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討厭下雨。雨水會沖刷出地表沉積的輻射塵,讓那些本已沉淀的死亡重新懸浮在空氣中。
我的防護面罩過濾著90%的有害物質(zhì),但剩下的10%仍像無數(shù)細小的刀片,
隨著每次呼吸刮擦著我的肺。“輻射指數(shù)上升至警戒水平,建議立即返回。
“回聲的聲音從耳中的骨傳導芯片傳來,冷靜得近乎冷漠。“再等十分鐘。
“我調(diào)整著電磁步槍的能量輸出,目光掃過廢棄超市的入口。三年來,
每周二的補給搜尋已經(jīng)成為儀式,即使大多數(shù)地方早已被洗劫一空。超市的自動門早已失靈,
我側(cè)身擠進半開的縫隙。貨架倒塌如多米諾骨牌,腐爛的商品包裝上落滿灰塵。
我熟練地翻找著——主要是尋找還能食用的密封食品和藥品。“檢測到生命體征。
“我僵住了,手指懸在半空。“重復?““11點鐘方向,距離15米,人類生命體征。
“我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震得耳膜生疼。三年了,自從病毒和戰(zhàn)爭抹去90%的人口,
剩下的要么變異,要么像我一樣躲藏。我從未想過還能遇見...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聲源,
步槍隨時準備開火。然后我看到了她——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破碎的收銀臺后面,
臟兮兮的防護服明顯過大,面罩已經(jīng)破裂。是個女孩,不超過二十歲,蒼白的臉上沾著血跡。
就在我猶豫的瞬間,外面?zhèn)鱽硎煜さ乃缓鹇暋W儺惾6也恢挂恢弧!皵?shù)量三,正在接近。
“回聲警告道,“戰(zhàn)斗建議:優(yōu)先保護未知人類個體。“我咬緊牙關(guān)。
理智告訴我不值得為一個陌生人冒險,但三年的孤獨突然變得難以忍受。
我迅速移動到女孩身邊,輕輕搖晃她。她猛地驚醒,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充滿恐懼,
干裂的嘴唇顫抖著:“不...不要過來...““噓,我是人類。“我壓低聲音,
“外面有變異體,你能走嗎?“她似乎花了整整三秒才理解我的話,然后虛弱地搖頭。
我注意到她的右腳踝不自然地扭曲著——骨折。嘶吼聲更近了。“得罪了。
“我一把將她抱起,輕得像個布娃娃。她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因疼痛而放棄。
我沖向超市后倉,那里有我上次來時發(fā)現(xiàn)的應急出口。“路線規(guī)劃完成。“回聲指引著,
“警告:目標心率異常,可能伴有內(nèi)出血。““閉嘴,我知道。
“我喘息著撞開通往小巷的門,雨水立刻打濕了我們的衣服。女孩在我懷中發(fā)抖,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恐懼。兩只變異犬從拐角撲來,畸形的身體上長著不對稱的肢體。
我單手托住女孩,另一只手舉起電磁步槍。第一槍打偏了,第二槍擊中一只的胸部。
它嚎叫著后退,但另一只已經(jīng)撲到眼前——一道藍光閃過,變異犬在半空中痙攣著跌落。
我轉(zhuǎn)頭看到女孩手中握著一把自制電擊器,電流在她指間噼啪作響。“漂亮。“我喘著氣說,
然后繼續(xù)奔跑。回到庇護所的路線我已經(jīng)走過上千次——穿過小巷,跳下地鐵通道,
在迷宮般的隧道中穿行二十分鐘,最后到達偽裝成變電所的入口。女孩全程沉默,
但我能感覺到她警惕的目光掃過每個角落。“安全協(xié)議解除。“隨著回聲的確認,
厚重的合金門滑開。我將女孩放在醫(yī)療臺上,終于能喘口氣。“這是...你的基地?
“她虛弱地問,眼睛卻異常明亮地打量著四周。“家。“我糾正道,啟動醫(yī)療掃描儀,
“三年了,我以為我是最后一個。“掃描光束從她身上滑過,我的胃隨著讀數(shù)逐漸下沉。
骨折、脫水、營養(yǎng)不良,還有...我皺眉看著輻射中毒的指標。“你需要立即治療。
“我準備給她注射鎮(zhèn)靜劑,她卻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不用你們的藥。
“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它們里面有什么。“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她的目光越過我,落在墻上的某個點。我順著看去——那是我的工作證,三年前的,
上面清楚地印著“國家生物研究所“的字樣。“你們這些劊子手。“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
“鳳凰計劃的走狗。“我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鳳凰計劃。那個應該無人知曉的名字。
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你從哪聽說的這個名字?“女孩沒有回答,她的眼睛突然翻白,
身體開始劇烈抽搐。醫(yī)療監(jiān)測器發(fā)出刺耳的警報。“回聲!““癲癇發(fā)作,原因未知。
“AI立即回應,“建議立即隔離,檢測到異常生物信號。“我看著女孩痛苦扭曲的面容,
又看向隔離艙旁那個鮮紅的緊急焚化按鈕。三年前,我們創(chuàng)造了鳳凰計劃,
試圖用基因病毒治療所有疾病。然后它變異了,
殺死了我的同事、朋友、家人...整個世界。而現(xiàn)在,它可能就在這個女孩體內(nèi),
以新的形式重生。我的手懸在紅色按鈕上方,顫抖著。“程默博士,請立即決定。
“回聲催促道,“風險系數(shù)超過安全閾值。“女孩的抽搐突然停止,她睜開眼睛,
直直地看向我:“救救我...“她輕聲說,
“我知道你是誰...程默博士...只有你能...“我的手指從按鈕上移開,
轉(zhuǎn)向醫(yī)療控制臺:“回聲,準備全套治療方案。包括實驗性的基因穩(wěn)定劑。
““警告:這將使用我們最后的儲備,且成功率僅—““執(zhí)行命令!
授權(quán)碼Phoenix-Alpha-Nine。“一陣沉默后,機械臂開始運轉(zhuǎn),
準備著那些我親手開發(fā)的藥物。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是希望?還是仇恨?
當針頭刺入她的手臂時,她輕聲說:“謝謝你...兇手。“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反駁。
因為她說得對。無論今天的結(jié)果如何,我都無法洗清手上的鮮血。但也許,僅僅是也許,
這是我贖罪的開始。醫(yī)療艙的嗡嗡聲成了庇護所里唯一的聲響。我坐在林夏旁邊,
看著穩(wěn)定劑一點一滴流入她的靜脈。她的睫毛在昏睡中不時顫動,像被困在噩夢中的蝴蝶。
“生命體征趨于穩(wěn)定。“回聲報告,“但基因序列顯示異常波動,建議持續(xù)觀察72小時。
“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三天沒合眼了,但我不敢睡。每次閉眼,
那些畫面就會回來——實驗室的警報聲,同事們扭曲的面容,
還有妻子最后發(fā)來的那條信息:“程默,救救我...““你打算盯著我看到什么時候?
“林夏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她醒了,眼神銳利如刀,哪有半點病人的虛弱。
“你中的毒很特別。“我遞給她一杯營養(yǎng)劑,“普通輻射病不會引起基因?qū)用娴牟▌印?/p>
“她沒接,只是冷笑:“你們管這叫'毒'?真謙虛。“我的手僵在半空。
三年來第一次與人對話,卻比想象中艱難百倍。“聽著,
無論你對我有什么誤解——““誤解?“她突然坐起身,輸液管被扯得嘩啦作響,
“你知道我見過什么嗎?在北邊那個地獄里,你們的人把病毒叫做'進化劑',
把活人當實驗品!“我胸口像被重擊。北方基地?官方記錄中鳳凰計劃只在首都研究所進行。
“這不可能...項目有嚴格的倫理審查...““審查?“她發(fā)出刺耳的笑聲,
從防護服內(nèi)袋掏出一個數(shù)據(jù)芯片扔在我面前,“看看你們的好審查!“我遲疑地撿起芯片,
插入終端。屏幕上立即彈出全息影像——一個白色房間,束縛床上綁著個人,
穿著病號服的技術(shù)人員正在注射某種熒光液體。當鏡頭轉(zhuǎn)向墻上的標志時,
我的血液凝固了:黑鳳凰徽章下赫然印著“P-4實驗室,北方分部“。
“這不是...官方項目...“我的聲音發(fā)干。鳳凰計劃確實有分級,但最高只到P-3。
林夏的眼中燃著怒火:“注射后十二小時,那個農(nóng)民開始長鱗片。
你們的人就站在觀察窗后面記錄數(shù)據(jù),像看籠子里的老鼠!“影像還在繼續(xù),
現(xiàn)在那個受試者開始尖叫,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我猛地關(guān)閉投影,胃里翻江倒海。
“我不知道這個分部存在。“這是真話,但聽起來如此蒼白。林夏盯著我看了足足十秒,
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lǐng)。在她鎖骨下方,有個硬幣大小的疤痕,形狀像只展翅的鳥。
“認識這個嗎?“我的呼吸停滯了。那是生物芯片的植入痕跡,而且是軍方專用的追蹤型號。
“他們給你裝了定位器?““不只是定位。“她苦笑,“每24小時自動注射微量抑制劑,
防止我們'進化'得太快。逃跑的人會在一周內(nèi)變成怪物。“終端突然發(fā)出尖銳警報。
回聲的聲音罕見地緊張:“檢測到加密信號,來源:林夏體內(nèi)芯片。
距離下次自動注射還剩1小時12分。“林夏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們找到我了。
“2庇護所的燈光突然變成刺眼的紅色。我沖到主控臺前,調(diào)出外部監(jiān)控。
西北方向3公里處,熱成像顯示五個全副武裝的人形信號正在移動。“回聲,啟動偽裝協(xié)議!
““已激活光學迷彩,但對方使用量子追蹤,屏蔽效果預計持續(xù)47分鐘。“我轉(zhuǎn)向林夏,
她正試圖拔掉輸液管。“別動!“我按住她,“我需要知道抑制劑的具體成分。
““現(xiàn)在才想救我?“她譏諷道,但停止了掙扎,“是RNA干擾劑,
針對病毒的特異性基因。“這解釋了她體內(nèi)的異常波動——不是中毒,而是人為抑制的變異。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如果跳過一劑會怎樣?““第一階段:高燒和幻覺。
第二階段:器官異變。第三階段...“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你懂的。“監(jiān)控屏上,
武裝小隊已經(jīng)分散成搜索陣型。領(lǐng)頭的那個掀開頭盔面罩時,我倒吸一口冷氣——是陳遠,
當年研究所的安全主管,現(xiàn)在他左半邊臉已經(jīng)覆蓋著金屬般的鱗片。“回聲,
計算制造替代抑制劑的可能性。““材料不足,成功率9.3%。替代方案:手術(shù)取出芯片。
“林夏劇烈搖頭:“芯片有自毀裝置,強行取出會釋放全部病毒庫存!
“汗水順著我的后背流下。三年前我親手設計了這種保險機制,為了防止技術(shù)外泄。
現(xiàn)在它要殺死我們了。武裝小隊突然停下,陳遠舉起某種儀器對準地面。
我的瞳孔驟縮——是地下空洞探測器。“他們找到通道了。“林夏的聲音異常平靜,
“你走吧,帶著你的AI。““不。“我打開武器柜,把電磁步槍調(diào)到過載模式,“回聲,
準備EMP炸彈。““警告:EMP會同時癱瘓庇護所系統(tǒng),包括生命維持裝置。““照做!
“林夏抓住我的手臂:“你瘋了?在地下引爆電磁脈沖?““不是這里。“我調(diào)出結(jié)構(gòu)圖,
“在C區(qū)通風井,距離足夠遠給我們爭取時間,又不會破壞主系統(tǒng)。
“回聲突然插話:“發(fā)現(xiàn)異常:林夏體內(nèi)芯片信號包含加密數(shù)據(jù)包,解碼后顯示為地理坐標。
“坐標投影在墻上——北方300公里處的山脈中,一個我從不知道的設施。“那里有什么?
“我問林夏。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搖籃',他們這么叫它。
存放著原始病毒株和...治愈樣本。“治愈?這個詞像閃電擊中我。
鳳凰計劃從未成功開發(fā)出解藥,至少在我的團隊沒有。“陳遠他們多久會到?
““預計接觸時間:23分鐘。“我做了決定:“回聲,準備手術(shù)工具。我們要取出芯片。
“林夏瞪大眼睛:“我說過那會——““除非用冷凍法。“我打開實驗室冰箱,
取出最后的液氮儲備,“零下196度能暫時凍結(jié)病毒活性,給我們30秒窗口取出芯片。
““成功率?““理論值37%。“我苦笑,“比坐以待斃強。“她沉默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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