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門關上的瞬間，千煜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他靠在門板上，看著白漓從柜子里取出醫藥箱，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撥開鎖扣。
“坐下。”白漓指了指床鋪，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千煜乖乖坐在床邊，看著白漓蹲在自己面前，從醫藥箱里取出碘伏和棉簽。窗外的夕陽透過百葉窗，在白漓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為他平添了幾分溫柔。
“可能會有點疼。”白漓擰開碘伏瓶蓋，抬眸看了千煜一眼。
千煜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小傷而已，我以前——”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白漓的指尖已經輕輕托住了他的下巴。那觸感微涼，卻像火一樣灼熱，讓千煜瞬間忘了呼吸。
“別動。”白漓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淡淡的薄荷牙膏氣息。
棉簽沾著碘伏輕輕擦過千煜嘴角的傷口，刺痛感讓他下意識地縮了縮。白漓立刻停下動作，灰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忍一忍。“他的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傷口不處理好容易感染。以后遇到這種事，不要沖動，先告訴我。打架的時候要注意保護自己的要害部位，尤其是頭部和腹部。對方人多的時候最好拉開距離，不要被圍住……”
千煜眨了眨眼，有些恍惚。
平日里惜字如金的白漓，此刻居然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
更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像是被陽光曬過的棉花包裹著心臟。
“指甲要剪短，不然容易藏細菌。指關節的傷口要特別注意……”
白漓還在說著，千煜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這張臉吸引了——白漓垂下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薄唇，說話時喉結輕輕滾動……
“……聽明白了嗎？”
“啊？”千煜猛地回神，“明、明白……”
白漓挑了挑眉，顯然看出他在走神。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千煜的額頭：“笨蛋。”
這個親昵的小動作讓千煜耳根發燙。他低下頭，假裝整理衣角掩飾自己的慌亂：“我、我才不是笨蛋……”
白漓收拾好醫藥箱，起身時順手揉了揉千煜的頭發：“把課本拿出來，我答應過要教你。”
千煜磨磨蹭蹭地取出皺巴巴的課本和幾乎空白的筆記本，心虛地偷瞄白漓。對方看到他的筆記時，眉頭果然皺了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熬夜復習'？”白漓指著空白的頁面。
千煜縮了縮脖子：“我……我記在腦子里了……”
白漓輕哼一聲，拖過椅子坐在千煜身邊。
他翻開課本，開始講解今天的知識點。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講解清晰有條理，千煜卻再次走神了——白漓的手真好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寫字時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聽懂了嗎？”白漓突然轉頭問道。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千煜屏住呼吸，聞到白漓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一絲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千煜的喉嚨發緊，“能不能……再講一遍？”
白漓看了他一眼，突然合上課本：“換個方式。”
他站起身，直接坐到了千煜身后。床鋪因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微微下陷，千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圈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白漓的雙臂從他身側伸出，撐在書桌上，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他的胸膛緊貼著千煜的后背，隔著兩層布料，千煜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這、這樣怎么學……”千煜的聲音發顫，后背僵直。
白漓的下巴幾乎擱在他肩膀上，呼吸拂過他的耳廓：“專心。”
他重新翻開課本，修長的手指指著重點段落，聲音因為距離太近而顯得格外低沉。千煜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背后那個溫暖的胸膛上。
“這里，是考試重點。”白漓的指尖劃過一行字，“記住了嗎？
千煜胡亂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么。他的心跳快得不像話，生怕白漓會聽到。
白漓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緊張，輕笑一聲：“放松，我不吃人。”這小傻瓜，居然在緊張。
這句話反而讓千煜更緊張了。他死死盯著課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白漓的體溫，白漓的氣息，白漓的聲音……所有的感官刺激都讓他頭暈目眩。
不知過了多久，白漓終于合上課本：“今天就到這里。”
千煜如蒙大赦，正要跳起來逃離這個危險的懷抱，卻被白漓按住了肩膀。
“作業。”白漓指了指練習冊，“現在做，我看著。”
千煜欲哭無淚，只能硬著頭皮翻開練習冊。在白漓的注視下，他連最基本的題目都不會做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不會？”白漓湊近了些，幾乎貼著他的耳朵問道。
千煜猛地搖頭，又點頭，最后自暴自棄地趴在桌上：“太難了……”
白漓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頸：“慢慢來，我陪你。”
這個動作太過親昵，千煜的脊椎竄過一陣電流。他偷偷側頭，看到白漓專注的側臉，灰眸中是他讀不懂的情緒。
窗外，夜色已深。
千煜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盯著天花板。宿舍已經熄燈，只有窗外路燈的微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銀線。
白漓的呼吸聲從對面床鋪傳來，均勻而平靜，顯然已經睡著了。
千煜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今晚的一切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白漓為他處理傷口時專注的眼神，圈著他講題時溫暖的懷抱，還有那句帶著笑意的“笨蛋”……
“啊……”千煜無聲地呻吟，把滾燙的臉更深地埋進枕頭。他覺得自己完蛋了，居然因為這么簡單的互動就心跳加速、面紅耳赤，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期待更多這樣的接觸，甚至……更親密的接觸。
“我瘋了嗎……”千煜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被單。他和白漓都是男生啊，怎么可以有這種想法？
但身體比理智誠實得多。一想到白漓近在咫尺的睡顏，千煜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
不知過了多久，千煜終于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半夢半醒間，他似乎聽到一陣輕微的響動，然后是腳步聲靠近他的床邊。
他勉強睜開一條縫，看到白漓站在他床前，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白漓輕輕拉起被千煜踢開的被子，小心翼翼地重新蓋好，還特意把被角掖緊，把他裹成了一個蠶蛹。
“唔……”千煜假裝翻身，實則偷偷觀察白漓的反應。
白漓果然僵住了，以為吵醒了他。等確認千煜還在“熟睡”后，他做了一個讓千煜心跳驟停的動作——他輕輕拂開千煜額前的碎發，指尖在額頭上停留了一秒，才轉身離開。
千煜緊閉著眼睛，生怕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會暴露裝睡的事實。直到聽見白漓回到自己床上的聲音，他才敢悄悄呼吸。
那一夜，千煜做了個奇怪的夢。夢里白漓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么，但他怎么也聽不清……
“起床。”
熟悉的聲音將千煜從夢中拽回現實。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白漓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他的小熊抱枕。
“五分鐘……”千煜本能地討價還價，聲音因為剛睡醒而軟糯糯的。
出乎意料的是，白漓這次沒有直接掀被子，而是把抱枕塞進他懷里：“給你帶了早餐，再不起來就涼了。”
千煜揉著眼睛坐起來，看到書桌上果然放著一份打包好的早餐和小熊抱枕。白漓背對著他整理書包，襯衫下的肩線挺拔如松。
“你……什么時候買的早餐？”千煜問道。
“晨跑回來順路。”白漓頭也不回地回答，聲音平靜，“洗漱完趕緊吃，第一節是微積分。”
千煜抱著小熊抱枕發愣。白漓居然記得他喜歡這家店的早餐，還特意繞路去買……這個認知讓他的胸口暖暖的。
洗漱完畢，千煜狼吞虎咽地吃著早餐，白漓則在一旁檢查他的作業。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
“錯了三道。”白漓用紅筆圈出來，“不過比上次進步了。”
千煜差點被豆漿嗆到：“真的？”
白漓點點頭，嘴角微微上揚：“獎勵你一個抱枕，新的小熊。”
千煜低頭看著懷里的小熊，突然意識到這是上次逛街時他隨口說想要的，當時白漓明明一臉嫌棄……
“你記得啊……”千煜小聲嘟囔，心里甜滋滋的。
白漓假裝沒聽見，把作業本塞進書包：“走吧，要遲到了。”
校園里，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向教學樓。看到白漓和千煜一起出現，不少人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小聲議論著什么。
“聽說了嗎？計算機系聯名要求開除那三個詆毀白學長的人……”
“活該！白學長可是我們系的驕傲！”
“千煜打架的樣子好帥啊……”
“他們倆真的只是室友嗎？”
千煜豎起耳朵偷聽，臉越來越紅。白漓則面無表情地走在一旁，仿佛沒聽到這些議論。
“別在意。”白漓突然開口，“專心學習。”
千煜點點頭，卻忍不住偷瞄白漓的側臉。陽光下，他的輪廓像是被精心雕刻過一般，完美得不真實。
走到教學樓前，白漓突然停下腳步：“放學后等我，一起去醫院看奶奶。”
千煜眼睛一亮：“好！”
白漓看了他一眼，灰眸中閃過一絲溫柔：“專心上課，別睡覺。”
千煜剛要反駁，上課鈴響了。白漓輕輕推了他一把：“去吧。”
看著千煜跑進教學樓的背影，白漓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但很快，那抹笑意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憂慮。
校園論壇上的討論他看到了，那些關于他們關系的猜測和調侃……如果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影響到千煜……
白漓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不配，不配讓千煜承受這些。
千家小少爺應該有更光明的前途，而不是和一個窮小子糾纏不清。
想到這里，白漓的眼神重新變得冷峻。他轉身走向自己的教學樓，背影挺拔而孤獨。
還不夠，現在的他，配不上。
計算機系的教室里，氣氛有些凝重。幾個學生正在黑板上寫寫畫畫，內容是關于聲援白漓的聯名活動。
洛伊靠在窗邊，湛藍的眼睛里滿是怒火：“那三個敗類已經被停課調查了，活該！”
“白學長知道這事嗎？”一個女生小聲問道。
洛伊搖搖頭：“他最近忙著照顧奶奶，沒時間管這些。“他頓了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有千煜在，他應該很開心。”
“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幾個同學立刻圍上來八卦。
洛伊聳聳肩：“誰知道呢？不過……”他壓低聲音，“我認識白漓三年，從沒見他對誰這么上心過。”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起哄聲。就在這時，白漓推門而入，所有人立刻噤聲，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
白漓掃了一眼黑板上的內容，眉頭微皺：“擦掉。”
“可是白學長……”一個男生想解釋。
“不需要。”白漓的聲音冷得像冰，“專心學習。”
洛伊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這樣，大家只是想幫你。”
白漓看了他一眼，灰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謝謝，但不必了。這種事……只會越鬧越大，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洛伊了然地點頭：“你怕影響到千煜？”
白漓的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答。他走向自己的座位，背影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洛伊看著好友的樣子，若有所思。他掏出手機，悄悄給千煜發了條消息：
【小白最近心情不好，晚上記得陪他去看奶奶。】
千煜很快回復：【我知道，謝謝提醒。】
洛伊笑了笑，又補了一句：【他其實很在乎你，只是不善于表達。】
這次，千煜的回復遲遲沒有來。洛伊能想象到那個小少爺盯著手機面紅耳赤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白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洛伊只是聳聳肩，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窗外，秋日的陽光依舊明媚，但風中已經帶上了一絲涼意。冬天，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