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諾站在高中校門口,
手里緊緊攥著一封粉藍色的信,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這是她寫給許沉的第十八封情書——前面十七封都安靜地躺在她的抽屜里,從未送出過。
"這次一定要給他。"林小諾深吸一口氣,將耳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后。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那是許沉曾經說過好看的顏色。
校園里到處都是穿著畢業服拍照的學生,歡笑聲此起彼伏。
林小諾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許沉應該就在附近,
他們約好畢業典禮后在這里碰面。"小諾!"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小諾猛地轉身,
差點被自己的裙擺絆倒。許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
嘴角掛著那抹她看了十二年的溫和笑容。"小心點,還是這么毛手毛腳的。
"許沉的聲音里帶著笑意,他今天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陽光下的輪廓格外分明。
十七歲的少年已經長到了一米八三,比林小諾高出大半個頭。
林小諾感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她下意識地把信藏到了身后。"我、我才沒有毛手毛腳!
"她紅著臉反駁,卻在對上許沉那雙琥珀色眼睛時瞬間失去了所有氣勢。許沉笑著搖搖頭,
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走吧,畢業party要開始了,大家都在等我們。
""等等!"林小諾鼓起勇氣叫住他,"我有話要跟你說。"許沉轉過身,
疑惑地看著她:"怎么了?"林小諾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突然一陣尖銳的剎車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們同時轉頭看向馬路對面——一輛失控的轎車正朝一個站在馬路中央的小女孩沖去。
"小心!"許沉幾乎是本能地沖了出去。林小諾眼睜睜地看著許沉推開小女孩,
自己卻被車擦到,重重摔在地上。她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手中的信無聲地飄落在地。
"許沉!"她尖叫著跑過去,眼淚模糊了視線。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
林小諾坐在長椅上,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許沉的父母已經趕來了,
正在診室里和醫生交談。她只隱約聽到"輕微腦震蕩"、"需要觀察"之類的詞語。"小諾。
"許媽媽走出來,眼睛紅紅的,"醫生說沒什么大礙,但需要住院觀察幾天。你先回家吧,
這里有我們。""我想看看他。"林小諾懇求道。許媽媽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他睡著了,
你只能看一眼。"病房里,許沉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額頭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林小諾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溫暖,
就像記憶中無數次牽著她走過大街小巷時一樣。"笨蛋..."她低聲說,
眼淚落在白色的床單上,"為什么要那么沖動..."她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書包,
那封未送出的情書早已不知去向。林小諾嘆了口氣,最后看了許沉一眼,輕輕關上了門。
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她接下來七年里最后一次見到許沉。三天后,
當林小諾捧著新鮮出爐的藍莓派——許沉最喜歡的甜點——來到醫院時,
護士告訴她許沉已經出院了。她打電話沒人接,去許沉家敲門也無人應答。直到傍晚,
她才在自家信箱里發現一封信,上面是許沉工整的字跡。「小諾:我和父母要搬去國外了,
很突然,沒來得及當面告別。謝謝你這些年的陪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保重。許沉」
信紙上有幾處皺褶,像是被水打濕過。林小諾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短短幾行字讀了一遍又一遍,試圖找出更多的信息,但什么都沒有。沒有新地址,
沒有電話號碼,甚至沒有說要去哪個國家。就這樣,許沉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七年后。
陽光兒童醫院的走廊上,林小諾推著藥品車快步走著。她現在是這里的注冊護士,
專門負責血液科和神經科的兒童患者。二十四歲的她留起了長發,扎成一個干練的馬尾,
白色護士服襯得她的膚色更加白皙。"林護士!"一個小女孩從病房里探出頭來,
"你今天給我講故事的,別忘了!"林小諾笑著點點頭:"當然記得,露露。
等我查完房就來。"她看了看手中的病歷表,下一個是剛轉入的新病人——507病房,
許沉,29歲,神經退行性疾病。看到這個名字時,林小諾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許沉...會是他嗎?不,不可能這么巧。許沉是個常見的名字,
而且他應該在國外...她深吸一口氣,敲了敲507的門。"請進。
"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林小諾推開門,病床上的人正背對著門口看向窗外。
那個背影讓她瞬間僵在原地——寬闊的肩膀,微微弓起的背部線條,
還有那略長的黑發...即使過了七年,她也一眼就認出來了。"許...沉?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男人緩緩轉過身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清澈,只是眼角多了幾道細紋,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他比記憶中瘦了許多,病號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但確實是許沉,毫無疑問。"小諾?
"許沉的表情從驚訝迅速轉為復雜,最后定格在一個勉強的微笑上,"好久不見。
"林小諾感覺雙腿發軟,手中的病歷表滑落在地。七年。整整七年沒有任何聯系,
而現在他就這樣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還是以病人的身份。"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彎腰撿起病歷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什么時候回國的?
"許沉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三年前。"他簡短地回答,然后指了指床邊的椅子,"坐吧,
既然這么巧遇見了。"林小諾機械地坐下,大腦一片空白。她應該問什么?
問他為什么突然消失?為什么不聯系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還是...為什么會在醫院里?
她的目光落在床頭掛著的診斷書上,但角度問題讓她看不清具體內容。"你...生病了?
"她最終選擇了最直接的問題。許沉沉默了片刻,然后輕輕點頭:"遺傳性神經系統疾病,
我父親那邊傳下來的。"他的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討論天氣,
"癥狀通常在二十五歲后開始顯現,先是手腳麻木,然后逐漸失去運動能力,
最后影響呼吸系統..."林小諾倒吸一口冷氣:"多久了?""確診兩年,
但癥狀三年前就開始了。"許沉笑了笑,"諷刺的是,我父親一直不知道自己攜帶這種基因,
直到我開始發病才去檢查。""所以..."林小諾突然明白了什么,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七年前你離開...""因為我十八歲體檢時發現了異常基因。"許沉直視著她的眼睛,
"醫生說發病是遲早的事,我不想...不想讓你看著我慢慢變成一個廢人。
"窗外的陽光依然明媚,但林小諾感覺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原來當年他不是無緣無故消失,
而是...而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
"許沉搖搖頭:"小諾,你還記得我們高中時討論過未來嗎?你說你想環游世界,
想在海邊開一家小旅館,想收養幾只流浪貓..."他的眼神溫柔而悲傷,
"我怎么能讓你把那些夢想都放棄,來照顧一個注定會越來越糟糕的病人?
"林小諾猛地站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那不是你該做的決定!
你知不知道這七年我有多..."她哽住了,無法繼續說下去。"對不起。"許沉輕聲說,
"但我寧愿你恨我,也不想你為我犧牲自己的人生。"一陣沉默。林小諾深呼吸幾次,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是護士,應該先關注病人的狀況。"現在...病情到什么階段了?
"她努力用專業的口吻問道。許沉活動了一下手指:"手指已經不太靈活了,走路需要拐杖,
偶爾會呼吸困難。"他頓了頓,"醫生說大概還有...一年左右。"一年。
這個詞像一把刀刺進林小諾的心臟。她突然想起高中畢業那天,那封沒能送出去的情書,
那個沒能說出口的告白。命運給了他們重逢的機會,卻只留下這么短暫的時間。
"治療方案呢?"她追問。"主要是延緩癥狀發展,沒有根治方法。"許沉苦笑了一下,
"這次住院是因為一次嚴重的呼吸困難發作,觀察幾天就能出院。"林小諾咬了咬嘴唇,
做出了決定:"我會申請調來做你的專職護士。"許沉驚訝地看著她:"不,小諾,
你不必...""我不是為了你。"她打斷他,擦掉眼角的淚水,"這是我的工作。
而且..."她停頓了一下,"七年了,許沉,你欠我一個解釋,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許沉望著她倔強的表情,最終輕輕嘆了口氣:"你還是這么固執。
""而你依然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笨蛋。"林小諾反擊道,但語氣已經軟化下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病床上,為許沉蒼白的臉添了一絲血色。在這一刻,
七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存在過,他們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夏天。只是這一次,林小諾知道,
他們面對的不再是充滿可能的未來,而是殘酷的倒計時。林小諾站在護士站前,
手指緊緊攥著調崗申請表。從昨天在病房重逢許沉后,她就沒合過眼,
一閉上眼就是他那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和那句輕描淡寫的"一年左右"。"林護士?
"護士長李敏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你確定要調去特護病房?
那邊的工作量可是現在的兩倍。""我確定。"林小諾點點頭,聲音比她想象的要堅定,
"我...有些私人原因。"李敏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最終在申請表上簽了字:"好吧,
從明天開始。507病房的病人情況比較復雜,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林小諾接過表格,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她當然知道許沉的情況有多復雜——神經退行性疾病,
不可逆的進行性惡化,平均存活期從發病起三到五年...這些醫學術語在她腦海中盤旋,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下班后,她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醫院后面的小花園。這里是她平時休息時常來的地方,
沒想到許沉也在這里。他坐在長椅上,身旁放著折疊拐杖,正低頭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林小諾的腳步驟然停住。
七年前的他總是充滿活力,籃球場上奔跑的身影引來無數女生的尖叫。而現在,
僅僅是坐著看書,他的肩膀就已經顯出一種疲憊的弧度。"要躲到什么時候?
"許沉突然開口,頭也沒抬。林小諾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的腳步聲。
"許沉合上書,抬頭對她笑了笑,"從小學起就沒變過,總是急匆匆的,
像趕著去做什么大事。"這個熟悉的調侃讓林小諾眼眶發熱。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瞥見他手中的書——《世界建筑奇觀》。"你還喜歡建筑啊。"她輕聲說。"嗯。
"許沉的手指輕輕撫過書頁,"雖然現在畫不了設計圖了,但看看還是可以的。
"林小諾注意到他說"畫不了"時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高中時,
許沉的書包里總是塞滿各種建筑草圖,他夢想成為建筑師,設計出讓人們感到幸福的房子。
"你現在...做什么工作?"她小心翼翼地問。"自由職業,給一些建筑雜志寫專欄。
"許沉的聲音平靜,"發病后就沒法在事務所全職工作了,但這樣也挺好,時間自由。
"一陣沉默。林小諾盯著自己的手指,有太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你恨我嗎?
"許沉突然問道。林小諾猛地抬頭:"什么?""不告而別,七年沒有任何聯系。
"許沉的目光落在遠處,"你應該恨我的。""我是很生氣。"林小諾深吸一口氣,
"但更多的是困惑和...想念。許沉,我們是十二年的朋友,你怎么能就這樣消失?
"許沉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諾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最后他輕聲說:"因為我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害怕你因為同情而留在我身邊,
更害怕..."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更害怕我會自私地讓你留下來。
"林小諾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想說些什么,但所有話語都哽在喉嚨里。
就在這時,許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許沉!"她慌忙扶住他的肩膀,
感覺到他單薄的身體在自己手下痙攣,"你沒事吧?需要叫醫生嗎?"許沉搖搖頭,
艱難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藥吞下。咳嗽漸漸平息,
但他的呼吸仍然急促不穩。"我們回病房吧。"林小諾拿起他的拐杖遞給他,
另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許沉卻輕輕推開她的手:"我自己能行。
"看著他倔強地撐著拐杖慢慢站起來,林小諾既心疼又無奈。即使病成這樣,
他還是那個驕傲的許沉,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回病房的路不長,但許沉走得很慢。
林小諾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隨時準備在他踉蹌時扶住他。七年前總是走在她前面,
時不時回頭催促"小諾快點"的少年,現在需要拄著拐杖才能緩慢前行。
這個認知讓林小諾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接下來的日子,
林小諾正式成為507病房的特護護士。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崗,記錄許沉的各項指標,
協助他做康復訓練,提醒他按時吃藥。他們小心翼翼地重建著曾經的親密,
卻又都默契地避開那些太過沉重的話題。直到一個雨夜。那天晚上林小諾值夜班,
凌晨兩點巡視病房時,發現許沉的情況不對勁。他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冷汗,
呼吸急促而不規則。"許沉!"她立刻按下緊急呼叫按鈕,
同時檢查他的生命體征——心率過快,血氧偏低。值班醫生很快趕到,
診斷是神經系統疾病引發的呼吸肌痙攣。經過緊急處理,許沉的情況穩定下來,
但醫生離開后,他仍然因為疼痛而眉頭緊鎖。"很疼嗎?"林小諾輕聲問,
用濕毛巾擦拭他額頭的汗水。許沉微微點頭,
聲音虛弱:"像有無數根針在扎...全身都是。""要再吃點止痛藥嗎?
""不了...已經超量了。"許沉閉上眼睛,"能...給我讀點什么嗎?分散注意力。
"林小諾想了想,從包里拿出手機:"我最近在讀一些詩,可以嗎?"許沉輕輕點頭。
林小諾開始輕聲朗讀,一首接一首。雨敲打著窗戶,
病房里只有她溫柔的聲音和許沉不均勻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
她發現許沉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些,呼吸也變得平穩。她正要停下來,許沉卻突然伸出手,
虛弱地握住她的手腕:"別...別走。
"這聲幾不可聞的請求讓林小諾的心臟狠狠顫了一下。她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我不走,
我就在這里。"許沉似乎已經半夢半醒,手指卻緊緊攥著她,像是害怕一松開她就會消失。
林小諾注視著他蒼白的臉,想起小時候她發燒時,許沉也是這樣整夜守在她床邊。
命運真是諷刺。她在心里苦笑。曾經總是他照顧她,現在角色完全反過來了。第二天早上,
許沉的情況好轉不少。林小諾本該下班了,但還是留下來幫他整理病房。當她收拾床頭柜時,
一個舊皮夾從抽屜里滑了出來,掉在地上散開。她彎腰去撿,卻在看到里面的東西時愣住了。
皮夾的透明夾層里,是一張已經泛黃的紙條——她認出了自己的字跡。
那是七年前她沒能送出去的情書,不知怎么竟然在許沉這里。更讓她震驚的是,
皮夾里還有幾張打印出來的照片,全是她這些年社交賬號上發的照片,
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那是..."許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窘迫。
林小諾轉身,舉著那些照片:"你一直在關注我?"許沉垂下眼睛,
輕輕點頭:"我...拜托國內的朋友幫忙關注的。知道你考上了護理學院,
知道你在這家醫院工作,知道你過得很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很...欣慰。
""那你為什么不聯系我?"林小諾的聲音顫抖著,"既然你這么關心我,
為什么...""因為每次看到你的照片,我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許沉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痛苦的光芒,"你看,你現在成為了這么優秀的護士,
幫助那么多人...如果當年我告訴你真相,你會放棄一切來照顧我,然后呢?
看著我的身體一點點崩潰,最后...""那也應該由我來選擇!"林小諾打斷他,
眼淚終于奪眶而出,"許沉,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憑什么認為我不能承受?"許沉沉默了,
只是看著她流淚,自己的眼眶也漸漸發紅。林小諾深吸一口氣,
從皮夾里取出那張泛黃的情書:"你知道這上面寫了什么嗎?
"許沉搖搖頭:"我...沒敢打開看。""那我現在告訴你。"林小諾展開紙條,
聲音因哭泣而顫抖,"'許沉,從六歲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特別的人。十二年了,
我每天醒來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你,睡前最后一個想到的也是你。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但我知道,如果沒有你,那不會是我想象中的未來。'"許沉的眼睛瞪大了,
嘴唇微微顫抖:"小諾...""七年前我沒能說出口的話,現在我要說完。
"林小諾擦掉眼淚,直視著他的眼睛,"許沉,我愛你。不是出于同情,不是因為責任,
而是因為我生命中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都有你的影子。即使只有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
我也想和你一起度過。"許沉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他顫抖著伸出手,
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我...本來打算永遠不拿出來的。
"盒子里是一條銀質手鏈,吊墜是一個小小的沙漏。"我發病前買的..."許沉輕聲解釋,
"沙漏象征著...我想留住的時間。本來想在高中畢業那天送給你,
然后告訴你...我也愛你。"林小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撲上去緊緊抱住了他。
許沉的身體比記憶中瘦弱許多,但她依然能感受到那熟悉的心跳。"帶我去天臺好嗎?
"許沉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想...看看日落。"醫院的頂樓天臺是禁止病人進入的,
但林小諾用護士的身份偷偷帶許沉上去了。夕陽西下,整個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
許沉的身體還很虛弱,走幾步就需要休息,但他們最終還是來到了欄桿邊。
"真美..."許沉望著遠方,風吹亂他的頭發。林小諾站在他身邊,
輕輕握住他的手:"嗯,真美。"許沉轉向她,顫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小諾,
我可能沒法給你未來,但如果你愿意...我想把剩下的時間都給你。"林小諾踮起腳尖,
輕輕吻上他的嘴唇。這個吻溫柔而苦澀,帶著眼淚的咸味和藥的氣息。許沉回應著她的吻,
手指緊緊攥著她的衣角,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當他們分開時,
夕陽正好沉到地平線以下,最后一縷金光為許沉蒼白的臉添了一絲血色。
他顫抖著為林小諾戴上那條沙漏手鏈,輕聲承諾:"我會...為了你多堅持一天。
再多一天。"林小諾點點頭,眼淚模糊了視線:"一天又一天,我們要創造奇跡。
"回到病房后,林小諾為許沉泡了一杯熱牛奶。他接杯子時,
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兩人同時愣住了。
許沉看著自己顫抖的手,表情從震驚逐漸變成痛苦。"又...退步了。"他苦笑著說,
聲音里滿是自我厭惡,"上周還能拿穩杯子的。"林小諾蹲下來收拾碎片,
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沒關系,我們慢慢來,明天會好一點的。"但她心里知道,
這種病沒有"好一點"的可能。每一天,許沉的身體都會比前一天更衰弱一點,
直到最后...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了許沉顫抖的手。至少此刻,
他們還擁有彼此,這就夠了。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病房,林小諾輕手輕腳地推開門,
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許沉已經醒了,靠坐在床頭,
正試圖用顫抖的手指扣上襯衫的紐扣。那顆小小的白色紐扣在他指間滑來滑去,
就像故意和他作對似的。"我來吧。"林小諾放下杯子,伸手想幫忙。許沉猛地躲開,
眉頭緊鎖:"我自己能行。"他的聲音比平時尖銳,手指因為用力而更加顫抖。
林小諾收回手,安靜地站在一旁。三周過去了,許沉的身體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惡化。
上周他還能勉強自己吃飯,現在連扣扣子都變得困難。終于,在第五次嘗試失敗后,
許沉狠狠捶了一下床沿,發出一聲壓抑的怒吼。林小諾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握住他的手,
幫他一顆一顆扣好紐扣。許沉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在吞咽某種苦澀的東西。
"今天感覺怎么樣?"林小諾盡量讓聲音保持輕快,把牛奶遞給他。許沉接過杯子,
雙手捧著以防顫抖灑出:"還行。"他喝了一小口,突然皺眉,
"這味道...""我加了點肉桂,你以前最喜歡的。"林小諾微笑著坐在床邊,"記得嗎?
高中時學校門口那家奶茶店,你總是點肉桂味的。"許沉的表情柔和下來:"你還記得。
""我記得關于你的一切。"林小諾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腕上的沙漏手鏈。
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鏈上,嘴角微微上揚,
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今天...我想試試畫點東西。"林小諾眨了眨眼:"真的?
那太好了!我去拿素描本和筆。"自從重逢以來,許沉從未提過要畫畫。她知道對他來說,
無法設計建筑是比身體疼痛更深的痛苦。當他主動提出這個要求時,她幾乎要歡呼起來。
當她興沖沖地拿著素描本和鉛筆回來時,許沉已經挪到了窗邊的椅子上。陽光灑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