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木牛虛糧破糧道建安五年春，許都的風卷著黃沙撞進曹操大帳時，
陳策正盯著沙盤上那簇刺向官渡的紅纓。"郭紀要截糧。"他的指尖劃過潁水與黃河南岸，
停在陳留與白馬間的官道，"此處離許都糧倉最近，
無山無河可守——""劉辟帶五千精騎已在道旁樹林埋伏三日。"荀彧突然按住沙盤邊緣，
骨節泛白。這位潁川士族的謀主抬眼時，目光像淬了冰，"你初入幕府，
可知道這五千騎是袁紹最精銳的幽州突騎？"陳策的指甲掐進掌心。
洛陽太學那夜的月光突然漫進眼底——他蹲在書肆后巷啃冷餅，
聽穿玄色錦袍的貴公子對同窗輕笑："寒門學子讀破兵書又如何？連匹馬都備不起，
談什么謀定天下？""知道。"他聲線平穩，像在說今日天氣，"所以要讓劉辟的刀，
砍在沙堆上。"三日后卯時，晨霧未散。百輛糧車碾著濕土啟程，
車軸上綁著半人高的木牛模型，牛皮裹著機關，看不出內里。陳策站在土坡后，
望著車簾上"許昌"二字的暗紋——那是他昨夜摸黑敲開織錦閣的門，蘇綰舉著燭火，
用金線在錦緞里繡的。"蘇娘子，"他當時把半塊冷炊餅推過去，"若袁軍截糧，
這暗紋要讓他們信是真糧。"蘇綰的剪子頓了頓。
她腕上的銀鈴輕響："陳先生要假糧引真兵？"此刻，劉辟的喊殺聲穿透晨霧。"截??！
"這位袁軍將領的鐵槍挑開車簾，沙?；熘槭?嘩啦啦"落了滿地。他愣了一瞬，
旋即暴喝："追！定是曹軍調了真糧走另一條路——"話音未落，
車軸上的木牛突然"哞哞"低鳴。是機關動了。陳策在土坡后攥緊腰間玉玦。
他找了三個木匠，用牛骨磨成簧片裝在木牛腹內，又在車輪里嵌了銅珠，車一動，
銅珠撞簧片，便成了牛叫。袁軍的馬驚了。幽州突騎的戰馬最通人性，此刻聽著牛鳴，
以為遇上了牛群，前蹄騰空嘶鳴，后隊撞前隊，陣型亂作一鍋粥。劉辟的鐵槍砸在地上。
他扯住驚馬的韁繩，額角青筋直跳："他娘的！這是哪門子妖術——"陳策已經翻身上馬。
他的青騅馬是荀彧送的，說"寒門謀士也該有匹能跑的馬"。
此刻他跟著曹軍的追擊隊沖下土坡，眼角瞥見劉辟的戰旗——旗角繡著極小的云雷紋，
是郭紀的家徽。"郭紀親自教的戰術。"他摸了摸懷中的繡帕，帕角硬邦邦的，
是蘇綰塞進去的袁軍斥候耳釘。昨夜他去取暗紋時，
蘇綰把耳釘拍在他手心："今早有個穿皮甲的在織錦閣外轉悠，我用剪子戳了他手背，
這東西從他衣領掉出來的。"月上柳梢時，密報送到陳策帳中。
"郭紀率兩萬步騎從鄴城南下，預計三日后到官渡。"探馬抹了把臉上的血，
"劉辟的五千騎折了三成，他現在正罵娘，說要找您拼命。"陳策把繡帕疊好收進木匣。
燭火映著他眼下的青黑，卻映不亮他眼底的光——那光像淬過的劍，冷，卻燙。
許都織錦閣里，蘇綰的剪刀"咔"地剪斷金線。新裁的錦緞鋪在案上，水紅色的底子，
繡著半朵未開的蓮花。她抬頭望了眼窗外的月亮，把剪子往案上一扔，
轉身去摸墻角的藤箱——里面整整齊齊放著十二枚袁軍的青銅箭鏃，每枚都刻著不同的標記。
2第2章 繡帕傳信破假降許都織錦閣的燭芯"噼啪"爆了個花。蘇綰的指尖在錦緞上劃過，
水紅底子下藏著極細的金線，在燭火里泛著暗芒。她捏起剪子挑開半朵蓮花的瓣尖，
金線突然斷開，露出兩行歪扭的小字——"袁譚"。這是第三匹送來的錦緞了。
前兩日劉辟截糧時，曹軍木牛車里塞的不是糧，是裹著錦緞的沙。
蘇綰摸著那些錦緞上的暗紋，突然想起藤箱里的十二枚青銅箭鏃。每枚箭鏃尾翼刻的云雷紋，
和劉辟戰旗上的郭紀家徽一模一樣。她把箭鏃排在案上，對著錦緞的暗紋比對，
這才發現金線走的紋路，竟是郭紀給劉辟的密信。"原來不是截糧，是借截糧傳信。
"她對著月亮冷笑，指尖沾了水抹在"袁譚"二字上，字跡暈開，
底下又浮出半行"延津無備"。同一時刻，許都帥帳里，陳策的靴底碾過一片碎陶。
曹操把竹簡往案上一摔："袁軍斥候來降，說袁紹要從黎陽撤軍。"他抬頭時，
目光掃過陳策腰間的木匣——里面收著蘇綰昨夜塞給他的繡帕，
帕角還帶著她腕上銀鈴的細響。"讓降兵進來。"陳策摸了摸鼻尖，聲音淡得像杯冷茶。
門簾掀起時，降兵腰間的玉佩閃了一下。陳策盯著那枚羊脂玉，
紋路是重疊的云雷紋——和蘇綰昨夜在他耳邊說的"密信火漆封印"分毫不差。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冷光，指尖輕輕叩了叩案角。"你說袁本初要撤？"曹操把茶盞一推，
"那他劉辟為何還在截我糧道？"降兵"撲通"跪下："劉辟是袁大公子的人，
袁將軍與大公子不和——""夠了。"陳策突然插話，"你腰間玉佩，是汝南郭氏的家紋。
郭紀的族弟，也配稱袁軍斥候？"帳中死寂。降兵的臉瞬間煞白，剛要撲向腰間短刀，
早被典韋的鐵戟挑翻在地。曹操拍案大笑："好個陳策！郭紀這假降信，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陳策沒笑。他望著帳外翻涌的黑云，摸出懷里的繡帕——帕子是蘇綰今早托快馬送來的，
茜草汁寫的小字遇了潮氣，正慢慢浮現："張郃疑心，可挑"。三日后，延津防線。
袁軍的戰鼓震得城磚簌簌落灰。陳策趴在箭垛后，
望著對面張郃的營寨——轅門擺著七面青旗，是疑兵陣的講究。他摸了摸繡帕上的字，
轉頭對身邊校尉說："去，把袁譚的密信抄二十份，用箭射進張郃帳里。""說什么？
""就說袁大公子嫌他畏戰，要換高覽來。"半夜起了風。張郃的營寨突然起火，
青旗燒得噼啪響。陳策在城樓看得清楚——張郃砍了報信的小兵，提著劍沖進火海時，
臉上的懷疑早變成了狂怒。"成了。"他把繡帕塞進懷里，轉身要下城，
卻見親兵捧著個藤箱跑來："蘇娘子的急信！"藤箱里是半塊焦黑的木片，
刻著"敖倉""火油"。陳策捏著木片的手發緊——郭紀的"三川連糧"原是幌子，
真正要燒的，是曹軍囤在敖倉的糧草。"傳我將令！"他吼道，"敖倉守軍加三倍崗哨，
所有火折子收進鐵箱！"話音未落，又有快馬撞進營門。馬背上的信使摔下錦盒，
盒里是幅《洛神圖》。陳策展開畫軸，洛水的波紋突然刺痛眼睛——那些細密的水紋，
分明是烏巢糧倉的地形圖！"蘇綰......"他對著月光輕喚，
指腹撫過畫中洛神的裙裾，那里用金線繡著極小的"郭紀"二字。帳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報——！郭紀率五千死士，正向烏巢方向突進！"陳策猛地扯下腰間玉玦，
撞在案角發出清響。他抓起《洛神圖》塞進甲衣內，轉身沖出門去。典韋的鐵戟已經在手，
身后八百死士的火把映紅了夜空。"走！"他翻身上青騅馬，"烏巢的火，該我們點了。
"3第3章 火龍焚天賭生死陳策翻身上馬時，蘇綰突然從陰影里沖出來。
她手里攥著副玄鐵護心甲，甲片上還沾著新淬的冷霜。"穿上。"她踮腳去解他腰間的銅扣，
手指因急喘微微發抖，"記得洛陽城破時，你救過織錦閣的三十七個繡娘。"陳策沒動。
他想起七年前的冬夜，自己背著半袋發霉的麥餅撞開織錦閣大門，
三十七個繡娘擠在染缸后面，最小的那個才十二歲，抱著他的腿哭到暈過去。
"替我看顧好她們。"他彎腰讓蘇綰把護心甲套上，甲葉貼合腰腹的瞬間，
聽見她極低的抽噎。典韋的鐵戟在前面點地："軍師，時辰不等人。
"八百死士的火把騰地亮起。陳策拍了拍青騅馬的脖子，
馬鬃上的雨水順著他手背往下淌——行至半途，天公突然翻臉。豆大的雨點砸在甲胄上，
濺起細密的水沫。"停！"他猛地勒住韁繩。暴雨里傳來死士們的悶哼。陳策跳下馬，
拽過最近的火油桶往泥水里按。桶身沒入半尺深的水洼時，
他想起三日前審郭氏老仆的場景——那老頭被灌了啞藥，
卻在陳策用燒紅的鐵簽挑斷他左手小拇指時，
突然用牙咬著竹筒吐字："火攻...需干燥...""把所有火油桶浸進泥水里！
"他扯著嗓子喊，"浸滿半個時辰再撈起來！"典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軍師，
烏巢還有三十里！""郭紀要燒的是干燥的火油。"陳策把濕淋淋的手按在典韋肩頭，
"可他沒想到，這雨會把他的火油變成引火索。"等八百死士重新整隊時，雨勢小了些。
青騅馬的馬蹄濺起泥花，遠遠地，烏巢的草垛子已經能看見輪廓——但陳策的眉頭越皺越緊。
"慢著。"他抬手讓隊伍停下，翻身下馬，用劍尖挑開一叢野蒿。泥地里露出半塊青石板，
石板邊緣刻著細密的水紋。陳策的指甲掐進掌心——郭紀三年前主政河內河工，
他修的渠堰陳策在《河防志》里讀過，每塊分水石都刻著這種連弧紋。"這不是糧倉。
"他突然轉身對典韋說，"真正的糧食在隔壁！""那草垛子？
"典韋盯著前方堆得像小山的麥秸，"全是假的？""郭紀要引我們燒假糧。
"陳策摸出懷里的《洛神圖》，畫中洛神的裙裾在雨里洇開一片墨痕，"可他忘了，
引水渠能排雨水，也能導火油。"他抽出腰間的火把，湊到嘴邊吹了吹。
火星子"噌"地竄起來，陳策反手就把火把砸向最近的草垛。"轟——"火苗剛舔到麥秸，
整座草垛突然騰起一人多高的火墻。陳策倒退兩步，
看見草垛底下滲出黑黢黢的液體——不是水，是火油。郭紀把火油埋在假糧下，
就等他們來點火。但暴雨泡了半個時辰的火油桶此刻被拋進火里，
濺起的油星子竟壓不住火勢。陳策突然笑了——郭紀的火油是干的，
遇火就炸；他們的火油吸飽了泥水，燒起來反而慢，正好用來破局。"沖進去！
"他拔出佩劍，"找地窖！"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顫。"地底下有人！
"典韋的鐵戟戳進泥里，戟尖傳來空洞的回響。陳策剛要喊"小心"，
就見十步外的泥地裂開道縫，二十多個袁軍死士舉著刀斧鉆了出來，身上的甲胄還沾著濕土。
"陣型！"陳策扯開嗓子喊，手忙腳亂去摸懷里的繡帕。帕子被雨水泡得軟塌塌的，
可等火光映上去時，帕子上突然顯出淡綠色的紋路——是蘇綰用熒光粉繡的袁軍伏兵陣圖！
"左邊第三排！"他把繡帕舉過頭頂，"典韋，砍那里！"鐵戟帶著風聲砸下去。
陳策看見最左邊的袁軍死士突然慌亂，他們的盾牌沒來得及舉起，鐵戟就洞穿了三人的胸膛。
伏兵的陣型裂開道口子，八百死士吶喊著沖了進去。等陳策殺到草垛后面時，
火龍已經沖上半空。袁軍的火油順著引水渠蔓延，把整片烏巢照得亮如白晝。
他踩著還在燃燒的麥秸往深處跑，突然在火光里瞥見一抹月白色。郭紀站在最后一座草垛前，
玉冠被火烤得發亮。他手里舉著個火把，正低頭往腳邊的油壇里倒火油。"陳策！
"他抬頭笑，"你以為燒了假糧就能贏？"陳策的箭已經搭在弦上。只要松手，
這支箭就能穿透郭紀的咽喉。可他突然聽見腳下傳來"咚咚"的悶響——是糧食入倉的聲音。
他轉身就跑。"你贏了天下！"郭紀的笑聲混著火勢，"我輸了......"陳策沒回頭。
他沿著引水渠跑到草垛最北端，看見泥墻上有道半人高的裂縫。他踹了一腳，
裂縫里傳來木頭斷裂的脆響——是木門。"典韋！"他喊，"拿戟來！
"鐵戟的尖刃扎進門縫的瞬間，陳策聽見門后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那是糧食的味道，
混著新麥的清香，裹著潮濕的泥土氣，鉆進他的鼻腔。他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推。
（地窖鐵門"吱呀"作響的瞬間，陳策看見門內堆到屋頂的糧袋，最上面那袋的封口處，
用朱砂寫著"敖倉"二字。）4第4章 暗河伏兵現殺機地窖鐵門"吱呀"響到第三聲時，
郭氏老仆的哭嚎突然卡住了。他佝僂的脊背僵成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