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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刺骨的冷,侵襲神經。
沈寧的雙眼茫然睜大,她看見沈昕悅像是下定決心,隨她一起跳進了冰湖里。
不過片刻,陸明譯熟悉的身影,就破開水面,朝她們而來。
他冷峻的眉眼,此刻寫滿了焦急和驚慌,像是在保護此生最重要的珍寶似地。
沒有意外的,陸明譯對沈昕悅伸出了援救之手。
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沈寧的身體已經冷到麻木,沉沉下墜間,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
她竟意外地覺得安全、和解脫。
她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沈寧陷入了一個漫長的夢,記憶的片段如同蒙塵的滄海遺珠,從她腦海中閃回。
仿佛回到了草長鶯飛的四月,那時的她,還是將軍府最受寵的大小姐,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女,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唾手可得。
沈青會從草場牽來最好的汗血寶馬,親自將她抱上去,眼底盛滿笑意,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教她騎射之術。
那時他說,她天資卓絕、又肯吃苦,一定會成為最聲名顯赫的女將軍,建功立業,帶著滿身功勛,光耀將軍府門楣。
她夢見那根熟悉的木簪子,陸明譯語氣滿是溫情,輕柔地握著她的手。
“寧寧,我答應你,這輩子再不會讓你受一點傷。”陸明譯的吻珍重地落在她唇角,瞬間的幸福,幾乎溢滿她整顆心臟。“我會永遠愛你、保護你,讓你做全京城最幸福的女子。”
幸福嗎......她怎么感受不到?
床榻上,沈寧猛地睜開眼睛,劇烈的喘 息起來。
沁入骨髓的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她下意識地縮緊了身子,沉默地忍耐著。
在意識消失的前一刻,沈寧終于將那枚破碎的鐲子,握在了手心。
明明是冰冷的質地,她卻仿佛回到了祖母慈愛的懷抱中,被輕輕地、溫柔地哄著。
祖母會柔聲喚她“小乖乖”,擔心她又因練武磕傷身子,叮囑她好好吃飯。
鐲子碎處尖銳,但沈寧卻不愿放手,任憑它割破掌心傷痕。
可再怎么緊握,那顆荒蕪的心,也只余沉痛。
“大小姐,您終于醒了!”柳鳶捧著剛煮好的藥,快步上前。
““全府的人都去看二小姐了,陸公子還發了好大一通火,說大小姐品行惡毒,欺負二小姐......”柳鳶嘴唇囁嚅了片刻,語氣添了憤恨,“可明明是二小姐先行挑釁,還將您傷害至此,他們怎么能如此顛倒黑白!”
沈寧卻沒什么感覺了。
仿佛早已習慣,她并不吃驚,只是看著手帕上咳出的血痕,若有所思。
“柳鳶,我身上財物剩的不多,你莫要嫌棄。”她忽然開口。
柳鳶愣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搖頭:“大小姐,你在說什么?”
沈寧平靜地說:“我已經快不行了,待我走后,你可以把我這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但需答應我一件事,我的尸骨,不許葬在將軍府祖墳,只把這鐲子與我同葬即可。”
柳鳶半晌沒有回答,只響起了一陣陣遏制不住的抽泣聲。
她自小照顧沈寧長大,情同姐妹,深知沈寧不會在這件事上騙她。
那些沈寧承受的傷害歷歷在目,可柳鳶仍做不到坦然地接受,命運最后的到來。
“奴婢只是覺得委屈,大小姐您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何他們這般對待您?”
這一聲憤懣的質問,等到的回答,卻是房門被踹開時,“砰”一聲巨響。
“寧寧,醫師說昕悅寒氣入體,危在旦夕,必須要喝藥人的心頭血,才能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