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英男自始至終有情有意,注定練不好圣火神功1.竹林小筑英男腳步踉蹌離開了,
隨后,綠袍也落荒而逃。英男跌入后山的桃花溪中,難以接受方才發生的一切,
整個人幾近崩潰。綠袍來不及想剛才所做的事,也不愿回憶。他索性,直接布局謀劃,
上昆侖,殺曉月……途中順道一手劈了那個眼中釘石中玉。不過石卻為英男所救。
英男救下他,但不打算再隨他走。因為她的仇人如今全部在陰山!她要親手報仇雪恨!
將那些恥辱如數奉還!那之后她冷靜下來想了想,該如何使自己強大、實現目標?
要像綠袍那樣嗎?修煉圣火神功?……英男愁眉苦臉,思索了一整晚,最終還是嘆口氣,
微微搖頭。她不想重蹈綠袍的覆轍,太苦了、太痛了,
圣火令上好像附著血咒似的……且她也做不到斷情絕義。若真能做到,
就不會耿耿于懷全家血仇這么久,更不會隨他來陰山這虎狼窩……眼下最重要的,
是先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綠袍瘋了,令所有陰山弟子殺入昆侖。她才不要去,
這條命還得好好留著,大仇未報之前絕不白白送死。不過陰山此時空巢,若有敵來犯,
自己將暴露在外,豈不極其危險?!去哪兒好呢?……有了!
英男向石中玉打聽到符小娟曾住過的木屋舊址,便一路向東,安放好行李,在此住下。
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即使是綠袍來犯,輕易也不敢如何。她不信他還敢在此放肆!
她安穩住了一月有余,其實心中并不平靜。整日胡思亂想,心事重重,
四處打聽消息……聽說綠袍果然手刃曉月,功力大增,順理成章成為陰山掌門。
不知他下一步又是何打算?自己又該怎么走?……作為掌門歸來,陰山實力大漲,
綠袍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如今神功已練到第三重,武林上除了丁引再無敵手,
可以說距稱霸江湖僅一步之遙。但他為什么不開心?腿腳不聽使喚,再回到竹林小筑,
他一個人坐在床沿上。憋了滿腔的話,卻一言不發,只聽得外面葉落蟲鳴……忽然間,
他憶起一個人!一個被他糟踐的女人。便叫來手下,問余英男的消息。手下回稟道,
“余姑娘一個月前就下山了”。下山?他疑惑道,“去了哪里?”“小的不知”。
“還不去查!”綠袍隱隱慍怒,大聲呵斥道。“是!”那小廝忙不迭退下了。不多久,
暗探稟明,“余姑娘往東去了,如今是在……在……”綠袍見他吞吞吐吐,越發不耐煩,
“在哪?說!”“在您生母住過的草屋”。那屬下一連串說完,生怕再惹掌門生氣,
吃不了兜著走,便摒著嘴大氣也不敢出。綠袍聽了,心里一驚,愣了一陣,無話可說。良久,
才無力地擺擺手,讓探子退下。心里恨恨地想:余英男!你可真會選地方。
2.符小娟舊居英男近日心神不寧,自綠袍回陰山后,更是心煩意亂。
她不能在這一直躲下去,還要變強、還要復仇。可接下來又該去哪兒?徘徊踱步,想來想去,
最終仍決定回陰山。她要直面那個人,利用一月之前的事,
為自己謀更大的利益……于是連夜收拾包袱,次日天一亮,便準備出門。
誰知門吱呀一聲開了,外面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綠袍!英男倒抽一口冷氣,
想起那晚的事,不禁怒從心起,咬牙切齒、憤恨不已瞪著他,巴不得一劍將他捅死!
綠袍見她這副打扮,行李都收拾好了,要遠走似的。又見她圓圓的杏眼中燃起不滅的火苗,
恨不得將自己穿透,便不再對視。他心虛地別過頭,腦筋飛速轉著……英男見他便沒好氣。
不過細細打量,他當上掌門后更威武俊朗了,更莊重矜貴了,也更沉郁穩健了。
且此刻衣服上、發絲上、眉間鬢角乃至整個人,都染著薄薄一層霜。近日天陰,
應該是昨夜的風雨晨霧。那么他應該是……在這站了一整晚?沒錯,
綠袍的確在門外整整站了一夜。他早就來了,卻遲遲不敢進去。
一陣驚惶、一陣害怕……想推開門,又數度收回伸出的手。腿被釘住了似的,寸步難行。
因而只木樁一般站著,也未催動功力護體,僅生生挨著,淋了一身風霜。如今面對英男,
強顏歡笑問道,“看你的樣子是要出遠門嗎?”“我去哪里,應該還用不著向你交代”。
她不客氣地回擊。“找石中玉幫你嗎?對了,他好像已經被我打落山崖,九死無生了”。
聽他這么說,像是話里有話,英男便沒拆穿石已為她所救、平安回南海的事。見她沉默不言,
他忙又道,“我綠袍現在大權在握,唾手可得天下,但我還缺一樣,就是綠袍夫人”。
英男心中微動,知道有戲,與自己昨晚的籌劃不謀而合。便不露聲色,繼續與他談判下去。
后續綠袍欲封她為大統領,豈料英男一臉正色,堅定拒絕,“我要的不是這個!”綠袍不解,
狐疑地瞅她一眼,雙手背后,開始研究眼前的女人。“你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還想怎么樣?”“讓我當統領是你的事,我不稀罕”。這所謂的大統領只是名義上的,
實際還不是屈居他之下?她要真正的實力,能克制他、打敗他的實力!“那你想怎么樣?
”“我有條件”。“條件?”他對她的大膽頗感意外,不過很快便釋懷地笑了,
想來再大也大不過天去,他索性就陪她玩玩。“余英男,你真是越來越有個性了。好,你說。
有什么條件?”他盯著她,字字句句。英男醞釀一番,捻著包袱邁下臺階,同時緩緩道來。
“聽說花藥仙子有個師姐,叫花眠的,一直閉關不出。我要拜她為師,學習醫術”。
她要學救人之道,最好他殺一個,她就救一個。專跟他對著干,直到他跪下來、求自己為止!
“好,不難”。幽幽打量她一眼,他想著花藥已死,也是時候該花眠出山了。
“我還要自由出入整個陰山,包括竹林小筑的密室”。她又提要求道。她要隨意走動,
上上下下翻遍陰山,調查當初的殺人兇手。且那密室里說不定還藏著很多好東西,
萬一有什么秘訣呢?綠袍閑撫著樹枝的手頓了頓,凝神思索了幾秒,隨后又哂笑一聲,
對她的野心表示贊賞。“你真是一個很貪心的女人”。“怎么?你怕了?
”“有很多人告訴我,說我會在栽在你手里。我不相信,能毀滅我綠袍的,就只有我自己。
密室?好,可以,隨你進出”。英男趁熱打鐵,“還有最后一點,
你要傳我圣火令上的武功”。雖然深知這神功絕非善茬,很難駕馭,她極可能練不好,
甚至走火入魔。但就是要綠袍兌現之前的諾言,畢竟圣火令一開始就是她的。
而且知根知底才能百戰不殆,他功力也別進步太快才好,省得自己追不上!綠袍頗為訝異,
挑了挑眉,望著眼前這瘦弱的、再熟悉不過的女子,手下不禁發力,震斷了一棵老樹。
接著又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續上樹干。再回頭,若無其事,氣定神閑,緩緩張口,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簡直得寸進尺”。“你不教我,是心虛,還是怕有一天,
你會敗在我手里?”英男的視線越過枝葉,挑釁地望著他。他聞言也回視她,不由嗤笑道,
“你不用激我,既然你這么選擇,我就成全你。圣火神功?好,我教你。你就跟著我,
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潛力”。英男面上不屑,跟著冷哼一聲。如此,
兩人又齊齊重回陰山……3.蕓香洞這是花眠的棲身之處,她在此躲了這么久,
一直不肯為陰山效力。如今她師妹已死,陰山無人,定要她出關不可。綠袍這么想著,
心中十分有把握,因而不疾不徐地,擅自造訪。花眠禮貌見過了掌門,卻依舊拒絕,
道了聲請回吧,便徑自回身去了。綠袍也不惱,坦然自若,舉止從容——他有的是辦法!
于是背著手幽幽踱步,來到入口處的巨大玉石下。看一眼,摸了摸這觸手生涼的門石,
確定無疑,便起手催動圣火,使之灼燒起來。頃刻間竟已升為熊熊烈火,直竄天際,
令諾大的石門發紅滾燙,后面更是傳出噼啪作響、物品燒爛的聲音。原來這里看似平平無奇,
其實是花眠的一葉障目。她將自己所有珍貴的東西,全藏在這人人都能隨手接觸到的地方,
其中不乏百年靈芝、千年仙草之類好物。本來已經走了的花眠,又慌忙折返回來,大驚失色,
急得手足無措。里面可是她耗費畢生苦心的收藏呀!為了不讓這些奇珍異寶毀于一旦,
她手忙腳亂,聲嘶力竭,最終哭喊著告饒,求眼前這霸道的上司住手。她答應!
綠袍聞言冷笑一聲,方慢慢收回功力。火勢漸漸變弱,不過里面的東西也被燒毀了一半。
他沒理花眠,只徑自撂下話,“明日未時,陰山千紅館,見不到你,
你妹妹在地下也別想安歇”。說罷一甩衣袖,直接走了。花眠在身后敢怒不敢言,
只微微答了聲“是”,心里想著“今天失策了,怎么忘了綠袍素來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今只怕更難纏了……”一面恨恨暗罵,一面收拾殘局,清點剩余的寶貝。
見那些稀世珍寶的慘狀,心頭不由直滴血。4.千紅醫館花眠如約趕赴,
見到妹妹曾經的故居,不禁悲從中來,一陣傷感。不想里面居然有一個人,早早等著了。
看身形,是個女子!——正是英男。花眠差點將之誤認為花藥,不過再仔細打量,
眼前這簡衣素服的女孩,其實比師妹還弱小。她裊娜娉婷,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完全不像綠袍推薦的人。除了綠色襦群外,與他竟無半點相似之處,八竿子也打不著。
不知綠袍又是因何、蠻橫強迫自己入世?想來這人也難伺候……不過奇怪的是,
她竟不僅謙和有禮,平易近人,一點沒有架子,還十分恭謹地敬奉一杯謝師茶?
簡直與掌門截然相反!花眠心下納悶,卻不敢多嘴探究,只冷冷吩咐,“隨我來吧”。往后,
在花眠的提點下,英男虛心求救、進步飛速。很快便初入門道,強記了幾乎所有藥材特性,
成為花眠仙子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在陰山這男人堆里,兩個女子相伴攜手、往來穿梭,
自然而然,便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一抹令人驚艷且不容小覷的虹光。然而不幸的是,
另一邊,英男卻遲遲無半分長進。她每日僅下半天來醫館,上半天仍在綠袍身邊打轉。而且,
晚間不許在外留宿,必須回竹林小筑。這是她與綠袍商量好的。竹林小筑是她主動提的住處,
她賭綠袍因往日的回憶,不愿再踏足那里。正好保護了自己免受侵擾。同時交換條件便是,
每晚戌時前她必須回去。而綠袍則在不遠處的掌門內院。兩人不住同一處,卻相隔不遠。
5.虛懷谷左手學醫,右手學武,是她當初的愿景;想殺人時殺人,想救人時救人,
正是她的野心。然而近日來,武功路數卻毫無突破,這令英男頗為苦惱。某天綠袍傳完內力,
要她出一掌試試。她心虛得很,只覺不妙。勉強打了一掌,卻果然只有風吹草動。
綠袍見狀沒說什么,她也不好意思說什么。兩人都沉默,納了悶:怎會如此?卻都不約而同,
不愿放棄。——綠袍生怕她不再學,苦思冥想個中緣由;——英男生怕他不再教,
只覺得這樣是浪費。
綠袍反復琢磨:這或許與她基礎薄弱、習武太晚、開竅太遲有關;再或是缺少殺心,
沒有目標,婦人之仁;又或者,她本是個有情有意的,天生不適合……英男深感懊喪,
剛才她明明感覺到一股雄渾內力進入身體,以為自己功力大漲,卻一瞬間卻化為烏有,
變成泡影,不知往何處去了。她找不著北,調不上力,使不出勁,掌風虛綿綿的。
仿佛只是錯覺,被愚弄了一場。連連如此,個把月了,如今也只是勉強飛沙的水平。
她一度沮喪,灰心氣餒,欲半途而廢。不過既然綠袍都不喊停,那她也不喊停。
索性就這樣耗著……這日英男按約定來到練武場,只見虛懷谷春光明媚、姹紫嫣紅。
暖風怡人,熏得她神思怠惰,昏昏欲睡。那人又罕見遲到、仍未現身,
她自忖這里是陰山腹地,絕對安全,便尋了塊大石,躺上去小憩。陽光太晃人,她拿出手帕,
遮住眼睛,繼續閉目養神。卻沒注意,不多久,
身后悄悄來了一個人……綠袍不聲不響站在背后,默默看著她,像是觀賞一幅畫,
又像探究一道謎:那人睡在花紅柳綠下,天高云淡,惠風和暢,草長鶯飛,
仿佛與春天融為一體。一如當初她的到來,春天似的,
打亂了他的節奏……真不知叫她闖入他的生活,是劫還是幸?原來帶回她,
才是世上最刺激、最好玩的事……綠袍出了神,不自覺便呆立許久,一動不動,到最后,
也不知思緒飛到哪去了。豈知英男并未睡著,雖看不見,卻覺得光影暗了許多。是天陰了嗎?
方才明明晴空萬里!不像。那就是……一想到此,便立即打起精神,注意起周圍環境,
全身警惕起來。扯下手帕,猛地坐起:果然是他!6.竹林小筑“你怎么來了?也不出聲!
”英男不悅,自己竟在他面前沒設防、暴露了這么久!綠袍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扭頭別過視線。望著周邊的花草,以譏諷回懟她方才的責問。“以你的戒心,
被人拐了也不奇怪,難怪修為遲遲沒有長進”。英男句句都被說中,一時無言以對。
又不免揣測起他的意圖,莫非覺得不合算、不想再浪費了?綠袍見她無話,以為被打擊到了,
唯恐她知難而退、不再修習,便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擲于她懷中。英男接到泛黃的古書,
頗為不解,抬頭望向他。“這是陰山的一本古籍,里頭記載的,均是適合醫者修煉的武功,
于你最妥當,且好好研究吧”。聞言英男拿起一看,果然發舊的紙頁上,
印著三個微瑕的油墨大字:神農訣!不知他從哪弄來的?看這外相,像是塵封很久似的。
細細聞,還有常年埋在地下、不見陽光的陰濕氣息。等等,這氣味很熟悉……莫非?
他又去過密室?不錯,這正是綠袍從竹林小筑帶出的。為了她習武防身,
他又逼著自己去了一趟。密室雖然幽暗,也有他不太喜歡的東西,但確實藏著許多寶貝。
他極力說服自己,面對浩如煙海一眾典籍,從中搜索出一本最適合行醫之人的。
出來時又順帶闖了一圈她的“閨房”,四處轉悠查看,東張西望,這才姍姍來遲。
英男接下了他的饋贈,理直氣壯,一點也不慚愧。只是想不通,為什么自己天天住在上面,
常去探索,卻什么也發掘不到?7.陰山大門今天英男要送別一位特殊的病人。他叫程青,
在她們師徒搭救下,成功痊愈下山。他特殊在:一來并非陰山弟子,
而是附近十里堡一大戶人家的小少爺;二來得的病奇怪,似傷非傷似瘡非瘡,竟從未見過。
當時他被扔在山腳下,整個人凄慘可怖,奄奄一息。花眠原想袖手旁觀,卻被英男勸動了。
英男實在不忍,希望將他帶回,試著救治。既可以作為挑戰,精進醫術,又能積德行善,
何樂而不為?至于幫規,她去找掌門便是。于是花眠便收下了這一奇特病號,
其實她心中也有新的醫法藥理,想在這人身上試驗。在花眠的大膽行針用藥下,
再加上英男的悉心護理,這人果然一日好似一日,恢復如初。在此過程中,她們也發現了,
程青實則中了一種慢性毒。此毒隱秘幽微,最可能出自身邊親近之人之手!英男默默不語,
將目睹到的這毒藥的一切,包括配制、滲透與化解的秘方,都一一牢記于心。
因而程青必要回家查明兇手,今日就此別過。客氣話說完,
他還對這位救命恩人攢著幾句心里話,不吐不快。“余姑娘,你的大恩大德,
我……我實在無以為報”。他忽然指天發誓,鏗鏘有力、一本正經。“但保證,我的家,
隨時對你敞開,你永遠可以來。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一定刀山火海絕不辜負”。
英男見他如此真誠又笨拙,不禁微微發笑。尚未來得及回復,
便聽得后方遠遠飄來一句斬釘截鐵、霸道強橫的指責——“你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真是個男人,就別再倚靠陰山,勞煩別人”。隨著話音落地,才發現不是他人,正是綠袍。
他從山那邊過來。本是在處理公事,下一步他要滅昆侖、平冰堡、唯我獨尊!
方接見完蟄伏在昆侖的本教探子,正往回走,卻見英男和一弱不禁風的男的單獨在一處,
便順道過來看看。豈料被他聽見這人不知好歹,越發得寸進尺!那程青方才被說中,
臊得滿面通紅,不禁惱羞成怒。正欲發作,卻發現來人一襲綠衣,和英男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又長身玉立,器宇軒昂、華貴逼人,便猜是傳聞中的綠袍老祖無疑。便也不敢放肆,
只畢恭畢敬作揖禮敬,“多謝掌門收留,大恩大德感激不盡”。程青以為,
綠袍老祖只是不滿他這一外人闖入陰山,并不知其他。綠袍見他這般守禮節,卻嗤之以鼻,
毫不理會。別過頭,沒給好臉色,只等他盡早滾蛋。見狀英男心中暗喜,又特意放軟了音調,
對程青笑道,“好了,我記住了,你快走吧”。程青戀戀不舍,猶猶豫豫,一步三回頭。
最終還是折返回來,又情真意切、語重心長地對她強調最后一遍:“我永遠等你,
程家永遠歡迎你”。未說完,就被一記凌厲的掌風擊中,帶著包袱滾下了山。
尾音仍在空中回響……不用問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英男又急又惱想去搭救,
卻怕再刺激到他,只悄悄吩咐了兩個小廝,讓他們扶起剛那位公子,一路護送回去。
其實并不怪程青眼拙嘴笨心盲,實在是他養病期間只顧盯著兩位大夫,無心再意其他。
綠袍將這大言不慚的討厭鬼轟下山,仍然不解氣,瞅了英男一眼。英男也不客氣,回瞪著他。
兩人都倔犟著再沒說半個字,各自回去。8.十里堡又過了一月有余,
英男還是“醫術大漲武術停滯”,它倆像是水火不容般,勢不兩立。不過如今也夠了,
夠她下山殺第一個仇人——徐沖!這正是她留在此學醫的真正目的。企圖借著這身份掩護,
穿梭在陰山上上下下,結識形形色色的人等,暗中觀察,搜集往來人員秘報。這不,
經過許久蟄伏,她終于從紛亂的信息流中,順利揪出了當初攛掇偷天、為害余家莊的禍首!
不靠綠袍!今晚,就要報仇!脫下素白褂,換上夜行衣,蒙面束發,她輕手輕腳,
持劍下了山。十里堡,這個距陰山南面僅十公里的鎮子——徐沖就藏在這里。
自黑面、烈火陸續失勢后,他作為心腹,生怕被人尋仇。便趁機叛逃,隱姓埋名,改頭換面,
潛伏在此。這里就在總教腳下,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可真有點小聰明!
英男心想,不過再怎么聰明,今晚也必死在我手上。英男已悄然來至一茅草屋外,
屋內仍亮著一盞燈。里頭徐沖一身農夫打扮,與從前在陰山任職時簡直判若兩人。火光微閃,
他嗅到一絲殺意,便默默辭別妻子,起身出門。見了英男,竟毫不意外,
乖乖來到一處僻靜之所。“你是為了哪樁案子來找的?”樹敵太多,他早分不清誰是誰了。
“翠微湖畔,余家莊”。英男咬牙切齒,雙目泛紅,一字一句,滴滴泣血。
往日舊恨她一天也不敢忘!“哦,那個啊。你是余英男吧?”他云淡風輕,無所畏懼,
好似日常吃茶喝酒般的口吻。“來晚了!早該來了”。自她有三統領撐腰后,
他就明白她一定會算賬,所以才叛逃,只不過沒想到竟容他茍活這么久。
英男見他居然這副模樣,便略微生疑,想著他可能在虛張聲勢,幸好自己早有準備,
便道“你死前還有什么話說?”“我無話可說,應該的”。頓了頓,又道“我很好奇,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明明已經隱于鄉野,與村夫無異。“你最近生病了是吧?
”英男有些得意,“你的好兄弟陳繼,為你送來了黑玉斷續膏,你應該已經用了好幾天了”。
陳繼?竟是被他出賣!想不到啊想不到。徐沖苦笑,一陣搖頭,無奈嘆息。
“他將你的消息告訴了我,我也趁機在藥里加了一點東西。你知道的,藥與毒,
從來就只是分量不同而已”。英男盯著他,發狠道,“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難怪前幾天傷口愈合極快,生龍活虎般,今日才頓感氣血耗盡,力不從心。
原來早就被人偷偷動了手腳。才想著,徐沖便已一大口黑血,噴濺出來。又站立不住,
單膝跪倒。他勉力強撐著,望向英男,“謝謝你,讓我活了那么久,
還是這樣體面、不牽連他人的死法”。英男一陣震驚,不知何故,竟還有些后怕。呆立原地,
瑟瑟發抖,動彈不得。忽然間,就想逃,想回家。臨了,他還守著最后一口氣,風中殘燭般,
斷斷續續交待:“你不必愧疚。我可以誠懇地說,當時在我以下的……小卒,都是逼不得已,
奉命行事,請別為難他們。若復仇的刀,能到我為止……就太好了。求姑娘,
別累及無辜……”隨著話音戛然而止,他嗚咽一聲,全身經脈僵直,瞪大著眼,直挺挺地,
一頭栽了過去。再無聲響。英男嚇壞了,她見過那么多人暴斃,這是最害怕的一次。
她不敢上前,仍驚魂未定,明明這毒是她調配的,也是她幕后操控全盤的。可此時就是恐慌,
全身不住顫抖,冷汗直冒,脊背發涼。仿佛中毒的是她!就在她魂不附體、不知所措時,
夜色中走出一人,那聲線沒來由地使人心安:“走吧,明天自會有人收拾”。
9.掌門內院是綠袍。英男聽了他的話,些微回神。他要她走,她就中了魔般,只跟著走。
完全沒有多想,情不自禁順著本能,做了最誠實的反應。等意識到所處何時何地,
已尾隨著他上山了。她跟得很緊,亦步亦趨,綠袍便也放慢腳步。兩人始終只間隔一寸,
在月光下一前一后緩緩而行。及到了陰山大本營,火光明亮,人聲漸漸鼎沸,
英男這才徹底清醒,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丟諸腦后,也默默與綠袍拉開一點距離。綠袍察覺到,
不置可否。在竹林分開前,英男想起一件事,頗不甘心。嘴上仍不饒,
質問道“你怎么會在那?你跟蹤我?”綠袍不答,轉身回望來時路,反唇相譏,
“你的警惕性還真是始終如一的差”。說完,便嘴角噙著笑走了。這一把,他贏了!
當時他正在練功,神功已突破了第五重,派去盯著余英男的暗哨稟告:她偷偷下山往南去了。
綠袍瞬時頓氣收手,想到南邊正是之前那不知死活的臭小子的老宅——十里堡,
便一陣煩躁懊惱,什么也干不下去。于是干脆起身,用“梯云縱”漏夜趕去,
追上去查看情況。不料,卻有意外收獲。原來她竟不是去找那蠢貨,而是獨個報仇。
他真是小瞧她了!一度以為她失了斗志,沉迷花花草草,安享其樂。不想,竟仍有銳氣,
沒忘初心來意,也算聰明。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所以今晚綠袍的心情相當愉悅,
對整個事件的走向感到滿意,余英男的表現也叫他暗自欣喜。
只除了一點小小疑惑:為什么她手刃仇敵,仍不開心呢?英男坐在窗下,睡意全無,
望著外邊的月亮,陷入悵惘迷思……仍在回想徐沖之死。10.千紅醫館綠袍已經獲悉,
昆侖現在內部空虛,派系林立、外強中干,傾陰山之力,拿下并不是難事。不過還有一個人,
蹤跡全無,下落不明,倒叫他一番好找——丁引。若丁引突然出現,攪亂戰局,
反會增添變數。因而他決定,先解決他。況且之前種種,他早就立誓要與其光明正大比一場。
向世人證明,他才是堂堂正正的天下第一!不過近日大統領匯報,昆侖分崩離析,
有一批弟子逃散,其中不乏一些烏煙瘴氣的,混到陰山,包括臭名昭著的采花賊之類。
他便令人加強戒備,嚴加防范。英男與花眠也格外小心,天一黑便不再接見外客。
這日申時已過,英男還沒有要回去的意思。明天可能下雨,這會兒要將所有藥材備好,
曬好的、受潮的、密封的,一一挑出來。不知不覺,便忘了時間。天剛擦黑,
英男正在花眠指導下,專心致志整飭藥方。忽聽得外面“啊”一聲凄厲慘叫,
想來必是痛苦至極。倆師徒聞聲望去,只見外面不遠處一機關旁,
果然有個人倒地哀嚎:一只腿像是斷了。沒錯,這正是她們師徒在四周布下的機關網。
才啟用不久,為防著近日傳聞中的歹人。若誤觸,輕則像他這樣傷筋動骨,重則喪命。
因而花眠只冷冷看著,也不打算去救。英男卻猶豫了。她細細打量,
那人只是個上了年紀、弓腰駝背的老頭,滿頭白發,步履蹣跚,看上去極其衰弱。
她一邊心不在焉搗藥,一邊聽著那人不住地痛苦哀嚎。明知不該多管閑事,八成是壞人,
卻還是不由自主,想到了才死去的徐沖。又想到那日救下的程青,投桃報李,
善因福報;又想到曾經茫然困頓、走投無路的自己,想到綠袍……她便打算出去看看,
花眠勸阻。她道:“沒事的,我看他已受傷不輕,即使是歹徒,也不能拿我怎樣”。
說著便去了。11.陰山野地英男上前查看,只見那老者腿上的血漬已經干涸,再一摸,
果然筋脈已斷,再無挽回余地。他這條腿,算是廢了。若是早點有人搭救,尚能痊愈。
可惜……英男只能事后給他草草敷藥,勉強包扎。那老者盯著她,聚精會神。包好后,
他忽然間臉色一變,容貌形體也跟著一變:竟是易容術!英男起身察覺到不對勁,為時已晚。
那人已將她點了穴,封住口,
這才慢悠悠露出真面目:居然是個俊秀儒雅、面如冠玉的陌生男子!英男一霎那慌了,
恨不得用那雙僅能動的眼睛,生生將他剮了!那人卻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多謝你的大恩。
我掉入陷阱這么久,只有你出來救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乃江湖聞名的采花賊,人稱踏月。
你們陰山的追風,曾與我是搭檔”。踏月自顧自說道,“后來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分開行動,
一個在陰山,一個在昆侖。直到他去世,你們老祖又將昆侖老巢搗毀,這才無處可去,
流落至此”。英男原本雙瞳剪水的眸子,此刻除了欲將他剜肉外,還有一絲不解。
“你肯定很疑惑,我到底想干什么。可是看樣子”,他回過頭來,瞄了眼自己的瘸腿,
無奈嘆道,“我如今對你也做不了什么……不過我對姑娘很感興趣,想請你跟我走一趟。
一年為期,我們在山下一同生活。若不能讓你愛上我,便放你走”。說罷,便掏出麻袋,
也不顧英男抗拒的目光,徑直將她帶走,先藏到附近山洞里。“隨我做這個實驗吧!
”踏月一瘸一拐,撐開麻袋,迎面向英男撲來。再俊秀的臉此刻也猙獰恐怖,
英男害怕得閉上了眼。忽然間,狂風怒卷,地動山搖,仿若鬼哭狼嚎,
周圍一切都在猛烈震顫——一股熟悉的殺氣!英男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她仍舊原地一動不動,
卻有一道凌厲的掌風,隔著木頭似的她,從后方發出,徑直往前擊去。
竟一下將踏月劈得舊傷復發、鮮血直流。整個人哇地一聲,被打飛出去。破布一樣,
直滾落到后面的山丘,撞出一個深洞。腳筋腿骨嘎吱作響,幾乎全斷,才漸漸癱倒下去。
并非英男掙脫束縛、突破穴位,爆發神力,而是身后的綠袍!踏月重傷不起,小命難保,
意識到有高人時,已經晚了。綠袍緩緩走出,緊抿著唇,面色鐵青。功力還未卸下,
就要上前補刀。定要這個人死無全尸!英男在后方看得有些著急,無奈穴道未解,
什么也做不了。綠袍一步步逼近,正如死神一點點敲著喪鐘,并倒數報時。
踏月心膽俱裂、驚恐至極,滿頭大汗下急中生智。忍著劇痛,張口致歉,
“在下不知是掌門親臨,無意冒犯您妻子,請您寬恕,多包涵吶!
”綠袍聽到“妻子”這兩個字時,與英男俱是一愣,瞬間出神,手下一頓。踏月見時機大好,
從口中冷不丁射出一枚細細的銀針,直逼綠袍而去。不過他沒想到,
綠袍的圣火神功已經練到第七重,幾乎能調動自如。暗器尚未近身前,就已經燒熔了。
反應過來的綠袍再不留情,當機立斷,出手轟斷了他所有經脈。踏月骨節盡碎,
軟成一團爛泥,氣絕身亡。渾身沾滿了自己的污血,開始僵硬發冷,眼珠子仍死魚般凸出,
披頭散發,再不復那俊秀的好皮囊。收拾完了他,就要轉身處理余英男。綠袍盯著她,
沒好脾氣。“這就是你善心泛濫的下場!自己尚不能自保,就想著搭救別人?
”一邊指責呵斥,手下一邊點開了她的啞穴。英男呼出一口氣,如蒙大赦,終于能說話了。
不過聽他此言,又未免不服氣。12.竹林小筑“他并沒有傷害我,只說要帶我山下生活,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說不定還有轉機”。英男不忿,其實,她自知有些理虧,
但又不想被他拿捏。而且她覺得,踏月確實死得太慘了些,罪不至此。不過此時,
她沒臉聲張這一點。綠袍聽她這么說,又氣不打一處來。想著今日酉時已過,仍不見她身影,
他是多么的擔憂心切!出門親自去尋,才走至一半,就感應到陌生氣息,忙用輕功,
一路加速奔來。甫一到就聽見,那惡賊說些什么“我愛你”之類的諢話?他當即怒火中燒,
又惱又恨又虛又怕。索性將所有情緒,皆轉化為殺人利刃,朝賊襲去。好不容易救下余英男,
免得她被劫走,如今她反不知好歹,倒打一耙、存心慪他?綠袍的臉色越發不善,
可是對余英男,又不能像其他人那樣,肆無忌憚大開殺戒。他無可奈何,又頗為煩躁不滿。
英男也白他一眼,毫不示弱。綠袍心思一轉,冷哼一聲,隨即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