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鑾殿斗茶大胤三十七年九月初三,宜嫁娶,忌口舌。
尉遲飛燕的紅蓋頭被宮風吹得掀起一角,她隔著茜紗瞥見鎏金蟠龍柱上的朱漆剝落,
露出底下斑駁的青銅紋路——那是前朝太廟里拆來的舊物,霍家果然連皇宮都透著賊寇氣息。
“二弟妹瞧什么呢?”輕柔的女聲從左側傳來,飛燕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華服女子倚在漢白玉欄桿旁,鬢邊金步搖隨動作輕晃,
正是霍尊霆的青梅竹馬、當今淑貴妃宣鳴。“貴妃娘娘謬贊,民女不過是鄉野丫頭,
頭次見這金鑾殿的氣派?!憋w燕垂眸行禮,袖中短刃貼著小臂冰涼刺骨。
昨夜她已在合巹酒中下毒,只等今晚洞房時——“鄉野丫頭?”宣鳴忽然湊近,
指尖挑起她的紅蓋頭,“我可聽說,尉遲小姐當年在雁門關外,
可是能單手開二石弓的奇女子。”飛燕瞳孔驟縮,面上卻仍維持溫順:“娘娘說笑了,
民女不過是尋常女子——”“宣鳴,不得無禮?!钡统恋哪新暣驍鄬υ?,
霍尊霆身著簇新的玄色蟒紋婚服,腰間玉佩隨步伐輕撞,發出清越聲響。
他伸手替飛燕整理被風吹亂的蓋頭,指腹擦過她耳際時忽然頓?。骸胺蛉硕筮@顆朱砂痣,
倒與我一位故人相似。”飛燕渾身緊繃,
十二年前那個雪夜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她躲在枯井里,用染血的帕子替渾身是傷的少年包扎,
瞥見他后頸有顆同樣的朱砂痣。但眼前這人……分明比記憶中的少年冷峻百倍。金鑾殿內,
鐘鼓齊鳴?;艟R坐在龍椅上,目光在飛燕身上打轉:“二弟新婦果然貌若天仙,
朕瞧著竟比宣貴妃還要美上三分?!毙Q掩唇輕笑,指尖卻緊緊攥住袖口:“陛下說笑了,
妹妹這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憋w燕注意到她袖口繡著的并蒂蓮紋,
與昨夜潛入霍尊霆書房時所見的密信落款一模一樣。原來宣鳴不只是貴妃,
更是霍君臨安插在霍家的眼線?!百n酒。”霍君臨抬手,宦官托著金盤上前,
盤中三只羊脂玉盞盛著碧色茶湯,浮著三朵雪白茉莉。飛燕指尖微動,
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是醉心散,此藥溶于茶中無色無味,卻能讓人四肢酸軟,
任人擺布。她抬眼望向霍尊霆,卻見他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爸x陛下。
”霍尊霆率先舉杯,喉結隨吞咽動作滾動。飛燕心中一緊,難道他沒察覺毒茶?
“二弟妹怎么不喝?”霍君臨挑眉,“可是嫌朕的茶不夠金貴?”飛燕垂眸,
指尖撫過盞沿:“民女愚鈍,只聽說這雪頂含翠需用晨露沖泡,三朵茉莉為上,四朵則過。
陛下這盞茶……”她忽然將茶盞推向霍尊霆,“不如讓夫君替民女嘗嘗?”殿內氣氛驟冷。
宣鳴的金步搖突然斷裂,墜在青磚上發出脆響?;糇瘀矍暗牟璞K,忽然低笑出聲,
舉杯一飲而盡:“皇兄的茶,自然是極好的?!憋w燕攥緊帕子,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卻見霍尊霆抬手擦了擦嘴角,
袖中露出半截青色布料——那是十二年前她遺落在枯井邊的袖角?!敖袢帐谴笙仓?,
朕就不與二弟多飲了?!被艟R揮揮手,“宣貴妃,替朕送送新人?!毙Q頷首,
待飛燕走過時忽然壓低聲音:“尉遲飛燕,你以為霍尊霆是真心娶你?
他不過是想用你引出尉遲家的余孽罷了?!憋w燕腳步微頓,卻聽見前方霍尊霆輕笑:“夫人,
還不過來?難不成要讓為夫抱你回府?”她抬頭,看見他站在殿門口,逆光中輪廓分明,
腰間玉佩晃出細碎金光。十二年前那個雪夜,少年也是這樣站在月光下,將她護在身后,
說:“別怕,我帶你出去?!瘪R車緩緩行駛在朱雀大街,飛燕掀開窗簾,
見街道兩側百姓夾道觀望,議論紛紛?!奥犝f霍家二公子強娶尉遲家遺孤?”“噓,
那尉遲家當年可是謀逆……”“哎,可憐這姑娘,怕是活不過三日……”“在聽什么?
”霍尊霆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他們說你活不過三日?
”飛燕冷笑:“難道不是?霍二公子娶我,不就是為了斬草除根?”霍尊霆忽然握住她的手,
按在自己心口:“若我想殺你,昨夜就不會讓你活著進霍府。
”飛燕指尖觸到他胸口凸起的傷疤,形狀竟與她當年射出的箭簇分毫不差。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少年替她擋下追兵的箭,血浸透粗布衣裳,卻仍笑著說:“我叫霍尊霆,
你呢?”“尉遲飛燕。”她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便怔住?;糇瘀裘迹骸霸瓉矸蛉擞浀梦?。
”飛燕猛地抽回手,指尖還殘留著他的體溫:“霍尊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他輕笑,
從袖中掏出一枚青銅棋子,正是昨夜她藏在合巹酒中的那枚——棋子背面刻著“將”字,
而她的短刃上,刻著“帥”。“十二年前,你在枯井里替我包扎傷口,我就知道,
你是尉遲將軍的女兒?!彼鋈晃兆∷氖滞?,按在自己后腰,“你看,這道傷疤,
可是你親手留下的?!憋w燕觸到那道蜿蜒的冰紋狀傷疤,
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雁門關外,有個少年……他會護你周全。”馬車突然顛簸,
飛燕撞進霍尊霆懷里。他身上有雪松與沉水香的氣息,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味——是血。
“你中毒了。”她驚覺,“那杯茶……”“不過是醉心散,不妨事?!彼砷_她,
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倒是夫人,方才在金鑾殿,為何要把毒茶推給我?
”飛燕別過頭:“我不想死?!薄芭??”他睜眼,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那你現在想不想知道,霍君臨為何要在茶里下毒?”她沉默。
霍尊霆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鬢發,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稀世珍寶:“因為他怕,怕你我聯姻,
會讓霍家與尉遲家的勢力合二為一?!憋w燕猛地抬頭:“你什么意思?”他輕笑,
指尖劃過她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弓留下的痕跡:“尉遲家的青銅輿圖,
霍家的玄鐵兵符,若二者合一……”“不可能。”飛燕打斷他,“我尉遲家與霍家是世仇。
”“世仇?”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觸到她的,“那為何你父親臨終前,
會在密信里寫下‘霍老將軍千古’?”飛燕瞳孔驟縮,母親從未提過父親與霍家有任何交集。
霍尊霆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紙箋,展開后露出熟悉的筆跡:“尊霆賢侄親啟,
當年雁門關……”“你從何處得來?”她攥緊紙箋,聲音發顫?!皬哪隳赣H的陪嫁箱底。
”他凝視著她,“十二年前,我爹派我去接你母親進京,卻晚了一步。
她臨終前將你托付給我,讓我護你周全?!憋w燕只覺天旋地轉,
記憶中母親臨終前的呢喃突然清晰:“去找……霍家小公子……”原來不是仇人,是恩人。
“所以你娶我,是為了完成我母親的遺愿?”她低聲問?!安蝗??!彼鋈晃兆∷氖郑?/p>
放在唇邊輕吻,“我更想看看,當年那個敢用箭射我的小丫頭,如今能長成怎樣的奇女子。
”飛燕耳尖發燙,卻聽見馬車外傳來喧鬧聲。她掀開窗簾,見一群孩童舉著荷葉奔跑,
口中唱著童謠:“玉盞沉沙金鑾殿,雙寶合璧定乾坤……”“雙寶是什么?”她皺眉。
霍尊霆望著窗外,眼神深邃:“青銅輿圖,玄鐵兵符?;艟R想要這兩樣東西,
所以才會不擇手段。”飛燕忽然想起宣鳴袖口的并蒂蓮紋,以及霍君臨看她時那貪婪的眼神。
原來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各方勢力博弈的棋盤。“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她不自覺地用了“我們”?;糇瘀D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夫人可會下棋?
”她點頭。他從袖中取出那枚“將”字棋子,放在她掌心:“明日隨我去邊塞大營,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霍家的兒媳,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憋w燕攥緊棋子,
指尖觸到他方才吻過的地方,仍帶著體溫。車窗外,暮色漸濃,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她忽然想起十二年前那個雪夜,
少年背著她在雪地中奔跑,身后是熊熊燃燒的尉遲府。那時她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卻不知,
命運早已為她埋下一顆種子,終將在十二年后,開出最璀璨的花。
第二章 邊塞沙盤局邊塞大營的牛皮帳被狂風撕扯得嘩嘩作響,牛油燭火在風中搖曳,
將霍尊霆的影子投在軍圖上,像尊棱角分明的青銅像。飛燕跟著他踏入帳中,
鼻尖立刻被濃重的血腥味和硫磺味包裹,遠處隱約傳來傷兵的呻吟?!澳⒁姸樱?/p>
”七八個將領起身行禮,目光卻紛紛落在飛燕身上——大胤從無女子參與軍事會議的先例。
霍尊霆抬手示意眾人免禮,指節敲了敲桌上的羊皮地圖:“說說吧,這是怎么回事。
”居中的灰袍將領向前一步,腰間佩刀掛著北疆部落的狼牙墜飾:“啟稟二公子,
昨夜巡查時發現這張地圖遺落在烽燧旁,邊角有焦痕,像是敵軍斥候不慎遺落的。
”飛燕湊近細看,地圖上用炭筆勾勒著起伏的山脈,標注著“狼牙關”“黑風谷”等地名,
右下角畫著個骷髏頭,旁邊寫著“糧草”二字。她指尖拂過焦痕邊緣,
忽然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艾草味——這是尉遲家軍專用的火漆味道。“將軍可知,
北疆部落的斥候從不用艾草火漆?”她忽然開口,帳中頓時寂靜?;遗蹖㈩I的瞳孔微微收縮,
手不自覺地摸向刀柄。霍尊霆挑眉:“夫人看出什么了?”飛燕拿起地圖,
湊近燭火:“這焦痕是故意偽造的,真正的關鍵——”她忽然將地圖翻轉,
就著火焰烘烤背面,“在這里。”羊皮紙遇熱蜷曲,漸漸顯露出用密蠟繪制的網格線,
網格中心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戊時三刻”。飛燕的心跳陡然加速,這個標記方式,
正是父親當年訓練斥候時的獨門暗號。“這是……”霍尊霆凝視著地圖,忽然握住她的手,
將她的指尖按在紅點上,“黑風谷東側的洼地,若在這里囤積糧草,確實能避開我軍斥候。
”飛燕渾身緊繃,他的掌心帶著薄繭,是常年握劍所致。記憶中父親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
在沙盤上推演戰術:“兵者,詭道也,要學會透過表象看本質?!薄岸用麒b!
”灰袍將領突然跪地,“這地圖是末將在市集上買的,實在不知有詐……”“市集?
”霍尊霆冷笑,“北疆部落的文字你都認得,會看不出這是中原人偽造的?
”他忽然抽出腰間佩劍,劍尖抵住將領咽喉,“說,是誰派你來的?”帳中氣氛驟冷,
其他將領紛紛手按刀柄。
飛燕注意到灰袍將領袖口露出的青色紋路——那是宣鳴宮中侍女的服飾紋樣?!班弁?!
”將領突然磕頭如搗蒜,“是……是淑貴妃娘娘!她說只要末將將這地圖獻給二公子,
便能升為副將……”霍尊霆眼神一寒,佩劍卻突然轉向,削斷了帳中一根立柱。
木梁轟然倒塌,眾人驚呼著躲避,飛燕卻被霍尊霆一把拽進懷里,埋在他胸前?!皼]事吧?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飛燕抬頭,看見他額角滲出冷汗,
這才想起他中了醉心散尚未痊愈。她伸手替他整理歪斜的衣領,觸到他后頸的朱砂痣,
與記憶中重疊?!岸?!”門外突然傳來親兵的稟報,“京中送來密信,
是……淑貴妃娘娘的手書?!被糇瘀舆^信箋,飛燕瞥見封口處的并蒂蓮蠟印,
心中警鈴大作。他展開信箋掃了一眼,忽然輕笑出聲,將信遞給飛燕:“夫人要不要看看?
”信上字跡娟秀,寫著:“尊霆,邊塞苦寒,妾特備暖爐炭十車,望君保重身體。另,
聽聞新婦賢淑,妾不勝欣喜,改日當邀妹妹共賞雪景?!憋w燕指尖微顫,
暖爐炭……邊塞九月便要燒炭,但若炭中摻了硫磺,遇火便會爆炸。她抬頭望向霍尊霆,
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贊賞?!皝砣?,”他淡淡開口,“將那十車炭全部分給北疆的牧民,
就說是霍家的心意?!庇H兵領命而去,灰袍將領已被拖出帳外。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燭火將影子投在軍圖上,像是兩株并立的青松。“你早就知道地圖有詐。”飛燕低聲說。
“從你嗅出艾草味時,我就知道?!彼鋈簧焓痔嫠魅ゼ珙^的木屑,
“尉遲將軍的‘火漆密信’,當年可是讓霍家軍吃了不少苦頭。
”飛燕心中震動:“你……知道我父親?”他凝視著她,目光柔和:“不僅知道,
還曾拜讀過他的《雁門兵法》。當年他在黑風谷設伏,以五千輕騎擊潰三萬敵軍,堪稱經典。
”飛燕鼻尖發酸,父親的名字,她已多年不敢提起?;糇瘀鋈粡膽阎刑统鲆槐痉狐S的書冊,
封面上“雁門兵法”四字已有些模糊:“這本書,我隨身攜帶了十二年。”她接過書冊,
看見內頁中夾著一片干枯的楓葉,正是當年她在枯井邊送給他的。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少年倚在井壁上,借著月光看書,她無聊地折了片楓葉遞給他,
他卻認真地夾在書中?!盀槭裁础彼曇舭l顫,“為什么不告訴我?”他輕笑,
指尖劃過她眉梢:“因為我想看看,你究竟能成長為多厲害的女子。事實證明,我的小丫頭,
果然沒讓我失望。”飛燕耳尖發燙,“小丫頭”這個稱呼,
只有十二年前的少年才會這么叫她。她忽然注意到他領口微敞,
露出鎖骨下方一道猙獰的傷疤,形狀像朵綻開的梅花?!斑@是……”“十二年前,
替你擋的箭。”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那道傷疤上,“疼嗎?”飛燕觸電般縮回手,
心跳如鼓。帳外狂風呼嘯,燭火突然劇烈搖曳,將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她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臉,比平日多了幾分柔和?!懊魅针S我去黑風谷?!彼鋈徽f,
“我要讓你看看,霍家軍的真正實力。”飛燕挑眉:“你就這么相信我?不怕我趁機報仇?
”他忽然湊近,鼻尖幾乎觸到她的:“你會嗎?”四目相對,空氣中流動著某種微妙的情愫。
飛燕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想起霍尊霆懷中的《雁門兵法》,忽然發現,所謂的世仇,
或許只是一場誤會。深夜,飛燕回到自己的營帳,解下外袍時,
忽然瞥見鏡中自己肘間的朱砂痣——那是尉遲家女眷的胎記。她想起白天霍尊霆后頸的痣,
形狀竟與自己的一模一樣?!靶〗?,該歇息了。”綠竹端著熱水進來,
“方才奴婢看見二公子的親兵送來了炭盆,說是怕您著涼?!憋w燕望著炭盆中跳動的火苗,
忽然想起宣鳴信中的“暖爐炭”。她伸手摸了摸炭塊,指尖沾上一絲淡黃色粉末——是硫磺。
她冷笑一聲,轉身取出筆墨,在紙上寫下:“炭中藏硫,小心火燭。
”正要讓綠竹送去霍尊霆帳中,卻聽見帳外傳來腳步聲?!岸?,
這是淑貴妃娘娘讓奴婢送來的傷藥?!笔切Q的侍女聲音。飛燕屏息湊近帳簾,
只見一個身著青色宮裝的侍女正將一個錦盒遞給霍尊霆的親兵,
袖口露出與灰袍將領相同的青色紋路。“替我謝過娘娘?!被糇瘀穆曇魪膸ぶ袀鱽恚?/p>
“不過本公子習慣用自家的藥。”侍女離去后,飛燕悄悄跟上。她跟著侍女走到大營角落,
見她掏出一支竹哨吹了幾聲,遠處立刻有黑影閃過?!肮挥泄??!憋w燕低聲呢喃,
轉身欲回帳,卻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這么晚了,夫人要去哪兒?
”霍尊霆的聲音帶著一絲調侃,卻在看見她手中的紙箋時驟然嚴肅,“你發現了?
”飛燕將紙箋遞給他:“宣鳴想借炭火炸死我們?!彼湫Γ骸八故切募?。
”忽然握住她的手,“不過也好,省得我費工夫引蛇出洞?!憋w燕望著他眼中的寒光,
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二公子,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而她,不再是局外人,
而是他最重要的棋子?!芭聠??”他忽然問。飛燕抬頭,看見他眼中跳動的燭火,
忽然輕笑:“十二年前在枯井里,我都沒怕過,現在更不會怕?!彼壑虚W過一絲驚喜,
忽然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明日見過血后,可別后悔跟著我。
”飛燕望著遠處的烽火臺,火光映得她眸中一片璀璨:“霍尊霆,我尉遲飛燕,從不會后悔。
”他忽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暢快:“好!明日就讓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戰場!”帳外,
北風呼嘯,遠處傳來狼嚎。飛燕摸著懷中的《雁門兵法》,
忽然想起父親書中的一句話:“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倍缃瘢?/p>
她終于明白,真正的戰場,從來不是刀劍相向,而是人心的博弈。而她與霍尊霆,
早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唯有攜手共進,才能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第三章 貴妃的蜜漬梅冬至那日,宣鳴遣人送來鎏金請帖,箋上以金線繡著綠萼梅,
附言:「聞妹妹善制蜜漬青梅,妾備下嶺南貢梅,望共賞冬雪?!癸w燕捏著請帖,
指尖摩挲著「貢梅」二字——嶺南距京城五千里,快馬也要半月,
宣鳴卻能在隆冬時節送來鮮活梅枝,足見宮中勢力盤根錯節?!感〗憧梢妻o?」
綠竹捧著狐裘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袖中露出的短刃上。飛燕輕笑:「為何要辭?
難得貴妃娘娘如此雅興,我若不去,倒顯得小氣了?!顾龑⒍倘袚Q成鎏金護甲,
護甲內側刻著細小的棋盤紋路——這是霍尊霆昨夜讓人送來的,說是「下棋時方便落子」。
宣鳴的暖香閣外,十二棵綠萼梅開得正盛,花瓣上還凝著未化的雪粒。閣內熏著龍涎香,
青銅炭爐上煨著乳鴿湯,熱氣氤氳中,宣鳴身著月白狐裘,正用銀簽子撥弄炭灰。
「妹妹可算來了?!顾а?,丹蔻染成的茜色與梅蕊相映,「快些過來,
這梅花釀可是我親手調的。」案幾上擺著三只羊脂玉碟,
分別盛著蜜漬青梅、糖霜金桔、玫瑰茯苓糕。飛燕掃過碟沿,
發現盛青梅的碟子邊緣有極細的裂紋,蜜漬汁正順著裂紋緩緩滲入桌案——那是「牽機散」
的痕跡,遇水即化,入口封喉?!纲F妃娘娘好手藝?!癸w燕拿起青梅,指尖在碟邊輕輕一刮,
將沾著毒汁的蜜漬蹭在袖口,「不過民女從小怕酸,倒是這金桔……」
「金桔是本宮特意為妹妹準備的?!剐Q忽然按住她的手,指甲幾乎掐進她腕骨,
「妹妹可一定要嘗嘗?!癸w燕挑眉,余光瞥見廊下掛著的金絲雀籠。她忽然將青梅塞進籠中,
黃雀歡快地啄了兩口,忽然撲棱著翅膀倒地,爪子蜷成一團。閣內氣氛驟冷。
宣鳴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指尖緊緊攥住狐裘:「妹妹這是何意?」「無意冒犯,
只是忽然想起,這蜜漬青梅的做法,與當年毒殺淑妃的手段如出一轍?!癸w燕淡淡開口,
「娘娘可還記得,那位淑妃臨終前,也是口吐白沫,七竅流血?」宣鳴的臉色瞬間慘白,
仿佛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她踉蹌著后退半步,碰倒了炭爐旁的青瓷瓶,
瓶中滾出幾粒褐色藥丸——正是「牽機散」的解藥?!改恪憔烤怪蓝嗌伲俊?/p>
她聲音發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飛燕輕笑,指尖撫過護甲上的棋盤紋:「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