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鎮(zhèn)的晨霧里飄著焦糊味,謝長纓剛推開醫(yī)館木門,就看見穿白大褂的前清道夫醫(yī)師正被按在墻上,他的左臂在無意識中長出太岳金紋,指尖溢出的雷云正灼燒著妖族學徒的毒藤繃帶。
“他的魂相在排斥混種形態(tài)!”阿霧的蝶翼拍打著醫(yī)館頂棚,翅膀邊緣的磷光被金紋灼傷,“就像有雙手在強行剝離他的鬼族魂火!”
謝長纓握緊雙生刃,刀刃上的七情魄光芒在接觸金紋時突然黯淡。她看見醫(yī)師魂相里,代表混種的雙生花正在被扯碎,取而代之的是無面族的編織紋——那是第十三章結(jié)尾埋下的詛咒,此刻正在四界鎮(zhèn)蔓延。
“是族紋網(wǎng)!”夜無歡撞開后門沖進來,魂火燈照亮醫(yī)師后頸的皮膚,那里不知何時多出了與無面族本體相同的肉瘤紋路,“無面族的詛咒寄生在混種生靈的魂相里,用四族舊紋制造分裂!”
醫(yī)館外突然傳來慘叫,謝長纓掀開窗簾,看見昨日還在叫賣四界酥的小姑娘正蜷縮在地,她掌心的魂火印記被強行轉(zhuǎn)化為青丘血藤,正在絞殺路過的神族少年。更遠處,太岳廢墟方向騰起雷云,青丘毒林的邊界重新泛起毒霧,仿佛四族壁壘在詛咒中死灰復燃。
“萬小峰在世界樹頂端!”裴明軒的聲音從裂隙區(qū)傳來,他的共生刃上纏繞著被污染的血藤,“族紋網(wǎng)在腐蝕世界樹的共生根系,每寸被污染的根須,都會讓混種生靈回歸單一種族!”
謝長纓拽著阿霧沖向世界樹,路過市集時,她看見人類商販對著妖族顧客揮刀,鬼族魂修在陽光下痛苦嘶吼——他們的魂相正在被族紋網(wǎng)割裂,眼中重新浮現(xiàn)出種族偏見的陰霾。
“姐姐,看那里!”阿霧指向世界樹中層的觀景臺,幾個混種孩童正互相撕扯,他們身上的妖族鱗片與神族金紋在對抗中剝落,“他們在重復四族戰(zhàn)爭的記憶,是無面族在灌輸仇恨!”
世界樹頂端,萬小峰的混沌之刃正與族紋網(wǎng)的觸須交鋒,每道觸須都刻著四族長老的虛影,他們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混沌初魄的容器,終將被自己創(chuàng)造的眾生吞噬——”
“住口!”他的刀刃斬落虛影,卻發(fā)現(xiàn)觸須的核心是顆透明珠子,里面封存著四界子民的質(zhì)疑聲:“混種是怪物!”“神族就該統(tǒng)治一切!”“鬼族不該出現(xiàn)在陽光下!”
謝長纓躍上頂端時,看見萬小峰的混沌初魄出現(xiàn)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那些質(zhì)疑聲像毒針刺入他的魂魄:“還記得在陳留城,你說過要收集有趣的魂魄嗎?現(xiàn)在他們都在害怕你創(chuàng)造的混沌。”
“不是創(chuàng)造,是解放。”他低笑,銀鱗在質(zhì)疑聲中再次浮現(xiàn),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裂痕,“謝長纓,用引魂核的力量,把四族先民的記憶注入族紋網(wǎng)。”
引魂核的力量涌入世界樹根系,謝長纓看見四族先民的虛影在族紋網(wǎng)中顯形:神族先祖與鬼族共飲黃泉露,妖族與人類在毒林深處交換種子,這些被無面族抹去的共生記憶,此刻化作能凈化編織紋的初開之光。
“他們曾是朋友。”她輕聲說,指尖撫過族紋網(wǎng)上的血藤紋,“無面族害怕的,從來不是種族融合,而是眾生記得如何共存。”
市集的慘叫突然停止,混種生靈們抱著頭跪在地上,他們的魂相在先民記憶的沖刷下逐漸清晰,被剝離的混種特征開始回歸。謝長纓松了口氣,卻在此時,世界樹最深處傳來撕裂聲——族紋網(wǎng)的核心,正將孟七娘的魂火碎片作為新的宿主。
“不!”她看見魂火燈中的孟七娘虛影正在被編織紋吞噬,引魂核不受控制地涌向前,“那是最后的念魄碎片,萬小峰的‘人’之根本!”
萬小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混沌初魄的力量強行將她拽離:“謝長纓,族紋網(wǎng)的目標是我們的共生核心,還記得無面族的詛咒嗎?第一個質(zhì)疑的靈魂——”
他的話被劇烈的震動打斷,世界樹的枝葉開始大面積枯萎,露出樹干上新增的裂痕。謝長纓看見裂隙中,裴明軒正在被曾經(jīng)的神族弟子圍攻,那些弟子的金紋重新亮起,眼中只有對“純凈”的瘋狂追求。
“他們在重建洗神池!”夜無歡的魂火燈熄滅最后一盞,她指著太岳廢墟方向,“族紋網(wǎng)在利用質(zhì)疑聲,讓四族遺民重新豎起壁壘。”
阿霧的蝶翼突然擋在兩人面前,她的魂相第一次顯化出完整的混沌引魂核:“用我的蝶翼做誘餌,當年妖母的血藤祭能困住無面族的觸須——”
“不行!”謝長纓拽住她,卻看見小姑娘的蝶翼已經(jīng)被族紋網(wǎng)纏住,鱗片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與趙長卿相同的斷念芍紋路,“阿霧,你在燃燒自己的魂魄!”
萬小峰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謝長纓,還記得在沉魂殿看見的輪回簿殘頁嗎?混沌初魄的完整,需要引魂枝的‘信’與眾生的‘疑’并存。”他將混沌之刃刺入自己胸口,初魄碎片化作光箭射向族紋網(wǎng)核心,“現(xiàn)在,該讓質(zhì)疑成為破局的鑰匙了。”
族紋網(wǎng)發(fā)出尖嘯,孟七娘的魂火碎片被震出,卻在此時,世界樹最深處的原點之核突然浮現(xiàn),核表面清晰映出第一個質(zhì)疑的靈魂——正是醫(yī)館里的前清道夫醫(yī)師,他握著染血的雷云劍,眼中是對混種形態(tài)的恐懼與憎恨。
“原來,第一個質(zhì)疑的不是別人,是我們親手解放的靈魂。”謝長纓的引魂核出現(xiàn)裂痕,她看著醫(yī)師揮劍斬向裴明軒,突然明白無面族詛咒的真正可怕之處——不需要外敵,只要眾生心中還有對“不同”的恐懼,壁壘就會重生。
萬小峰的混沌初魄在質(zhì)疑聲中急劇萎縮,他看見四界鎮(zhèn)的混種生靈們正在分裂,神族與妖族互相指責,人類與鬼族再度敵對,而這一切,都源于他們對未知的恐懼。
“謝長纓,用雙生刃斬落我的初魄碎片。”他的聲音開始虛化,“只有徹底破碎,才能讓眾生明白,混沌初魄從不是救世主,而是與他們相同的、帶著缺陷的存在。”
謝長纓搖頭,引魂核的力量瘋狂涌入他的魂魄:“不,我們說好要一起走下去,像在黃泉河底、洗神池畔那樣——”
她的話被族紋網(wǎng)的崩塌聲打斷,無數(shù)觸須穿透世界樹,直指兩人的共生核心。謝長纓看見觸須頂端,無面族的本體正在重組,這次他們的肉瘤表面,竟生長出混種生靈的面容——那是被詛咒侵蝕的、四界子民的絕望。
“萬小峰,看你的左手!”夜無歡突然尖叫,“眾生之劍的反噬,讓你的掌心跳出了無面族的編織紋!”
他低頭,看見掌心的混沌印記正在被編織紋取代,那些曾代表自由的微光,此刻化作無面族的操控代碼。更可怕的是,謝長纓的引魂核也在同步變化,紅芍藥印記邊緣,開始浮現(xiàn)出與族紋網(wǎng)相同的裂痕。
“原來,詛咒的真正目的,是讓我們變成新的無面族。”萬小峰低笑,銀鱗徹底剝落,露出底下刻滿編織紋的皮膚,“用混沌初魄的力量,重建更完美的秩序牢籠。”
謝長纓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靈魂深處死去,那是對“新世界不會重蹈覆轍”的信念。她看見醫(yī)館方向,那個曾送她四界酥的小姑娘,此刻正用妖族的毒牙撕咬人類同伴,眼中再無昨日的純真。
“我們輸了嗎?”她輕聲問,引魂核的力量即將耗盡,“四族的循環(huán),真的無法打破?”
萬小峰突然抬頭,混沌初魄的微光在編織紋下倔強地閃爍:“還記得在陳留王宮,你說過混沌是允許所有可能存在的溫柔嗎?現(xiàn)在,該讓這種溫柔,包容眾生的恐懼與質(zhì)疑了。”
他張開雙臂,任由族紋網(wǎng)的觸須穿透身體,混沌初魄的力量化作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帶著四界子民的記憶——有仇恨,有恐懼,卻也有在裂隙區(qū)手拉手的溫暖,在醫(yī)館分享的四界酥的甜蜜。
“謝長纓,接住這些光。”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讓眾生自己決定,是被詛咒吞噬,還是在質(zhì)疑中生長出更堅韌的共生之根。”
謝長纓含淚點頭,引魂核化作巨大的花苞,包裹住所有光點。世界樹的根系突然發(fā)出強光,那些被族紋網(wǎng)污染的根須,竟在光點的照耀下,生長出能吸收質(zhì)疑聲的“思辨之葉”。
“我們不會輸。”她看著混種生靈們眼中重新浮現(xiàn)的迷茫與希望,“因為混沌與秩序的共生,本就該允許質(zhì)疑存在,就像世界樹的根系,需要陽光與陰影的共同滋養(yǎng)。”
族紋網(wǎng)在光點的沖擊下開始崩解,無面族的本體發(fā)出最后的尖嘯,卻在消散前,將最核心的編織紋注入謝長纓的引魂核——那是能讓混沌初魄徹底崩解的“終焉之種”。
萬小峰看著謝長纓胸前的紅芍藥印記變成黑色,知道最艱難的抉擇即將到來:要么用眾生之劍斬落終焉之種,讓引魂核與混沌初魄同歸于盡;要么放任詛咒生長,看著四界重新陷入種族對立。
“謝長纓,無論選哪條路,”他輕聲說,指尖撫過她眉心的裂痕,“我都會在混沌中,等著與你重逢。”
話音未落,世界樹頂端的眾生鏡突然破碎,鏡中飛出的不再是希望的種子,而是無數(shù)帶著質(zhì)疑的黑羽,每片黑羽上都刻著同一個問題:“混種,真的該存在嗎?”
謝長纓握緊手中的光點,看著混種生靈們在黑羽中掙扎,突然明白,無面族的詛咒從來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場考驗的開始——考驗眾生是否有勇氣,在質(zhì)疑與恐懼中,繼續(xù)擁抱那個不完美的、共生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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