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電影節頒獎典禮后臺,白錦一站在化妝鏡前,修長的手指不耐煩地扯松了領結。
鏡中倒映出一張足以讓任何攝影師瘋狂的臉——瓷白的肌膚,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還有那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無一不彰顯著主人此刻的壞心情。"我說了,我不要這個獎。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經紀人林姐急得直跺腳:"小祖宗,
這可是最佳新人獎!多少演員一輩子都摸不到的榮譽,你說不要就不要?"白錦一轉過身,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冰:"林姐,你當我不知道?評委會內定了三個獲獎者,
就因為他們是贊助商的'關系戶'。這種分豬肉的獎,拿了都嫌臟手。""娛樂圈就是這樣,
水至清則無魚——""那就讓我做那條不妥協的魚。"白錦一打斷她,
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折疊的紙,"這是我的退獎聲明,已經發到網上了。
"林姐臉色刷地變白,剛想說什么,化妝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包裹著寬肩窄腰,輪廓分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霍、霍總!"林姐結巴起來,"這是藝人化妝間,
您是不是走錯了..."男人沒有回答,目光落在白錦一身上,停留了兩秒,
然后微微頷首:"打擾了。"門輕輕關上,白錦一挑眉:"那是誰?""霍斯城!
霍氏集團總裁,這次電影節最大贊助商!"林姐幾乎要暈過去,"完了完了,
他肯定聽到你說的話了..."白錦一卻笑了,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有意思。
看來我退獎的決定更正確了。"典禮結束后,白錦一獨自走向地下停車場。拒絕了公司的車,
他今晚只想一個人走走。轉過一個拐角,他突然被三個年輕男女攔住。"白錦一!真的是你!
"一個女孩激動地尖叫,"我們等了你好久,求求你給我簽個名吧!"白錦一后退半步,
勉強微笑:"抱歉,現在不是合適的時間...""裝什么清高!
"一個染著紅發的男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們花錢買通保安才進來的,
你今天必須跟我們合影!"白錦一試圖掙脫,卻被三人圍得更緊。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動手時,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放開他。"三個粉絲嚇了一跳,
紅發男孩不服氣地抬頭:"關你什么事——"話沒說完就噎住了。霍斯城站在那里,
面無表情,但周身散發的壓迫感讓人不寒而栗。"霍、霍總..."男孩松開了手。"滾。
"簡單的一個字,三人立刻作鳥獸散。白錦一整理了下衣袖,抬頭看向救命恩人:"謝謝。
不過我不需要——""保護?"霍斯城接過他的話,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看得出來。
你剛才準備用左手攻擊他的腹部,右手格擋。練過跆拳道?
"白錦一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么...""藍黑腰帶,看架勢。
"霍斯城指了指他的站姿,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下次遇到麻煩,
可以直接打給我。"白錦一沒有接,反而抱起雙臂:"為什么幫我?因為我退了你贊助的獎?
"霍斯城似乎被逗笑了,雖然那笑容幾乎看不出來:"恰恰相反。我欣賞有原則的人。
"他將名片插進白錦一的上衣口袋,"順便說一句,《春逝》里你的表演很精彩。
那才配叫獲獎作品。"白錦一怔住了。那是他去年拍的一部小眾文藝片,票房慘淡,
幾乎沒人看過。等他回過神,霍斯城已經走向一輛黑色邁巴赫。車窗搖下的瞬間,
白錦一恍惚看到男人側臉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十五歲那年的鋼琴比賽,
輸給了一個冷漠少年后,對方在后臺遞給哭泣的他一塊手帕..."等等!
"白錦一上前兩步,但車子已經駛離。他掏出那張名片,
燙金的字體簡單寫著"霍斯城"和一個私人號碼。"奇怪的人..."他喃喃自語,
卻把名片小心地收進了錢包最里層。白錦一推開會議室玻璃門時,里面已經坐了一圈人。
他遲到了三分鐘,故意的。"抱歉,路上堵車。"他漫不經心地甩下一句,
徑直走向唯一空著的座位——正對著主位那個男人的位置。林姐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低聲警告:"那是霍斯城,今天的主要投資方,你態度好點。"白錦一這才抬眼看向對面。
黑色西裝,一絲不茍的領帶,
還有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正是停車場那位"救命恩人"。
霍斯城面前攤開著一本厚厚的劇本,封面上燙金的《暗光》二字在會議室的燈光下微微發亮。
"白先生,久仰。"霍斯城聲音平靜,仿佛他們從未見過,"我是霍氏影業的霍斯城。
"白錦一嘴角微揚:"霍總好。沒想到您這樣的商業巨頭會親自出席這種小項目的籌備會。
""錦一!"導演周維安趕緊打圓場,"霍總是業內公認最有眼光的投資人,
能請到他是我們的榮幸。"霍斯城似乎并不在意白錦一的刺頭態度,
他翻開劇本:"直接進入正題。我看過劇本和預算表,三千萬投資,預期票房五億。
這個數字——"他頓了頓,"太保守了。"會議室一片寂靜。白錦一差點笑出聲。
一部文藝懸疑片,新人導演,能回本就不錯了,這人張口就要五億?"霍總,
"白錦一身體前傾,"您是不是多看了個零?這是周導的處女作,不是商業大片。
"霍斯城目光如刀:"正因如此,才需要更高的目標。"他推過一份文件,
"我的條件是:霍氏追加兩千萬投資,但要求票房保底八億。達不到,
主創團隊三年內不得接其他項目。"白錦一猛地站起來:"這是霸王條款!
藝術創作不是堵伯!""坐下。"霍斯城聲音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藝術需要商業支撐,否則只是空中樓閣。"他直視白錦一,"除非,
你對自己和周導的才華沒信心。"白錦一手指攥緊劇本邊緣,紙張在他指尖微微變形。
他討厭被挑釁,更討厭這種被人拿捏的感覺。但更讓他惱火的是,霍斯城的話竟有幾分道理。
"八億就八億。"他咬牙道,"但我有個條件——投資方不得干預創作。
"霍斯城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合理。不過我要求全程跟組監督資金使用。
""你——""成交!"周維安趕緊搶過話頭,"有霍總親自把關,我們求之不得。
"會議結束后,其他人陸續離開,白錦一故意磨蹭到最后。
他注意到霍斯城翻閱的劇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批注,忍不住湊近偷看。「第三十二場,
主角動機不足。」「結尾反轉鋪墊不夠,建議增加閃回鏡頭。」
「白錦一角色有兩處情緒轉換需要更細膩處理……」白錦一瞪大眼睛。
這些批注專業得不像出自商人之手,甚至比大多數導演都要精準。"偷看是不禮貌的行為。
"霍斯城頭也不抬地說。白錦一索性拉開椅子坐下:"霍總對電影很了解?""略懂。
"霍斯城合上劇本,"我大學輔修電影理論。""那您應該明白,
《暗光》的價值不在于票房數字。"白錦一忍不住道,
"它講述的是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異化,這種主題本就小眾。
"霍斯城突然抬眼看他:"正因如此,才需要商業包裝。好作品不該被埋沒。"他頓了頓,
"就像你在《春逝》里那段長鏡頭表演,如果當時有足夠的宣傳預算,
至少值得一個金像獎提名。"白錦一心頭一震。這人不僅記得他的冷門作品,
還能準確指出具體表演片段。"你……""霍總!"周維安推門進來,"抱歉打擾,
那份補充協議我簽好了。"他看到白錦一還在,明顯愣了一下,"錦一你還沒走?
"白錦一站起身:"正要走。周導,明天劇本討論會別遲到。"他朝門口走去,
又回頭看了眼霍斯城,"對了霍總,停車場那次,謝謝了。"霍斯城微微頷首,
眼中閃過一絲白錦一讀不懂的情緒。走廊上,周維安追上來:"你跟霍總之前認識?
""不算認識。"白錦一按下電梯按鈕,"他幫我解圍過一次。說起來,這位霍總什么來頭?
看著不像一般的暴發戶投資人。"周維安壓低聲音:"霍斯城可不是普通商人。
霍氏集團起家是金融投資,十年前他接手后轉型文化產業,現在旗下有全國最大的藝術院線。
這人眼光毒得很,投一部爆一部。"他神秘地眨眨眼,"而且,他是你的頭號影迷。
""什么?"白錦一差點被口水嗆到。"千真萬確。去年你那部《午夜收音機》限量版海報,
拍賣到五萬那張,買家就是他。"周維安笑道,"他辦公室有個密室,
據說收藏了你所有作品的藍光碟、周邊,連你十五歲拍的那支礦泉水廣告都有。
"電梯門開了,白錦一機械地走進去,大腦一片空白。霍斯城是他的粉絲?
那個冷面閻王一樣的男人?"對了,"周維安在電梯門關閉前最后說道,
"他助理剛才悄悄告訴我,霍總堅持要用你,是因為看了劇本就覺得這個角色非你莫屬。
制片方本來想塞另一個流量小生的。"電梯下行時,白錦一的心臟卻反常地往上飄。
他摸出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通了林姐的電話。"會開完了?沒得罪霍總吧?
"林姐接起電話就緊張地問。"我是那種人嗎?"白錦一撇嘴,"對了,
查一下霍斯城的資料,越詳細越好。"林姐倒吸一口涼氣:"你果然得罪他了!
要知己知彼應付報復是不是?""少廢話,盡快發我。"白錦一掛斷電話,
電梯恰好到達一樓。走出大廈時,初夏的陽光刺得他瞇起眼。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林姐發來的資料。他站在路邊翻閱,一條信息突然闖入視線:「霍斯城,32歲,
霍氏集團總裁。15歲獲國際青少年鋼琴大賽冠軍,后因家庭變故棄藝從商。
近年活躍于影視投資領域,據悉正計劃收購星輝娛樂等多家文化公司……」
白錦一的手指停在"鋼琴大賽冠軍"那幾個字上。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五歲那年的鋼琴比賽,他因為一個錯音與冠軍失之交臂。領獎臺上,
他哭得像個傻子,是那個獲勝的少年在后臺遞給他一塊手帕……"不會這么巧吧?
"白錦一喃喃自語。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條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劇本第78頁,
你的角色應該用左手拿槍。——H」白錦一呆住了。第78頁確實有場持槍戲,
而他慣用右手。但角色設定是左撇子,這個細節連導演都沒注意到。
他盯著那個簡短的"H",心跳突然加速。霍斯城怎么有他號碼?更重要的是,
他為什么要發這個?白錦一正要回復,林姐的電話又打了進來:"錦一,出大事了!
公司剛接到收購要約,對方是霍氏集團!
董事會已經動搖了……"耳邊林姐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
白錦一抬頭看向大廈頂層的會議室窗戶,隱約可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
陽光在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讓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林姐,"他緩緩說道,
"幫我約霍斯城,就說……我想請他吃頓飯。"《暗光》開機第三周,
白錦一已經連續工作了十八個小時。凌晨四點的片場,燈光師在打哈欠,
場記小妹靠著墻打盹,只有導演周維安還精神抖擻地盯著監視器。"再來一條!
"周維安喊道,"錦一,這次情緒再收一點,你是在壓抑憤怒,不是爆發憤怒。
"白錦一揉了揉太陽穴。這場戲他已經拍了十三遍,
講述他飾演的臥底警察目睹毒販虐待兒童的場景。他深吸一口氣,點點頭:"知道了。
""全場安靜!第五十四場第十四鏡,開始!"白錦一迅速進入狀態,
眼神從震驚到憤怒再到強行壓抑,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就在他即將說出臺詞時,
片場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燈架要倒了!快閃開!"白錦一轉頭看去,
三米高的燈光架正朝他和扮演小演員的童星小雨傾斜。他幾乎是本能地撲向小女孩,
卻在半空中感覺到一股更大的力量將他和小雨一起推開。"砰!"一聲巨響,燈架砸在地上,
燈具碎片四濺。白錦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被人牢牢護在身下,
而小雨則安全地被他摟在懷里。背后傳來一聲悶哼,溫熱的氣息噴在他后頸上。"霍總!
您沒事吧?"現場一片混亂,工作人員紛紛圍上來。白錦一小心地轉身,
正對上霍斯城近在咫尺的臉。男人的額頭被碎片劃出一道血痕,
西裝外套的肩部被扯開一道口子,但他第一句話卻是:"孩子沒事吧?
"小雨從白錦一懷里鉆出來,哇地哭出聲。霍斯城略顯笨拙地拍了拍她的頭,然后站起身,
順手把白錦一也拉了起來。"你..."白錦一盯著霍斯城額頭的傷口,話到嘴邊卻變成,
"你不是說不會干預創作嗎?跟組監督需要離這么近?
"霍斯城挑了挑眉:"我站的位置是投資方專屬區。"他指了指地上畫的黃線,"倒是你,
撲救的姿勢不專業,容易傷到腰椎。
"白錦一瞪大眼睛:"我在救人的時候你還在研究姿勢標不標準?""好了好了!
"周維安擠進兩人中間,"都沒事就好。醫務組!快給霍總處理傷口!
"霍斯城擺擺手:"小傷,先檢查設備損失。"他轉向制片主任,"查清楚事故原因,
一小時內我要報告。"白錦一看著霍斯城冷靜指揮的背影,
突然覺得這個人和會議室里那個冷酷的商人有些不同。
剛才被霍斯城護在身下的感覺還留在皮膚記憶里——那雙大手出奇地溫柔,
與他冷硬的外表截然相反。"錦一,你手在流血!"場記小妹驚呼。
白錦一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掌被劃了一道口子。他剛要說沒事,
一只修長的手已經握住他的手腕舉到眼前。"需要縫合。"霍斯城皺眉道,
"我車上有醫藥箱,比劇組的齊全。""不用,我——"不等白錦一拒絕,
霍斯城已經拉著他往停車場走去。男人的手掌溫暖干燥,力道恰到好處,
既不容掙脫又不會捏痛他。霍斯城的座駕是輛改裝過的奔馳商務車,后排堪比小型辦公室。
他取出一個專業急救箱,示意白錦一坐下。"伸手。"白錦一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
霍斯城先用生理鹽水沖洗傷口,動作熟練得令人意外。"你學過醫?""野外生存訓練。
"霍斯城頭也不抬,"拍戲經常遇到意外,基本的要會。"消毒水碰到傷口時,
白錦一忍不住縮了一下。霍斯城立即放輕動作,還輕輕朝傷口吹了吹氣。
這個下意識的溫柔舉動讓白錦一心頭一顫。"忍一忍,很快好。
"霍斯城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車內空間狹小,
白錦一能聞到霍斯城身上淡淡的檀香混著一絲血腥味。
男人專注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讓他冷峻的面容意外地顯得柔軟。"好了。
"霍斯城貼上防水敷料,"這兩天別碰水。"白錦一收回手,莫名有些失落:"謝謝。
你的額頭...""不礙事。"霍斯城合上醫藥箱,"今天拍攝取消,我送你回酒店。
""不用,我自己有車。""你的助理已經回去了。"霍斯城看了眼手表,"現在凌晨五點,
叫車不安全。"白錦一還想反駁,卻突然打了個噴嚏。
霍斯城立刻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他肩上:"穿這么少,難怪會感冒。
"外套上殘留的體溫和氣息包圍了白錦一,他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襟。
這種被照顧的感覺太陌生了,自從十五歲獨自闖蕩娛樂圈,他就習慣了事事自己扛。
回酒店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白錦一偷偷瞥了眼駕駛座的霍斯城,
發現男人的側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疲憊,額頭的傷口已經結痂,但臉色卻異常潮紅。
"你發燒了?"白錦一脫口而出。霍斯城搖搖頭:"只是有點累。"車到酒店門口,
白錦一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喝杯熱水?"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邀請投資方去自己房間?這算什么?但霍斯城已經停好車,點了點頭:"也好,
有些拍攝調整要跟你和周導商量。"電梯里,白錦一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
感覺空氣莫名稀薄。霍斯城站在他身后半步遠的位置,存在感卻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房門剛關上,霍斯城就踉蹌了一下,扶住墻壁才沒倒下。白錦一嚇了一跳,
趕緊扶他到沙發上坐下。一摸額頭,燙得嚇人。"39度至少!
"白錦一翻出體溫計塞進霍斯城嘴里,"別動!"五分鐘后,電子體溫計顯示39.2。
白錦一翻箱倒柜找出退燒藥,又用濕毛巾敷在霍斯城額頭上。"你助理電話多少?
我讓他來接你。"霍斯城搖搖頭:"別打擾他,我休息會兒就好。""那你睡這兒吧,
我去周導房間湊合。"白錦一起身要走,卻被霍斯城拉住手腕。男人的掌心滾燙,
力道卻很輕,仿佛怕捏痛他。"別走。"霍斯城聲音沙啞,"我有東西給你看。
"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皮夾,取出一張泛黃的票根遞給白錦一。
那是七年前白錦一參演的話劇《海鷗》的門票,已經被摩挲得邊緣起毛。
"你...留著這個做什么?"白錦一聲音發緊。
霍斯城閉上眼睛:"那天是你第一次演主角。"他說得理所當然,
仿佛收藏一個演員七年前的演出票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白錦一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
他小心地把票根放回霍斯城皮夾,
卻無意中看到夾層里還有一張照片——十五歲的他站在鋼琴比賽領獎臺上,哭得眼睛紅腫。
"這..."白錦一猛地合上皮夾,思緒亂成一團。霍斯城真是當年那個鋼琴少年?
可他為什么會有這張照片?又為什么收藏與他有關的一切?床上傳來輕微的響動,
霍斯城翻了個身,眉頭緊鎖。白錦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替他掖好被角。
睡夢中的霍斯城看起來沒那么不可接近,甚至有些脆弱。
白錦一鬼使神差地伸手撥開霍斯城額前的碎發,指尖觸到皮膚的一刻又像被燙到般縮回。
他在床邊坐下,拿出手機搜索"霍斯城 鋼琴比賽"。
搜索結果第一條就是十五年前的新聞配圖——領獎臺上,少年霍斯城面無表情地捧著獎杯,
而一旁的白錦一正抹著眼淚。
照片下的文字說明:「天才少年霍斯城獲國際青少年鋼琴大賽冠軍,亞軍白錦一情緒失控」。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天比賽后,他在后臺崩潰大哭,一個瘦高的少年默默遞來一塊手帕,
什么也沒說就離開了。
原來那就是霍斯城..."水..."霍斯城微弱的聲音打斷了白錦一的回憶。
他趕緊倒了杯溫水扶霍斯城喝下。男人燒得嘴唇干裂,喝水的樣子竟有幾分可憐。
白錦一忍不住用拇指擦了擦他嘴角的水漬,這個親密的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謝謝。
"霍斯城聲音沙啞,"你沒必要照顧我。"白錦一收回手:"你也沒必要救我,還為此受傷。
""那是本能反應。""照顧你也是。"話一出口,白錦一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什么本能反應,聽起來簡直像...霍斯城卻笑了,
雖然因為發燒而顯得有氣無力:"我以為你討厭我。
""我是討厭你那種把藝術當商品的嘴臉。"白錦一老實承認,"但今天發現,
你好像也沒那么冷血。""商業是手段,不是目的。"霍斯城靠在床頭,聲音虛弱卻清晰,
"如果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再好的藝術也無法被看見。《暗光》這樣的電影,
值得被更多人看到。"白錦一驚訝地看著他:"你真是這么想的?我以為你只在乎票房數字。
""票房是讓更多好作品得以誕生的保障。"霍斯城咳嗽兩聲,"我父親曾經是個畫家,
因為沒人賞識而郁郁而終。從那以后我就決定,絕不讓真正的才華被埋沒。
"白錦一第一次聽霍斯城談起私事,一時不知如何接話。窗外,天已蒙蒙亮,
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灑在床上,為霍斯城蒼白的臉添了一絲生氣。"再睡會兒吧。
"白錦一輕聲說,"我就在這兒。"霍斯城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白錦一坐在窗邊的扶手椅上,
靜靜看著這個平日里強大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毫無防備的睡顏,
心中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當周維安中午來敲門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霍斯城睡在白錦一的床上,而白錦一蜷在椅子里睡著了,
手里還攥著半濕的毛巾。"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周維安瞪大眼睛。
白錦一驚醒過來,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導演到走廊上。"他發燒了,
我照顧了一下而已。"白錦一耳根發熱,"別想歪。
"周維安意味深長地笑了:"我什么都沒說。不過..."他壓低聲音,
"你知道霍總為了保你當男主,拒絕了制片方塞來的那個帶資進組的小鮮肉嗎?
為此多投了五百萬。"白錦一心頭一震:"他為什么這么做?""他說,
"周維安模仿著霍斯城冷靜的語調,"'白錦一是唯一能演活這個角色的人,
沒有第二選擇'。"白錦一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也許,
他該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冷血商人"了。卡!"周維安的聲音在片場回蕩,"錦一,
情緒不對。這場戲是你發現妹妹被殺的關鍵時刻,我要看到崩潰,看到憤怒,
看到——""看到他想殺人卻必須克制的矛盾。"白錦一煩躁地打斷導演,"我知道,
但這已經是我今天拍的第十六遍了。"他扯開警服最上面的扣子,呼吸急促。
這場戲從早上七點拍到現在下午三點,整個劇組都在等他一條過。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下,
化妝師小跑過來補妝,被他一個手勢制止。"給我十分鐘。"白錦一走向休息區,
抓起礦泉水瓶猛灌幾口,水珠順著下巴滴在戲服上。"需要幫忙嗎?
"低沉的嗓音從身后傳來,白錦一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天霍斯城在他房間過夜后——雖然什么都沒發生——這位投資方出現在片場的頻率明顯增高。
"霍總現在要親自指導演技了?"白錦一轉身,語氣比本意更尖銳。霍斯城不以為忤,
反而遞過一條折疊整齊的手帕:"你嘴角有水。"白錦一遲疑片刻,接過手帕擦了擦。
純棉質地,帶著淡淡的雪松香氣,和霍斯城身上的味道一樣。"不是演技問題。
"霍斯城突然說,"你無法理解角色此刻的感受。"白錦一挑眉:"哦?那請霍總賜教?
""跟我來。"霍斯城轉身走向片場外的一輛黑色房車,"這里太吵。"房車內空間寬敞,
布置得像個小辦公室。霍斯城示意白錦一坐下,然后從內置冰箱取出一瓶冰水遞給他。
"你經歷過至親之人離開嗎?"霍斯城開門見山。
白錦一握緊水瓶:"我奶奶去世時我在拍戲,沒能見到最后一面。"霍斯城點點頭,
眼神突然變得遙遠:"我十五歲那年,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離世。
那天早上他們還送我上學,晚上就變成了冰冷的尸體。"白錦一呼吸一滯。
霍斯城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但手指卻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某種節奏。"最諷刺的是,
"霍斯城繼續道,"車禍原因是對方司機酒駕。一個陌生人隨意的決定,
就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白錦一不知該說什么,只能沉默。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霍斯城側臉上,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你角色此刻的感受,
"霍斯城抬眼直視白錦一,"不是單純的憤怒或悲傷,
而是這個世界突然變得毫無邏輯的荒謬感。為什么是她?為什么是現在?
你愿意用一切去換回她,但明知不可能。"白錦一喉結滾動:"你...怎么走出來的?
""我沒走出來。"霍斯城淡淡地說,"只是學會了與之共存。"他頓了頓,
"試著回想你最痛苦的那一刻,然后把那種感覺放大十倍。"白錦一閉上眼睛。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歲第一次試鏡失敗,十二歲被劇組前輩欺負,
十五歲鋼琴比賽失利...然后是他父親那句"你永遠比不上你哥哥"。當他再次睜眼時,
發現霍斯城正專注地看著他,目光中有種奇特的溫度。"找到了嗎?那種感覺。"霍斯城問。
白錦一點點頭,胸口發緊:"找到了。""那就記住它。"霍斯城站起身,"我們回去吧,
全劇組在等你。"回到片場,白錦一深吸一口氣,對周維安點頭示意。打板聲響起,
他瞬間變成了那個得知妹妹死訊的警察。鏡頭前,白錦一的眼神從震驚到不信,
再到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他沒有哭喊,只是慢慢跪倒在地,手指深深摳進泥土里。
整個片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種克制的痛苦震撼了。"完美!"周維安終于喊停,
"就是這樣!"白錦一仍跪在原地,肩膀微微發抖。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他的肩膀,
將他拉起來。霍斯城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遞給他一瓶水。"喝點水。
"霍斯城的聲音很低,只有白錦一能聽見,"你做得很好。"白錦一接過水瓶,
兩人的指尖短暫相觸,一絲微妙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他抬頭看向霍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