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現眼!」32歲的杭雅寧永遠記得那個雨天——當她拖著行李箱,
帶著5歲女兒站在娘家門口時,父親怒吼著摔碎了茶杯。七年婚姻破碎,
她以為回家是最后的退路,卻成了另一場風暴的開始。1.雨滴砸在出租車窗上,
像一串串斷了線的珠子。杭雅寧把女兒小雨摟得更緊了些,五歲的小身體靠在她懷里,
睡得正熟。「女士,到了。」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回頭看了一眼后座抱著孩子的女人。
雅寧抬頭望向窗外。青島市南區江西路的老舊小區,和她三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只是此刻,
那些熟悉的紅磚樓在雨中顯得格外灰暗。她付完車費,一手抱著女兒,
一手拖著行李箱站在小區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往下滴,但她顧不上擦。
懷里的女兒動了動,她趕緊把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小雨的臉。「媽媽,我們到了嗎?」
小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到了,寶貝。這就是姥姥姥爺家。」
雅寧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她拖著行李走進小區,每一步都像灌了鉛。七年的婚姻,
最后換來的就是一個行李箱和一個五歲的孩子。上海到青島的高鐵上,
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哭,至少在孩子面前不要。6號樓2單元401。
這個門牌號她閉著眼睛都能背出來。站在家門前,她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門內傳來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雅寧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門開了。母親邱明娟站在門口,
手里還拿著炒菜的鏟子。「誰啊大中午的——」話沒說完,她瞪大了眼睛。「媽...」
雅寧剛喊出一個字,眼淚就涌了出來。邱明娟手里的鏟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雅寧?
你怎么...」她的目光從女兒哭花的臉移到熟睡的外孫女身上,
再看到那個孤零零的行李箱,臉色一下子變了。「進來,快進來!」
邱明娟手忙腳亂地把她們拉進屋,回頭朝里屋喊:「老杭!老杭!快出來!」
杭志遠從書房走出來,眼鏡架在鼻梁上,手里還拿著一份報紙。「吵什么吵,
我這不是出——」他的話戛然而止。客廳里,女兒和外孫女像兩個落湯雞一樣站在那里,
腳邊是一個濕漉漉的行李箱。空氣凝固了幾秒鐘。「爸...」雅寧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杭志遠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你這是唱的哪一出?」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行李箱。小雨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從媽媽懷里抬起頭。「媽媽,
這是姥爺嗎?」雅寧還沒來得及回答,杭志遠就爆發了。「離婚了?是不是離婚了?!」
邱明娟趕緊上前想捂住丈夫的嘴,「你小點聲!嚇著孩子!」「我問你是不是離婚了!」
杭志遠一把推開妻子,聲音更大了。雅寧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她抱緊女兒,
點了點頭。「丟人現眼!」杭志遠突然怒吼,一拳砸在茶幾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
「我杭志遠的女兒,離婚?還帶著個拖油瓶回來?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擱!」
小雨被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緊緊抱住媽媽的脖子。「爸!您別這樣!」
雅寧把女兒護在身后,「有什么話我們好好說,別嚇著孩子。」「好好說?
你離婚的時候怎么不跟我好好說?」杭志遠的臉漲得通紅,「你知道街坊鄰居會怎么說嗎?
啊?'杭老師家閨女被人退貨了'!」邱明娟趕緊把小雨抱起來往臥室走,「乖,
跟姥姥去屋里,姥姥給你找好吃的。」客廳里只剩下父女二人。雅寧感覺雙腿發軟,
但她強迫自己站直。「爸,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那是哪樣?你倒是說啊!」
杭志遠在客廳里來回踱步,「當初非要嫁到上海去的是你,現在灰溜溜跑回來的也是你!
你當婚姻是兒戲嗎?」雅寧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是他出軌在先,
我實在忍不下去了...」「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杭志遠冷笑一聲,
「你就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了孩子忍忍不行嗎?」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雅寧心里。
「爸!您知道您在說什么嗎?」她的聲音開始發抖,「他不僅出軌,還動手打人!
您看看我胳膊上的傷!」她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片淤青。杭志遠瞥了一眼,
表情有一瞬間的松動,但很快又板起臉來。「那肯定是你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一個巴掌拍不響!」雅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我是您親女兒啊!您怎么能這么說?」
「正因為你是我女兒,我才不能看著你犯糊涂!」杭志遠指著她的鼻子,「離婚?
你以后怎么辦?帶著個孩子誰還要你?」「我不需要誰要我!」雅寧終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我一個人也能養活小雨!」「放屁!」杭志遠氣得渾身發抖,
「你一個月那點工資夠干什么?租房?吃飯?供孩子上學?你當過日子是過家家呢!」
臥室門開了一條縫,小雨怯生生地探出頭。「媽媽...」邱明娟趕緊把門關上,
但已經晚了。雅寧看到女兒驚恐的眼神,心如刀絞。「爸,我們能不能改天再談?
小雨嚇壞了...」「現在知道要臉了?」杭志遠不依不饒,「離婚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離婚的人!當年要不是你奶奶攔著,我早就——」「老杭!」
邱明娟突然從臥室沖出來,臉色慘白,「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什么!」杭志遠猛地收住話頭,
但怒氣未消。「總之,這個家不歡迎離婚的人!你要么明天就回去跟你丈夫認錯,
要么就帶著你的拖油瓶滾出去!」雅寧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著父親扭曲的臉,
突然覺得無比陌生。「小雨不是拖油瓶。」她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冷得連自己都驚訝,
「她是您的外孫女。」「沒有父親的孩子就是拖油瓶!」杭志遠吼道,
「你毀了她的人生還不夠,還要毀了我們家的名聲!」雅寧再也忍不住了。
「名聲比您女兒和外孫女的命還重要是嗎?您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您問過一句嗎?
」「我供你吃供你穿,送你上大學,還不夠?」杭志遠拍著胸口,「現在你翅膀硬了,
敢跟我頂嘴了?」「我32歲了爸!我不是您的附屬品!」雅寧的眼淚奪眶而出,
「從小到大,您在乎過我的感受嗎?我考第二名您就罵我丟人,我想學美術您說沒出息,
我結婚您只看對方家世...現在我要離婚,您又覺得丟臉了?在您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杭志遠被這一連串質問震住了,但很快又恢復了怒容。「好啊,現在都怪到我頭上來了?
我養了個白眼狼!」邱明娟站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都少說兩句吧...雅寧剛回來,
讓孩子先休息...」「休息什么休息!」杭志遠一把推開妻子,「今天不把話說清楚,
誰也別想好過!」雅寧看著母親踉蹌了一下,心疼得不行。「媽,您別管了。」她轉向父親,
「好,您要我說清楚是吧?我告訴您,這婚我離定了!而且我不會回去求他!
如果您覺得丟人,我們可以馬上走!」她轉身就要去臥室抱女兒,邱明娟一把拉住她。
「雅寧!這么晚了你們去哪啊!」「媽,您也聽到了,這個家不歡迎我們。」
雅寧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我寧愿帶著小雨睡大街,也不愿意聽這種話!」杭志遠冷笑一聲,
「有骨氣!那你現在就滾!看看離了這個家你能活幾天!」雅寧甩開母親的手,沖進臥室。
小雨蜷縮在床邊,小臉上全是淚痕。「媽媽,我們要走了嗎?」「對,寶貝。」
雅寧強忍淚水,開始收拾女兒的小書包,「媽媽帶你去找酒店住。」邱明娟跟進來,
急得直搓手。「雅寧,你爸就是嘴硬心軟,你別當真...」「媽,
您覺得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一個父親該說的嗎?」雅寧哽咽著問,「我帶著滿身傷回來,
他第一句話是'丟人現眼'...」邱明娟也哭了。
「他就是老思想...過兩天就好了...」雅寧搖搖頭,抱起女兒。「媽,您多保重。
等爸冷靜下來...再說吧。」她拎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杭志遠還站在客廳中央,臉色鐵青。
「走了就別回來!」雅寧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她長大的家,頭也不回地關上了門。
樓道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小雨在她懷里小聲問:「媽媽,姥爺為什么那么兇啊?」
雅寧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因為姥爺還不明白,媽媽做的是對的事。」
「那我們以后都不回來了嗎?」這個問題像刀子一樣扎進雅寧心里。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雨還在下。雅寧站在小區門口,看著一輛輛出租車飛馳而過,水花濺在她的褲腳上。
懷里的女兒又累又怕,已經睡著了。她摸出手機,看了看銀行卡余額。三千七百元。
這是她全部的積蓄。「沒事的,寶貝。」她輕聲對熟睡的女兒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