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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發表時間: 2025-05-14 18:13:13

    鄰居蒙師傅家人口眾多,不需要借助外人湊數就熱鬧非凡,對微分很有吸引力。有時候明明他們全家都沒有出門,聽得見屋里有人聲,微分在門外伸頭進去卻見不著一個人影。她就知道,他們全部都下地窖了。

    這里家家屋里有地窖,蒙師傅家的格外大。里面冬暖夏涼,還牽有一百瓦的大燈泡,像燒了一個火爐子。幾十擔紅苕裝在里面,只占了一個角,大部分都是拿來喂豬的。其它角落就成了他家的擺放破碗爛盆和農具的地方。也是小孩子不愿干活躲懶的藏身之處。

    蒙師傅家每年過年都要殺兩頭大肥豬,一年到頭他家都有臘肉和豬油吃。別人家,人吃飽飯都還是一個問題,他家豬食里已經有了白米飯的蹤影。

    他家喂大肥豬是有秘訣的。別處的野地里、土坎邊,你可能會看到有從千年老墳里,被暴雨沖擊,垮塌而出的朽木棺材柱子,而在這附近的方圓數里內,你絕對見不到一截這樣的東西。

    蒙師傅就像一個盜墓賊,經常在被雨水沖刷得露頭露尾的老墳邊徘徊。他不是對里面的尸骨和財寶感興趣,而是喜歡里面垮塌出來的朽木柱子。他把收集來的這些朽木頭,用來墊在豬腳下當樓板。他家豬就住在這種朽木頭地板的吊腳樓上,吃糠咽菜卻長得膘肥體壯。

    別人家聽說了這個訣竅,也想去尋找幾截朽木棺材拿來用,可走遍方圓幾十里都難尋找到一截合適的。所以蒙師傅家養大肥豬的水平,無人能比。

    沒活干時,蒙師傅家二姐會來找她玩,兩個人一直關系好,微分第一次來月經就是在她的指點下安然度過的。

    當時衛生巾這個東西可能外國才有,微分連衛生紙都還沒有接觸過。解手都是用的粗草紙,黃澄澄毛乎乎,硬得割屁股,比報紙都還不好用,和作業本紙擦屁股的感覺有得一拼。

    微分見褲子紅了,又哭又叫的去找二姐。二姐大方的給了她一條自制還用過的衛生帶,又給了她兩張衛生紙,并教她如何使用。

    衛生帶的外觀讓人不忍直視,像細長身子的四腳蛇。用完了洗好,不知晾在哪里才能避人耳目。微分為這個問題傷了很久的腦筋。而且它卡紙不是那么的穩當,濕漉漉的衛生紙朝日被擠成一坨,搖搖欲墜。微分已經有幾次被紅彤彤的一坨從褲管里掉出來出丑的經歷。

    好在她自己也不怕自己臟,彎腰趁人不備,手指一抓就塞進了袖籠里。別人把眼一看,還以為她彎腰撿到錢了。她也就裝出來一副高興的表情,好像真的是撿到了錢的樣子。

    奇怪的是,她和二姐來月經的日子是同步的,而且她兩個人那幾天都特別的勤快,不停的在自己家找活干,擦桌子抹板凳,看什么什么都是臟的,還約著一起去井邊洗鋪籠帳被。二姐家里的人像看到怪物一樣的喜笑顏開。

    微分的勤快,爸爸注意不到,他沒有那么細心。

    月經給微分帶來的困擾太大了,不但經常打臟褲子,還會腹痛惡心,更曾經有兩次痛昏過去的經歷。如果沒有這個二姐,她真不知怎么對付那幾年自己還自理不了的日子。

    后來二姐不見了,莫名其妙的從微分的生活里消失掉。再見到二姐時,她身邊跟著一個男生,兩人卿卿我我,不再對微分感興趣。

    她家五弟是前面一串招弟帶來的,本來應該是個寶,但他太淘氣了,經常被吊在門框上打得渾身是傷,哭聲比年豬被殺時都叫得凄厲。他們的爸爸堪比偵探,手指甲往他背上一劃拉就知道他是否私自下水游泳了。

    夏天的每一天他都要被懸梁吊打,左鄰右舍已經習慣了他殺豬般的哭聲,哪一天沒有聽見他哭,耳根子就像缺少了點刺激,活躍不起來。

    微分對他不感冒,聽見他哭就暗暗的高興。他脾氣爆丑,心狠手辣。微分第一次被狗咬,是在他家門口。

    五寶弟爸爸為了把他攏在家里,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只小奶狗,白毛黑花,可愛的像天使。微分端著吃空的飯碗,要守在它身邊半小時后才舍得離開去放碗。

    那一天, 微分手賤,給它抹毛的時候,不知怎么弄痛了它,小奶狗回身就是一口,微分當場爆哭,虎口血流如注。當時兩家大人都不在家,幾個女孩安慰她幾句就走了,五寶弟帶狗繼續玩耍,微分自己找了一點蜘蛛網把傷口沾上,血也就不流了。

    微分爸爸下班回來,要求蒙叔叔出錢給微分打疫苗,要十多塊錢。

    五寶弟一聽就炸毛了,當場哭鬧不休,“是她自己去摸狗的,又不是我們咬她的,憑什么要我爸爸出錢,要出錢也應該喊狗出錢,要抵命也應該是狗抵命。”說到這里,剛好小奶狗伸出舌頭在他腳邊繞圈。

    五寶弟彎腰順手一卡,把小奶狗提在半空中,雙手像鐵鉗,越鉗越緊。小奶狗舌頭吐出來再也收不回去,沒有吭出一聲都死在了他的魔掌之下。

    他爸爸把他快扯倒了,也沒有使他松手。微分看見小奶狗軟塌塌的被他摔在地上死翹翹,嚇昏了頭,轉身就跑。跑出去幾丈遠被她爸爸扛起來就往醫院去。這個比她小三歲的五寶弟從此就從她的玩伴名單里消失了。

    晚上微分虎口疼痛的睡不著,爸爸給她擺了一個故事聽。

    “微分,你聽見外面的蟲叫聲了嗎?就是那個聲音,‘煨鴨食,煨鴨食,咝~’,它實際上是在問:‘為啥死?為啥死?死~?’。這個蟲,我們這里叫覷米蟲,普通話叫‘蟬’,也叫‘知了’。

    “覷米蟲是一個農夫變的。他每天都在地里勞動:春天挖土種玉米;夏季翻土種辣椒;秋季四處播菜籽;冬季又種胡蘿卜,一年四季忙不停。

    “他家就母子兩人,母親養雞喂鴨,家里吃喝不愁,本來應該是幸福之家。但他脾氣爆丑,萬事在他眼里都不如意。出太陽他嫌曬,陰天他嫌暗,落雨他嫌地上濕,吹風他嫌吵耳朵。他媽媽說話他嫌她啰嗦,不說話又罵他媽媽是個啞巴。

    “他媽媽看見他,就像老鼠見了貓,全身發抖,眼前發黑。每天中午給他送飯去吃,都要給自己打半晌的氣才能出門,而且眼睛不敢與他對視。

    “不管媽媽什么時候送飯來,農夫都會暴跳如雷。送早了嫌她耽誤功夫要罵人,送晚了肚子空空要罵人,不早不晚的那一天他不餓,嫌打擾到他了也要罵人。她媽媽無所適從,終日提心吊膽。

    “農夫吭吭哧哧的挖土,聽見耳邊有嘎嘎的烏鴉叫,他嫌吵得慌,撿起石頭就往樹上砸,石頭才從手里飛出去他就后悔了。”

    “砰咚”

    微分爸爸正講得起勁,看見微分撐下巴的雙手一滑,就聽到了她腦袋撞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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