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像是無數把小錘敲打著我的耳膜。我靠在醫院走廊的墻邊,
手里還攥著那個沒來得及送出的外賣箱。"沈先生,董事會已經同意您的請求了。
"護士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程夫人已經在VIP病房等您。
"我把手機塞回口袋,抬頭看著面前的病房門牌號。
一切都讓我感到窒息——消毒水的氣味、昂貴的羊毛地毯、墻上掛著的那些我看不懂的油畫。
這地方不屬于我,就像這個身份不屬于我一樣。推開門的時候,我看見了病床上的程昱。
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不對,應該說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只是他的皮膚比我白很多,
手指修長優雅,完全沒有我手上那些搬運留下的繭子。"你終于來了。
"一個女聲從房間角落傳來。程母穿著黑色高定西裝,妝容精致得仿佛永遠不會出錯,
"十萬塊一個月,替我兒子穩住上市公司股價。兩個月后我會安排一場手術,
到時候一切都會恢復正常。"我盯著她看了幾秒:"DNA報告呢?"她微微一笑,
從手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遞給我。我接過來的時候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齊,
涂著暗紅色的甲油。"這是最新的檢測結果。"她說,"當然,如果你愿意配合,
我們可以把它換成五年前的存檔。"我攥緊了文件。
五年前的存檔...那時候我在建筑工地搬磚,每天累得連飯都吃不下。而現在,
躺在病床上的是這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而我要頂替他活下去。"還有件事。"程母站起身,
走到窗邊,"下周三你要和林晚秋訂婚。"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晚秋,全國最年輕的中醫針灸大師,程氏集團的首席醫學顧問。就在昨天,
我還看見她在電視上接受采訪,說要攻克胰腺癌難題。"我不認識她。""但她認識'你'。
"程母轉過身,目光銳利,"而且,她知道的事情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
"我走出醫院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我站在屋檐下點了一支煙,
看著對面咖啡廳里坐著的女人。林晚秋。她正低頭攪拌著咖啡,
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素雅的銀戒。我注意到她右手食指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形狀像個月牙。
就是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什么。十年前,在城南的老巷子里,
有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總是坐在中藥鋪門口。她總用那個手指指著天空,
說云彩像極了玉璧的紋路。我轉身準備離開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你是沈硯?
"清冷的女聲響起。我回頭,看見林晚秋站在我身后,黑色傘面映著路燈泛著微光。
"程昱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復雜。"她注視著我,眼神像是能看穿什么,
"不過沒關系,反正現在換人了。""你知道些什么?
"她輕輕笑了:"比如你不是真正的程昱,比如程夫人私下調換了DNA樣本,
再比如..."她靠近一步,我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艾草香,"二十年前的那場大火,
其實燒死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母。"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這些?
"她沒有掙扎,反而抬起另一只手,掀開袖子。手腕內側有一串刺青,
是幾個古老的穴位名稱。"因為我是被你生母資助的第十三個遺孤。"她輕聲說,
"也是最后一個活著的。"雨還在下。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像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我松開她的手,感覺掌心一片潮濕。"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找到真相。"她將一張名片塞進我手里,"明天上午十點,來仁和堂。
我們要先解決一個問題——為什么程昱會突然蘇醒,卻偏偏選擇了失憶?"她轉身離去時,
傘沿掀起一點,露出她頸后一道暗紅色的胎記,形狀像是碎裂的玉璧。我站在原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手中的名片被雨水打濕,上面寫著"仁和堂中醫研究院"。
回到出租屋時已經是深夜。我打開電腦,搜索"程昱 車禍",第一條新聞彈出來的時候,
我的手開始發抖。照片上,程昱的右手指尖有一道月牙形的傷疤。和林晚秋的一模一樣。
我關掉電腦,躺倒在床上。天花板上有水漬蔓延的痕跡,像極了玉璧上的紋路。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但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第二天清晨,
我收到了程母的信息:"記住你的身份,別讓任何人發現異常。特別是林晚秋。
"我盯著手機屏幕,突然想起昨晚林晚秋說的話。她提到"活著的遺孤",
這意味著其他人都死了?梳妝臺抽屜里躺著母親留下的舊懷表,表面有道裂痕。我打開它,
里面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兩個嬰兒躺在保溫箱里,胸前各貼著一張標簽。
編號01和編號02。我握緊懷表,聽見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拉開窗簾的一角,
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樓前。有人來了。我迅速套上外套,抓起放在床頭的筆記本。
那是我昨晚開始記錄的所有疑問,現在看來,每一頁都像是通向深淵的地圖。門鈴響了。
我不知道該期待看到誰,但我清楚一件事:這場游戲已經開始,而我,再也無法退出。
我握著門把手的手心微微發汗。門外的腳步聲很輕,
卻讓我想起昨天在醫院看到程昱時那種詭異的熟悉感。"沈先生,程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是管家老陳的聲音。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老陳站在那里,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
手里端著一個銀色托盤。上面放著一個信封,邊角燙金的程氏徽章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現在?""越快越好。"老陳的目光掃過我的房間,停在我放在桌上的筆記本上,
"程夫人說,有些事情需要您親自確認。"程家大宅比我想象的還要大。穿過長長的走廊時,
我注意到墻上掛著許多古董字畫,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玉器陳列柜。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卻偏偏蒙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灰塵。"請進。"我推開門的時候,程母正站在落地窗前。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剪影。"坐。"她沒有轉身,
"你昨晚見過林晚秋了?"我保持沉默,在她對面坐下。空氣里彌漫著某種名貴香水的味道,
混合著檀香,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她是個危險的女人。"程母終于轉過身,
"但也是我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什么計劃?"她笑了,
笑容像是一把鋒利的刀:"讓你成為真正的程昱的計劃。"就在這時,
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夫人,少爺醒了!"程昱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嚇人。
他的目光在我和程母之間游移,最后定格在我身上。"你是..."他的聲音沙啞,
帶著迷茫,"哥哥?"我僵在原地。程母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慢慢來,
讓他想起以前的事。"接下來的幾天,我不得不扮演這個角色。每天下午,
我會去程昱的病房陪他。他會問起很多事,關于我們的童年,關于程家的一切。
每次我都盡量模糊應對,但他那雙眼睛總是直勾勾地盯著我,仿佛要看穿什么。
直到那天下午。"你知道嗎?"程昱突然開口,"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們在地下室發現了一件可怕的東西。"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東西?
""一塊碎裂的玉璧。"他坐起身,眼神變得銳利,
"上面刻著兩個數字...01和02..."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林晚秋走了進來,
手里拿著病例本。"看來病人恢復得不錯。"她的目光掃過我們,停在程昱身上,
"不過我建議暫時不要討論太多往事。"我起身準備離開時,
程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等等。那個地下室...你去過嗎?"我沒有回答,
只是抽回手快步走出病房。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一陣冷風吹進來,帶著雨的氣息。
當天晚上,我找到了程家的地下室入口。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霉味撲面而來。
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墻壁,照出一排排古董柜。大多數都是空的,只有一個柜子里放著個錦盒。
我顫抖著手打開它。里面躺著半塊玉璧,斷裂處參差不齊。當我翻過來時,
倒吸一口涼氣——背面刻著兩個數字:01和02。身后傳來腳步聲。"你在找這個?
"我猛地轉身,看見林晚秋站在門口。她手里舉著另半塊玉璧,月光從高處的小窗照進來,
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這到底是什么?"我的聲音有些發抖。她走過來,
將兩半玉璧拼在一起。當完全契合的瞬間,我發現中間藏著一個小暗格。
一張泛黃的紙條靜靜躺在里面。"這是..."我抽出紙條,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但還能看清:"雙生子實驗體,01號為主,02號為輔。
必要時可進行基因替換..."我感覺天旋地轉,扶住墻才勉強站穩。
林晚秋的手搭上我的肩膀:"這就是程母的秘密。你們不是簡單的調包,
而是..."話音未落,地下室的燈突然熄滅了。黑暗中,我聽見另一個腳步聲。
沉重、緩慢,像是故意要讓我們知道有人來了。"快藏起來!"林晚秋低聲說。
我們躲進角落的柜子時,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月光照進來,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程母。
她手里拿著手電筒,光束掃過整個地下室。當照到那個空錦盒時,她的呼吸明顯頓了一下。
"果然..."她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憤怒,"還是被發現了。"然后她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等確定安全后,我們才從柜子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