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銅面下梅花烙青石擂臺上的積雪被劍氣掀成細碎的冰霧,
牛鮮花臉上的青銅面具裂開蛛網紋路。她望著對面執劍的玄衣公子,
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怡紅院后廚,那個蹲在灶臺邊啃雞腿的樂師。
那人當時穿著褪色的靛藍短打,發梢沾著灶灰,卻偏要把最后半只燒雞塞給她。
"姑娘這招平沙落雁使得妙極。"西門鐵柱的劍鋒挽出三朵寒梅,
青玉劍穗掃過牛鮮花耳畔時,她聞到了熟悉的松柏香。那夜在柴房替醉酒的樂師包扎傷口,
這人被辣椒面嗆得直打噴嚏,卻還記得從懷里掏出塊飴糖:"姑娘總皺著眉,
當心變成小老太婆。"牛鮮花旋身避開劍勢,腰間銀鈴叮當作響。
這鈴鐺是鐵柱醉酒后系在她腳踝上的,說聽到鈴聲就知道是她來送醒酒湯。
此刻擂臺東側珠簾微動,西門老夫人綴滿翡翠的護甲正敲擊著檀木扶手,
每聲脆響都像是催命的梆子。"柱兒若再留情,便去祖宗祠堂跪三日!
"蒼老的呵斥驚飛檐下麻雀,鐵柱的劍法驟然凌厲。牛鮮花后撤時踩到塊碎冰,
面具應聲裂成兩半,露出左臉猙獰的疤痕——那是七歲那年為護兄長被滾油燙出的印記。
臺下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牛夫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牛鮮花想起臨行前那碗燕窩,
母親顫抖的手將瓷勺探入盅底,勺沿分明沾著片烏黑的鳩羽。此刻袖中匕首已滑入掌心,
這是用鐵柱送她的梅花簪改的,他說過江南的匠人最擅藏刃于飾。劍鋒挑破肩頭衣料時,
牛鮮花嗅到了血腥氣。不是鐵柱的,是她自己咬破舌尖涌出的鐵銹味。玄色衣袂翻飛如墨蝶,
那人耳后忽現的月牙疤刺得她眼眶生疼——兄長失蹤那夜,
她分明在黑衣人耳后咬出過同樣的印記。"西門公子這般憐香惜玉,莫不是要入贅我們牛家?
"牛老爺的嗤笑混在風里,牛鮮花趁機挑落鐵柱的白玉發冠。青絲散落的瞬間,
她看見對面人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像只被逼到懸崖邊的瘸腿狼。鐵柱的劍尖抵上她心口時,
牛鮮花突然摘下面具。臺下驚呼如潮水漫過擂臺,她望著對面驟然收縮的瞳孔,
笑得喉間泛腥:"原來怡紅院的燒雞樂師,竟是西門家劍法第一的公子。
"腕間發力將匕首送出,卻在刺破錦緞時摸到個硬物。
"鮮花兒..."鐵柱向前半步握住她持匕的手,劍柄紅穗拂過她手背,
"那夜我說要帶你去看姑蘇的梅花,不是醉話。"溫熱的血順著刀槽漫過指縫,
牛鮮花摸到他懷中的銀鎖,嬰孩手掌大的鎖片上,牛氏宗族的麒麟圖騰正在雪光里泛冷。
珠簾后傳來茶盞碎裂聲。西門老夫人撞翻了鎏金暖爐,
滾燙的香灰沾在孔雀氅衣上竟渾然不覺:"不可能!
當年明明把那個孽種..."鐵柱咳著血笑起來,
指尖輕輕拂去牛鮮花睫毛上的雪:"你總嫌后廚的桂花糕太甜,
卻不知我娘親是姑蘇人..."牛鮮花突然想起兄長失蹤前夜,
曾摸著她的疤說:"等找到治臉的藥,哥帶你去江南看真梅花。
"此刻鐵柱的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枝,她終于明白為何初見時,
這人總盯著她左臉看——那不是嫌惡,是透過傷疤在看另一張相似的臉。
第二章 血梅映照鎖麟囊鐵柱的血滴在銀鎖麒麟的眼睛上,竟泛起詭異的青光。
牛鮮花握著沾血的匕首踉蹌后退,后背撞上擂臺邊的青銅獸首。
她看見西門老夫人提著孔雀氅衣奔來,鬢邊金鑲玉的梅花簪勾住了織錦帷幔。
"二十年前就該掐死的孽障!"老夫人染著蔻丹的指甲抓向銀鎖,
卻被鐵柱咳出的血濺了滿手。
牛鮮花突然發現老夫人右手小指缺了半截——那形狀竟與兄長貼身收藏的斷玉簪分毫不差。
擂臺下的牛夫人不知何時已站在陰影里,手中佛珠崩斷,檀木珠子滾進血泊中。
"當年你說會護他周全。"她盯著西門老夫人輕笑,聲音像是從冰窟里撈出來的,
"用我親生孩兒的命?"牛鮮花被鐵柱突然攥住手腕。他胸前的傷口還在滲血,
鎖塞進她掌心:"去梅林...西南角第七株..."話未說完便被西門老夫人的尖嘯打斷,
十八枚透骨釘擦著牛鮮花耳畔飛過,盡數釘入擂臺柱上的貔貅浮雕。
牛家侍衛趁機擲出煙霧彈,牛鮮花在混亂中被拽進密道。鐵柱滾燙的呼吸噴在她頸側,
血腥氣里混著怡紅院后廚常有的醪糟味。密道石壁上突起的銅燈臺勾破她衣袖,
飄出的棉絮里竟藏著半張泛黃的藥方——正是兄長失蹤前夜謄寫的治療燙傷方。
"你早知道..."牛鮮花攥著藥方的手發抖,密道盡頭透進的雪光里,
鐵柱耳后的月牙疤泛著紫。七歲那年的滾油潑來時,兄長用后背替她擋住熱浪,
卻在黑衣人出現時將她推進米缸:"鮮花乖,數到一百再出來。"鐵柱突然悶哼著跪倒,
背后插著的梅花鏢尾羽還在顫動。牛鮮花摸到他后腰的舊疤,
形狀竟與兄長頸后的胎記一模一樣。"那夜你咬的人..."鐵柱慘笑著扯開衣襟,
心口處紋著朵缺了花瓣的梅花,"是你哥哥親手刺的。"密道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牛鮮花聽出是牛夫人貼身嬤嬤的木屐聲。三短兩長的叩擊節奏,
與當年兄長教她的求救暗號完全一致。鐵柱卻突然將她推進暗格,
轉身時從發間抽出根銀針——正是牛鮮花去年七夕丟在怡紅院池塘的魚腸針。
"西南角第七株梅樹下..."鐵柱最后的聲音混著刀劍相撞的銳響,
"埋著你哥哥留給你的及笄禮。"暗格合攏的瞬間,
牛鮮花透過縫隙看見鐵柱用身體堵住機關,西門老夫人的金絲楠木拐杖穿透他肩胛骨,
杖頭鑲嵌的夜明珠滾落在地——那分明是牛家祠堂失竊的東海貢品。暗格通向冰窖,
牛鮮花跌坐在成堆的冰鑒之間。鐵柱的血順著地板縫隙滴在她裙擺上,凝成梅花的形狀。
她顫抖著打開銀鎖,夾層里掉出半塊龍鳳玉佩,與自己從小佩戴的那塊嚴絲合縫。
玉佩背面刻著生辰八字,卻比她的年長兩歲。冰窖深處忽然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風聲。
牛鮮花循聲摸到個玄鐵箱,鎖眼正是銀鎖的形狀。箱內整整齊齊碼著十二套嬰孩衣裳,
每件袖口都繡著"平安順遂",針腳與她枕下的香囊如出一轍。最底下壓著封血書,
落款是二十年前的臘月初八——她的生辰。"嬌兒見字如晤..."牛鮮花的指甲掐進掌心,
血珠滴在"西門氏惡仆焚莊換子"的字跡上。信紙邊緣繪著幅小像,
戴梅花簪的婦人抱著嬰兒站在青銅獸首前,那獸首的眼珠正是兩顆夜明珠。
頭頂突然傳來劇烈震動,冰棱簌簌落下。牛鮮花抱著鐵箱撞開暗門,
迎面撞見牛夫人舉著火把站在梅林里。她身后第七株老梅已被劈開,樹心里嵌著個鎏金妝奩,
打開竟是滿匣子帶血的乳牙——每顆都刻著"牛"字。"你以為為何偏讓你扮作嫡女?
"牛夫人用火把點燃梅枝,火光映出她袖口的鳩羽紋,"當年他們用鐵柱換走我兒,
我便抱來妓子生的丫頭..."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血染紅了佛珠,
"只是沒料到,那孩子竟是你親哥哥。"西南角突然傳來熟悉的銀鈴聲。
牛鮮花轉頭看見鐵柱拖著血痕爬來,手中攥著半塊桂花糕。他身后雪地上盛開著一串血梅,
每朵都恰好落在當年兄長教她梅花樁的位置。
"叫了十五年阿姐..."鐵柱將桂花糕塞進她染血的手心,笑的像怡紅院那個貪嘴的樂師,
"原來真是我姐姐。"他袖中滑出把短刃,刀柄刻著牛鮮花昨夜在密室見過的麒麟紋。
牛夫人突然撲向燃燒的梅樹,孔雀氅衣在火中展開凄艷的尾羽。
牛鮮花聽見鐵柱在耳邊哼起姑蘇小調,那是兄長哄她入睡時常唱的調子。
銀鎖不知何時嵌進了掌心,與牛夫人佛珠同時炸開的,還有西門老夫人癲狂的笑聲。
"當年能換一次,如今就能換第二次!"老夫人從火中抓出焦黑的嬰孩襁褓,
里面掉出把青銅鑰匙,"你們真當麒麟銀鎖只有一把?"她缺了半截的小指戳向鐵柱心口,
那里紋著的殘梅突然開始滲血。牛鮮花握緊匕首時,發現刀刃上浮現出細小的篆文。
鐵柱的血順著刀槽流進她袖中的銀鎖,麒麟圖騰竟在月光下活過來般眨了眨眼。
梅林深處傳來沉重的機括聲,那座青銅獸首正緩緩轉向他們,
口中含著塊刻滿生辰八字的龜甲。第三章 殘梅盡處鎖麟劫鐵柱心口的殘梅紋浸透鮮血,
竟在月光下開出一枝新蕊。牛鮮花握著的匕首突然發燙,刀刃篆文游蛇般爬向麒麟銀鎖。
西門老夫人尖笑著扯開襁褓,青銅鑰匙插入獸首左眼的剎那,整片梅林的地面開始震顫。
"當年能用你哥換柱兒,現在就能用你換回我的孩兒!"老夫人缺指的手抓住牛鮮花腳踝,
指甲縫里滲出的黑血帶著腐梅氣息。牛鮮花掙扎間踢翻了鎏金妝奩,帶血的乳牙滾進火堆,
爆出幽藍的磷火。鐵柱突然撲來擋在兩人中間,后背撞上燃燒的梅樹。焦枯的枝干裂開,
露出中空樹干里蜷縮的森森白骨——那具骸骨頸后嵌著半枚梅花鏢,
正是牛鮮花兄長隨身之物。骸骨掌中緊握的玉簪,
與西門老夫人發間的金鑲玉梅花簪恰好能拼成完整并蒂蓮。
"阿姐..."鐵柱嘔出的血染紅了骸骨衣襟,那件褪色的靛藍短打上還沾著灶灰,
"怡紅院后廚第三口缸..."他顫抖著扯開衣領,
心口殘梅紋下竟藏著道陳年燙疤——與牛鮮花左臉的疤痕形狀完全相同。
牛夫人突然厲笑著扯斷佛珠,檀木珠子落地竟化作毒蛛。她袖中飛出十丈鳩羽緞,
將燃燒的梅樹裹成巨繭:"既都是孽種,便同這梅林化作灰吧!"緞帶掃過之處,
積雪融成黑水,露出地下埋著的數百具嬰孩骸骨。牛鮮花腕間銀鈴突然自行搖響,
麒麟銀鎖騰空而起。獸首口中的龜甲迸發青光,照出每具骸骨心口的梅花烙印。
鐵柱掙扎著爬向白骨,從懷中掏出半塊桂花糕——正是那夜在怡紅院后廚,
他省給牛鮮花的點心。"哥..."鐵柱將桂花糕放在白骨掌心,
淚珠砸在梅花鏢上騰起青煙,"你總說妹妹的疤像月牙..."他突然扯開自己耳后皮肉,
生生撕下塊帶著月牙疤的皮膚。鮮血淋漓的皮肉觸到白骨,竟緩緩生出經絡。
西門老夫人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孔雀氅衣在磷火中化作灰燼。
她裸露的后背浮現出整片刺青——正是牛氏宗祠的麒麟踏云圖,只是麒麟眼中插著把匕首,
與牛鮮花手中利刃形制相同。"當年你娘抱著柱兒跳井時..."牛夫人用鳩羽緞纏住獸首,
"可沒說過麒麟鎖有兩把。"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嵌著另半塊銀鎖,
鎖眼正是青銅鑰匙的形狀。牛鮮花感覺手中的銀鎖開始發燙,鐵柱的血順著她手腕爬上龜甲。
當兩把銀鎖同時插入獸首雙眼,整座梅林的地面轟然塌陷。墜落時她看見鐵柱笑著張開雙臂,
背后綻開的血花比姑蘇的梅更艷。地宮四壁綴滿夜明珠,照得千具水晶棺槨如同星河。
每具棺中都躺著對嬰孩,心口皆紋著殘梅。牛鮮花爬向最近的棺槨,琉璃罩下那雙嬰孩耳后,
都烙著月牙形的疤。"這才是真正的換魂陣。"鐵柱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
他心口的殘梅已開滿七瓣,
"每甲子便要用嫡親血脈重啟..."他指尖撫過牛鮮花左臉的疤,地宮突然響起嬰兒啼哭。
十八具棺槨自行開啟,爬出的尸童額間都點著朱砂痣——與牛鮮花眉心的胎記一模一樣。
牛夫人與西門老夫人突然合二為一,褪去的人皮下面是張布滿梅瘡的臉。
她揮舞著青銅鑰匙刺向鐵柱,卻被龜甲青光定住身形:"當年沒喝夠親娘的奶,
現在倒來造反?"鐵柱突然奪過牛鮮花手中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的殘梅紋。
噴涌的血霧中浮現出梅樹虛影,枝頭掛著十二個襁褓。牛鮮花看見最末的襁褓里掉出把銀鎖,
鎖芯刻著"鮮花"二字。"阿姐可知..."鐵柱倚著水晶棺咳嗽,血沫里浮著金梅瓣,
"為何總偷看你煎藥?"他扯開衣襟露出腰間青紫,那分明是長期試藥積累的毒痕,
"兄長給的藥方...少寫了三錢甘草..."地宮開始坍塌,夜明珠接連爆裂。
牛鮮花抱著鐵柱滾進水晶棺,看見棺底刻著行小字:"寧負蒼生不負卿"。
鐵柱的手突然撫上她眉心,
朱砂痣竟是個微型鎖孔:"當年換走的不止嬰兒...還有..."最后一顆夜明珠炸開時,
牛鮮花感覺有人往她嘴里塞了顆飴糖。鐵柱最后的呼吸散在她頸間,
帶著怡紅院后廚的醪糟香。當晨曦照進地宮廢墟,她發現自己握著把青銅鑰匙,
正插在心口殘梅紋中央。梅林廢墟上立著塊新碑,刻著"愛弟鐵柱之墓"。
碑前供著半塊帶牙印的桂花糕,螞蟻正沿著月牙形的缺口搬運糕屑。牛鮮花對著銅鏡描眉時,
發現朱砂痣變成了鎖眼形狀。窗外突然飄進張藥方,末尾添了三錢甘草的字跡,
與兄長的筆跡分毫不差。更鼓響起時,她摸到枕下多了枚梅花鏢。鏢身刻著細小篆文,
在月光下顯出"麒麟劫盡,殘梅重生"八字。城南突然傳來嬰啼,
接生婆說那孩子耳后有月牙疤,手里攥著塊沾血的飴糖。
第四章 朱砂鎖里玉人劫城南嬰啼穿透五更霧靄時,牛鮮花正用青銅鑰匙抵著心口殘梅紋。
銅鏡里眉心的朱砂鎖孔泛著幽光,昨夜接生婆送來的襁褓就擱在妝臺上,
嬰兒耳后的月牙疤沁著血珠。"姑娘可見過這般奇事?"接生婆包三娘翹著缺了小指的手,
蘸著茶水在桌上畫月牙,"這孩子落地便攥著染血的飴糖,
老身接生四十年..."她突然噤聲,牛鮮花手中的梅花鏢正挑開嬰兒襁褓,
露出心口七瓣殘梅紋——與鐵柱臨死前綻開的血梅分毫不差。更漏聲里忽然摻進銀鈴聲,
牛鮮花轉頭見銅鏡泛起漣漪。鏡中鐵柱仍穿著怡紅院的靛藍短打,
發梢沾著永遠拂不凈的灶灰,
正把飴糖按進她當年咬出的月牙疤:"阿姐可知這疤為何總不結痂?
"他指尖戳破自己耳后傷疤,滴落的血珠竟化作金梅瓣。銅鏡轟然炸裂,
飛濺的碎片割破牛鮮花手腕。血珠墜入妝臺暗格,竟激活了兄長生前留下的機關。
暗格里滾出半卷《牛氏藥典》,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朵干枯的二月梅——正是鐵柱在地宮塞進她口中的那朵。
包三娘突然慘叫倒地,七竅鉆出梅枝。嬰兒啼哭轉為尖笑,眉心朱砂鎖孔射出血線,
正連上牛鮮花額間的烙印。她懷中的《牛氏藥典》無風自動,停在"換魂引"那頁,
插圖竟是地宮千棺陣的剖面圖,注解寫著:"以嫡親血脈為鑰,每甲子啟陣逆天命"。
"柱兒倒是孝順。"西門老夫人的聲音從嬰兒口中傳出,缺指的手突然穿透襁褓,
攥住牛鮮花發間的梅花簪,"當年他替你試藥染了滿身毒,如今這身子倒是好用。
"老婦人的臉從嬰兒皮肉下掙出,唇角還沾著飴糖碎屑。牛鮮花揮刀斬斷血線,
簪頭卻突然彈出枚梅花針。針尖刺入朱砂鎖孔的剎那,
地宮坍塌那日的記憶洶涌而來——鐵柱塞給她的飴糖里裹著半粒解藥,
而他咽下的劇毒正在心口綻成血梅。"你以為他真舍得讓你當鑰匙?
"西門老夫人撕開嬰兒皮囊,露出爬滿梅紋的真身,"當年你娘抱著柱兒跳井前,
可是哭著求我護你..."她突然咳出團黑血,血中游動著金色蠱蟲,
"可惜這具身子試藥太多,撐不到月圓了。"牛鮮花踉蹌著撞翻妝奩,帶血的乳牙滾入血泊。
當第七顆刻著"牛"字的乳牙沾血,地宮廢墟方向傳來轟鳴。她懷中的嬰兒突然睜眼,
瞳孔里映出梅林舊景:鐵柱跪在燃燒的梅樹下,正用匕首剜出心口殘梅紋。"阿姐看仔細了。
"嬰兒發出鐵柱的聲音,肉乎乎的手指點向銅鏡殘片。鏡中重現怡紅院后廚場景,
鐵柱正將三錢甘草添入藥罐,而他腰間掛著牛家嫡子才有的麒麟玉玨。
包三娘的尸首突然抽搐著站起,缺指的手攥著半截梅枝:"當年換走真嬰的接生婆,
可不止老身一個。"她撕開衣襟,心口赫然紋著西門家徽,"你喝的每一碗避子湯,
都是老夫人親手調的香灰梅茶。"牛鮮花扯開嬰兒襁褓,足底發現枚青銅鑰匙印記。
地宮方向又傳來巨響,她抓起梅花鏢沖出房門,卻見長街盡頭立著十八具水晶棺。
每具棺槨都映著她的臉,而棺中人身著嫁衣,心口插著刻"柱"字的梅花簪。
"鮮花兒..."鐵柱的聲音從最近的水晶棺傳出,棺蓋緩緩滑開,露出滿棺的飴糖。
糖堆里埋著封信,火漆印是牛氏麒麟紋,拆開卻是鐵柱歪扭的字跡:"阿姐煎藥莫忘添甘草,
怡紅院第三口缸底藏著..."信紙突然自燃,灰燼聚成梅枝形狀。
牛鮮花跟著灰燼指引跑到怡紅院廢墟,在后廚焦黑的第三口缸底摸到青銅匣。
匣面梅紋與她心口殘梅吻合,打開竟是十二顆帶血的乳牙,
每顆都刻著生辰八字——最早那顆竟比她的年長兩輪。乳牙落入匣底凹槽的瞬間,
地宮方向升起血色光柱。牛鮮花腕間銀鈴瘋狂作響,麒麟銀鎖自行飛向光柱源頭。
她追著銀鎖奔到梅林舊址,見燃燒的梅樹灰燼中,鐵柱正被千條血線吊在半空,
心口殘梅紋已開至第九瓣。"當年你娘用自己換你活命..."西門老夫人從樹影走出,
手中提著牛夫人的頭顱,"如今該你換柱兒重生。"她缺指的手按向牛鮮花眉心鎖孔,
卻被突然飛來的梅花鏢削去三指。牛鮮花趁機撲向鐵柱,
發現他后背刺滿藥方——正是兄長字跡,每味藥都添了三錢甘草。當她念出"當歸二錢"時,
鐵柱睫毛顫動,耳后月牙疤滲出金梅香的血。"阿姐..."鐵柱突然睜眼,
瞳孔里綻開梅影,"水晶棺里的嫁衣..."他咳出塊帶鎖孔的玉玨,
正是牛鮮花及笄時丟失的那塊,"是你自己選的樣式..."西門老夫人尖嘯著引動天雷,
梅樹灰燼凝成巨蟒。牛鮮花將玉玨按入心口殘梅紋,地底突然鉆出千條梅根纏住老夫人。
當第一道天雷劈下時,鐵柱用最后的力氣將她推入水晶棺。雷光中她看見鐵柱化作梅樹,
枝頭掛著十二個銀鎖,每個鎖眼里都嵌著染血的飴糖。雷雨停歇后,
牛鮮花從棺中抱出個嬰兒。孩子耳后的月牙疤閃著金芒,
掌心攥著半張藥方——正是鐵柱添了三錢甘草的那頁。城南方向傳來包三娘的笑聲,
新墳前供著的飴糖正在融化,糖漿凝成"來世莫生帝王家"七字。
第五章 飴糖燼里輪回苦藥杵撞上銅臼的脆響驚飛檐下麻雀,牛鮮花盯著搗碎的甘草怔忡。
城南嬰孩在她腳邊酣睡,襁褓里漏出半張藥方,泛黃紙角還沾著飴糖渣。
三個月前鐵柱種的梅樹突然開花,焦黑枝頭墜著十二朵血梅,每片花瓣都刻著生辰八字。
"姑娘這甘草放了三錢?"藥鋪老板杜仲翹著蘭花指撥弄算盤,
他新染的蔻丹紅得像凝固的血,"上月西門家老夫人訂的避子湯..."他忽然噤聲,
牛鮮花手中的藥杵正戳著砧板上曬干的鳩羽。嬰兒突然啼哭,腕間銀鈴竟與藥杵共鳴。
牛鮮花抱起孩子時,發現他耳后月牙疤滲著金粉,沾在指尖竟是怡紅院后廚常用的醪糟曲。
藥柜暗格突然彈開,滾出個青銅匣,匣面梅紋與她心口殘梅嚴絲合縫。"當歸二錢,
甘草三錢..."嬰兒肉乎乎的手指點著藥方,竟在空白處劃出鐵柱的字跡。
牛鮮花忽然想起那日地宮中,鐵柱后背刺著的藥方便是用當歸作引。窗外的血梅簌簌落瓣,
每片都精準地蓋住藥方上"柱"字。杜仲突然打翻雄黃酒,潑濕的藥柜顯出幅秘圖。
牛鮮花看見十八年前兄長繪制的牛家莊地形圖,
西南角梅林處添了行朱批:"此處當埋三斤甘草"。嬰兒的哭聲陡然尖利,
藥杵在銅臼里震出《牛氏藥典》缺失的那頁。"姑娘可知甘草別名國老?
"杜仲用蔻丹在柜臺畫鎖孔圖形,"當年西門家送來的聘禮中,有十二壇腌著甘草的梅子酒。
"他袖中滑出把青銅鑰匙,正是地宮獸首缺失的那半截,"每壇酒里泡著個嬰孩的左手小指。
"嬰兒突然咯咯笑起來,藕節似的手臂滲出黑血。牛鮮花扯開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