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的夏天總是格外悠長。蟬鳴聲從梧桐樹的枝葉間漏下來，
七歲的楚清蹲在外婆家后院的小菜園里，用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圖案。
外婆說今天隔壁搬來了新鄰居，讓她不要到處亂跑，
可楚清已經無聊得快要數清楚菜園里有多少只螞蟻了。"你在畫什么？
"一個陌生的男孩聲音從頭頂傳來，嚇得楚清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抬頭看見一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男孩站在菜園籬笆外，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
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我、我在畫小鳥。"楚清結結巴巴地回答，
下意識用腳抹掉了地上的涂鴉。男孩翻過籬笆，動作靈活得像只小貓。他蹲在楚清旁邊，
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糖遞給她："我叫民竹馬，今天剛搬來。媽媽說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
"楚清接過糖，剝開糖紙塞進嘴里，甜味立刻在舌尖蔓延開來。"我叫楚清。
"她含糊不清地說，感覺心跳得比平時快了一些。
民竹馬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我知道，你外婆跟我媽媽聊天時說了。
你比我小三個月，應該叫我竹馬哥哥。""才不要！"楚清鼓起腮幫子，卻忍不住跟著笑了。
那天下午，他們在菜園里發現了一只受傷的小麻雀。民竹馬小心翼翼地把小鳥捧在手心里，
楚清跑回家拿來外婆的醫藥箱。他們一起給小鳥包扎傷口，還給它做了個小窩。"等它好了，
我們就放它飛走。"民竹馬說。楚清點點頭，突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沒那么無聊了。
從那天起，楚清和民竹馬成了形影不離的玩伴。暑假結束后，他們發現還在同一所小學讀書。
每天早上，民竹馬都會在楚清外婆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放學后，
他們又一起寫作業、捉知了、在河邊撿漂亮的石頭。楚清十歲生日那天，
民竹馬送給她一個玻璃罐子，里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折紙星星。"我折了好久呢，
"民竹馬撓撓頭，"每一顆里面都寫了一句祝福。"楚清一顆一顆拆開那些小星星，
上面寫著"祝楚清永遠開心"、"祝楚清考試得第一"、"祝楚清長得比我還高"之類的話。
拆到最后一顆時，她的手指微微發抖，那上面寫著："祝楚清永遠和我在一起"。
她紅著臉把星星重新折好放回罐子里，沒敢問民竹馬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升入初中后，
他們依然同班。民竹馬長高了許多，成了?；@球隊的主力，
經常有女生偷偷往他課桌里塞情書。楚清則安靜得像株含羞草，
只有在民竹馬面前才會露出活潑的一面。十四歲那年的雨季特別長。一個下雨的傍晚，
民竹馬撐著傘送忘記帶雨具的楚清回家。走到半路，他突然把傘完全傾向楚清那邊，
自己的半邊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濕。"你干嘛呀？"楚清著急地想把他拉近些。
民竹馬卻笑著說："沒事，我淋點雨沒關系，你別感冒了。"那一刻，
楚清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悄悄破土而出。她第一次意識到，
自己對民竹馬的感情可能已經超出了"最好的朋友"這個范疇。那天晚上，
楚清在日記本上寫道："今天竹馬把傘都讓給了我，自己卻淋濕了。他笑起來真好看，
眼睛里有星星。我好像...喜歡上他了。"寫完后她立刻合上日記本，
像是害怕被人發現這個秘密似的，把本子藏在了枕頭底下。第二天早上，
民竹馬像往常一樣在門口等她?？吹匠鍟r，他的耳朵突然紅了。"怎么了？"楚清問。
"沒什么，"民竹馬遞給她一個保溫杯，"我媽煮了姜茶，說昨天淋雨了要預防感冒。
"楚清接過杯子，熱氣氤氳中她看到民竹馬躲閃的眼神，心跳漏了一拍。初中畢業那年暑假，
楚清的外婆生病了，父母把她接回城里照顧。臨走前一天晚上，民竹馬來找她，
兩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誰都不說話。"你...什么時候回來？
"最終民竹馬打破了沉默。楚清晃著腿："不知道，可能要等外婆病好。
""高中我們還能一起上嗎？""應該可以吧，我爸說會把我轉回這里的學校。
"民竹馬突然抓住秋千的繩子，迫使它停下來。楚清轉過頭，發現他正認真地看著自己。
"楚清，我..."就在這時，外婆在屋里喊楚清幫忙收拾行李。民竹馬要說的話被打斷了，
他只是輕輕拍了拍楚清的頭："去吧，明天我來送你。"第二天，民竹馬確實來了，
還帶了一盒楚清最愛吃的桂花糕。但直到車子開走，他也沒說出那句未完的話。高中開學后，
楚清如愿轉回了外婆家附近的學校。她和民竹馬被分在了不同的班級，
但每天還是會一起上下學。民竹馬依然幫她拎書包，在她值日時等她放學，體育課給她送水。
楚清十六歲生日那天，民竹馬送給她一條銀手鏈，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月亮吊墜。
"為什么是月亮？"楚清問。民竹馬幫她戴上手鏈，
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手腕："因為你是我的小月亮啊。"楚清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她低下頭不敢看民竹馬的眼睛，生怕自己的心跳聲會被他聽見。然而，高二那年，
事情突然變了。民竹馬開始和?；謵傋叩煤芙３褰洺？吹剿麄冊谧呃壬险f笑，
有時民竹馬甚至會忘記等楚清一起放學。"竹馬是不是喜歡林悅??？
"同桌周小雨有一天突然問道。楚清正在寫字的筆尖一頓，
在作業本上留下一個難看的墨點："...我不知道。""大家都這么說呢。林悅長得漂亮，
家里又有錢，聽說她爸爸還是什么公司的老總..."楚清沒再聽下去。那天晚上，
她翻開日記本，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最后她只是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然后把本子鎖進了抽屜。第二天早上，民竹馬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門口等她。
楚清獨自走到學校，發現他和林悅站在校門口有說有笑。民竹馬看到她，招了招手："楚清！
"楚清勉強笑了笑，快步走進了教學樓。接下來的日子，楚清有意無意地避開民竹馬。
她開始找各種理由不等他一起放學，午飯時間也總是和周小雨在一起。
民竹馬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疏遠，但每次他想找楚清談談，她都會找借口溜走。
一個周五的下午，楚清值日完走出教室，發現民竹馬靠在走廊的欄桿上等她。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為什么躲著我？"他開門見山地問。
楚清攥緊了書包帶："我沒有。""是因為我和林悅走得太近了嗎？"民竹馬走近一步，
"我可以解釋...""不用解釋，"楚清打斷他，"你和誰交朋友是你的自由。
"民竹馬皺起眉頭："楚清，你到底怎么了？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朋友這個詞像針一樣扎在楚清心上。她深吸一口氣："我們長大了，民竹馬。
不可能永遠像小時候那樣形影不離。"說完這句話，她快步走開，
生怕民竹馬看見她眼里涌出的淚水。那天之后，他們的關系徹底冷淡下來。
雖然偶爾還會打招呼，但再也沒有一起上下學，更沒有像從前那樣分享秘密和心事。
高三那年，民竹馬因為籃球打得好，被保送去了北方的體育大學。
楚清則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師范院校。畢業典禮上，他們隔著人群遠遠相望，
誰都沒有走向對方。離校那天，楚清在整理課桌時發現了一張折疊的紙條，
上面是民竹馬熟悉的字跡："無論你去哪里，我都會等你回來。
"楚清把紙條夾進了日記本里，帶著它離開了家鄉。大學四年，他們幾乎沒有聯系。
只是每年生日，楚清都會收到一條沒有署名的短信："生日快樂，小月亮。
"而民竹馬生日時，楚清也會發去類似的祝福。畢業后，楚清選擇回到家鄉教書。
外婆已經去世了，但老房子還留著。收拾東西時，她翻出了那個裝滿紙星星的玻璃罐。
一顆一顆拆開后，她發現每顆星星背面都有一行小字："我喜歡你"。楚清坐在地板上，
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那些沒說出口的話，早就在星星里藏了這么多年。
回到家鄉的第三個月，楚清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里遇見了林悅。寒暄過后，
林悅突然說："你知道嗎，民竹馬要回來了。他在省隊當了兩年教練，
現在被聘回來執教市青年隊。
"楚清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是嗎...那很好啊。
"林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當年他接近我，其實是為了幫我補習數學。
他說你數學那么好，如果他能教會我，就能找借口多和你待在一起。"她笑了笑，
"可惜你這個傻瓜完全誤會了。"楚清的心跳突然加速，耳邊嗡嗡作響："什么？
""他喜歡你啊，從小學就喜歡。我們全班都知道，就你看不出來。"林悅搖搖頭，
"他為了等你回來，拒絕了那么多好機會?，F在你終于回來了，可別又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