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的城門終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巍峨而厚重。
潘鳳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
活著回來了,還順手撿了個小丫頭,這趟聯(lián)軍之行,刺激程度遠(yuǎn)超預(yù)期。
韓馥顯然心情極佳,入城時特意安排潘鳳的馬車緊隨其后,引來街道兩旁百姓的圍觀和低語,這位陣斬華雄、虎牢關(guān)前硬撼呂布的“無雙上將”,已然成了冀州的傳奇人物。
潘鳳坐在車?yán)铮犞饷娴淖h論,只覺得臉上發(fā)燒。
他悄悄瞥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靈雎。
小丫頭似乎被這陣仗驚到了,小臉煞白,雙手緊緊抓著車廂的木板。
韓馥新賞賜的府邸遠(yuǎn)超預(yù)期,高門闊院,仆役成群,比原身之前的小院子可好上太多了。
府邸門前還貼心的掛上了“潘府”的匾額,潘鳳看著那兩個字,有些恍如隔世。
他現(xiàn)在是潘鳳了,冀州“無雙上將”。
踏入府門,自有管事和仆役迎上前來。
潘鳳看著這烏泱泱一群人,有些頭大。
他一個咸魚大學(xué)生,哪懂什么使喚下人?
尤其是看著身邊緊緊攥著他衣角,眼神里滿是惶恐和好奇的靈雎,他更覺得手足無措。
“那個……先帶這位……呃,靈雎姑娘,去洗漱一下,換身干凈衣服。”
潘鳳對著一個自述是管事的人吩咐道,語氣中帶了點尷尬,“再準(zhǔn)備些吃的,最好清淡點易消化,她有點餓壞了。”
管事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這位威震華雄、硬撼呂布的將軍,說話如此……客氣?
而且對一個看上去臟兮兮的小丫頭這么上心?
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恭敬地應(yīng)下:“是,將軍,小人這就去安排。”
幾個手腳麻利的侍女上前,想要領(lǐng)走靈雎。
小姑娘卻死死抓住潘鳳不放,警惕地看著她們,小小的身子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潘鳳嘆了口氣,蹲下身,盡量讓聲音柔和:“去吧,洗干凈了,換上新衣服,就有熱乎乎的飯吃了。我在這里等你,哪兒也不去。”
或許是他的語氣起了作用,或許是“熱乎乎的飯”誘惑太大,靈雎猶豫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那些侍女,終于還是松開了手,被侍女們半牽半領(lǐng)著帶走了。
潘鳳看著小小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開始思考今后的打算。
他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胳膊,開始打量這座屬于他的府邸。
院落寬敞,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比起聯(lián)軍大營那帳篷,簡直是天堂。
“將軍,主公派人送來了賞賜,還有傷藥。”親兵在一旁稟報。
果然,沒過多久,韓馥的賞賜流水般送了進(jìn)來。
黃金、錦緞堆滿了前廳,還有各種名貴的藥材。
韓馥本人也親自登門探望,對著潘鳳噓寒問暖,那叫一個親熱。
“無雙啊,這次你可是為我冀州立下了汗馬功勞!”
韓馥紅光滿面,一把拉過潘鳳的手,“虎牢關(guān)前,若非你力挽狂瀾,我冀州顏面何存?這府邸,你先住著,回頭我再給你挑個更好的地段!還有美人……哎,等你傷好了再說!”
潘鳳只能陪著笑臉,連聲道謝。
他面上雖感激涕零,心里卻明鏡似的:韓馥看重的,是“潘鳳”這塊招牌,是那個能帶來威懾力的“吉祥物”,至于實權(quán)?怕是不要奢望過多。
也好,潘鳳并不強求,遠(yuǎn)離權(quán)力中心,意味著遠(yuǎn)離風(fēng)險。
他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是養(yǎng)好傷,找點稀有礦物強化一下自己的斧頭,再找個武將學(xué)學(xué)卸力技巧,順便…照顧好那個撿來的小丫頭。
梳洗干凈、換上淡青色襦裙的靈雎被侍女送了回來。
褪去污垢,她眉眼清秀,只是過于瘦弱,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潘鳳讓侍女?dāng)[上熱粥糕點,示意她坐下吃,自己則拿起一卷竹簡裝模作樣地看著。
靈雎拘謹(jǐn)?shù)刈诎珟着裕】诔灾鴸|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偶爾會偷偷瞟向潘鳳,帶著一絲好奇和不易察覺的依賴。
這種沒有主仆之別的對待方式,讓她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潘鳳能感覺到,這個小姑娘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觀察和接納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以及他這個“怪異”的將軍。
安穩(wěn)的日子并未持續(xù)太久。
數(shù)日后,韓馥召集麾下文武議事,潘鳳作為“門面擔(dān)當(dāng)”自然在列。
大堂之上,氣氛不同尋常的凝重。
韓馥臉色陰沉,目光掃過堂下眾人,聲音低沉:“剛接到確報,曹孟德領(lǐng)兵追擊董賊,于滎陽遭遇呂布伏擊,損兵折將,大敗而歸,險些未能生還。”
消息一出,滿堂皆驚。
“曹孟德何等人物,竟也敗于呂布之手?”
“西涼軍戰(zhàn)力竟至于斯!”
“董賊勢大,遷都長安后,恐更難制約……”
官員們議論紛紛,不少人面露憂色。
韓馥聽著這些議論,眉頭鎖得更深。
潘鳳的神勇固然可喜,但曹操的失敗如同一記警鐘,敲醒了他。
冀州看似安穩(wěn),實則暗流涌動,北有公孫瓚,南有蠢蠢欲動的袁紹,內(nèi)部亦非鐵板一塊。
僅憑手下這點兵馬,真的能保冀州長治久安嗎?
“諸位,”
韓馥沉聲道,“曹孟德之?dāng)。阋詾殍b。我冀州雖暫得安寧,然強敵環(huán)伺,不得不早做綢繆。欲固守基業(yè),非廣納賢才,整頓兵馬不可。”
他環(huán)視眾人,“諸位可有良才舉薦?”
堂下靜默片刻。
冀州本土官員互相看看,或有私心,或覺時機(jī)不妥,一時無人應(yīng)答。
潘鳳心頭一跳,知道時機(jī)來了,歷史上韓馥可是公認(rèn)的一手好牌打個稀爛,若是能提前挖掘起那些被埋沒的金子,說不定真能在這亂世成就一番事業(yè)。
但在座的都不是傻瓜,必須找個合理的切入點。
他定了定神,往前一步,拱手道:“主公,末將自隨主公討董以來,雖于戰(zhàn)陣之上略有微功,然行軍途中,亦曾留意觀察各路諸侯之得失,也聽聞了不少冀州本地士人的議論。”
這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潘鳳雖然看起來勇猛,但平時沉默寡言,很少參與政務(wù)討論。
他主動開口,本身就不同尋常。
韓馥示意他說下去:“無雙有何高見,但講無妨。”
潘鳳斟酌著詞句,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像是基于觀察和思考,而非憑空捏造。
“末將以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曹孟德之?dāng)。倘挥袇尾简斢轮颍忠嘤衅渥陨頊?zhǔn)備不足、對敵情判斷失誤之處。而我冀州,地大物博,人才濟(jì)濟(jì),然似乎尚有遺珠未被發(fā)掘。末將斗膽,聽聞州中素有幾位名士,或能為主公分憂。”
“哦?是哪幾位?”韓馥果然被勾起了興趣。
“末將聽聞,巨鹿田豐,字元皓,此人謀略過人,見識深遠(yuǎn),只是性情剛直,或有‘犯上’之名,然其才智,實不容小覷。”潘鳳先拋出了田豐。
此言一出,堂下立刻有人小聲議論。治中從事劉子惠微微皺眉,顯然對田豐的“剛而犯上”有所耳聞,不太認(rèn)同。
潘鳳沒停頓,繼續(xù)道:“又聞廣平沮授,字公與,此人深思熟慮,臨事能斷,有大局之觀,善于籌劃。”
長史耿武捋了捋胡須,點了點頭。
沮授的才干和穩(wěn)重,在冀州上層還是有一定認(rèn)可度的。
“再有,便是陰安審配,字正南。聞此人正直忠貞,處事嚴(yán)謹(jǐn),乃是能臣干吏。”
審配的名氣相對小些,但也有官員知道他是個有能力的實干派。
潘鳳說完,退后一步,不再多言,將判斷交給韓馥。
他沒有提什么神鬼之說,只是將聽聞的消息和自己的“判斷”結(jié)合起來,顯得更像是一個武將偶然聽聞并加以思考后的建議。
韓馥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沉吟不語。
潘鳳提到的這三個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
田豐才高,但脾氣太硬;沮授穩(wěn)健,卻似乎缺少點銳氣;審配…好像是個不錯的屬吏。
潘鳳的聽聞是否可靠?
別駕閔純此時站了出來,拱手道:“主公,潘將軍所言,或非空穴來風(fēng),田豐、沮授二人,確有才名在外。審配亦是能吏。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主公何不召見三人,親自考較一番?若是真才,則委以重任;若是不符,亦無甚損失。”
閔純?yōu)槿讼鄬﹂_明,傾向于給人才機(jī)會。
劉子惠卻有些顧慮:“主公,田豐性情剛直,恐難駕馭。用人當(dāng)以德行為先,還需慎重。”
耿武也道:“沮授、審配或可一用,然冀州自有章法,驟然提拔新人,恐老臣心有不服。”
見堂下意見不一,韓馥心中不免權(quán)衡起來。
曹操大敗的陰影還在,冀州內(nèi)部的隱憂也讓他不安。
潘鳳雖然只是“聽聞”,但他也是一片好心,若是斷然拒絕,恐傷了這位福將的心。
而且閔純說得也有道理,見一見,總沒有壞處。
最終,韓馥下定決心,朗聲道:“閔別駕所言有理!亂世用人,當(dāng)不拘一格!傳令,征辟田豐、沮授、審配三人前來府衙,本官要親自與他們談?wù)劊 ?/p>
潘鳳心中暗松一口氣。
成了!
雖然過程曲折了些,但總算把這三位大佬的名字送到了韓馥面前。
這第一步棋,算是落下去了。
至于后續(xù)如何讓他們發(fā)揮作用,贏得信任,那將是更艱巨的任務(wù)。
他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對著韓馥行了一禮:“主公明斷。”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冀州的權(quán)力格局,或許將因他這只不經(jīng)意間扇動翅膀的蝴蝶,開始悄然改變。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