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驚變血。刺目的紅,如同此刻窗外喜慶的綢緞,卻帶著令人作嘔的腥甜。
蘇綰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喘息著,胸口仿佛還殘留著利刃穿透的劇痛。她下意識地撫向心口,
那里平滑無傷,只有錦被細膩的觸感。“小姐,您醒了?可是魘著了?
”一個帶著關切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蘇綰混沌的思緒被這聲音拉回些許。她緩緩轉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又稚嫩的臉龐——她的貼身大丫鬟,春熙。“春熙?
”蘇綰的聲音沙啞干澀,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是奴婢。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臉色這般難看。”春熙擔憂地看著她,伸手想探她的額頭。蘇綰卻猛地抓住了春熙的手,
力道之大,讓春熙微微吃痛。她環顧四周,這熟悉的閨房布置,菱花鏡,紫檀木梳妝臺,
窗邊那株開得正盛的白玉蘭……一切都真實得讓她心頭發慌。這不是她的房間,至少,
不是她“死前”的那個冷宮偏殿。“今……今夕是何年何月何日?”蘇綰艱難地問道,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春熙被她問得一愣,隨即答道:“小姐忘了?
今日是永安二十三年,七月初六,是您……是您大喜的日子啊。”永安二十三年,七月初六!
蘇綰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這不是她被滿門抄斬,含恨死在冷宮的那一年!
那是永安二十五年深秋!她重生了?回到了兩年前,她嫁給那個短命的安王世子,
周明遠的前三天?不!不對!她記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嫁給周明遠,
是在永安二十三年的七月初九。為何春熙說今日便是大喜之日?“我……我要嫁給誰?
”蘇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尖卻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她習慣性地想找手帕擦拭,
卻摸了個空。春熙臉上的擔憂更甚,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姐,您自然是要嫁給安王世子,
周明遠周公子啊。這……這婚事不是早就定下了嗎?
三日前您還親自繡完了嫁衣上的并蒂蓮呢。”周明遠!這個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
狠狠刺入蘇綰的心臟。就是他!表面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實則包藏禍心,
陰險狡詐的偽君子!前世,蘇家對他掏心掏肺,父親蘇丞相更是將他視如己出,傾力扶持。
可他呢?他與二皇子勾結,先是設計陷害蕭家,再一步步蠶食蘇家勢力,最終以謀逆的罪名,
將蘇家滿門抄斬!而她蘇綰,被他虛情假意地接入王府,名為正妃,實為禁臠。
待他權勢穩固,便毫不留情地將她打入冷宮,任由她被折磨致死。臨死前,
周明遠那張帶著得意笑容的臉,以及他親口說出的那些骯臟算計,
都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深處。“蘇綰,你和你那個蠢貨爹一樣,都是我成功的墊腳石!
”“你以為我真心悅你?不過是你丞相嫡女的身份,能助我平步青云罷了!”“哦,對了,
你那忠心耿耿的定北將軍蕭承煜,也是我設計讓他戰死沙場的。他若不死,我如何安心?
”蕭承煜……這個名字讓蘇綰的心猛地一抽。那個冷峻如山,卻總在暗中護她周全的男人。
那個在蘇家出事后,唯一一個試圖為蘇家奔走,卻被周明遠誣陷入獄,最終慘死的男人。
前世的她,被周明遠的花言巧語蒙蔽,錯把魚目當珍珠,辜負了蕭承煜的一片赤誠。不!
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周明遠,二皇子,所有害過蘇家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思及此,蘇綰眼底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與決絕。她掀開被子,
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快步走到菱花鏡前。鏡中的少女,年方十八,眉目如畫,肌膚勝雪,
一雙杏眼清澈明亮,卻因方才的驚悸而帶著幾分蒼白。這是她最好的年華,一切都還來得及!
“春熙,”蘇綰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卻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堅定,“備水,
我要沐浴更衣。另外,去請母親過來,我有要事相商。”春熙雖然滿心疑惑,
但見自家小姐神色恢復如常,只是那眼神深邃得讓她有些心驚,便不敢多問,連忙應聲退下。
半個時辰后,蘇綰換上了一襲素雅的淺碧色羅裙,端坐在梳妝臺前,任由春熙為她綰發。
鏡中的她,洗去了方才的狼狽,眼神清明而銳利。她仔細回憶著前世今生種種細節。
七月初六成婚……比前世提前了三天。這其中定有變故!周明遠此人,慣會做表面功夫。
若非有天大的利益驅使,他絕不會輕易更改婚期,引人注目。
除非……除非這場婚禮本身就是一場陰謀!“綰兒,你找為娘所為何事?
可是為了明日……哦不,今日的婚禮緊張了?”蘇夫人林氏在一眾仆婦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語氣中帶著為人母的慈愛與關切。她保養得宜,風韻猶存,
只是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蘇綰起身,屈膝行禮:“女兒給母親請安。
”待蘇夫人坐下,蘇綰屏退左右,只留下春熙。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直視蘇夫人:“母親,
女兒今日,不能嫁給周明遠。”“什么?!”蘇夫人大驚失色,手中的茶盞險些跌落,
“綰兒,你胡說什么!婚期已定,喜帖早已發出,滿京都知道你要嫁入安王府,
怎能臨時變卦?這……這豈不是讓蘇家淪為天下笑柄?”“母親,”蘇綰語氣平靜,
眼神卻異常堅定,“女兒并非胡言。周明遠此人,并非良配。女兒懇請母親,取消這門婚事!
”蘇夫人眉頭緊鎖:“綰兒,我知道你心中或許對這門親事不甚滿意,
但周公子才情樣貌皆是上上之選,又是安王世子,對你也頗為上心。你父親也對他贊譽有加。
你為何突然……”“母親可知,女兒昨日收到一封匿名信。”蘇綰拋出了早已想好的說辭。
她不能解釋重生之事,只能另尋借口。“信中言明,周明遠與二皇子過從甚密,
且……且早已與尚書府的柳小姐私相授受,此次娶我,不過是看中父親的權勢,
欲借蘇家之力,助二皇子爭奪儲位。一旦事成,蘇家便是他第一個要鏟除的障礙!
”這番話半真半假。周明遠確實與二皇子勾結,也確實利用蘇家,但與柳小姐私相授受之事,
是她為了增加可信度編造的。蘇夫人聽得心驚肉跳:“此話當真?那匿名信現在何處?
”蘇綰垂下眼瞼,露出一絲“后怕”的神色:“女兒看完便燒了。此事關乎重大,
女兒不敢留下證據。但女兒細細想來,周明遠平日的言行舉止,確有可疑之處。母親,
女兒以性命擔保,信中所言,絕非空穴來風!”蘇夫人臉色變幻不定。她了解自己的女兒,
蘇綰從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而且,朝堂之上,大皇子與二皇子奪嫡之爭早已白熱化,
自家夫君身為丞相,立場中正,卻也因此成為各方拉攏或打擊的對象。
若周明遠真如信中所言……那蘇家無疑是引狼入室!“可……可即便如此,今日便要成婚,
如何取消?周家和安王府豈會善罷甘休?”蘇夫人焦急道。蘇綰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母親,
事已至此,取消婚事已不現實,反而會打草驚蛇,讓周明遠和二皇子警覺。女兒有一計,
或許能解今日之危,也能讓蘇家看清周明遠的真面目。”她頓了頓,
一字一句道:“女兒要改嫁!今日,女兒要嫁的不是安王世子周明遠,而是定北將軍,
蕭承煜!”“什么?!”蘇夫人再次被女兒驚人之語震住,“蕭承煜?定北將軍?綰兒,
你……你瘋了不成!蕭將軍手握重兵,常年駐守北疆,與京中勢力并無瓜葛。
且不說他此刻是否在京,就算在,他會同意這般荒唐的婚事嗎?皇上又豈會允許?
”蘇綰知道母親的顧慮。蕭承煜確實是一柄雙刃劍,戰功赫赫,但也因此被皇帝猜忌。
“母親,蕭將軍三日前已奉詔回京述職,現就在京中。女兒知道,此事匪夷所思。
但請母親相信女兒,這是目前唯一能保全蘇家,又能讓女兒擺脫周明遠的方法。
”她上前一步,握住蘇夫人的手,眼神懇切:“女兒知道周明遠今日提前婚期,定有陰謀。
或許,他想在迎親路上制造混亂,將臟水潑向蘇家,或是……對女兒不利。若女兒嫁入蕭府,
蕭將軍手握兵權,周明遠即便想動手,也得掂量掂量。
”蘇夫人看著女兒眼中不容錯辨的決絕,心中已信了大半。她沉吟片刻,咬牙道:“好!
為娘信你一次!我這就去與你父親商議!”此事非同小可,必須蘇丞相出面。蘇綰心中稍定。
她知道,父親蘇慕白雖為當朝丞相,為人正直,卻也有些過于相信表象。
但只要母親從中斡旋,父親對她的疼愛,定會讓他冒險一試。更何況,她有十足的把握,
蕭承煜會同意。因為前世,蕭承煜曾對她說過:“若有來生,我定不會放手,必護你周全。
”雖然那時她已是將死之人,但那句話,她記得清晰。
蘇丞相最終還是同意了女兒的“荒唐”請求。原因無他,蘇夫人將蘇綰的擔憂和盤托出后,
蘇丞相也覺得周明遠提前婚期確有蹊蹺。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兵行險著。他立即修書一封,
派心腹秘密送往定北將軍府。同時,對外宣稱蘇綰突發急癥,婚期不得不暫緩。
周明遠那邊自然是勃然大怒,但也無可奈何,只能暫時壓下怒火,靜觀其變。然而,
事情的發展卻超出了蘇綰的預料。一個時辰后,蕭府的回信到了,只有寥寥數字:“可。
依蘇小姐之意,今日迎娶。”沒有半分遲疑,沒有絲毫推諉。蘇綰捏著那張字條,
指尖微微顫抖。她猜到蕭承煜可能會同意,卻沒料到他會如此干脆。這份信任,
讓她心頭一暖,也讓她更加堅定了復仇的決心。吉時將近。蘇府門外,
沒有了安王府迎親的喧囂,卻多了一隊盔甲鮮明、氣勢肅殺的軍士。為首一人,
身著玄色勁裝,面容冷峻,正是定北將軍蕭承煜本人。他沒有騎高頭大馬,
也沒有繁瑣的儀仗,只是帶著數十親兵,親自前來。這反常的舉動,讓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
蘇綰身著大紅嫁衣,嫁衣上的并蒂蓮栩栩如生。她親手繡制的并蒂蓮,本是為周明遠而繡,
如今想來,只覺諷刺。蓋上紅蓋頭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蕭承煜。他身姿挺拔如松,劍眉星目,
眼神銳利如鷹,只是此刻,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帶著一絲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是疑惑?
是探究?還是……別的什么?“蘇小姐,請。”蕭承煜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不帶任何感情。蘇綰微微頷首,在春熙的攙扶下,踏上了前往將軍府的花轎。
迎親的隊伍不走尋常的官道,而是選擇了一條相對僻靜的小路。蘇綰坐在顛簸的花轎中,
心中卻異常平靜。她知道,好戲才剛剛開始。前世,周明遠為了做得逼真,
也曾在迎親路上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讓她對他更加死心塌地。這一世,
不知他會如何表演?行至一處名為“落雁坡”的偏僻山道時,異變陡生!“咻!咻!咻!
”數支淬毒的羽箭破空而來,直指花轎!“有刺客!保護將軍!保護夫人!
”護衛的親兵高聲示警,紛紛拔刀相迎。轎夫受驚,花轎劇烈晃動,蘇綰險些摔倒。
她緊緊抓住轎內的扶手,努力穩住身形。轎外,刀劍相擊聲、慘叫聲、怒喝聲交織在一起,
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小姐,您別怕!”春熙的聲音帶著哭腔,緊緊護在蘇綰身前。
蘇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春熙,別慌。扶我起來。”她掀開轎簾一角,
向外望去。只見十數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招招狠辣,正與蕭承煜的親兵纏斗在一起。
這些黑衣人武功高強,配合默契,顯然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他們的面具上,
都刻著一種詭異的蛇形紋路。蘇綰瞳孔驟縮!這紋路,她認得!前世,
周明遠身邊最精銳的暗衛,便佩戴著這種蛇形紋路的面具!果然是他!
蕭承煜此刻已然拔出腰間長劍,劍光如匹練,所到之處,必有黑衣人慘叫倒地。他身形矯健,
動作迅猛,宛如戰場上的殺神,每一招都直取要害,毫不拖泥帶水。然而,刺客人數眾多,
且悍不畏死,蕭承煜的親兵漸漸有些不支。“將軍,刺客目標是花轎!”一名親兵浴血喊道。
數名黑衣人突破了防線,徑直撲向花轎!“保護夫人!”蕭承煜怒喝一聲,回身救援,
卻被兩名高手死死纏住。“小姐小心!”春熙尖叫著將蘇綰撲倒在地。
一支利箭擦著蘇綰的發髻飛過,深深釘入轎壁,箭羽兀自顫動不休。蘇綰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若非春熙,這一箭,足以要了她的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閃電般掠過,
擋在了花轎之前。“鏗鏘!”一聲巨響。是蕭承煜!他不知何時掙脫了那兩名高手的糾纏,
及時趕到,手中長劍格開了劈向花轎的鋼刀。火星四濺。“綰綰,別怕。
”一聲低沉而熟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蘇綰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綰綰?
蘇綰猛地抬頭,隔著薄薄的轎簾,她仿佛看到了蕭承煜那雙深邃而堅定的眼眸。
這個稱呼……前世,只有母親和少數幾個親近之人才會這么叫她。蕭承煜,
何時……不及細想,蕭承煜已然與撲上來的刺客戰作一團。他一人一劍,
竟硬生生擋住了數名刺客的猛攻,護得花轎滴水不漏。他作戰時,眼神銳利如鷹,
每一劍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仿佛不是在格斗,而是在進行一場精準的獵殺。
蘇綰看著他浴血奮戰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這個男人,明明與她只是名義上的夫妻,
卻用生命在踐行著“保護”二字。與周明遠的虛偽狠毒相比,蕭承煜的這份赤誠,
顯得如此珍貴。戰斗很快接近尾聲。在蕭承煜的雷霆攻勢下,大部分刺客被當場格殺,
余下幾人見勢不妙,虛晃一招,便想遁走。“一個不留!”蕭承煜冷喝道,
聲音里充滿了肅殺之氣。親兵們領命,立刻追了上去。硝煙散盡,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蕭承煜收劍入鞘,玄色的勁裝上沾染了不少血跡,有敵人的,
也有他自己的。他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半邊衣袖。
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徑直走到花轎前,伸手掀開了轎簾。“蘇小姐,你沒事吧?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只是因為失血,帶上了一絲沙啞。蘇綰看著他,
目光落在他受傷的左臂上,心中一緊。她搖了搖頭,從轎中走出,
目光卻未離開他的傷口:“將軍,你受傷了。”語氣中,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關切。
蕭承煜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淡淡道:“小傷,無妨。
”他銳利的目光在蘇綰身上逡巡片刻,見她除了發髻微亂,衣衫沾了些塵土外,并無大礙,
這才微微松了口氣。“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盡快趕回將軍府。”蘇綰點了點頭,
目光卻落在一具黑衣刺客的尸體上,那詭異的蛇形面具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格外猙獰。
她緩緩伸出手,想要揭開那面具。“小心有詐。”蕭承煜出聲提醒,但并未阻止。
蘇綰動作一頓,隨即還是堅決地揭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張陌生的臉,
嘴角帶著黑色的血跡,顯然是服毒自盡了。“是死士。”蕭承煜的語氣波瀾不驚,
仿佛早已料到。蘇綰心中冷笑。周明遠,你果然還是老樣子,手段狠辣,不留活口。
但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我蘇綰,從地獄爬回來了!這一世,我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她抬起頭,看向蕭承煜,眼神堅定:“將軍,今日之事,絕非偶然。這些人,訓練有素,
目標明確,背后定有主謀。”蕭承煜深邃的眸子看著她,微微頷首:“我明白。此事,
我會徹查。”他頓了頓,補充道:“蘇小姐似乎……并不驚訝?”是的,從遇刺開始,
這個本該驚慌失措的丞相嫡女,表現得太過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一個初經此事的閨閣千金。
蘇綰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引起了他的懷疑。她垂下眼瞼,
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哀戚與后怕:“并非不驚訝,只是……早有預感罷了。嫁入將軍府,
本就是權宜之計,想來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致此禍。
”她輕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語氣中帶著一絲柔弱:“如今看來,女兒的選擇,
并沒有錯。若非將軍神勇,綰綰今日……只怕已是兇多吉少。
”她刻意再次提到了“綰綰”這個稱呼,觀察著蕭承煜的反應。蕭承煜的眼神微微一閃,
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異樣,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蘇小姐不必多禮,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但蘇綰敏銳地捕捉到,在他提到“責任”二字時,
眼神中似乎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隊伍重新啟程,只是氣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蘇綰坐在花轎中,手中緊緊攥著一方素白的手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
從她決定改嫁蕭承煜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踏上了一條布滿荊棘的復仇之路。而蕭承煜,
是她在這條路上,目前唯一可以依仗的盟友。她必須盡快取得他的信任。花轎搖搖晃晃,
終于在黃昏時分抵達了定北將軍府。沒有繁瑣的禮節,蘇綰在春熙的攙扶下,
直接被送入了新房。房間里紅燭高燒,喜氣洋洋,
卻掩不住空氣中隱隱的血腥氣——那是從蕭承煜身上帶來的。蘇綰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
她知道,今夜,她與蕭承煜之間,必然會有一場重要的談話。這場談話,
將決定他們未來的關系,也將決定她復仇之路的走向。窗外,夜色漸濃,
如同大楚王朝末年那翻涌的暗流,深不見底。而她蘇綰,已經做好了準備,去攪動這池深水。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蕭承煜換了一身干凈的墨色常服,走了進來。
他左臂的傷口顯然已經處理過,包扎妥當,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他身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藥草香。他徑直走到桌邊坐下,
給自己倒了杯茶,卻沒有看蘇綰。房間內一時陷入了沉默,
只有紅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蘇綰能感覺到蕭承煜審視的目光,帶著探究,
帶著戒備,還有一絲……她無法形容的復雜。她緩緩起身,走到蕭承煜面前,
屈膝一福:“多謝將軍今日救命之恩。”蕭承煜放下茶杯,抬眸看她,
眼神銳利:“蘇小姐似乎有很多秘密。”他不喜歡拐彎抹角。蘇綰心中一動,
知道攤牌的時刻到了。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將軍,我確實有秘密。
但我的秘密,與將軍的目標,或許并不沖突,甚至……可以相輔相成。”蕭承煜眉頭微挑,
示意她繼續。蘇綰深吸一口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將軍可知,今日刺殺我們的人,
是誰派來的?”不等蕭承煜回答,她便自問自答:“是安王世子,周明遠。
”蕭承煜的瞳孔猛地一縮,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冷。顯然,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卻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蘇綰知道,她的第一步棋,已經落下。接下來,
便是如何說服這位冷峻的定北將軍,與她結成真正的同盟。她看著蕭承煜,
眼中閃爍著智慧與決絕的光芒。“將軍,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第二章:新婚夜謀紅燭高燒,映照著滿室的喜慶。龍鳳呈祥的剪紙貼在窗欞上,
金絲楠木的拔步床上鋪著鴛鴦戲水的錦被,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甜香,是合歡花的味道。
然而,這濃得化不開的喜慶氛圍,卻被兩人之間無形的劍拔弩張沖淡了幾分。
蕭承煜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蘇綰從里到外看個通透。他久經沙場,見慣了生死,
也見慣了各種陰謀詭計。蘇綰今日的表現,從主動要求改嫁,到遭遇刺殺時的冷靜,
再到此刻的坦然,都透著一股與她年齡和身份不符的沉穩與……狠厲。“交易?
”蕭承煜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嘲弄,“蘇小姐如今是我定北將軍府名正言順的夫人,
你我已是夫妻,何來交易一說?”他刻意加重了“夫妻”二字,語氣中卻無半分溫情。
蘇綰明白他的意思。在她主動提出嫁入將軍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將自己與蕭家綁在了一起。
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共同體。但她要的,不僅僅是這種基于利益的捆綁。
她需要蕭承煜心甘情愿的合作,毫無保留的信任。只有這樣,她的復仇之路,才能走得更穩,
更遠。“將軍說的是。”蘇綰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莫測,“你我確實是夫妻。
但將軍也該明白,你我這樁婚事,并非兩情相悅,而是各取所需。
將軍需要蘇家在朝堂上的助力,以抗衡二皇子與安王府的勢力,穩固北疆軍權;而我,
需要將軍的庇護,以及……將軍手中的力量。”蕭承煜的眸色深了深。蘇綰的話,一針見血,
點破了這樁倉促婚事背后的政治考量。他確實需要蘇丞相的支持。皇帝昏庸,大皇子魯莽,
二皇子陰沉,安王野心勃勃。朝局混亂,邊疆不穩,他手握重兵,早已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
肉中刺。與蘇家聯姻,是目前穩固自身,震懾宵小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只是,他沒想到,
這個看似柔弱的丞相嫡女,竟能將局勢看得如此透徹。“蘇小姐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力量?
”蕭承煜問道,語氣依舊冷淡,但眼神中的戒備卻稍稍松動了些。“我要周明遠身敗名裂,
死無葬身之地!”蘇綰一字一句道,聲音不高,卻帶著刻骨的恨意。那恨意是如此濃烈,
以至于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她抬起眼,直視著蕭承煜,
眼中閃爍著復仇的火焰:“我要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血的代價!”蕭承煜的心微微一震。
他能感受到蘇綰話語中的滔天恨意,那不似作偽。“周明遠……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他沉聲問道。若只是因為今日的刺殺,這份恨意未免太過濃烈。蘇綰凄然一笑,
眼中卻無淚。有些傷痛,早已刻入骨髓,流不出眼淚了。“將軍可知,我為何執意要嫁給你,
而非周明遠?”她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因為我知道,
若我今日嫁給周明遠,不出兩年,蘇家滿門,將會因他而覆滅。而我,也難逃一死。
”“什么?!”饒是蕭承煜素來沉穩,聽到這話也不禁動容。蘇家滿門覆滅?
蘇慕白乃當朝丞相,門生故吏遍布天下,蘇家更是百年世家,根基深厚。
周明遠即便有安王府和二皇子撐腰,又豈能輕易撼動蘇家?蘇綰看著蕭承煜震驚的表情,
知道他難以置信。“將軍或許覺得匪夷所思。但請將軍相信我,我所言,句句屬實。
我有機緣,得以窺見未來一角。”她不能明說重生之事,只能用這種含糊其辭的方式解釋。
“周明遠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接近我,討好父親,不過是為了利用蘇家的權勢,
為他和他背后的二皇子鋪路。一旦他們大功告成,蘇家便是第一個要被鏟除的絆腳石。
”“至于我與他的深仇大恨……”蘇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前世的種種屈辱與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頭,讓她幾乎窒息。“他害死我蘇家滿門,
將我囚禁折磨,讓我生不如死。此仇不報,我蘇綰誓不為人!”她的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蕭承煜沉默了。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她身形單薄,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那雙眼睛里燃燒的火焰,卻足以焚盡一切。他不是不信鬼神之說,
只是“窺見未來”這種事情,太過玄妙。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蘇綰眼中的恨意,不似作偽。
那種刻骨銘心的絕望與痛苦,也絕非一個十八歲的少女能夠憑空想象出來的。而且,
今日迎親途中的刺殺,那些死士詭異的面具,都印證了周明遠的狠毒與不擇手段。
若蘇綰所言為真,那周明遠此人,確實是心腹大患。“你憑什么認為,
我會相信你這番近乎荒誕的言辭?”蕭承煜看著她,目光深沉。“就憑這個。
”蘇綰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遞到蕭承煜面前。玉佩質地溫潤,
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蕭”字。蕭承煜瞳孔一縮,這玉佩……是他母親的遺物!
他幼時曾佩戴過,后來在一次隨父出征時遺失在戰場,一直引為憾事。它怎么會在蘇綰手中?
“此玉佩,是將軍七歲時,在幽州邊界的落霞坡丟失的。當時將軍不慎跌落馬下,
被一棵枯樹絆住,才幸免于難。玉佩便遺落在了那枯樹之下。”蘇綰緩緩說道,語氣平靜。
這些細節,是前世她從蕭承煜醉酒后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來的。蕭承煜性格內斂,
從不輕易表露情緒,只有在極度悲傷或醉酒時,才會偶爾泄露一絲心底的秘密。
蕭承煜接過玉佩,指尖微微顫抖。玉佩上的紋路,熟悉的觸感,
無一不在證明著蘇綰所言非虛。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和少數幾個當年隨行的親兵,
絕無外人知曉。那些親兵早已戰死,蘇綰是如何得知的?難道……她真的能窺見未來?
“你……是如何知道的?”蕭承煜的聲音有些沙啞。“將軍不必追問我是如何知道的。
”蘇綰迎上他的目光,“將軍只需知道,我對將軍并無惡意,甚至,我可以幫助將軍,
達成你心中的夙愿。”“我的夙愿?”蕭承煜眉頭微蹙。“保家衛國,肅清朝廷奸佞,
守護大楚江山,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蘇綰一字一句道,“這,
不正是將軍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嗎?”前世,蕭承煜便是因此而死。他忠君愛國,
卻被奸佞所害,含冤而逝。這一世,她不僅要為蘇家復仇,也要為他,討回一個公道!
蕭承煜的心,被蘇綰的話狠狠撼動了。他的確是這樣想的。大楚王朝內憂外患,皇帝昏庸,
奸臣當道,百姓流離失所。他手握重兵,鎮守北疆,見過太多因戰亂流血犧牲的將士,
見過太多因苛政民不聊生的百姓。他渴望改變這一切,但僅憑他一人之力,
在波詭云譎的朝堂之中,如同螳臂當車。“我憑什么相信,你能助我?”蕭承煜看著蘇綰,
眼神中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就憑我知道許多將軍不知道的秘密。比如,
周明遠暗中培養的死士據點在何處;比如,二皇子黨羽中,哪些人是可以爭取的,
哪些人是必須除掉的;再比如,邊疆某些部族,為何會突然反叛……”蘇綰每說一句,
蕭承煜的眼神便凝重一分。這些信息,對他而言,至關重要。
有些是他正在追查卻毫無頭緒的,有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條件?”蕭承煜問道。他知道,
蘇綰不會無償提供這些。“我的條件很簡單。”蘇綰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狡黠,
“第一,將軍府內院,由我做主。將軍不得干涉。”這是為了方便她行事,排除異己。
“第二,將軍需全力助我復仇,扳倒周明遠及其黨羽。在此期間,將軍需聽我謀劃。
”她知道蕭承煜用兵如神,但在朝堂權謀方面,未必有她這個經歷過一世的人看得透徹。
“第三,”蘇綰頓了頓,看著蕭承煜的眼睛,認真道,“若大仇得報,天下太平,
將軍需放我自由,給我一封和離書。”她不想再被困于這深宅大院,
不想再卷入任何權謀紛爭。她只想為蘇家和那些枉死之人討回公道后,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
了此殘生。蕭承煜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前兩個條件,尚在情理之中。
但第三個……和離?他娶她,雖是權宜之計,但也從未想過和離之事。在他看來,既已成婚,
便是一生一世的責任。“蘇家大仇得報,你便要離開?”蕭承煜的語氣有些復雜。
蘇綰坦然點頭:“是。我與將軍的結合,本就是一場交易。交易完成,自然各歸其位。
”她不想與蕭承煜有過多情感糾葛。前世的教訓太慘痛,她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也不敢再輕易付出感情。蕭承煜沉默了許久。燭火跳動,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最終,
他緩緩開口:“好,我答應你。”他的聲音有些低沉,聽不出情緒。
“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將軍請講。”“在合作期間,
不得做出有損蕭家和我聲譽之事。你的安全,我會負責,但你若因一己之私,
將蕭家拖入萬劫不復之地,我定不饒你。”蕭承煜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君子一言。
”蘇綰伸出手。蕭承煜看著她伸出的纖細手掌,猶豫了一下,隨即也伸出手,與她輕輕一握。
“駟馬難追。”兩人的手掌相觸即分,卻仿佛達成了一種無形的契約。“時辰不早了,
你早些歇息吧。”蕭承煜站起身,語氣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我去書房處理些軍務。”說罷,
他便轉身準備離開。“將軍,”蘇綰叫住他,“你的傷……”蕭承煜腳步一頓,
沒有回頭:“無妨。”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蘇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輕輕舒了口氣。
第一步,成功了。她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張帶著稚氣的臉,眼神卻異常堅定。周明遠,
你的死期,不遠了。而此刻,安王府的書房內,卻是另一番景象。“廢物!一群廢物!
”周明遠將手中的名貴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他俊朗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
顯得有些猙獰。“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解決不了!還折損了那么多好手!
”他精心策劃的刺殺,本想在迎親路上將蘇綰劫走,再制造一場意外,讓她“病逝”,
既能擺脫這樁他不想要的婚事,又能將臟水潑向蕭承煜,一箭雙雕。沒想到,
蕭承煜竟然親自護送,而且蘇綰還臨時改嫁,直接嫁入了將軍府!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
一名黑衣屬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世子息怒!那蕭承煜武功高強,
他身邊的親兵也都是百戰精銳,我們的人……實在不是對手。而且,蘇綰突然改嫁蕭府,
屬下等也是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周明遠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我看是有人走漏了風聲!”他瞇起眼睛,習慣性地把玩著腰間的一塊血色玉佩。
“蘇綰……這個賤人,竟敢如此耍我!還有那個蕭承煜,屢次三番壞我好事,
真當我周明遠是好欺負的嗎?”“世子,那我們接下來……”屬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明遠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蘇綰既然進了將軍府,想再動她就難了。不過,蕭承煜的日子,
也別想好過!”他走到書案前,提起筆,在一張素白的信箋上迅速寫下幾行字,
然后用特制的火漆封好。信封之上,有一個小小的,不易察覺的蝎子印記。“把這封信,
送到‘幽冥谷’。”周明遠將信交給屬下,聲音陰冷,“告訴他們,我要蕭承煜的軍營,
不得安寧!”“是!”屬下接過信,迅速退下。幽冥谷,
江湖中最神秘也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毒術組織。其谷主行蹤詭秘,手段狠辣,只要出得起價錢,
沒有他們不敢接的生意。周明遠與幽冥谷早有勾結,利用他們排除異己,制造混亂。
他要讓蕭承煜后院起火,自顧不暇!他就不信,蕭承煜能護得住蘇綰一時,
還能護得住她一世!夜深了。將軍府的新房內,紅燭已經燃盡了小半。
蘇綰躺在冰冷的錦被上,毫無睡意。她知道,蕭承煜雖然暫時答應了合作,但對她的信任,
依舊有限。她需要盡快做出一些成績,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也為自己爭取更多的主動權。
周明遠那邊,刺殺失敗,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下一步會做什么?前世,
周明遠為了打擊蕭承煜的軍中威望,曾在他駐守的軍營中散播過一場疫病……想到這里,
蘇綰心中一動。如果她能提前阻止這場疫病,或者在疫病發生時,憑借前世所學的醫術,
力挽狂瀾,不僅能重創周明遠的陰謀,還能在蕭承煜軍中樹立威信,
更能讓蕭承煜對她刮目相看!對,就這么辦!蘇綰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新的戰場,
已經為她鋪開。第三章:初露鋒芒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蘇綰便早早起身,
讓春熙為她梳洗更衣。她沒有選擇那些華麗繁復的衣裙,而是挑了一件素雅的湖藍色褙子,
配著月白色瀾裙,行動方便,又不失當家主母的氣度。蕭承煜一夜未歸,
想來是在書房處理軍務,或是……提防著她。蘇綰并不在意。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用過早膳,蘇綰便對春熙吩咐道:“去準備一些常用的藥材,特別是清熱解毒、防治疫病的,
越多越好。另外,再去打聽一下,京郊大營最近可有什么異動?”春熙雖然不解,
但見蘇綰神色鄭重,便不敢多問,連忙領命去了。不出蘇綰所料,傍晚時分,
春熙便帶回了消息。“小姐,您真是神了!奴婢去打聽過了,京郊大營今日一早便傳出消息,
說是有不少士兵上吐下瀉,渾身起了紅疹,軍醫們都束手無策呢!
”春熙一臉驚奇地看著蘇綰。“紅疹?”蘇綰心中一凜,追問道,“是什么樣的紅疹?
可有高熱癥狀?”“聽說是密密麻麻的小紅點,奇癢無比,抓破了還會流膿水。
確實有不少士兵發起高燒,人事不省了。”春熙回想著打聽來的消息。蘇綰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它!“赤血瘟”!前世,這場疫病在蕭承煜的軍營中迅速蔓延,死傷慘重,
不僅動搖了軍心,也讓蕭承煜在朝堂上備受攻擊,險些被奪去兵權。而幕后黑手,
正是周明遠和幽冥谷!他們買通了軍中一名負責伙食的兵士,在水源和食物中下了慢性毒藥。
這種毒藥初期癥狀不明顯,一旦爆發,便會迅速傳播,且難以醫治。沒想到,這一世,
這場疫病竟然提前了!看來周明遠是狗急跳墻,想盡快給蕭承煜一個下馬威。“春熙,
立刻去備馬車,我要去京郊大營!”蘇綰當機立斷。“小姐,您要去軍營?”春熙大驚失色,
“軍營乃男子聚集之地,您一個女兒家,怎好……”更何況,那里現在疫病橫行,
萬一……“救人如救火,顧不了那么多了。”蘇綰打斷她,“立刻去!另外,
將我讓你準備的藥材,全部帶上!”此時,定北將軍府的書房內,氣氛凝重。
蕭承煜面沉如水,聽著副將稟報軍營中的疫情。“將軍,目前已有三百多名士兵染病,
其中重癥者近百人。軍醫們用了各種法子,都不見好轉,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軍中人心惶惶,都說是……不祥之兆。”副將林勇一臉憂色。“不祥之兆?
”蕭承煜冷哼一聲,“我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他戎馬多年,什么陣仗沒見過。
如此詭異的疫病,絕非偶然。“將軍,現在最要緊的是控制疫情,安撫軍心。否則,
一旦消息傳到朝廷,那些御史言官,又不知要如何大做文章了。”林勇擔憂道。
蕭承煜何嘗不知。他剛剛回京,立足未穩,若是軍中再出亂子,皇帝本就對他心存忌憚,
恐怕會借此機會收回他的兵權。“傳令下去,封鎖軍營,嚴禁任何人出入。
將染病士兵隔離安置,所有水源、食物都要嚴格檢查。另外,派人去太醫院,
請幾位經驗豐富的太醫前來會診。”蕭承煜有條不紊地吩咐道。就在這時,
一名親兵匆匆來報:“將軍,夫人……夫人帶著藥材,往京郊大營去了!”“什么?
”蕭承煜猛地站起身,臉色一變。這個女人,她想做什么?軍營重地,疫病橫行,
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跑去湊什么熱鬧?難道是……想趁機作亂?
蕭承煜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他對蘇綰的戒備,從未消除。“備馬!我去看看!
”蕭承煜沉聲道,拿起掛在墻上的佩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他倒要看看,這個蘇綰,
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京郊大營,此刻已是一片愁云慘淡。營帳內外,
隨處可見面色痛苦、呻吟不止的士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和穢物混合的難聞氣味。
蘇綰帶著春熙和幾名抬著藥材的家丁,剛剛抵達營門口,便被守衛攔了下來。“軍營重地,
閑人免入!”守衛厲聲喝道。“我是定北將軍夫人,聽聞軍中將士染病,特來送些藥材,
并盡綿薄之力,協助救治。”蘇綰不卑不亢地說道。守衛們面面相覷,
顯然沒料到將軍夫人會親自前來。“夫人請稍等,屬下這就去通報林副將。
”一名守衛連忙跑進營中。很快,林勇便帶著幾名親兵匆匆趕來。見到蘇綰,
林勇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還是恭敬地行了一禮:“末將參見夫人。不知夫人大駕光臨,
有何吩咐?”“林副將不必多禮。”蘇綰開門見山道,“我聽聞軍中疫病流行,心中擔憂。
我略通一些醫理,或許能幫上些忙。這些藥材,也是我備下應急的。
”林勇面露難色:“多謝夫人美意。只是軍中疫病兇險,夫人千金之軀,不宜涉險。
將軍已派人去請太醫,相信很快便能控制住疫情。”他雖然感激蘇綰的好意,
但并不認為一個養在深閨的丞相嫡女能有什么高明的醫術。讓她進來,萬一出了什么差錯,
他可擔待不起。蘇綰知道他的顧慮,也不多言,只是淡淡道:“林副將,救人如救火。
多耽擱一刻,便可能多幾條性命。能否讓我先看看病人的情況?若我無能為力,自會離開,
絕不給將軍和副將添亂。”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林勇猶豫了一下。
軍中疫情確實緊急,太醫們何時能到還是未知數。眼前這位將軍夫人,雖然年輕,
但眉宇間的沉靜與果決,卻讓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信任。“既然夫人執意如此,
末將也不好強攔。不過,還請夫人務必小心。”林勇最終還是松了口。蘇綰微微頷首,
在林勇的帶領下,走進了臨時搭建的醫帳。醫帳內,擠滿了染病的士兵,呻吟聲此起彼伏。
幾名軍醫和藥童忙得焦頭爛額,卻依舊是杯水車薪。蘇綰仔細觀察著那些病兵的癥狀,
只見他們個個面色潮紅,嘴唇干裂,身上布滿了細密的紅色斑點,
有些嚴重的已經開始潰爛流膿,散發著惡臭。她伸手探了探一名重癥士兵的額頭,滾燙如火。
與前世的“赤血瘟”癥狀,一般無二!“這位夫人是……”一名年長的軍醫見蘇綰進來,
疑惑地問道。“這位是將軍夫人,特來協助救治。”林勇介紹道。軍醫們聞言,
眼中都閃過一絲不以為然。一個嬌滴滴的貴夫人,能懂什么醫術?別是來添亂的吧。
蘇綰并不理會他們的目光,徑直走到一名軍醫面前,問道:“軍醫大人,你們可曾查出病因?
用的什么方子?”那軍醫見她直接發問,語氣還頗為專業,不禁有些意外,
但還是答道:“回夫人,此疫來勢兇猛,病因不明。我等初步診斷為時疫熱毒,
用的是清熱解毒、疏風透疹的方子,但……效果甚微。”蘇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
道:“依我看,此非尋常時疫,而是中毒所致。毒素潛伏體內,遇濕熱之氣激發,
才會迅速發作。尋常的清熱解毒之法,只能緩解表癥,無法根除病源。”“中毒?
”軍醫們聞言,皆是一驚。“夫人何出此言?可有憑據?”年長的軍醫追問道。若是中毒,
那事情可就嚴重了!蘇綰指著一名病兵身上的紅疹道:“諸位請看,這紅疹色澤暗紅,
邊緣不清,與尋常熱疹不同。且患者多伴有腹痛泄瀉,嘔吐清水,這正是毒邪內侵,
損傷脾胃的癥狀。若我所料不差,毒源應在飲食或水源之中。”她的話,有理有據,
條理清晰,讓在場的軍醫們都不禁刮目相看。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騷動。“將軍來了!
”蕭承煜一身戎裝,大步走了進來,銳利的目光掃過帳內眾人,最后落在蘇綰身上。
“你來這里做什么?”他的語氣冰冷,帶著一絲質問。蘇綰迎上他的目光,
平靜道:“我來救人。”她轉向那名年長軍醫,繼續道:“我有家傳秘方,專治此類奇毒。
可否讓我一試?”“這……”年長軍醫有些猶豫,下意識地看向蕭承煜。蕭承煜眉頭緊鎖。
他沒想到蘇綰竟真的懂醫術,而且看樣子,似乎還頗有見地。但他依舊不放心。軍中之事,
非同兒戲。“你有幾成把握?”蕭承煜沉聲問道。“若真是‘赤血瘟’,
我有十成把握控制疫情,七成把握治愈重癥。”蘇綰自信道。“赤血瘟?
”蕭承煜和軍醫們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此毒名為‘赤血引’,
發作起來便如血染赤霞,故稱‘赤血瘟’。”蘇綰解釋道,“解此毒,
需用到幾味特殊的藥材,配合針灸之術,逼出體內毒素。
”蕭承煜看著蘇綰眼中不容錯辨的自信,心中竟也生出了一絲動搖。目前軍中疫情危急,
太醫未到,若蘇綰真有辦法,不妨讓她一試。“好,本將軍就信你一次!”蕭承煜終于開口,
“需要什么,盡管開口。但若是有任何差池,休怪本將軍軍法無情!”“多謝將軍信任。
”蘇綰微微一笑,“我需要銀針,烈酒,還有幾味藥材,
分別是金銀花、連翹、板藍根、生地黃、紫草……”她一口氣報出了十幾種藥材名稱,
其中有幾種是軍中常備的,但有幾味卻頗為罕見。林勇立刻派人去準備。很快,
銀針和烈酒便送了過來。蘇綰帶來的藥材中,也有一部分是她需要的。
她先用烈酒將銀針消毒,然后走到一名重癥士兵床前。“春熙,幫我按住他。
”蘇綰深吸一口氣,凝神靜氣,拈起一根銀針,看準穴位,穩穩刺下。她的動作嫻熟流暢,
認穴精準,下針果斷,絲毫沒有平日里千金小姐的嬌柔之態。在場的軍醫們看得暗暗點頭。
單憑這一手針法,便知此女絕非信口開河。一炷香的功夫,
蘇綰便在那名士兵身上刺了數十針。隨著最后一根銀針落下,
那士兵原本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額頭上的汗珠也少了許多。“將他身上的濕衣換下,
蓋好被子,讓他發汗。半個時辰后,再喂他服藥。”蘇綰收起銀針,對一旁的藥童吩咐道。
她又接連為幾名重癥士兵施針。醫帳內的氣氛,從最初的質疑與不安,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綰身上,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施針、開方、指揮藥童煎藥。
蕭承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蘇綰忙碌的身影。她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幾縷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卻絲毫不影響她專注的神情。此刻的她,
與昨夜在新房中那個冷靜睿智、言辭犀利的女子判若兩人,卻又似乎是同一個人。
她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他看不透,卻又忍不住想要探究。這個女人,
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與此同時,朝堂之上,卻因為京郊大營的疫病,掀起了軒然大波。
早朝時,御史中丞李默率先發難,彈劾定北將軍蕭承煜治軍不嚴,致使軍中疫病橫行,
動搖軍心,有負皇恩。“陛下,定北將軍回京不過數日,
其麾下軍營便爆發如此大規模的疫病,可見其平日疏于管理,治下無方!軍國大事,
豈容如此兒戲?臣懇請陛下,嚴查此事,給天下一個交代!”李默義正辭嚴,唾沫橫飛。
緊接著,幾名與安王府和二皇子交好的官員也紛紛出列附議,言辭激烈,
大有將蕭承煜置于死地而后快之勢。蘇丞相站在百官前列,眉頭緊鎖。他知道,
這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名為彈劾蕭承煜,實則矛頭直指他這個剛剛與蕭家聯姻的岳丈。
“陛下,”蘇丞相出列,朗聲道,“京郊大營疫病之事,確需嚴查。
但定北將軍多年來鎮守北疆,屢立戰功,其忠心日月可鑒。如今疫病初起,尚未查明原因,
便將所有罪責歸于將軍一人,未免有失公允。臣懇請陛下,派太醫院徹查病源,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