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壓城,濃墨在天際翻滾,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線,似乎下一秒就要大雨傾盆。
半人高行李箱的車轱轆在瓷磚表面滾動,由遠及近發出清晰的聲音,在空曠漆黑的別墅內被無限放大。
拾級而下,溫木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站定。閃電投下一瞬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覆蓋著紗布的頸后腺體顯露——不久前他才剛做過標記清除手術。
他面無表情,只是一臉平靜地回頭掃視了一番這座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房子。
——豪華,寬闊,惹人艷羨,卻又充滿孤獨、冷漠與暴力。
稱得上房子,卻稱不上是家。
茶幾上靜靜躺著一紙離婚協議書,其最下方alpha與omega的簽名格外矚目,宣告五年婚姻的徹底終結。而即使是這樣的時刻,另一個簽名的alpha主人也不曾露面,不知此時正在哪個溫香軟玉的懷里享受溫柔鄉。
曾經倆人也如圖大多的AO一樣,相識,熱戀,結婚,終生標記。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心的alpha開始喜新厭舊,甚至明目張膽出軌。
想到這,溫木自嘲笑笑,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別墅。
伴隨著一陣“轟隆——”的雷鳴,烏云被劃開縫隙,密集的雨滴終于成群從天空落下,打濕了大地。
溫木撐開手中的傘,即使后頸的刀口因陰雨天而隱隱作痛,他也依舊頭也不回地邁開步伐向著前方走去。
他以為自己會痛苦,可當真正經歷時,心底早已麻木無感。
那棟四層的獨棟別墅被甩在身后,一道被丟下的,還有錯付的五年光陰,以及充斥著背叛、惡語相向和暴力的婚姻。
隨著人群登上動車,坐在自己的位置,溫木將頭靠在座椅上,閉眼小憩,藏不住的倦色因松懈而爬滿。
列車緩緩駛離站臺,熟悉的城市在身后逐漸化作看不見的點,駛向遠方。
這一次,他要奔赴屬于自己的新生。
————
近七個小時的車程后,列車終于抵達目的地。溫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拿上行李下車。
目的地天空晴朗,沒有陰沉的烏云。穿過城市間的風拂在臉上,帶來八月夏季獨有的海風氣息。這是一座南方邊陲的臨海城市,民風純樸且生活節奏緩慢,是個宜居之地。
——這也是為何溫木會選擇來到這里。
出站后他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載著他朝預定的租房位置開去。
半小時后,他謝過司機,提上行李在小區門口下了車。
迎著夕陽逆光而立,看著眼前的略有年代感的小區,溫木卻并未覺得不滿,而是嘴角不自覺翹起微小的幅度。
因為這里將是他開啟自己的新生活的地方。
小區一梯兩戶,已有些年頭,因而沒有電梯。樓道里也稍顯老舊,水泥臺階坑坑洼洼,樓梯扶手也銹跡斑斑。
溫木租的房在四樓,只能一步一步地提著半人高的行李箱爬樓。
每層階梯最高的那級臺階總是比其他級的略高一截,因此在上最后一階時往往最吃力。溫木便先卯足勁一口氣將行李箱提至拐角的平臺后,人才跨步跟上。
就這樣終于到了三樓,許是有些脫力的緣故,一個沒站穩,他竟晃了一下,重心向后倒去。
糟了——
溫木心想,閉上眼做好了要從樓梯滾落的準備。
可意想中的疼痛沒有襲來,后背撞上的不是堅硬的地板,而是一個溫暖的胸膛。
“小心點。”
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音在耳畔響起,同時一只有力的大手扶在自己的腰部,儼然一個將自己擁入懷中的模樣。
“謝、謝謝。”
男人腦后扎著一小束低馬尾,身形高大,典型的倒三角身材,相貼的背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健碩。一雙下三白眼使他面相看上去顯得有些兇,此時視線盯著溫木,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溫木趕忙站直身子,回頭朝男人點頭道謝。
剛剛兩人近距離接觸時,溫木沒有聞到信息素的味道,在心底猜測這人難道是beta?
男人沒接話,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溫木和他的行李一番,才開口道:
“去幾樓?”
溫木愣了愣,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男人這是在問自己,連忙應道:
“四樓。”
男人點點頭,不再言語,卻在經過溫木時順手拎過了他的行李箱。他人身材高大,比溫木高了約莫大半個頭,力氣也比溫木大上不少,輕輕松松就拿著行李上了樓。
溫木話還沒來得及說,就只瞧得見男人上樓的背影。他趕快小跑上樓,跟上男人的步伐。
只見男人上了四樓,直接將行李放在了樓道右邊的門前。
咦,他怎么知道我家是這邊?
溫木正想詢問,就見男人放下行李箱后,徑直走到左邊的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原來是住對門的鄰居!
他恍然大悟。
“謝謝——”
他道謝的話語還沒說完,就同關門的聲音一道,被男人留在了樓道間。
站在門外的溫木有些傻眼。
真是個奇怪的人,溫木用食指撓了撓臉。
雖然有一點沒禮貌,但幫了自己一把。
所以,還能算是個不錯的好人?
今后還是要好好相處,溫木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然后也用鑰匙開門進了屋。
————
來到新租房已經是傍晚,租的房型是一室一廳,不大,但是基礎家具一應俱全,且是只屬于溫木一人的天地。
因天色已晚,溫木便只簡單收拾了下衛生間和臥室,又隨便吃下了點東西后,就睡下了。
屋外月明星稀,月光如水,屋內臺燈幽暗,撐起一片微光。
這是這段時日以來溫木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溫木洗漱完用了早餐后便開始大掃除。將屋內里里外外打掃一番后,他又前往小區附近的超市采購了不少生活必需品和用來布置的裝飾。
雖然收拾和裝點的過程格外勞累,但見證著空曠且臟亂的屋子一步步變成自己喜歡的模樣,溫木心中涌上一股滿足感。
經過三天的布置,整個屋子已經煥然一新。
單調的木桌被鋪上藍白的桌布,桌面上新擺放的花瓶中插著綻放的雛菊;空空如也的陽臺被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形態各異的花草爭相綻放;廚房里成套的餐具和杯具擺放整齊,沙發上堆著的抱枕和地面新鋪的地毯充滿溫馨的氣氛,白色紗簾被微風吹起,略過墻上的掛畫。
“終于布置完了——”
溫木向后一倒,“撲通”一下躺在柔軟的沙發上。
看著自己的小家,他不由得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抬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鐘,發現竟然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忙著收拾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靜下來了倒開始覺得肚子有些許餓了。
聽到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溫木翻身坐起,在買菜做飯和直接去快餐店中糾結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后者。
雖然自己擅長下廚,但畢竟已經快兩點了,再等買菜做飯一系列流程下來,都能直接吃晚飯了。
換好鞋子下樓,因不太熟悉周邊的環境,溫木便隨便找了一家最近的店,打包了一份快餐帶回家。
意外的是,回來時他在單元門口又遇見了隔壁的鄰居。
——他穿著休閑的T恤和長褲,腳上拖鞋都沒換,就這樣雙手插兜的沿著樓梯走下來。
看樣子是臨時下樓一趟。
溫木還記得他前幾天幫了自己一把,想著兩人也算是打過照面,便主動上前打了招呼:
“下午好,要出門嗎?”
聽到聲音,低頭走路的男人抬頭看向說話的溫木,眼底竟然閃過一絲迷茫。
接著,溫木就聽到他說:
“你是?”
溫木:“……”
原來沒記住自己,溫木握了握拳,強忍著尷尬替他回憶道:
“你好,我是昨天剛搬過來住你對面的鄰居,之前我們見過面的,在樓梯你幫我提了行李。”
聞言,男人轉了轉眼珠,似乎是在回憶。
一分鐘后,他還在回憶。
溫木:“……”
要不不勉強了,也不是非得回憶起來。
溫木心想。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溫木,前幾天剛搬過來。”
他重新自我介紹道。
“你好。”
男人點點頭。
兩人面對面又沉默了半分鐘。
難道接下來不是應該自我介紹嗎?溫木在心底腹誹。
“那、那我就先上去了。”
兩個人面對面杵在這也太尷尬了,溫木敗下陣來,索性先告辭開溜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溫木感覺到男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流露出一股不加掩飾的嫌棄。
溫木:……
不就自我介紹了一下嗎,這么嫌棄干什么!
這都什么人啊,怎么這么奇怪!
溫木回到家打開盒飯以后,邊吃邊想。
不過好在盒飯味道還行,要是難吃的話那也太影響心情了。
他狠狠吃下夾起的那筷子肉。
第二天,溫木開始打掃廚房。
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空間不大,但各類常用的家電都有,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烤箱。
當目光掃到廚房料理臺上的烤箱后,溫木忽然有些手癢。
他向來是很喜歡下廚的,自己動手做食物能讓他獲得一種滿足感和放松感。他不單單是喜歡做菜,也喜歡搗鼓制作一些小甜點,這算是他獨特的娛樂方式。
他想,自己剛搬過來這片,要不做點點心送給街坊鄰居吧?
于是乎次日,溫木買好了原材料,在廚房忙碌了一上午,經過和面、造型、烘烤等步驟,最終做好了一整盤的曲奇餅干。
剛出爐的餅干金黃焦香,還熱乎乎的,其上點綴著巧克力豆,看上去格外可口,讓人想一口一個吞下。
他將曲奇裝到包裝袋中,在束口處扎好蝴蝶結系帶。
“大功告成。”
滿意地欣賞了一番后,溫木便提上餅干出了門。
他先是給樓上樓下的其他住戶分發了餅干,互相打了個招呼后,最后才回到了四樓。
還剩一戶。
站在對門鄰居門口,溫木躊躇了一會,深呼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您好我是隔壁鄰居溫木。”
門打開后,溫木遞上餅干。
“這是我做的餅干請您收下,以后就是鄰居了請多多關照。”
說實話他有些緊張,擔心這位奇怪的鄰居會不會拒絕收下自己的心意。
只見男人靠在門框上,盯著餅干思考了一陣子后,才伸手接過。
“謝謝。”
他道。
隨即,他直接拆開包裝,拿出一塊餅干送進嘴里。
溫木忐忑地看著他當場吃下餅干。
咬下餅干的瞬間,他的眼中有一抹詫異轉瞬而逝。
“很好吃。”
他接著將那塊餅干全部吃掉。
“是嗎,你喜歡就好。”
溫木松了口氣。
正想寒暄幾句后就轉身離開時,他卻看見男人先一步轉身進了屋內,留下自己站在門外。
溫木:啊……?
猶豫著要不要直接回時,過了不到一分鐘男人便又回來了。
“回禮,謝謝餅干。”
男人將一整盒歌帝梵黑松露巧克力塞到了溫木的懷里。
“啊?不用不用,你拿回去吧!”
溫木一驚,這回禮可太貴了,萬萬使不得。
“拿著吧。”
車轱轆話推脫了一番后拗不過男人,總不能一直杵在人家門口站著,溫木無奈,最終只好收下。
看樣子鄰居也沒那么不好相處嘛。
回到家中,看著懷中的巧克力,溫木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