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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春病了,一年病了大半個月,雍明立推門進來的時候,殊春還懷疑自己眼花。
"殿下..."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行禮,卻被雍明立按回枕上。他
今日穿了月白色常服,袖口繡著楚雪晴最愛的纏枝紋——殊春認得,那是楚雪晴的手藝。
"阿春。"雍明立撫著她枯槁的發(fā),聲音溫柔得像淬了蜜的刀,"兩個月后,孤要娶你為妾。"
藥碗"咣當(dāng)"砸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潑灑如血。殊春望著自己顫抖的手腕——那里爬滿紫黑色的蠱紋,像一條條丑陋的蜈蚣。
殊春盯著婚帖上并蒂蓮紋,喉間腥甜翻涌。
"陛下發(fā)現(xiàn)雪晴有孕了。"
雍明立將玉佩丟在她枕邊,眼睛閃過一絲煩躁,“雪晴的孩子不能有損,不然孤還怎么報復(fù)她?”
"阿春,只有委屈你了,暗衛(wèi)卑賤,孤納你為妾,朝野自會盯著你這靶子。"
他忽然俯身,指尖摩挲她頸側(cè)未愈的疤痕:"你不是等了十年嗎?"
氣息拂過她潰爛的唇,"做妾,也算得償所愿。"
“孤的阿春,穿上嫁衣一定很美?!?/p>
殊春攥緊被褥下的苗刀,刀刃貼著大腿的舊傷,疼痛讓她笑得溫順:"謝殿下......恩典。"
這樣也好,她不用再執(zhí)行暗衛(wèi)營里的任務(wù),可以好好調(diào)理身體在一個月后殺掉武國皇子,而那時——嫁給雍明立的只會是一鼎空轎子。
“暗衛(wèi)者,天子之犬也!"
刑部尚書攥著沾滿殊春罪狀的朝笏,脖頸青筋暴起,"殿下豈能納此殘花敗柳為妾?去歲北狄戰(zhàn)報寫得清楚,此女被敵軍輪作三日,連馬奴都——"
"砰!"
雍明立掌心的玉珠突然迸裂,飛濺的碎玉削斷了尚書一縷白發(fā)。
他俯身拾起最前頭那本奏折,朱批上還粘著片帶血的指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今晨在宮門血諫時咬下的。
"諸位可知......"他慢條斯理地展開奏折,露出里面泛黃的密檔,"去年黃河決堤,殊春為救三萬災(zāi)民,在腐尸堆里爬了九日?"
指尖劃過"軍ji"二字,殷紅墨跡暈染開來,"還是說,你們更想議論她替孤試毒時,被烙鐵燙穿的喉嚨?"
戶部侍郎突然撲跪在地:"臣斗膽!前朝景帝納暗衛(wèi)為妃,次年便有天狗食日!"他抖開泛黃的星象圖,"此女命帶七殺,克夫損——"
寒光閃過,御史大夫的劍已架在他頸間:"禮法典籍第三百二十四款,暗衛(wèi)等同官ji!殿下若執(zhí)意納妾,老臣今日便撞死在這盤龍柱!"
"咚!"
第一聲悶響來自大理寺卿撞柱的血顱,第二聲是太子捏碎玉石扶手的裂玉聲。
雍明立踩著蜿蜒到腳邊的血溪,輕笑出聲:"李閣老可知,你嫡孫上月強占的民女,此刻正在殊春的暗衛(wèi)營喝茶?"
滿殿死寂中,他拾起沾著腦 漿的奏折,溫柔地擦拭:"兩月后大婚,孤要看見諸位賀禮上的朱砂,紅得就像......"染血的指尖點向丹墀。
"這里的顏色。"
東宮庫房搬空了十二箱赤金絲,尚衣局女官跪著將九尾鳳凰繡上殊春的嫁衣——那本該是太子妃大婚的禮制。
禮部尚書撞階的血還未擦凈,雍明立又命人撬開先太后陵寢,取了陪葬的東珠綴滿她的蓋頭。
"十日內(nèi)備妥。"他撫過嫁衣上振翅欲飛的鳳羽,指尖沾了暗衛(wèi)營特制的鴆毒,"孤要全天下都看清這身衣裳。"
托雍明立的福,如今全天下的暗衛(wèi)都知道他雍明立要娶一個被千人踏,萬人騎的暗衛(wèi)為妾。
市井茶館里唾沫橫飛:"聽說那暗衛(wèi)嫁衣下不穿褻 褲,當(dāng)年被狄戎人玩爛了身子!"
殊春被楚雪晴按在冰水里時,正聽見廊下丫鬟嚼舌根:"懷不上種的老母狗,也配穿正紅?"
"不是愛當(dāng)活靶子么?"楚雪晴笑著將染血的藥粉撒入炭盆,煙霧騰起灼穿殊春的舊劍傷,"本宮讓你嘗嘗千夫所指的火,燒不燒得穿你這身賤骨頭!"
楚雪晴把雍明立賞的所有東西都搶走,也直接穿上了那件尊貴直接的鳳袍,眼神輕蔑。
“殊春,你要記住,殿下是為了護住我,才娶你為妾,你一個破鞋別想肖想殿下!”
殊春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殊春卑賤,自然不配穿這嫁衣,出嫁那日不若就楚姑娘穿著嫁衣替殊春走一趟吧。”
大婚當(dāng)日,武國皇子進京,她要去殺人,沒時間。
楚雪晴顯然沒想到殊春會說這種話,她以為殊春再不濟也會大鬧一場或者搶走一兩件首飾。
然而殊春異常的——平靜?對,實在是太平靜了,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
楚雪晴也沒有多想,只是矜貴的抬起下巴,“算你識相?!?/p>
大婚當(dāng)日,武國皇子進京。
楚雪晴換上了金絲凰袍,帶上鳳冠霞帔,正對鏡描完最后一筆遠山黛。而殊春換上了夜行衣,衣袍里藏著的暗衛(wèi)軟甲,以及一那把淬了蠱毒的苗刀。
"吉時到——"
禮炮炸響的剎那,殊春扯落綢花,飛向了太子府外。
楚雪晴的喜轎抬過護城河時,殊春正割斷第十七個暗衛(wèi)的喉嚨。
楚雪晴的轎輦行經(jīng)之處,侍衛(wèi)拋灑的合 歡花瓣化作紅雨,而殊春所過之處的屋檐,皆留下帶血的蠱蟲殘骸。
殊春最后看了一眼太子府,楚雪晴的鳳冠正巧遮住破曉晨星。
紅綢漫天如血色洪 流,她割斷纏在腕間的暗衛(wèi)令——令牌墜地化作齏粉,恰如十二年前雍明立賜的糖人,融在雪地里。
"此后黃泉碧落,生死皆與東宮無關(guān)。"
她踏碎朱雀門檻的瞬間,楚雪晴的喜轎碾過她埋在地下的舊劍匣。匣中十七柄斷刃嗡鳴著,終究被喜樂聲吞沒。
殊春摘下潰爛的面具,看著面前的三十六影衛(wèi)。
最后一線月光掠過她眼尾。
"愿君長伴參商永隔。"
她對著虛空輕笑,"我攜刀山火海,與君生死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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