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晞微發現自己掉到了一片空曠漆黑的虛無之地。又仿佛墜入了大海深處,漆黑陰冷,寂靜無聲。風晞微站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吶喊,沒有回應。所有的一切都被吞沒在黑暗里。
李老頭,你在哪里?
我不愛他了,你快回來·····
我不愛他了·······
沒有你我怎么辦·······
我一個人該怎么辦·····
要不、就這樣吧······
要不,就一直這樣吧!
像小時候一般,一個人,也好……
風晞微把自己蜷縮在黑暗里。許久許久,久到風晞微腦子里的記憶都模糊了,久到風晞微覺得自己也要化成這樣一抹虛無的黑暗。忽然,一縷淡淡的草藥芳香飄蕩進來,像一道陽光劃破了這虛無的黑暗。
風晞微隨著光芒回到了那個滿山飄著梧桐葉的半山腰。她看見李南庭也在這里,他坐在那女子的對面煮著茶,滿眼里都是對面的那個女子。他臉上洋溢的笑容是風晞微從未見過的笑,那樣開心,又那樣溫柔。這樣的笑似乎是從心里溢出來的,一直洋溢到了臉上。
那女子看見了風晞微,笑著向她招手。風晞微走過去,坐到她身旁。
“微丫頭,來了呀。”李南庭遞了杯茶到她面前,又滿心歡喜的看向對面的那女子。
風晞微靜靜地看著身旁言談歡笑的二人,有些恍惚,眼眶不自覺的紅了起來,眼淚滑落在茶盞中。那女子溫柔的撫去風晞微臉上的淚水,把她擁入懷里,聲音溫柔,“音希,別怕。”
李南庭不知從哪里拿出了玉鈴鐺,沒有搖晃它,玉鈴鐺卻發出了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微丫頭,該走了。”李南庭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道:“世事皆有定數。微丫頭,別難過,別自責。你的人生,這才剛剛開始。”
“可我想要和你們在一起。”風晞微紅著眼眶看向李南庭。
“傻丫頭,我們一直都在。”
話音落完,李南庭和那個女子的身影漸漸在眼前消散了。
那縷藥味越來越濃,光芒也越來越亮,最后整個世界變成一片晃眼的光亮。
風晞微皺著眉頭,用力的睜開眼。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正好落在自己臉上。風晞微欲抬起手去擋住那縷耀眼的陽光,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你醒啦!”一男子端著藥激動的走到床邊。
風晞微微微轉過頭看向他。男子身姿清瘦挺拔,身著白色衣袍,如蘭芝玉樹般尊貴雅致。他皮膚很白,眉眼生動,眼中似暗夜的星空,明亮又隱含著神秘。鼻梁高挺,嘴角含著明媚的笑。
風晞微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覺,卻又說不清楚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風晞微并不認識他。
出于本能的防備,風晞微掙扎的想要坐起身來。男子坐到床邊,攏了攏她身上的被子,溫柔說道:“別急著起來,你這剛醒,身體還比較虛弱,應當好好休養。”
風晞微沒有掙扎了,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眼神里盡是困惑和迷茫。
男子看著她的這般模樣,像一只迷糊的小兔子一般,忍不住笑了。而后解釋道:“別害怕。是這里是禺城。我不知道你之前經歷了什么掉到海里了,但你現在在我的宅子里,很安全。你不用害怕了。”
“海里?”風晞微蹙起眉頭,聲音暗啞。
“不記得了?”男子端起藥,“沒關系,以后慢慢想。”男子打了一勺喂到風晞微嘴邊,風晞微沒有喝。
男子無奈的把嘴邊的勺子撤了回來,接著說道:“你昏迷了兩年又兩個月零三天。換了好幾位大夫了,都沒有辦法。我也尋了許多的靈丹妙藥,都不管用。當初救起你時,你懷里有一顆藥丸。但也不知是什么藥丸。找了好多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藥丸,研究了許久都研究不出里面的成分。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再昏睡下去身體要受不住了,所以我只能冒險一用。沒想到還真靈了,你還真就醒過來了。只是你昏迷太久了,身體很虛。要乖乖吃藥,才能快點好起來。”男子又端起藥喂到風晞微嘴邊,“乖,吃了,快點好起來哈。”
風晞微微微張開嘴,藥順入喉嚨,好苦。風晞微不禁皺起了眉頭,緊閉著嘴巴表示不愿再喝了。
“苦,是不是?”男子關切的問道。
風晞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男子從袖袍里拿出一小罐糖在風晞微面前晃了晃,像哄孩童般說道:“苦口良藥。乖,喝完了給你顆糖。”
風晞微被他的這個舉動弄得又氣又好笑,無奈下只能硬著頭皮把整碗藥喝完了。男子真的拿了顆糖放進風晞微嘴里,然后端著藥碗離開了。
糖,微甜,夾著濃濃的木犀花的香味。風晞微覺得這種味道好熟悉,可又想不起來了。只是心有一些莫名的酸脹。
風晞微躺在床上,環視了房間一圈。房間很大,裝飾很別致雅氣。有許多貝類的飾品,連窗戶上掛的風鈴都是血紅的珊瑚夾著大顆大顆的珍珠制作的,高雅又別具風味。
這些時日,男子一直寸步不離的照顧著自己。變著花樣的給自己做吃食,細致又溫柔地喂自己吃飯;喂自己湯藥,湯藥過后總有一顆糖。會給自己講很多禺城的事情,講書里的故事。偶爾會帶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給風晞微解悶。風晞微覺得他好像很閑,除了照顧自己便沒有別的事情了。
看著偌大的房間,貴氣又風雅的裝潢,他應該挺有錢的,可整個院子卻沒有一個下人。為什么不請個人來照顧自己呢?為何要親力親為?他為何要這樣費盡力氣救自己?
三個月后,風晞微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能行動自如了,也偶爾能到院子里的溜達一下,曬曬太陽。
院子也很大,栽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在院子的東南角有一棵筆直高大的棠梨樹,粗壯的樹杈上掛了一架秋千。樹的一旁還有一方魚池,池里栽了幾株荷花,幾條五顏六色的小鯉魚歡快的游動著。
風晞微躺在院子的藤椅上曬著太陽,陽光溫暖,春風輕柔,花香陣陣,沁人心脾,很愜意。這樣的愜意,讓風晞微覺得很熟悉,可當你想去深究這種熟悉的感覺時,心里又會浮現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風晞微覺得自己身體倒無大礙,只是腦子還有些迷糊,好像忘了一些事情。是什么事情呢?每當自己用力去想的時候,心里的悵然所失就莫名轉化成一股躁動,讓自己惡心難受,頭疼欲裂。
風和日麗的下午,風晞微躺在溫暖的陽光下,昏昏欲睡。
男子提著食盒走到風晞微旁邊,蹲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睡著了的風晞微。她妝容素凈,皮膚細膩光潔,臉色略顯蒼白,映著暖黃的陽光,發出柔和恬淡的神采,明艷動人。真像一只小兔子,乖巧又可愛。男子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輕輕的撫了一下風晞微額間被風吹亂的秀發。風晞微驚醒,坐起來有些防備的看著他。
男子站起來,尷尬的干咳了兩聲,“別這種眼神看著我,看得我好像…那…那什么一樣。”
男子提起食盒走到院中的亭子里,把菜從食盒里拿出來,一一擺好在桌子上,笑著朝風晞微招了招手,“過來吃飯了。”
風晞微走過去,坐下來,并沒有拿起碗筷吃飯,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男子。
男子對上風晞微的目光,停下手中的動作,有些著急的說道: “姑娘,別這樣看著我。我剛才不是有意的,我那是……”男子微微停頓,臉頰漫過紅霞,對著風晞微行禮道:“好吧,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姑娘的。請姑娘原諒。”
“你,為何救我?”風晞微道。
男子怔了一下,看著風晞微,然后笑了,“還是這事啊,還以為姑娘是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呢。”然后給自己倒了杯酒,笑著道:“這問題你問了不下十遍了。這有什么為什么,既然遇見了,誰又能見死不救呢?”
風晞微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說道:“我體內有一顆靈珠,和你身上的氣息一樣。”
“不錯。這是水靈珠。剛從海里救起你的時候,你太虛弱了,性命堪憂,情急之下,我只能先用我的靈珠護住你,再行醫治。這兩年,得虧我這個靈珠護住你,不然你這身體也熬不到醒來那一刻了。”男子笑嘻嘻的靠近風晞微,“怎么樣,我這舍己為人的精神,感動吧。”
風晞微雙手結印,想要把靈珠取出來還給他。男子寬大的手掌覆上來打斷了風晞微的施法,眼神真摯的看著風晞微,“贈予你了。我反正有它沒它都差不多。你身體還比較虛弱,留著,身體恢復得快些。”
“你想我怎么報答你?”風晞微語氣里,依然滿是防備。
男子略加思索,然后狡黠的笑了,身子前傾,靠近風晞微。“姑娘這么一說,還真有一事。”
風晞微下意識的身體向后仰,想要避開他。男子卻一手扶住了風晞微的頭,臉湊近風晞微的耳邊,輕聲道:“別怕。只是有一點疼。”然后一口咬上了風晞微的耳朵。
疼,不是一點疼,是很疼,鉆心的疼。風晞微雙眉緊蹙,雙手抵上男子的胸膛,想要掙脫他。男子另一只手扶上風晞微的背,把她牢牢固定住了。些時,男子停下了咬噬,雙唇覆上耳朵上的咬痕。
濡濕軟膩的觸感覆在耳朵上,鉆心的疼痛慢慢消散。風晞微用力推開了男子,手撫上被咬的右耳。沒有血跡,也沒有咬痕。風晞微皺著眉,不解又憤怒的看向他,說道:“你有病!”
男子急著解釋道:“怎么可能?!我身強體壯的,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生病。”然后又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說道:“我不過是看姑娘秀色可餐的,想淺嘗一口。姑娘放心,我這技術,絕對不留傷痕。”
“如此,相抵你的救命之恩?”風晞微語氣里不滿又帶著試探。
“什么救命之恩,舉手之勞,無需相報。此舉,算是禮尚往來。我贈予姑娘靈珠,姑娘給予我的回禮。”男子坐下來,給風晞微也倒了杯酒。“對了,許久了,姑娘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嗎?”
“我叫……”風晞微低垂下眉眼。
腦海里,想起那位女子抱著自己,聲音溫柔地說道,“音希,別怕。”
她神色黯然,聲音顫抖,“音希,好好活著。我只愿你平安喜樂!”
“我不叫音希,我叫風晞微!”
風晞微握住了那個女子的手,滿臉認真的看著她,“你為什么每次都叫我音希,我叫風晞微。”
“風,晞微? ”那女子喃喃自語道,“晞之微之,盼之望之,念之歸之。”
“音希也好,風晞微也可。只你開心,怎樣都好。”那女子用手輕輕的撫摸著風晞微的額頭,眼里盡是柔情。
每次想起這些畫面,風晞微都覺得心里十分的惆悵。
男子端起酒杯碰了風晞微面前的酒杯一下,玉瓷杯清脆的碰撞聲把風晞微的思緒拉了回來。
“風晞微。”
風晞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后起身回房去了。陽光下,風晞微耳背上的一抹魚尾形印記像魚鱗般閃著熠熠的藍光。
男子舉著酒杯對著風晞微的背影,笑著道:“在下靈澤。”一飲而盡杯中酒,便起身追了上去。
“陽春閣的吃食,不嘗嘗嗎?。”
“別生氣了,先吃飯,身體重要。”
“這家店,人很多,很難買的。嘗兩口嘛~~”
“都是我的錯,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風姑娘,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