,
是不是生病了?”“沒有,只是沒睡好?!彼戳怂谎?,
又看向她手中沉重的包袱:“你搬了家?如今住哪兒?
”沈清芷頓了頓:“我住在南巷繡坊旁的院子?!敝x云知不動聲色地點頭,沒有多問。
他知道她的脾氣,從不輕易訴苦,哪怕跌入泥里,也會自己站起來?!白?,我送你回去。
”他說得自然,不容置疑?!爸x哥哥,我——”“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適合走路。
”他將包袱接過,輕聲道,“如果你信我,就別逞強?!彼Т狡?,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一路上,兩人無言。走到她租住的小院時,謝云知將包裹放下,正要離開,
忽而停下了腳步:“清芷。”她站在門口,轉(zhuǎn)身看他。他望著她,
眼神溫柔:“你若有什么事,不必自己一個人扛。”她心口微顫,強笑道:“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謝云知沒有再說話,只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濕亂的發(fā)絲,然后轉(zhuǎn)身離去。沈清芷站在原地,
看著他的背影,一時怔然。她記得小時候,她摔破了膝蓋,是他背著她走了三里地回家。
那時他也說過:“清芷,你若痛了,跟我說。”可她從小就倔,連疼都咬牙不吭聲。
現(xiàn)在也一樣,她可以被夫家休棄,可以一貧如洗,但她不愿在人前落淚,尤其是在他面前。
?回到屋內(nèi),她靠在門邊緩緩坐下,腹中胎兒輕輕動了動。
她揉著肚子低聲笑:“你是不是也覺得,謝哥哥很溫柔?”孩子似乎聽懂了,
動得更厲害了些。她將準備好的藥材煮了安胎湯,喝下時味苦如膽??伤?,
這是她必須堅持下去的代價。她不是王妃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顧夫人。她只是沈清芷,
是一個即將獨自生產(chǎn)的女人,是即將獨自撫養(yǎng)孩子的母親。她要做的第一件事,
是護住這個孩子。?而另一邊,顧景琛正坐在王府正堂,看著身邊布置一新的紅帳,
心口卻莫名煩躁。白月光周婉清正坐在他對面,端著茶盞含羞說:“王爺,
咱們也該議一議花朝節(jié)后的祭祖了。”顧景琛卻像沒聽見,眉頭緊皺,
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你說沈氏……她走了嗎?”他忽然問?!敖憬阕匀皇亲吡?。
”周婉清的笑有些僵,“她走時什么都沒帶,也沒說話,我勸她留些東西,
她還——”“夠了。”顧景琛冷聲打斷,眼中閃過一絲煩悶,“不必再提她。
”周婉清眼中一黯,手指緊緊攥住茶杯邊緣。他竟還在想著沈清芷?他根本不知道,
那天沈清芷離開王府時,連一口熱飯都未吃,連個干凈的丫鬟都沒送。她被他親手推入泥潭,
如今卻在一群泥中人里,獨自開出花來。?夜深。沈清芷坐在桌邊燈下,針線一針一線落下,
將她與孩子的未來一寸寸縫進布料之中。窗外,春夜悄然來臨。她的指尖微涼,
心卻堅定如鐵。她不知道未來如何,但她知道,哪怕一無所有,她也不會再回頭。
她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辱、默默忍耐的沈王妃了。從今往后,她只為自己和孩子而活。
?第4章:前夫大婚,她挺著肚子四月初八,是王府的大喜之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整個上京的貴族圈都知道,顧景琛要娶他的“月光心頭好”了。喜帳高懸,
金字紅帛鋪滿王府臺階,一頂八抬大轎從巷口緩緩而來。周婉清身著鳳冠霞帔,面露嬌羞。
她終于成為夢寐以求的王妃,取代了那個默不作聲的沈清芷。而沈清芷,
正在三條街外的繡坊后院里,一手拈著細針,一手扶著微隆的腹部,眼神沉靜如水。
她挺著五個月的身孕,坐在繡臺前做最后一道繡品收邊。
今日有個金陵來的富商要來取一批專屬訂制的“飛燕踏雪”花鳥圖案絲繡,若成了這一筆,
她便能攢下一筆銀子,足夠她將孩子安穩(wěn)地帶到分水鎮(zhèn)待產(chǎn)?!扒遘平?,你今天臉色很差啊。
”旁邊的繡娘小意低聲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真不用這么拼吧?”“多謝,我沒事。
”她淺淺一笑,把最后一針穩(wěn)穩(wěn)落下。此刻的她,臉色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青黑,
卻多了從前沒有的堅定。她曾是眾人眼中的貴婦,如今卻成了整日趕工的繡娘。可她不怨天,
也不怨命。只怨自己當(dāng)年看錯了人,把真心錯投,把尊嚴葬送。
?繡坊的老板娘帶著富商進了屋,富商一眼就看中了沈清芷所繡的那套圖樣,
連連點頭:“這針腳,比我在宮里見過的還細致。”“姑娘,可愿隨我回金陵?
我愿出雙倍工錢,請你當(dāng)我繡坊首繡?!鄙蚯遘破鹕硇卸Y,眼神平靜:“多謝東主抬愛。
我還有些私事未了,若他日能成行,我定先上門拜訪?!备簧厅c頭,見她如此自持自立,
反而更生好感:“你若改意,盡管來金陵找我吳家?!鄙蚯遘茟?yīng)下,目送他離去。這時,
街上傳來一陣熱鬧歡呼聲——“王爺成親啦!”“王妃好美啊,王爺牽著她的手,
像是再也舍不得放開啦?!庇欣C娘興奮得趴在窗前,嘻嘻笑道:“哎呀,
真是郎才女貌——不過我聽說他之前那個王妃……好像沒個好下場。”“誰管她呢?
人都走了?!鄙蚯遘茖⑹种屑糇勇栈睾兄?,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一隊喜轎遠遠駛過街角,
紅袍金縷,鑼鼓震天。那是她曾夢中的婚禮,如今成了別人的風(fēng)光。
她摸了摸腹中輕輕動了下的小生命,低聲說:“你若是個女兒,以后也不要像娘一樣,
識人不清。”?傍晚,謝云知帶著一包藥材與些許點心來訪。他一進門,就看到她坐在桌邊,
額頭冒汗,神色疲憊。“清芷,你太累了?!彼櫭迹敖裉臁皇峭醺捎H的日子嗎?
你為何偏偏還要趕工?”“我不想聽那些聲音。”她輕聲,“只有做工,我才不會想起從前。
”謝云知眼神一暗?!敖袢漳闳粼敢?,我可以陪你出城走走?!薄拔也幌攵恪?/p>
”沈清芷看著他,語氣溫柔而堅定,“我會一點點爬起來,哪怕被踩到泥里,
我也要自己站起來?!敝x云知看著她,許久才輕聲道:“你變了?!彼α耍骸笆前。?/p>
以前我太軟。軟得都沒有骨頭了?!彼缃衩靼?,卑微不能換來憐惜,沉默不能換來理解。
?夜深人靜,顧景琛站在新房門口,看著屋內(nèi)正在與賓客寒暄的周婉清,卻提不起一絲歡喜。
仿佛成親的不是他,只是個與他同名的人。腦海里回蕩的,是沈清芷簽下合離書時的背影。
她穿著舊裙,眉眼低垂,卻那樣從容——像是在替他還一份欠債,也替自己斷一段孽緣。
他捏著手中的酒杯,忽然想起那日太醫(yī)進府回報時的只言片語:“沈氏月事不調(diào),
或許是……喜脈?!彼麤]多想,只當(dāng)是托詞,如今細細一想,心臟像是被人一拳砸了下去。
她走得那么急,包袱輕得像是怕壓著了什么。她的手時常落在腹部,神情柔和。
那時候他不在意,如今每個細節(jié)都像針一樣扎得他心發(fā)顫。她……是不是懷了他的孩子?
顧景琛忽然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喜宴現(xiàn)場。他要確認。哪怕只是一絲可能,
他也不能讓自己錯得太徹底??上恢赖氖恰且灰?,沈清芷坐在窗邊,
一針一線繡著嬰兒襁褓。她低頭,眼角發(fā)紅,喃喃一句:“你不需要父親,因為你有我。
”?第5章:太醫(yī)誤傳,她死了?春日午后,王府內(nèi)堂。顧景琛坐在書案前,翻閱奏折,
卻始終心不在焉。昨日大婚之后,他本應(yīng)滿心歡喜??山裨缧褋頃r,
看著身邊妝容精致、笑意盈盈的周婉清,他卻忽然感到莫名煩悶。他夢見沈清芷了。夢里,
她站在雪地里,身披素衣,臉色蒼白,一步步朝他走來。手中抱著個裹得嚴實的小襁褓,
卻一直沒開口。他喊她,她卻像沒聽見,一步步遠去。他驚醒時,滿身冷汗?!巴鯛?,
太醫(yī)院來報?!惫芗壹奔边M來,臉色煞白,“是……是沈氏的消息?!彼偷卣酒鹕恚骸罢f!
”“沈氏……三日前小產(chǎn),因失血過多……已經(jīng)不治?!惫芗业椭^,聲音都在顫,
“尸首已由市坊處理……無骨灰可留?!鞭Z的一聲,腦中炸開。顧景琛踉蹌兩步,
撞倒了案前的茶盞,滾燙的茶水灑在他手背上,他卻仿佛毫無知覺。“你說……她死了?
”他聲音低啞,像是喉嚨被什么卡住了。“是……太醫(yī)院確認的消息?!彼矍耙缓?,
幾乎要倒下去。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手從懸崖頂上推了下去,
胸腔里只有空洞與劇烈的痛。她竟……真的懷孕了。而他,竟親手將她逼出府,
將她和他的孩子,一起趕上了黃泉路。?“你為何不早告訴我!”他怒吼著沖進太醫(yī)院,
拽住主事太醫(yī)的衣襟。那老太醫(yī)臉色慘白,
連連告罪:“屬下查得遲了……屬下也是前兩日才知沈氏住在南巷,
她人已死在民坊醫(yī)館……我們連尸首都未尋到?!鳖櫨拌缀跻偭耍骸澳鞘恰业墓茄?!
”他坐在太醫(yī)院的門前,臉色慘白,眼中布滿血絲,一遍遍地重復(fù):“她懷了我的孩子,
她懷了我的孩子……”他想起她瘦弱的背影、蒼白的臉色、還有她合離那天嘴角的笑意。
原來那不是笑,那是決絕。?回到王府,他悶坐內(nèi)室,整整一夜未合眼。周婉清來敲門,
他未開口。她擔(dān)著飯菜,一如過往溫柔:“王爺,你吃點吧。別太傷心……畢竟,
她已是過去的人?!鳖櫨拌《溉晦D(zhuǎn)頭,眼神像刀:“你說什么?”周婉清嚇得一抖,
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說,沈姐姐若泉下有知,也不想王爺你太……”“她死了,你高興了?
”他步步緊逼,“從前你求我娶你,如今你得償所愿,可沈清芷卻……因我而死?!薄安皇?,
是她自己不肯走出來,是她自己……”周婉清聲音發(fā)顫,嘴唇發(fā)白?!皾L。
”顧景琛冷冷開口。他一掌將茶盞掃落,瓷片碎了一地。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日,
這么恨自己。沈清芷沒有纏著他,沒有爭寵奪愛,也沒有在他迎娶周婉清時大鬧王府。
她只是靜靜地轉(zhuǎn)身,帶著他的孩子,走入人海。然后……再也沒有回來。?三日后。
顧景琛親自到南巷醫(yī)館,跪在簡陋的門前,問診老醫(yī):“那位沈姑娘,是否……留下了什么?
”老醫(yī)撫須嘆息:“她來時已是氣若游絲,緊緊護著肚子,連名字都沒說,只留下一張繡樣。
”顧景琛顫著手接過,是半塊繡布,針腳細密,勾勒出一枝半開的桃花,
還有一個小字——“念”?!八f,若孩子能活,就叫這個名。可惜,孩子早沒了。
”老醫(yī)長嘆一聲:“臨終時,她嘴里還喊著一個字……叫‘景’?!鳖櫨拌≡僖矒尾蛔?,
跪倒在地,眼淚落下,砸在那桃花上。?回到府中后,他將那半塊繡布供在書案前,
日日焚香。沈清芷未留骨灰,未入宗祠,無墳可拜。他便在偏院設(shè)了靈堂,三炷香,
一壺清酒,跪上整整三天三夜。侍從勸他休息,他搖頭:“她受苦三年,我才跪三天,怎夠。
”周婉清再來勸,他冷眼看她:“你若再進這門一步,我便休你?!睆拇送醺T戶緊閉,
昔日風(fēng)光不再,主子閉門不出、形容憔悴。府中仆從傳言:“王爺瘋了,
他跪的是前王妃的靈位,夜夜焚香,一聲不吭?!?又是一個夜晚。顧景琛獨自坐在靈位前,
手中握著那枚香囊——是她繡了一半的舊物,梅花未綻,線頭凌亂。他將香囊貼在胸前,
低聲念道:“清芷,你若還在,我一定娶你,一定……”聲音戛然而止。他已經(jīng)再無機會。
——她,已經(jīng)死了。他此生,再也補不回來了。?第6章:她活著,
帶著孩子風(fēng)光回京三個月后,京城初秋,天高氣爽。廟會初啟,長街人流熙攘,攤販高喊,
雜耍翻騰,熱鬧非凡。顧景琛坐在高閣茶樓的窗邊,神情冷峻,
與昔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王爺判若兩人。他消瘦許多,目光沉沉地望著街頭,仿佛在尋找什么,
又仿佛什么都看不見。他今日本不該出門,是舊友執(zhí)意相邀,說有江南珍寶獻市,
讓他解解悶??伤麩o心賞物,只覺胸口壓著塊巨石,喘不過氣。
自那日得知沈清芷“死訊”起,他的夜,再無安眠。她未留骨灰、未留遺物,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最后一眼落在何處。她就像一陣風(fēng),從他生命里被他親手趕出去,
再也沒有回來。他悔?;诘梦迮K俱焚,悔得痛不欲生。?“王爺——快看,是不是她?
”旁邊的親隨忽然驚呼。顧景琛心頭一跳,循聲望去。只見人潮之中,
一名身穿杏色繡裙的女子,懷中抱著一名襁褓嬰兒,正在一間糖人攤前低頭笑語。那一笑,
如春雪消融,眸光流轉(zhuǎn)。是她。沈清芷!顧景琛倏然起身,身形幾乎要撞翻身后的木椅,
腳下飛奔下樓,推開人群,瘋了一般地沖向她所在的街口。可等他趕到糖人攤前,
那人卻已不見。他眼中泛紅,四顧尋找,終于在街盡頭的小橋邊,再次看到了她的背影。
她抱著孩子,正在與一名身穿青衫的男子說話,那人輕聲為她理了理風(fēng)中散落的發(fā)絲,
動作極為親昵。她輕笑著抬頭,眼神溫柔安寧,那種神情,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
顧景琛胸口猛地一緊,幾乎無法呼吸。那一瞬,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沒有死。她活著,
而且過得很好,比在他王府那三年都好。他一步步走上前,唇微顫,
終于低聲喚出她的名字:“……清芷?!鄙蚯遘坡犚妱屿o,回過頭來。
目光在他臉上輕輕一頓,平靜如水。“王爺?!彼c頭,語氣禮貌又疏離,“好巧。
”顧景琛定定地看著她,唇角發(fā)白,眼中滿是痛楚:“你沒死?!薄笆前。ψ屇闶??
”她抱了抱懷里的孩子,神情不變。“你為什么騙我?”“我從未騙過你,
是你從未問過我是否愿意死?!彼ь^看他,“我走時你沒追,現(xiàn)在知道我還活著,
又來做什么?”“孩子是我的,對嗎?”顧景琛的目光落在襁褓中嬰兒粉嫩的小臉上,
聲音顫得幾欲碎裂,“他是我的?!鄙蚯遘莆⑽⒁恍?,卻笑得刺骨:“他是我的,與你無關(guān)。
”“清芷,我錯了,我真的……”他聲音干啞,伸手想觸碰她的袖子,卻被她后退一步避開。
“王爺,身為堂堂朝廷命官,不該隨意與婦人拉扯?!彼Z氣清淡,“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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