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檐角銅鈴咸安十七年,霜降。沈清姝攥著袖口的碎銀,站在“聽雪樓”朱漆門前。
袖口被指甲掐出細(xì)密的褶皺,
腕間一串紅珊瑚手串隨呼吸輕晃——這是母親臨終前從鬢邊摘下的,說等她及笄時換支銀簪。
可如今她十五歲,簪子沒等來,倒要把這串珊瑚典進(jìn)當(dāng)鋪。“清姝姑娘,今日該你值卯了。
”二樓傳來琵琶聲,穿月白水袖的姑娘探身,腕上金鈴叮當(dāng),“樓里新來了位貴客,
點名要聽《涼州詞》。”聽雪樓是京城最雅致的茶樓,表面賣茶,
實則是文人雅客聽曲論道之處。沈清姝因一手好琵琶被老板娘收留,每日卯時起打掃,
酉時后奏曲,賺些碎銀勉強維持與祖母的生計。她低頭撫過琵琶上的雕花,
這是父親當(dāng)年從西域帶回的檀木琵琶,曾被她抱在膝頭學(xué)《霓裳曲》。指尖劃過第七根弦,
忽然聽見樓下傳來騷動,馬蹄聲碎,有人高喝:“鎮(zhèn)北將軍府車隊,閑雜人等避讓!
”雕花木門“砰”地推開,寒風(fēng)卷著細(xì)雪灌進(jìn)來。沈清姝抬眼,
只見那一襲玄色披風(fēng)如暗夜流云般輕輕掃過門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yán)與神秘。
男子身姿挺拔,宛如蒼松立岳,于光影交織的微妙界限中傲然挺立。
他的烏發(fā)被一頂精致的玉冠高高束起,玉冠在微弱的光線折射下,散發(fā)著溫潤而高貴的光澤,
映襯著他俊逸非凡的面容。肩頭那副精心鍛造的肩甲,其上鐫刻著栩栩如生的鎏金麒麟,
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麒麟的每一片鱗甲都閃爍著冷冽而耀眼的光芒,
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與守護(hù)之意,為這男子平添了幾分戰(zhàn)神般的英武之氣。
他腰間懸著半塊羊脂玉,正是三年前她在巷口撿到的那半塊。“將軍,二樓雅間備好香茶。
”老板娘賠著笑迎上去。男子卻忽然駐足,目光落在樓梯拐角的沈清姝身上。
今日穿月白襦裙,外罩半舊的鴉青比甲,
鬢邊別著朵白芙蓉——與三年前雪夜在破廟中為他包扎傷口的少女,分毫不差。
“一曲《胡笳十八拍》,多少錢?”他聲音低沉,像落在雪地上的青銅劍。沈清姝指尖一顫,
琵琶弦發(fā)出細(xì)碎的雜音。三年前那個雪夜,她背著藥箱去給祖母抓藥,
在巷口破廟撞見渾身是血的男子。他右肩中箭,傷口深可見骨,卻緊攥著半塊羊脂玉,
昏迷前只說了句“去將軍府找林淵”。后來她才知道,那是鎮(zhèn)北將軍林淵,
剛從前線歸來便遭伏擊。而她父親沈明遠(yuǎn),正是因替林淵傳遞軍報,被誣陷通敵下獄,
至今關(guān)在刑部大牢。“回公子的話,姑娘的曲子……”老板娘剛要開口,
沈清姝忽然福了福身:“民女手生,恐怕污了公子的耳。”說罷抱著琵琶轉(zhuǎn)身,
裙擺掃過樓梯時,袖中珊瑚手串突然斷裂,紅珊瑚珠子滾落滿地。
林淵看著她慌亂蹲身撿珠子,指尖在袖中掐進(jìn)掌心。三年前他傷愈后去沈家提親,
卻得知沈明遠(yuǎn)已下獄,沈家被抄,母女倆流落市井。今日在聽雪樓重逢,
她眼中的戒備如臘月寒冰,刺得他心口發(fā)疼。第二章 寒夜孤燈子時初刻,夜色如墨,
寒風(fēng)裹挾著細(xì)雪,在寂靜的街道上肆意飄灑。 沈清姝身著一襲洗得發(fā)白的棉衣,腳步匆匆,
來到城西那家當(dāng)鋪前。她輕輕叩響那扇略顯破舊的木門,門軸發(fā)出“吱呀”的聲響,
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掌燈的老朝奉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他瞇著眼,借著微弱的燈光,
接過沈清姝遞來的珊瑚手串。那手串色澤鮮艷,珊瑚珠圓潤飽滿,
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老朝奉戴上老花鏡,又拿起放大鏡,仔細(xì)地端詳了許久,
才緩緩開口:“珊瑚是好珊瑚,可惜這年頭……世道艱難啊。”他伸出兩根手指,
語氣不容置疑,“二兩銀子。”沈清姝一聽,眼眶瞬間紅了,聲音發(fā)顫:“這是我娘的嫁妝,
是我娘留給我最珍貴的東西,至少五兩。”老朝奉皺了皺眉頭,不耐煩地說道:“三兩,
不能再多了。姑娘,你也別為難我這老頭子,這當(dāng)鋪生意也不好做。”說罷,
他便作勢要收攤。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影晃動,一盞燈籠照亮了來人的身影,
那是一襲玄色披風(fēng),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老朝奉眼尖,
一下子就看到了披風(fēng)上的鎮(zhèn)北將軍府的標(biāo)記,不禁驚呼出聲:“鎮(zhèn)北將軍府的標(biāo)記?
”林淵跨進(jìn)門檻,腰間那塊溫潤的玉佩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眼神中透著一股威嚴(yán)。沈清姝見狀,慌忙把珊瑚手串往袖里塞,可林淵眼疾手快,
按住她的手腕,輕聲說道:“當(dāng)年在破廟,你用半塊玉佩換了副藥,救了我一命。”說著,
他攤開掌心,另半塊羊脂玉靜靜地躺著,在燈光下散發(fā)著溫潤的光芒。
沈清姝盯著那兩半玉佩拼合的麒麟紋,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忽然想起父親入獄前一夜,
曾悄悄往她枕頭下塞過半塊玉,還叮囑她:“若遇危險,拿去找鎮(zhèn)北將軍。
”原來當(dāng)年破廟中的男子,就是林淵。“我爹……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沈清姝聲音哽咽,
眼中滿是悲憤,“刑部說他私通敵國,可他連北戎話都不會說!”林淵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燭火在他眼底跳動,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沈大人是替我頂罪。三年前我送軍報進(jìn)京,
被奸臣截獲,他們偽造通敵文書,想借此除掉我。”他頓了頓,目光中滿是愧疚,
“明日隨我去將軍府,我有沈大人當(dāng)年的手札,能證明他的清白。”沈清姝猛地抽回手,
珊瑚珠子又滾落幾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怨憤:“三年前你為何不來找我?我娘病重時,
我抱著琵琶跪在將軍府門口,守衛(wèi)說你去了北疆……”她別過臉,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林淵喉結(jié)滾動,心中滿是苦澀。
他想起半年前在北疆收到的信,說沈夫人病逝,沈清姝流落市井。那時他正在前線抗敵,
戰(zhàn)事吃緊,根本無法抽身。等班師回朝,已是三個月后。他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
里面是支累絲銀簪,簪頭嵌著粒圓潤的東珠,
在燈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澤:“這是我讓京城最好的銀匠打的,
本想等你及笄……”“砰”的一聲,沈清姝推開當(dāng)鋪的門,細(xì)雪撲在她臉上,冰冷刺骨。
她攥著珊瑚手串,在雪夜中狂奔,心中五味雜陳。直到看見自家破舊的木門,她才靠在墻上,
大口喘息著。祖母的咳嗽聲從屋內(nèi)傳來,一聲聲揪著她的心。她抹了把臉,剛要推門,
忽見門縫里塞著張紙條她心中一動,蹲下身子,撿起字條,上面是父親熟悉的筆跡:“清姝,
去將軍府,信林淵。”沈清姝握緊字條,望著屋內(nèi)昏黃的燈光,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要為父親討回公道。第三章 玉壺冰心將軍府的演武場,
此刻正飄著細(xì)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如靈動的精靈,在寒風(fēng)中肆意飛舞,
給這片本就莊嚴(yán)肅穆的場地,更添了幾分清冷與孤寂。沈清姝緊緊跟在林淵身后,
腳步匆匆地穿過長廊。長廊兩側(cè)的墻壁上,掛著一排排盔甲,在搖曳的燭火映照下,
泛著冷冽的寒光,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戰(zhàn)場上的金戈鐵馬、血雨腥風(fēng)。
每一副盔甲都承載著一段歷史,見證著將軍府的榮耀與滄桑。路過兵器架時,
沈清姝的腳步忽然一頓,整個人如被施了定身咒般駐足不前。
她的目光緊緊鎖在最上層的那把長劍上,眼神中滿是震驚與激動。那劍鞘上,
赫然刻著“明遠(yuǎn)”二字,正是父親當(dāng)年的佩劍!那熟悉的字跡,
仿佛帶著父親往昔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將她拉回到了過去的時光。“沈大人出獄后,
我讓人從刑部大牢取回來的。”林淵輕聲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在這寂靜的長廊中回蕩。
他看著沈清姝,眼中滿是心疼與愧疚,“他在牢里一直不肯動筆,
或許是不愿面對那段屈辱的過往,又或許是心中仍存著一絲倔強與堅守。直到上個月,
聽聞你在聽雪樓彈琵琶,他才像是被什么觸動了心弦,寫下那封信托人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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