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我十八歲那年，親爹把我賣了。換了一頭牛，外加三千塊彩禮錢。新娘子是我，
拜堂那天新郎就暴斃。婆家說我克夫，把我關(guān)進(jìn)柴房，整整三年，吃的是豬食，睡的是稻草。
最后被打死那天，手里還攥著半塊發(fā)霉的饅頭?，F(xiàn)在我回來了。重生在被賣掉的前夜。
他們正坐在炕上，數(shù)著彩禮錢，商量怎么把我嫁出去。我站在門外，手里握著火折子。
這一次——該燒的燒，該償?shù)膬敗?我蹲在門外。風(fēng)吹得破布簾子啪啪響。屋里油燈昏黃，
照著娘那張瘦臉?！澳阏f……是不是有人在偷聽？”我渾身一僵。
娘的聲音像針尖挑進(jìn)耳朵里。爹猛地起身，凳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昂淖樱课掖蛩浪?！
”他抓起墻角的竹竿就往門口沖。我貼緊土墻，手心全是汗。柴火堆就在腳邊。我撲過去，
整個人趴地上。故意弄倒了一捆干草。嘩啦一聲。風(fēng)吹動的。我縮著脖子，頭埋得低低的。
聽見爹站在門口喘氣。“真他娘的煩?！彼R了一句，棍子戳了戳地上的草?！皾L遠(yuǎn)點，
別在這礙事?！蔽尹c點頭，不敢抬頭。他轉(zhuǎn)身回去，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我還在原地，沒動。
手心已經(jīng)濕透了。指甲掐進(jìn)掌心。疼得我眼眶發(fā)熱。他們說要把我賣給山里的瘸子。
換三十兩銀子。給弟弟娶媳婦。原來我是貨。不是女兒。不是人。是錢。我站起身，
拍拍身上的灰。風(fēng)還是那個風(fēng)?？晌抑?。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那個逆來順受的我了。
我要活下來。我要逃出去。我要讓他們后悔把我生下來。我要讓他們知道——女人不是貨。
不是任人宰割的豬。我捏緊拳頭。屋里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懊魈炀徒型趺狡艁砗炂?。
”“記得把后門釘死。”我慢慢往后退。腳步輕得像貓。回到自己屋子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墻角堆著幾根舊柴。我靠在墻上，盯著天花板看。眼淚掉下來。一滴。兩滴。然后沒了。
我不再哭了?？逈]用。只有活著有用。只有逃出去有用。我摸了摸懷里藏著的小石片。
那是我昨天撿的。用來磨鎖的。我不會等他們把我綁走。我自己走。帶著尊嚴(yán)走。帶著命走。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籌碼。我是我自己。林滿枝。一個不認(rèn)命的女人。
我翻得手都抖了。木箱子里全是破布爛衣裳。沒有契約。爹娘藏得太深?！按蠼?！
你在干什么？”我猛地回頭。小妹站在門口，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完了。她要喊了?！皠e叫！
”我壓低聲音，一把將她拉進(jìn)來，門砰地關(guān)上。她嚇得直往后縮。
我從懷里掏出那顆糖——昨天偷留的。塞進(jìn)她手里。
“我不偷東西……我只是想找點值錢的……換點吃的。”她愣愣地看著我?！暗任壹捱^去，
就沒機(jī)會了?！彼Я艘ё齑??！澳悄悴荒芨嬖V爹娘?！薄澳阋膊荒苷f。”她點點頭，
又搖搖頭?！澳阋饝?yīng)我，以后嫁過去，給我?guī)Ш贸缘??！蔽倚念^一緊。
妹妹啊……你才八歲。怎么也學(xué)會拿姐姐換糖吃了？但我還是點頭?！昂?。
”她蹦蹦跳跳地走了。我靠在墻上，腿軟得站不住。剛才差點……我閉上眼。這屋里。
連孩子都靠不住了。2夜黑得像墨。我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爹娘的房門虛掩著。
我輕輕推開門縫。爹睡得死沉。鼾聲像破風(fēng)箱。腰帶上掛著鑰匙。鐵皮匣子就在床頭。
契約在里面。我要燒了它。我屏住呼吸，手指一點點摸過去。鑰匙太近了。爹翻身，
咕噥一句：“別讓那丫頭跑了……”我僵在原地。等他重新躺平，我才敢動。指甲挑鎖。
咔噠、咔噠。手心全是汗。終于開了。我抽出契約，紙張發(fā)脆。我掏出火折子，正要點。
爹忽然咳嗽一聲，坐了起來。我心頭一炸。躲進(jìn)床底?；覊m撲鼻。我咬住牙，不敢喘氣。
爹摸索著喝了口水。咕咚一聲。我的心也跟著跳。他躺下。我又等了很久。
才把契約塞進(jìn)懷里。悄悄爬出床底。輕輕挪到門口。回頭看一眼。爹還在睡?？晌抑馈?/p>
他夢里都在防我。我是他的女兒。還是他的貨？我咬緊牙關(guān)。今晚沒機(jī)會。但我不信。
下次他還這么好運(yùn)。我捂著肚子，跪在地上?！鞍选鬯牢伊恕蹦锲沉宋乙谎?，
繼續(xù)剁菜。爹從地里回來，往門檻上一坐，吐了口唾沫。“裝什么死？餓兩天就好了。
”他揮手，弟弟端著我的飯碗往外走。半碗稀粥，都沒了。我咬緊牙，眼淚說來就來。
“我不是裝的……村東頭王嬸也是這樣……咳血……然后死了……”屋里一下安靜了。
爹的臉色變了。王嬸那事，全村都知道。染上瘟疫的人，碰都不能碰。
我哭著說：“要是我真染上了……你們誰也逃不掉……”我盯著爹的眼睛。他在想。怕不怕？
怕。但他還是狠。“請郎中?！痹捠沁@么說，人卻去了鎮(zhèn)上。帶回個醉醺醺的老頭。
酒味沖鼻子。郎中是爹的酒肉朋友。草草搭了下手，哼了一聲：“沒事，就是鬧肚子。
”爹冷笑：“聽見沒？餓你三天，看你還鬧不鬧。”我低頭。嘴角扯出一絲笑。
他們不怕我死。怕我傳染。怕麻煩。我不怕。我知道了。他們的底線——比石頭還硬。
比豬還鈍。但我還沒輸。我只是……更清楚該怎么贏了。我蹲在門后。銅鎖銹得厲害。
但我還是不敢用力。怕響。一丁點響都可能要了我的命。小石片在我手里一點點地蹭。
咯吱……咯吱……像老鼠啃骨頭。我咬牙。忍住不喘氣。突然——“抓賊啊??！
”我媽在隔壁嚎了一嗓子。整間屋子炸了。雞飛狗跳。我爸踹門下床的聲音震得地板抖。
他沖出去了。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腳步又回來了。咚咚咚。他回來了！我手一抖。
石片差點掉地上。我趕緊塞進(jìn)床縫?？s到墻角。抱著膝蓋。裝害怕。裝得瑟瑟發(fā)抖。
我爸推開門。黑燈瞎火里。他瞪我一眼。沒說話。但那眼神。像釘子。釘在我臉上。
他轉(zhuǎn)身走了。我聽見自己心跳。像擂鼓。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我知道。這個家。
已經(jīng)不是牢籠了。是墳?zāi)埂Ｔ俨慌?。我就要被活埋在這兒。我攥緊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疼。
清醒。必須更快。必須更狠。明天晚上。我一定要走。哪怕爬出去。也要走。
3我摸黑進(jìn)了爹的屋?；鹩屯安辉诶系胤?。被挪到床底了。蜘蛛網(wǎng)撲了我一臉。黏糊糊的。
像誰的手。拽我不讓我走。我屏住呼吸。袖子裹手。慢慢拖桶。吱——破碗倒了。
我心也碎了。下一秒。爹翻身了。咳了兩聲。我抓起布塞嘴。裝貓叫。
“喵——”自己聽著都假。可沒別的法子。我把火油桶拎出來。手抖得點不著火。風(fēng)太大。
心跳更大。終于燃了。我退后兩步。順腳把柴刀踢到門口。萬一他追出來。也好有個防身。
火光映著墻上的影子。像鬼在跳舞。我貼著墻根往外溜。爹還在床上。翻了個身。
嘴里嘟囔：“別讓她跑了……”我冷笑。你攔得住么？這火一起。契約一燒。
你就再也賣不了我了?；鹨黄稹Ｎ揖突爝M(jìn)黑煙里。全村人都瘋了。敲鑼的敲鑼。打桶的打桶。
狗也叫。人也喊。我貼著墻根走。低著頭。裹緊衣裳?？蛇€是被人盯上了?！澳茄绢^！
”一個聲音炸開，“她怎么在外面！”我頭皮一炸。是王二柱。他眼尖。一眼就認(rèn)出我。
“抓住她！！”他吼。幾個壯漢沖我撲來。我腿一軟。但腦子還在轉(zhuǎn)。不能跑。
一跑就死定了。我猛地往地上一摔。撲通！泥水濺一臉。
我順勢大喊：“我看見有人往糧倉扔火把！！”“快去救糧倉?。?！”我喊得撕心裂肺。
像真的一樣。全村最怕燒。糧倉要是沒了。整個村都得餓死。王二柱愣了一下。
扭頭問人：“誰去糧倉？！”立刻有人應(yīng)聲。三四個漢子調(diào)頭就跑。我趁亂鉆進(jìn)人群。
沒人注意我。他們眼里只有火。只有命。我低著頭。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村口。
心跳快得像要炸。但我沒停。一步、兩步……出了村。風(fēng)灌進(jìn)我脖子。冷得刺骨。
但我自由了。我狂奔進(jìn)山林。腳底全是刺。樹枝扎進(jìn)肉里。血都流了。但我不能停。
身后有狗叫。有人喊。追兵沒遠(yuǎn)。我喘著氣?？吭谝豢脴浜?。剛想緩口氣。
一股腥風(fēng)撲面而來。我猛地回頭。一雙綠眼睛。盯著我?；依?。足有我半人高。毛都結(jié)了塊。
但它餓。它狠。它盯上我了。我手一摸。柴刀還在。但下一秒。它撲了上來。
爪子劃過我肩膀?；鹄崩钡靥?。我往后退。腳一滑。柴刀脫手。掉在地上。我完了。
狼又撲來。我抓起一根枯枝。往前一捅。正中它眼。它慘叫。吼——??！我一腳踹它肚子。
它滾開。我翻身爬起。沖過去撿起柴刀。它紅著眼又撲來。我不退。揮刀。劈空。再揮。
砍到樹枝。它繞我轉(zhuǎn)。我也轉(zhuǎn)。一人一狼。圍著樹打圈。我背靠樹干。牙咬緊。手握緊。
它再撲。我一刀砍下?？持兴纭Ｋ拷?。往后退。我看準(zhǔn)機(jī)會。轉(zhuǎn)身就跑。不回頭。
不敢回。身后是狼。前面是命。我活定了。4我喘著氣。手還在抖。
剛才那一跤差點把我摔進(jìn)陷阱里。我自己挖的坑。差點成了我的墳。我咬牙。
不能再錯第二次。我彎腰檢查藤蔓。綁得緊。石頭壓得牢。這陷阱不深。
但足夠讓他們吃點苦頭。我剛要起身。腳下一滑。泥太松了。我整個人往前撲。手撐地。
才沒掉下去。我冷汗都出來了。背后一陣涼。腳步聲。從林子那頭傳來。越來越近。
是他們追來了。我沒時間重新布置。也沒辦法逃遠(yuǎn)。腦子一轉(zhuǎn)。計上心來。
我故意踩斷幾根樹枝。咔嚓——聲音在林子里格外響亮。像信號。果然。那邊腳步加快。
一個人沖了過來。我閃身躲在大樹后。屏住呼吸。那人跑得急。根本沒看路。一腳踩中陷阱。
轟！！土塌了。他慘叫一聲。整個人陷進(jìn)去。腿卡在石縫里。動不了。“啊??！誰干的??！
”他疼得嘶吼。我貼著樹干。不敢出聲。其他人也聽見動靜了?！巴跞α?？！
”“是不是那丫頭搞的鬼！”我在心里冷笑。你找吧。你猜吧。我不動。
等他們七手八腳把人拉出來。我才輕輕挪步。繞過他們。往更深的山里去。風(fēng)吹過。
我擦了把臉。血、汗、泥混在一起。但我還活著。而且。他們少了一個。我逃進(jìn)縣城時，
天已經(jīng)黑透了。街上沒人。只有風(fēng)吹著破布條啪啪響。我腿都快斷了。但不敢停。
我鉆進(jìn)一條小巷。拐了幾道彎。找到一座破廟。門塌了半邊。墻裂得像張開的嘴。
但我已經(jīng)沒得選。我蜷在角落里。想喘口氣。剛閉上眼。腳步聲。幾個人晃進(jìn)來。酒氣先到。
接著是笑。“喲～”“這小娘子長得不錯啊?！薄耙粋€人在這兒干嘛呢？”我縮在陰影里。
手摸到柴刀。但我不敢動。他們有四個。我一個。拼不過。也拖不起。我腦子飛轉(zhuǎn)。
然后——我猛地站起。仰頭大叫：“哈哈哈??！”聲音撕破廟里的黑。我跳起來。
抓起一把泥。往臉上抹。扯頭發(fā)。瞪眼?！拔沂巧缴衲锬锏氖拐撸。 薄罢l敢碰我?。?/p>
”“天打五雷轟??！”我瘋了一樣吼?？谒紴R出來了。那幾個地痞愣住了。
其中一個往后退了半步?！斑@……這不會真是個瘋婆子吧？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