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隕焚書·青銅鼎里的哭聲始皇帝三十六年秋夜，咸陽城籠罩在焚書的余煙里。
嬴長淵黑袍拖地，踏上望仙臺時，靴底碾碎了半片焦黑的竹簡，脆響驚飛檐角夜梟。
他抬手按住腰間青銅劍，指腹摩挲著劍鞘上的龍紋——那是十六歲親政時，
仲父呂不韋送的「鎮國禮」，此刻卻燙得像塊火炭。「陛下，熒惑守心...」
司天監的聲音抖如篩糠，話音未落，天際突現紅光。嬴長淵抬眼，正見流星劃破夜幕，
墜向西北方——那是邯鄲的方向。他瞳孔驟縮，想起十三歲歸秦時，
母親趙姬攥著他的手說：「阿政，別回頭看，咱們要往前奔。」可此刻，
他的影子卻被月光拉得老長，像條掙不脫的鎖鏈，死死釘在故土的方向。「把龜甲呈上來。」
他的聲音比青銅鼎爐更冷。云無惑跪行上前，寬袖拂過地面時，半片玉玨從袖口滑落。
嬴長淵目光如電，那玨上的「雙生蓮」紋路，竟與他昨夜夢見的一模一樣。龜甲裂紋猙獰，
「亡秦者胡」四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可那「胡」
字的寫法...分明是趙國文字的異體。「云卿，這龜甲...」嬴長淵突然掐住對方咽喉，
鼎爐里的丹砂濺在云無惑臉上，像極了邯鄲街頭被他處死的趙國貴族血珠。
云無惑眼底閃過狡黠，喉間擠出氣聲：「陛下明鑒，此乃上天警示，
需以海外仙藥鎮之...」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嬴長淵看見，
對方瞳孔里映著自己扭曲的臉——與當年摔死嫪毐私生子時的神情分毫不差。夜風驟起，
望仙臺檐角銅鈴亂響。遠處傳來斷續的吟誦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竟是《詩經·邶風》的調子。嬴長淵猛然松手，劍已出鞘三寸。他記得，
母親被囚前最后一次給他梳頭，哼的就是這支曲子。暗衛循聲追查，回報說是儒生聚眾私議，
可當他踹開密室石門，卻只看見滿地木人——每個木人胸口都插著竹片，片上刻著「嬴政」
二字，字跡娟秀，與母親的情書如出一轍。「陛下，東海發現仙島！」暗衛的急報打斷思緒。
嬴長淵接過密報，羊皮紙上「仙島」二字旁染著水漬，仔細辨認竟是露水。他指尖一顫，
忽然想起丹爐碎片里的曼陀羅花瓣，那上面的露水...分明帶著靈谷特有的草木香。
而密報后附的圖繪里，仙島船頭的楚國舊旗上，竟繡著從未見過的「雙生紋」，
兩朵蓮花交纏，像極了他與母親玉佩上的刻痕。他轉身凝視丹爐殘骸，爐底殘灰中，
半朵曼陀羅花靜靜躺著，花瓣上的露水折射著月光，映出他從未見過的自己——眼角有細紋，
唇角微垂，像個疲憊的凡人。遠處傳來更夫打更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他忽然想起母親被囚前塞給他的《詩經》殘頁，里面夾著她的白發。此刻，
那縷白發正躺在密道木箱里，與他今日碾碎的竹簡灰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誰是誰。
嬴長淵握緊劍柄，指節泛白。他知道，一場關于「長生」與「真相」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而他，早已是局中棋子，亦或是執棋人？月光穿透鼎爐裂縫，在他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恍惚間，他聽見青銅鼎里傳來細碎的哭聲，
像極了嬰兒墜地時的第一聲啼哭——那是被權力絞殺的、真正的自己。
第二章 靈谷迷蹤·白發少女與青銅藥碾三日后，巳時三刻，靈谷入口。
三千甲士的鐵蹄碾碎晨露，卻驚起滿谷白霧。嬴長淵勒住黑馬，只見溪水逆流成環，
苔蘚在石面上拼出六國文字「亡秦者胡」，每筆都透著刺骨寒意。坐騎突然人立嘶鳴，
前蹄踩碎一具骷髏——頸間秦半兩在陽光下流轉，幣面「趙政」二字被磨得發亮，
像極了母親當年在邯鄲市集給他買糖葫蘆時用的錢。「陛下，此谷有妖！」副將拔刀相向，
卻被嬴長淵抬手制止。霧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如露珠滾過草葉。一個白衣少女踏霧而來，
竹簍輕晃，竟滾出幾卷刻著《商君書》的木簡。嬴長淵瞳孔驟縮，那些朱批「治世必用重典」
的字跡，與他昨夜在密道所書一模一樣。「你是誰？」他按住劍柄，卻見少女抬頭，
鬢角白發在風中輕顫。她眸若秋水，
竟映出他腰間玉佩的紋路——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的「趙氏秘寶」，從未示人。
「民女蘇鶴齡，見過陛下。」她屈膝行禮，腳踝處「雙生蓮」胎記若隱若現。
嬴長淵突然踉蹌，踉蹌，因為他足底同樣的胎記，此刻正隔著靴底灼著地面。她轉身帶路，
竹簍里飄出忘憂草香，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沉水香——母親的胭脂味。行至忘憂澗，
少女褪去鞋襪，露出與他 identical 的腳型。她踏入駐顏泉，白發瞬間轉黑，
而嬴長淵在水面的倒影卻爬上皺紋。池底骷髏忽然睜開眼，掌心向上，
每道掌紋都刻著「長生」二字。云無惑突然揮劍劈向少女，寒光閃過，
嬴長淵竟徒手握住刀刃，鮮血滴在少女衣襟，綻開曼陀羅花紋，與他丹爐里的殘花一模一樣。
「陛下三思！此女乃六國余孽——」云無惑話音未落，少女指尖撫過劍脊，
青銅劍竟顯露出「趙姬之印」暗紋。嬴長淵如遭雷擊，這是母親與情人私通的信物，
本該隨呂不韋沉入渭水，為何會在此處？申時三刻，霧起如墻。甲士們突然慘叫倒地，
竟全中了迷藥。嬴長淵扶著巨石喘息，抬眼看見一座藥廬隱現霧中。木門推開，
藥香混著舊紙味撲面而來，一位盲眼老者拄著青銅藥碾而出，
碾盤上刻著衛國銘文——那是被他滅亡的第一個諸侯國。「陛下可是來尋長生？」老者抬手，
左目纏著浸滿曼陀羅汁的布條，「可惜老朽只治人間病，不治帝王心。」
嬴長淵瞥見藥柜第三層暗格，《趙氏宗譜》半掩其中，自己的名字旁畫著問號，而「蘇鶴齡」
三字下赫然寫著「次女，天命」。突然，風聲響徹谷中。一個少年沖破霧障，
頸間掛著斷舌刑具，塞給蘇鶴齡半塊秦半兩。嬴長淵瞳孔驟縮，那幣面「兩」字中間的刀痕，
與母親的玉簪缺口分毫不差。云無惑趁機拔劍，血花濺在宗譜「雙生」二字上，
朱砂暗紋顯現：「得雙生者得天下」。少女抱住瀕死的少年，抬頭望向嬴長淵，
虎牙微露——與他鏡中所見的一模一樣。藥爐青煙突然凝成趙姬的臉，唇角帶笑，
卻 tear 痕斑駁。嬴長淵后退半步，撞翻藥柜，無數竹簡傾瀉而下，
每本都蓋著他從未見過的「長淵藏書」私印。「陛下可曾想過，為何求仙數十載，
卻連一顆露珠都留不住？」蘇鶴齡指尖撫過宗譜，白發又悄悄爬上鬢角，「因為有些真相，
比長生更燙人。」她轉身推開暗格，露出堆積如山的禁書，
《詩經》《楚辭》《商君書》...每一本都完好如初，卻在書脊處刻著小小的「政」字。
嬴長淵忽然想起望仙臺上的流星，想起邯鄲街頭母親攥著他的手，想起昨夜鼎爐里的哭聲。
他伸手觸碰少女發間的忘憂草，指尖剛觸到草葉，
遠處突然傳來戰鼓轟鳴——甲士們已破霧而來，刀刃上反射的光，將少女的影子斬成兩半，
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像極了宗譜里的雙生蓮。
第三章 鼎爐血祭·用衰老交換的心跳子時三刻，東海焚書臺被火把照得通紅。
丹爐高達三丈，爐身刻滿「永壽」銘文，卻在月光下顯形為密密麻麻的「殉」字，
每道筆畫都滲著暗紅，像極了多年前他坑殺儒生時，土地吸收鮮血的顏色。云無惑身披祭服，
手持龜甲繞爐而行，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在爐壁，形如展翅夜梟。「六國余孽，禍亂天道，
當以血祭，換我大秦萬年——」他的聲音混著檀香，卻掩不住眼底的狡黠。
士兵推搡著「遺民」上前，嬴長淵瞳孔驟縮：所謂「余孽」不過是靈谷采藥人，有白發老翁，
有垂髫小兒，每人頸間都掛著偽造的六國玉佩。蘇鶴齡被綁在祭壇中央，白衣染塵，
卻在抬頭時對他露出微笑，唇角虎牙映著爐火，像極了母親當年在邯鄲城樓上，
看他舞劍時的神情。「且慢。」嬴長淵踏上火階，青銅劍鞘撞擊石階，驚飛幾只趨光的飛蛾。
他抬手扯下老人頸間玉佩，玉碎聲中露出內里刻著的「秦」字——分明是云無惑的栽贓。
云無惑叩首在地，龜甲在石板上磕出裂痕：「陛下明察！此乃天意——」話音未落，
蘇鶴齡突然掙斷繩索，白發掃過祭壇，露出下面刻著的「雙生噬帝」圖紋，
與她心口的松齡果印記一模一樣。「嬴長淵，你瞧這丹爐。」她指尖撫過爐壁，
曼陀羅花紋隨她的觸碰綻放，「你以為煉的是長生藥，實則是千萬人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