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降繡球砸中窮書生梅子黃時雨淅淅瀝瀝落著,
郝府門前的石獅子被雨水澆得油光水亮。八丈高的招親臺上,
郝員外第五次扯著嗓子對臺下喊:"接中繡球者即刻成婚!嫁妝添三艘鹽船!
"烏壓壓的人群里爆發出哄笑。賣炊餅的王大壯踩著木屐往臺前擠,
腰間圍裙上的油花在雨里泛著光:"俺要是當了姑爺,先讓廚子頓頓燒十斤五花肉!
""就你這癩蛤蟆......"綢緞莊少東家趙金寶剛要嘲諷,突然被身后人撞了個趔趄。
轉頭見是個青衫書生正舉著《論語》擋雨,當即嗤笑:"甄有才?你這窮酸也敢來湊熱鬧?
"書生頭頂歪插的兔毫筆滴著水,露出袖口的手腕上纏著褪色紅繩。他往檐下縮了縮,
懷里的油紙包滲出芝麻香:"趙兄此言差矣,圣人有云......""去你的圣人!
"趙金寶抬腳就要踹,忽聽臺上一陣環佩叮當。郝富貴被四個丫鬟簇擁著挪到臺前,
鵝黃襦裙外罩著茜素紅紗衣,走動時裙擺下隱約露出綴滿珍珠的翹頭履。
她扶著雕花欄桿往下望,杏眼掃過臺下那群油頭粉面的公子哥,
突然抓起繡球就要往趙金寶臉上砸。"小姐使不得!"翠花死死按住她手腕,
"老爺說砸中誰就是誰......"話音未落,
遠處石板橋傳來清越吟誦:"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吟嘯且徐行——"青衫書生擎著半片荷葉遮雨,腰間玉佩竟是用麻繩系著的半塊胡麻餅,
行走間在腿側晃悠。郝富貴瞳孔猛地收縮。三年前寒山寺那個雨夜,
破窗而入的賊人腕上也有這般褪色紅繩。她指尖輕顫,繡球脫手飛出,
朱紅綢緞在雨中劃出曼妙弧線。"啪!"《論語》書頁間騰起細碎塵埃。
甄有才被砸得連退三步,后腰撞上橋欄才堪堪站穩。他茫然抬頭,
正對上招親臺上少女含淚的眸子——那右眼尾的朱砂痣,竟與懷中畫像分毫不差。
八個護院像逮兔子似的撲過來。鐵柱拎起書生后領時,瞥見他袖中滑出的半幅殘卷,
臉色驟變:"姑爺這畫......""還我!"甄有才突然發狠,一口咬在護院腕上。
混亂間畫軸滾落展開,泛黃宣紙上赫然是郝富貴及笄時的模樣,
只是畫中人眼角多了一顆淚痣。郝富貴提著裙擺沖下臺階時,珍珠履陷進青石板縫里。
她顧不得疼,
這...這是我娘......"雨幕那頭傳來書生殺豬般的哀嚎:"強搶民男天理不容啊!
小生還要考狀元光宗耀祖......""閉嘴!"郝員外帶著家丁趕來,
紫檀拐杖重重杵地,"把這狂徒押去祠堂!"甄有才被拖行過月洞門時,
突然扯著嗓子唱起蓮花落:"可憐寒窗十八載,一朝淪為贅婿郎!早知江南多虎狼,
不如賣身怡紅院......""給老夫堵上他的嘴!"郝員外氣得山羊須直翹,
轉頭卻見女兒攥著畫像呆立雨中,鵝黃裙擺浸在泥水里渾然不覺。祠堂里燭火搖曳,
甄有才被捆成粽子扔在蒲團上。供桌中央的鎏金香爐裊裊吐煙,
忽然"咔嗒"輕響——最上層的祖宗牌位竟裂開道細縫。
"這可是上等金絲楠木......"管家驚呼未落,書生突然鯉魚打挺蹦起來,
發冠不偏不倚撞翻香爐。香灰漫天飄灑間,他像條泥鰍般鉆過家丁胯下,
抓起供盤里的蜜漬楊梅就往嘴里塞。"抓住他!""別碰我的狀元餅!
"甄有才護著腰間麻繩系著的半塊餅,抬腳踹翻燭臺。火苗竄上垂幔的瞬間,
他忽然瞥見供桌底下的暗格——那里露出半截褪色的紅繩,與他腕上那根如出一轍。
門外傳來環佩急響。郝富貴提著琉璃燈沖進來,
杏眼還腫著:"你說三年前在寒山寺......"話未說完,
暗格里突然滾出個褪色的錦囊。甄有才用牙咬開繩結,
抖落的銀鎖片上赫然刻著"昭陽"二字。他瞳孔驟縮,
這分明是二十年前東宮大火中失蹤的小公主的貼身之物!"小姐小心!
"翠花的尖叫劃破夜空。燃燒的垂幔轟然墜落,甄有才下意識撲倒郝富貴。
火光中兩人四目相對,書生突然輕笑:"姑娘可知,
當年給我畫像的女子......"祠堂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第二章:毒酒三杯試真心祠堂的橫梁轟然墜落時,甄有才抱著郝富貴滾進神龕下的空隙。
燃燒的椽木擦著他后背砸下,焦糊味混著女子鬢角的海棠香,熏得書生耳尖發燙。
"你手往哪摸!"郝富貴揚手要打,卻被攥住手腕?;鸸庥持鴷蹇〉膫饶?,
他唇角還沾著偷吃的楊梅漬:"姑娘且看,這牌位裂縫里滲出的......可是人血?
"郝富貴順著他的指尖望去,鎏金牌位裂痕中正緩緩滲出暗紅黏液,
竟將供桌上的銀燭臺腐蝕出蜂窩狀孔洞。她突然想起昨夜路過祠堂時,
分明聽見地底傳來鎖鏈拖曳聲。"救、救命?。?管家的慘叫從火場外傳來。
郝員外拄著拐杖站在月洞門下,渾濁的老眼盯著神龕方向:"放箭!
把那個災星給我射成篩子!""爹?!"郝富貴不敢置信地抬頭,
卻見漫天箭雨裹著桐油火把傾瀉而下。甄有才突然扯開青衫前襟,露出貼身穿著的金絲軟甲,
轉身將少女嚴嚴實實罩在身下。"叮叮?!?箭矢撞在軟甲上迸出火星。
郝富貴摸到他后腰處凹凸不平的烙印,借著火光細看,竟是前朝宮廷暗衛才有的龍鱗刺青。
"二十兩。"書生突然在她耳邊輕笑,呼出的熱氣拂過耳垂,"三年前姑娘給的盤纏,
如今算上利息......""你怎么不去搶!"郝富貴抬膝就撞,卻被他用腿壓住。
混亂間兩人鼻尖相抵,甄有才眸中映著躍動的火焰:"救命錢自然要肉償,
不如姑娘......""轟!"地磚突然塌陷,兩人順著密道滾進漆黑地宮。
甄有才落地時袖中抖出夜明珠,幽藍冷光照亮壁上斑駁血手印——那些指痕細小纖弱,
分明是孩童所留。"這是......"郝富貴顫抖著撫過刻滿"昭陽"二字的石壁,
腰間銀鎖片突然發出蜂鳴。暗處傳來鐵鏈驟響,十八具懸吊的童尸隨風搖晃,
腳踝銀鈴叮咚如歌。地面突然傳來郝員外癲狂的笑聲:"既然撞破秘密,就給我兒陪葬吧!
"機關轉動聲響起,頭頂開始簌簌落下毒砂。"抱緊我!"甄有才突然撕開軟甲夾層,
金絲瞬間展開成傘。他攬住郝富貴的腰縱身躍入地下暗河,身后傳來毒砂腐蝕巖壁的滋滋聲。
當兩人濕淋淋地爬出下水道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郝富貴癱在蘆葦叢中,
看著正在擰衣擺的書生:"你究竟是誰?""娘子這話生分。
"甄有才變戲法似的摸出個油紙包,里頭竟是被壓扁的綠豆糕,"為夫甄有才,
你的新科狀元預備役......""誰是你娘子!"郝富貴揚手要打,
忽然瞥見他腕上紅繩串著的銅錢——那分明是娘親臨終前留給自己的那枚永通泉寶!
晨霧中突然傳來嗩吶聲。鐵柱帶著迎親隊從蘆葦蕩鉆出來,
笑得滿臉褶子:"老爺說既已同歷生死,請姑爺回府飲合巹酒!"郝府正廳紅燭高燒,
郝員外端坐太師椅,面前擺著三杯翡翠酒盞。甄有才被按著跪在鴛鴦錦墊上,
鼻尖微動:"雄黃、鶴頂紅、牽機藥——岳父大人這合巹酒,夠勁。""選一杯。
"郝員外轉動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喝下還能站著出門,郝府半數家產歸你。
"郝富貴鳳冠上的流蘇劇烈晃動:"爹!您答應過不傷他性命!""心疼了?
"郝員外突然掐住女兒下巴,"當年你娘也是這般護著那個侍衛,
可惜啊......"他猛地甩開手,指著中間酒盞:"喝!
"甄有才忽然抓起三杯酒仰頭盡飲。廳內驚呼聲中,他抹著嘴笑:"雄黃暖胃,鶴頂紅養顏,
牽機藥治風濕——多謝岳父賜藥。"郝員外拍案而起,卻見書生從袖中抖出個牛皮水囊。
原來方才他借著寬袖遮掩,竟將毒酒全倒進了暗袋。"雕蟲小技!"郝員外冷笑擊掌,
屏風后轉出個手捧玉璽的老太監,"既然看過地宮,就該知道郝府替哪位貴人辦事。
"甄有才瞳孔驟縮——那玉璽缺了角,正是二十年前東宮大火中失蹤的太子??!
老太監的拂塵指向郝富貴:"此女本應隨昭陽公主殉葬,能活到今日已是恩典。
"他突然甩出鋼針刺向少女咽喉,"殿下有令,知情者死!""叮!"半塊胡麻餅擊飛鋼針。
甄有才將郝富貴護在身后,指尖金絲軟甲寒光凜凜:"回去告訴你主子,
當年東宮三十八條人命,該還債了。"郝富貴突然按住心口。她藏在懷中的銀鎖片滾燙似火,
眼前閃過零碎畫面:娘親被鐵鏈鎖在地宮,
蘸著血在墻上寫"昭陽";自己腕上被烙下蓮花印,
又被灌下腥甜藥湯......"想起來了吧?"老太監陰惻惻地笑,"你每日喝的燕窩里,
可都摻著焚憶散。"甄有才突然攬住渾身發抖的少女,在她耳邊低語:"抱元守一,
我帶你殺出去。"溫熱氣息拂過耳畔時,郝富貴突然咬破舌尖,就著血腥味吻上書生嘴唇。
"你......"甄有才怔愣間,喉頭滾過腥甜血珠。郝富貴眼中赤色漸褪,
指尖撫過他腕上銅錢:"原來三年前寒山寺,是你替我娘收的尸。
"院外突然傳來兵甲碰撞聲。甄有才踹翻香案擋住追兵,抱著郝富貴躍上房梁。
瓦片碎裂聲中,他笑著將半塊綠豆糕塞進少女嘴里:"私奔的盤纏,娘子可要省著花。
"第三章:夜半翻墻換庚帖城隍廟的破瓦當滴著夜露,
甄有才叼著草莖望天:"成親三日就睡破廟,我這贅婿當得實在窩囊。"話音未落,
身后傳來"咔嚓"脆響——郝富貴正把金絲楠木供桌劈了當柴燒。"暴殄天物啊!
"書生撲上去搶半截桌腿,"這可是前朝古物!""少啰嗦。
"郝富貴往火堆里扔了塊雕花木板,火光映得她腕間蓮花烙印忽明忽暗,
"你昨夜說換庚帖能改命數,何時動手?"甄有才從包袱里摸出個油紙包,
里頭躺著兩片發霉的綠豆糕:"子時陰氣最盛,需佐以定驚糕......"話沒說完,
郝富貴已經抓起糕點往嘴里塞,
突然僵住:"這味道......"破廟梁上傳來陰惻惻的笑聲。老太監倒掛著垂下拂塵,
雪白蛛絲直取郝富貴咽喉:"小公主,該上路了。"甄有才甩出金絲纏住梁柱,
抱著郝富貴蕩上鐘樓。銅鐘轟鳴間,他咬開少女衣襟系帶,
露出心口淡紅的守宮砂:"得罪了!""登徒......"郝富貴的怒罵被堵在喉間。
書生蘸著朱砂在她心口畫符,指尖滾燙似烙鐵:"郝員外用焚憶散封你記憶,
卻不知每月十五藥效最弱——屏息!"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郝富貴突然蜷縮成團,
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待甄有才用袈裟裹住她時,懷中人竟變成粉雕玉琢的女童,
眉心一點朱砂痣艷得滴血。"甄哥哥......"五歲模樣的郝富貴奶聲奶氣拽他衣袖,
"糖葫蘆......"書生盯著女童腰間晃蕩的永通泉寶,突然紅了眼眶:"果然是你。
"二十年前東宮大火那夜,纏著他要糖葫蘆的小女娃,腕上也有這枚銅錢。廟門外傳來犬吠。
甄有才背起熟睡的女童,踩著韋陀像躍上圍墻。月光照亮墻頭插著的狼牙箭,
他瞳孔驟縮——箭羽上分明沾著寒山寺的菩提葉。"抱緊!"他扯開衣襟露出金絲軟甲,
卻見郝富貴正攥著塊庚帖啃得歡實。那寫著兩人生辰八字的玉牒,此刻正被她當磨牙棒使。
"小祖宗!"甄有才手忙腳亂去搶,腳下青磚突然塌陷。兩人滾進護城河時,
他死死護住郝富貴的后腦,自己額頭在石階上磕出寸長傷口。血珠滴在庚帖的"郝"字上,
突然泛起金光。玉牒背面浮現血色小篆:昭陽庚辰年亥月亥日亥時。
甄有才渾身劇震——這分明是二十年前東宮太子夭折長女的生辰!"找到啦!
"岸邊傳來鐵柱的吆喝。郝府家丁舉著火把包抄過來,網兜里蜷著只通體雪白的獒犬。
那畜生嗅到血腥味,突然狂吠著撲向河中。甄有才把庚帖塞進女童襁褓,轉身迎上獒犬利齒。
獠牙刺入肩胛時,他摸到狗項圈上的玄鐵牌——"御犬監"三個篆字讓他如墜冰窟,
原來郝員外背后竟是當朝太后!"甄哥哥疼不疼?"郝富貴不知何時醒了,
小手按住他汩汩流血的傷口。女童指尖綻出幽藍火焰,所過之處皮肉竟飛速愈合。
追兵的火把驟然逼近。甄有才撈起河中浮木,將女童綁在背上:"抱元守一,
別讓業火燒了為夫的屁股。"說罷縱身躍入下水道,
暗流中漂浮的森森白骨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眶。污水沒過腰間時,郝富貴突然咯咯笑起來。
她指著石壁上斑駁的壁畫:"娘親!"畫中女子手捧銀鎖片,
腳下跪著個腕系紅繩的侍衛——那侍衛容貌竟與甄有才有八分相似。"別看!
"書生慌忙去捂她眼睛,卻被女童咬住手指。血腥味在口中漫開時,
富貴瞳孔泛起鎏金光暈:"原來爹爹當年是這樣死的......"暗處突然射出淬毒袖箭。
甄有才旋身將女童護在懷中,金絲軟甲擦著箭鏃迸出火星。
老太監的冷笑在甬道回蕩:"小公主既然想起往事,就更留不得了。""留不留得,
你說了不算。"甄有才突然扯斷腕上紅繩,銅錢落入污水泛起漣漪。十八具白骨應聲站起,
手持生銹刀劍結成劍陣。郝富貴趴在書生背上畫符,奶聲奶氣地念咒:"天地玄宗,
萬炁本根——"最后一筆落下時,白骨眼眶騰起幽藍鬼火,朝著老太監蜂擁而去。
當兩人爬出枯井時,東方既白。郝富貴又恢復成少女模樣,
正揪著書生耳朵逼問:"昨夜你喊我昭陽,是何意?""娘子聽差了。
"甄有才摸出塊新做的綠豆糕,"為夫說的是'朝陽',
該啟程了......""啟程去哪?"郝富貴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浮現出庚帖烙下的金印。
甄有才望著官道上疾馳的玄甲衛,苦笑著咽下后半句——去你該繼承的,血雨腥風的江山。
第四章:雪夜斷指立血誓朔風卷著雪粒子撲進破廟,
甄有才用金絲軟甲裹住瑟瑟發抖的郝富貴。少女指尖的業火忽明忽暗,
在斑駁壁畫上投出鬼魅似的影——畫中侍衛正將銀簪刺入昭陽公主心口。
"冷......"郝富貴往書生懷里縮了縮,發間冰碴簌簌掉落。
她腕間蓮花烙印泛著幽藍,竟與壁畫中公主臨終前的圖騰重合。甄有才突然咬破指尖,
在少女眉心畫起血符:"當年你娘用巫族禁術封存你魂魄,
每月十五便會返童泄陰氣......別咬!"話音未落,郝富貴已叼住他淌血的手指,
像幼獸般貪婪吮吸。廟門外傳來狼嚎。十八盞幽冥燈浮現在雪夜,
老太監踩著紙人轎飄然而至,拂塵上纏著截血淋淋的斷指:"小公主可認得此物?
"郝富貴瞳孔驟縮——那戴著翡翠扳指的斷指,分明是今晨還在給她梳頭的爹爹!
"你們把郝府......"她剛起身就被甄有才按回草堆。書生往火堆里撒了把朱砂,
青煙中浮現出郝府慘狀:丫鬟翠花被釘在門板上,鐵柱的頭顱掛在祠堂飛檐,
郝員外的無頭尸身跪在染血的金絲楠木牌位前。"這是溯影香。"甄有才捂住郝富貴的眼睛,
"莫看。"老太監尖笑著拋來卷軸,展開竟是先帝遺詔。
泛黃的絹帛上寫著:"昭陽公主及其血脈,永世為娼。"落款處蓋著滴血般的鳳印,
正是當今太后私章。"你娘本該在教坊司接客,卻跟暗衛私奔生下你這孽種。
"老太監揮動拂塵,紙轎中飄出個琉璃瓶,"今日便送你去和爹娘團聚。
"瓶中浮著個雙目緊閉的男人,泡得發脹的臉竟與甄有才有七分相似。郝富貴突然頭痛欲裂,
記憶如毒蛇撕開封印——十年前寒山寺雨夜,娘親摟著她說:"若見腕系紅繩的哥哥,
就把這個給他......""爹!"甄有才目眥欲裂,金絲軟甲突然暴長成劍。
劍氣掃過琉璃瓶的瞬間,他看見父親被做成人彘的殘軀上,密密麻麻刻著"昭陽"二字。
老太監的袖中竄出九條鐵索,將甄有才釘在壁畫上。郝富貴瘋了一般撲過去,
業火卻突然反噬,將她右手燒得焦黑。"快走......"甄有才咳著血沫笑,
"不是說最討厭窮書生?""閉嘴!"郝富貴扯斷頸間銀鎖片,鋒利的邊緣割開手腕。
鮮血滲入壁畫那支銀簪的瞬間,昭陽公主的魂魄竟從畫中飄出,輕輕攏住泣血的少女。
老太監突然慘叫。他手中的拂塵化作白骨,紙轎燃起幽藍火焰。甄有才趁機震斷鐵索,
卻見郝富貴舉起焦黑的右手,生生掰斷無名指!
"以我巫族血脈起誓......"她將斷指拋入火堆,風雪驟然停滯,"傷他者,
魂飛魄散!"雪地上浮現血色咒文,老太監的四肢像蠟油般融化。
甄有才沖過去抱住搖搖欲墜的少女,卻發現她斷指處綻出紅蓮,
每片花瓣都映著東宮大火的慘象。
"原來娘把巫族命盤種在我心脈......"郝富貴慘笑著咳血,"甄哥哥,
其實三年前寒山寺......"呼嘯的北風吞沒未盡之言。甄有才顫抖著解下腕間紅繩,
將斷指與銅錢系在一處。當追兵的鐵蹄聲逼近時,他蘸著雪地里的血,在廟墻上畫下傳送陣。
"抱緊。"他將郝富貴縛在背上,踏進陣眼前突然回頭。壁畫中的昭陽公主流下血淚,
簪尖正指向西北皇陵。千里外的冰棺中,真正的太后突然睜眼。
她撫摸著與郝富貴一模一樣的淚痣,掐碎了掌心的本命蠱:"好女兒,娘等你來弒親。
"第五章:紅顏一夕成修羅皇陵地宮的冰階咬碎最后一絲天光,
郝富貴踩著甄有才的血腳印往前挪。她焦黑的右手被書生用袈裟布裹成粽子,
斷指處鉆出的紅蓮卻開得妖異,每片花瓣都映著甄有才父親泡在藥酒里的臉。"還有十步。
"甄有才用金絲軟甲抵住機關弩,喉結上的血痂隨著說話聲裂開,"記住,
看到水晶棺就......"話音未落,郝富貴突然捂住心口。她腕間蓮花烙印滲出黑血,
皮膚下似有千萬蠱蟲蠕動。壁畫上的昭陽公主突然轉頭,血淚滴在郝富貴眉心:"乖女,
該醒了。"地宮轟然震顫,九重冰棺次第洞開。
最后一具棺槨中躺著與郝富貴容貌相同的女子,額間紅蓮業火紋鮮活如生。
甄有才的金絲劍哐當落地:"太后......怎么是你?"冰棺中的女子睜開空洞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