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此時正趴在課桌上,盯著講臺前的粉筆灰在陽光里懸浮成霧。
耳邊彭家寶的絮叨聲也漸漸模糊。
突然,他腦海中的診斷書劇烈震顫起來。
關義康那欄記錄,原本穩定的“影像學預診”條目,竟滲出刺目的猩紅。
【右肺上葉中央型肺癌,伴縱隔淋巴結轉移】的字跡邊緣開始焦黑卷曲。
糟了!難道事情生了變數!
這醫院怎么回事?這種手術也做不了嗎?不應該啊!
“凡哥?”彭家寶推了推他肩膀。
陳凡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劃出一陣刺耳聲響。
診斷書的異常波動還在持續,他能清晰感知到,如果關義康按照新的診斷記錄去手術的話,生命體征一定會以驚人的速度惡化。
不巧的是,他沖出門的前,校服一腳不但掃落了講臺上的粉筆盒,還倒霉催的直接和班主任撞了個滿懷。
尤其是班主任,看見自己懷中的教科書被撞一地的時候,整張臉都變了。
嘶~
班里的同學看到這一幕時,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也為陳凡捏了把冷汗。
“完了完了,陳凡瘋了嗎?連老妖婆都敢招惹?”
“你猜他接下來的懲罰是室內罰站還是室外罰站?”
“都有可能,說不準,不過抄書的面兒比較大。”
“我要是陳凡的話,現在一定趕緊撿起書,然后收拾好講臺,把老班的情緒穩定好。”
同學們都是這么想的。
但是事實上,陳凡非但沒有像他們說的這樣做,還直接頭也不回地直沖出了教室。
班主任罵罵咧咧的撿起教科書,陳凡沒回教室也就罷了,轉頭就看見他略過自己直接躥了出去。
嘿一聲開了嗓,“陳凡!上課時間你去哪!”
好嘛,這一嗓子喊出來,整個樓道……哦,不,是整棟樓的老師和學生都能聽得見了。
好在陳凡也不是什么交代都沒有,消失在拐角之前好歹留下這么一句。
“人命關天!老班,饒我這一回!”
“豈有此理,倒翻天罡!這簡直是倒翻天罡,今天必須叫家長!”
班主任氣得咬牙叉腰直踱步。
偏過頭注意到教室里同學們看她的眼神時,手臂一揮,“看什么?昨天二模的卷子拿出來!從這兒開始,每人講一道題!”
“啊?”
“啊什么啊?”
不等彭家寶回過神,只感覺數不清的時間落在他身上。
壞了,這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大家不能吧,跟他搞連坐呢?
他悄咪咪地用課本遮住了臉,心里暗道,凡哥真是把我當日子人整呢吧?
哪節課跑出去不好,偏偏是班主任的課跑出去!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情,不然這鍋我可白替你背了……
班主任的聲音很快被陳凡拋在身后,他滿腦子想的只有診斷書里瘋狂跳動的警示。
【關義康的胸腔積液正在急速增加,壓迫心臟導致室顫風險飆升至37%!】
沖出教學樓的剎那陳凡懵了。
雨滴大得跟家里的米粒沒什么區別。
一顆一顆砸在臉上,他都覺得要出凹坑了。
沖到保安室之前,他還擔心被保安大爺攔住。
但好在大爺正擱那搖頭晃腦地聽著評書,全程都沒有注意到他靠近。
“好機會!直接沖出去!”
身形才越過側門,大爺便注意到了,“誒!你哪個班的?給我站住!沒假條不準離校!”
可等他抄起橡膠棍時,陳凡早就已經側身閃過。
搽著步子回到室內的一個課桌旁,拿起手機,幾下就找到了教導主任的電話。
“主任吶,剛才有個學生趁我不注意噌一下就跑出去了,我是怎么留都沒留住啊……”
匯報完之后,還特意的跑到雨里面澆了幾秒。
低頭打量,“這下主任待會兒趕過來就應該相信了吧?”
陳凡跑出來的這段路程,老天爺也免費給他洗了個澡。
校門口的出租車司機看著這個渾身濕透的少年,剛想要開口抱怨,陳凡已經甩上車門,“司機師傅,去三甲醫院!開最快!”
不得不說,司機整個人都懵了。
他原本想著收車回家,哪里想到這個時間,學校里還能躥出個學生來?
不過生意來了就沒有拒之門外的份兒!
看著孩子也挺著急的,指定是有急事。
如此想著,司機的臉色都跟著緩和了不少,“孩子,這大暴雨的,咱還是安全起見,你放心,叔一定把你送到三甲醫院門口!”
“好!”陳凡隨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迅速掏出手機,找到了葉靜的電話號碼。
當時跟去茶室之前,他給關義康叫的就是三甲醫院的救護車。
這個時間,葉靜一定在那邊照顧葉叔叔,說不定知道那邊的情況。
電話接通的瞬間,聽筒里傳來了一陣輕快的女聲,“陳凡?怎么想起來給我……”
“關義康!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這句話幾乎是陳凡大聲吼出來的。
有可能是動作過于激動的緣故,他發梢上的雨水也順勢滴在了手機屏幕上。
對面的葉靜看了看手機,突然變得有些茫然,“關義康?誰啊?”
陳凡的心臟猛地一沉,因為此時診斷書里的猩紅已經蔓延到整個頁面,【建議】欄的字跡也開始崩解。
“嘶,哎呀,就是龍都來的一位肺癌患者!現在說不定剛被推進手術室!”他攥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快幫我去手術室那邊看看!”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你別急!我就在住院部!我這就過去!”
“要是有人要給他做手術,千萬千萬要攔住!”
出了任何差錯,他醫書任務完成事小,別讓庸醫坑害了人家性命才是主要的!
陳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期間,司機還通過后視鏡接連看了他好幾次。
實在搞不懂這個高中生是在說什么。
聽起來像是要阻止別人手術?這都什么跟什么?
這年頭,恨一個人都已經恨到這種程度了?真是不可思議。
稍稍的,他腳下踩著油門的力道小了些。
另一頭,等葉靜問清楚后才知道,那位關義康就是她劉叔家的先生。
門口那些豪車的主人。
不過現在,手術室外,除了劉叔和那位關先生的幾個保鏢之外,還出現了一道她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